“有开心和无奈,有失落,也有离别,因为这就是生活。”
    “土豆叔叔,你为什么今天老是叹气啊?”
    他看着她,眼神专注而伤感:“因为你头发上的夕阳的余晖,还有你的话,都令我有点点难过。”
    她把两只小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刚刚我忘记说了,我也喜欢你,土豆叔叔,我以后会时常想起你的啦。”
    “嗯,谢谢。”沉默一瞬,再问,“你们会去哪里啊?”
    “去乘飞机。”想到这里,小不点儿有点点开心起来,告诉他说,“姐姐说会带我去乘飞机!”
    “乘飞机去哪里呢?”
    “去天上看云朵呀!”
    第132章 第 132 章
    夏日周末的午后,有大把的时间,无所事事,最适合喝点小酒。遛狗回来,给自己开一瓶冰镇巴黎之花,再请aya切一盆水果片,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慢慢喝。夕阳的余晖渐渐柔和下来,直至一点点接近黯淡时,一瓶起泡酒也喝去大半,而朋友派来接他的车子也已经到了。
    上了车,发现车上已有面熟的漂亮女孩两名,又是那对双胞胎。这对双胞胎中的一个热衷整形,另一个便不得不奉陪,和姐妹组团去整,因为双胞胎是二人行走江湖的招牌和卖点,两个人两张不同面孔怎么可以?所幸整容行业是流水线作业,完全不同的人流水线上走一遭,都会成为双生姐妹,更何况人家本来就是?无论是从眉心处就隆起的鼻骨,还是肿胀到发亮的苹果肌,两张面孔看下来没有丝毫偏差。
    他之前在各种场合和她们见过那么几次,其中之一在前几天身陷险境,还是他拦下来的,只是酒喝得头脑微茫,一下子叫不出两个人的名字。不过双胞胎都是自来熟,对他笑得一见如故,以前是还叫大哥,现在则直呼其名,老远就从车内探头出来,齐齐对他招手:“hi,jeffrey,快来!”
    等他上去,一左一右,分坐在他身侧,然后开了一瓶红酒,三人去时喝了一路。
    朋友家煤矿开了几十年,身家甚为了得,全国各地都购有房产,且爱以栋和层为单位购买。今天的趴体则开在他位于西郊的一处行宫内,行宫位于所在别墅区的中心地带,与邻家的间隔颇远,但朋友仍嫌吵,感觉不够清净,遂请邻居们搬走,将前后左右三栋别墅都买了下来,中间一栋仿照法国凡赛尔宫加以改造装修,用于开轰趴招待朋友。
    朋友追求西方美,但却也不耽误信老祖宗的风水,迷你小号凡赛尔宫建成后,又重金求得风水大师指点,在门前屋后堆山引水,屋后山起西北,门前水流东南,与中国地势完全契合,整的煞有其事,怎么壕怎么来,风格看上去反而不伦不类,free到没朋友。
    车子开到行宫花园水池前,朋友提前得知消息,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等他下车,上来拥抱寒暄,将他与同时抵达的朋友们一同迎入行宫内。
    李一马到的时间不算很早,抵达时,草坪上已经有三五群红男绿女在门口草坪上或坐或躺或蹦跶。朋友交友的层次比他更杂,今天来的宾客里面,有经济杂志内页上常见的精英面孔,也有操一口山西口音的老乡。草坪上彩灯四射,特别是老乡朋友们,尤其嗨,随着音乐摇晃身体,大声说笑,心醉神迷。
    通往行宫的道路两旁,有乐队演奏,还有身后挂一对大翅膀的女歌手歌唱,以夹道欢迎宾客。
    仔细看,歌手也面熟得很,好像前段时间一张专辑卖的不错,并得了一个什么奖,有几天时间,娱乐新闻上都是她的面孔。连这风头正劲的歌手都站在路边唱歌迎宾,今天趴体的排面一望便知,说是小规模的趴体,只是朋友自谦而已。
    在打扮成山寨维密天使的女歌手及乐队的夹道欢迎下,一行人进入行宫。金光闪闪,如缩小版的凡赛尔宫大厅内,也已挤不少人,音乐震耳欲聋,身着诱惑蕾丝兔子装的女侍应生们穿梭来往,一眼望过去,热闹堪比集市。
    李一马一脚踏进大厅,便见右手边有年轻妖娆女子在互舔全身外加深吻。他驻足,眼睛看向左手边,这里聚集了比互舔女子那里更多的人。
    在这群观众中间,有身着比基尼的外国女孩在表演耍蛇,这女孩子看年龄在二十岁上下,脖子上缠绕一条远比她手臂要粗的黄金蟒,黄金蟒头部高高抬起,身体缓缓蠕动,嘶嘶吐着信子。有这大蛇助阵,外国女孩的美艳与危险更添几分,所以身边吸引了最多的人,饶是见多了世面的二世祖与各种三代们,也都惊艳到十分。
    李一马略看一看,笑着同朋友说:“really?”
    朋友得意都在脸上,从旁边经过的身女侍应生手上取两杯鸡尾酒,递一杯给他,介绍说:“怎么样?今天这个趴体办的还可以吧,什么节目都有,想玩什么就玩什么,耍蛇了互舔了,都还是最基础的。”
    李一马又笑:“really!”
    在一楼大厅稍作停留,与几个认识的男女寒暄说笑一番,朋友引他继续往里走,介绍说:“二楼还有艳舞,几个跳舞的女孩子都是极品,正好也有几个朋友在,等下介绍给你。”
    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有一个看不出具体年龄的名媛往地上撒钞票,引得几个油头粉面的男模争先抢后趴到地上去捡,名媛拉住其中两个,对他俩脸上左一下右一下轮番开弓,耳光噼里啪啦扇在粉面上,一边还要问他们:“爱不爱姐姐?喜不喜欢姐姐?”
    名媛下手很重,耳光打在脸上,清脆有声,光是听着都能想象出有多疼,两个男模答说很爱很爱,名媛便继续往他俩脚下撒钱,引得更多的男模抢着来挨耳光。
    朋友笑说:“这姐们重口味,在床上更狂野,喜欢骑在人身上打耳光,一边打,一边问人爱不爱她,一般人吃不消。”
    李一马揶揄:“你知道的很多。”
    朋友嘿嘿笑,看情形,搞不好也吃过耳光。
    从旋转楼梯上到二楼,这里环境比一楼更加金碧辉煌,但客人的人数却比一楼少很多。朋友交友杂,以对朋友出手阔绰闻名,对谁都称兄道弟,不过兄弟在他这里却被分了三六九等。一楼的那些是与他一样暴发亦或是白手起家的精英兄弟们,而二楼只有经过他特邀才能上来,这里坐着的,都是名流圈的兄弟。名流那个圈子,对他充满吸引力,费尽力气都想要跻身其中。资本他已累积够,现在只差提升自己的层次了,所以待客起来可说一掷千金,格外的周到用心。
    二楼环境豪华,人数也少,但音乐仍然动感且吵闹,仔细听,是一首名为《rude boy》的英文歌,大厅中间,有舞娘轻解衣衫,摇摆腰肢,跳的是脱衣舞。
    场下,朋友的正牌女友与工作室刚签下的那个妩媚小花正一左一右靠在一个知名制片人身上,同他互搂着腰身亲密耳语,小花眼睛余光瞥见老板领着客人过来,同导演说一声,马上拖着长裙起身。
    摇曳间走近前来,一见,伊人与工作室其他所有艺人都是完全不同的类型,脸型方中带圆,下颌骨分明,嘴唇偏厚,五官没有一处特别抢眼的,但是美得很平均,加上身材曼妙玲珑,气质出众,笑起来,一对内双偏细的狐狸眼勾人魂魄。果然如朋友所言,就男人眼光来看,此小花方方面面的条件着实不错。
    狐狸眼小花双手放开裙摆,眼睛盯牢李一马,一面大放电光,一面捉牢他的手,捏住不放,柔软光滑手指有意无意摩挲他手心皮肤,嗲嗲笑着,开他玩笑:“你们国外回来的海归精英,都是洋派作风,我是不是要给你个贴面亲吻礼才合规矩呀?”
    玩笑开好,名片交换完毕,简单寒暄吹捧一通,一支脱衣舞刚刚跳完,《rude boy》结束,另一首更为热烈的《bad boy》随之响起,紧接着上场的,是一支钢管舞。
    出场舞娘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红唇金发女郎,女郎穿丝巾肚兜,以及短小热裤,脚踩一双12公分以上的银色亮闪闪高跟鞋,贴着长长的假睫毛,配以浓烈夸张的猫眼妆。在男人们欢迎的呼哨声中,女郎踢掉两只高跟鞋,光脚攀上钢管,一下下的攀爬上去,到顶部,配合音乐的节奏,双手放开,足尖勾住钢管,倒立,旋转,短小裙边飘扬。热辣的音乐与喝彩声中,女郎眼波流转,眼神迷离,每一个动作都撩人心弦,充满挑逗。
    台中央的女郎光芒万丈,朋友已然着迷,现场气氛太热烈,音乐声又太吵,所以丝毫没留意到身侧的李一马呼吸粗重,以及面上已然出离愤怒的表情。
    到音乐与舞蹈动作稍稍平缓的地方,朋友目光不离女郎左右,向这边侧身,悄声介绍说:“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这是上次那个姓赵的家伙介绍来的女孩子,这次轰趴招待用的女孩子不够,我想这家伙正好可以派的上用场,老本行嘛,要物尽其用,所以教训过一顿后,又请他出点血,让他挑几个高级点的送过来,哈哈哈。来的几个小妞儿当中,就数这个最漂亮。上午第一次进这房间,试跳这一支舞时,说实话,一房间的人都被美的连大气也没敢出一下。”
    台上女郎跳到一支舞中最精彩的部分,音乐节奏高昂,女郎旋转速度加快,棕色长发飞扬,场下男人们目不转睛。
    女郎在顶尖旋转片刻,足尖勾住钢管,静止了一瞬,忽然毫无预兆的急速下坠,以为她出现失误,没有勾住钢管,台下一众人揪心,随着她下坠的动作惊叫出声。
    唯看过她试跳的朋友摇着头,由衷赞叹:“极品,尤物!”
    女郎坠落到地面前,忽然顿住,足尖仍然好好的勾着钢管,一群男人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朋友酒灌下去很多,兴致颇高,继续在耳边聒噪:“不得不说,姓赵的真是有两把刷子,怪不得拉皮条的生意兴隆,被圈中人尊称一声鸨王,这妞儿下次一定要单独叫出来。对了,下个月有空一起去澳洲跳伞?就一周时间,你这里能腾得出来吧?你只要空出时间就行,其余的都交给我来安排。这几个跳舞的妞儿,我准备也一起叫上。”
    李一马双臂抱肩,目视前方。朋友看不见他表情,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因对艳舞比较有研究,算是半个专家,所以朋友评论也格外多,到下半部分,格外的兴奋起来,又侧身介绍说:“马上要到大怒神了,整支舞中最难也最漂亮的动作。”
    到这一部分,女孩依然面带优雅从容微笑,但跳起来一点也不含糊,每一个肢体动作,都紧绷到脚趾尖。正贴管热烈旋转,一缕发丝不知被哪里挂到,棕色长发忽然从头上拉扯掉,假发掉地,露出原本的黑色短发。女孩子一惊,一时手足无措,“呀”的一下,小小的惊叫一声,手上凝聚的力量顿时消散,人也随着摔落到地板上来。
    她摔倒在地的同时,场边一个三十多岁平头男子疾步上前,将还有点发懵的女郎扶起,为她捡起假发与两只高跟鞋,递到她手上后,还以极其暧昧手势捏了捏她的下巴,笑着对她耳语数声,似是调笑,又像安抚,问她有无受伤。
    一支钢管舞以女郎失误掉地结束,不过她本人并不见得十分在意,跳时全力以赴,毫无保留,出现重大失误,也不沮丧懊恼,一脸的满不在乎。从最初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后,自己爬起来,拎着两只银色高跟鞋及一顶假发,退场而去。去时嘴角微微的上扬,眼睛似乎朝主人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是蔑视一切的眼神。
    刚刚捡鞋的平头男子看她模样,大约心痒,碍于面子,无法马上跟到后台化妆室去,回座位上坐定后,不时摸下巴,变化坐姿,面对她离去的方向独自微笑,小动作不断。
    朋友目送女郎走到场下,方才回神,回头代她向李一马解释说:“这妞儿刚刚大概是紧张走神了,这段大怒神,试跳的时候跳的非常不错的。”正说着,一瞥之间,终于察觉李一马的眼睛也钉在跳舞那妞儿的背上,目光愤怒而冰冷。
    朋友吓一跳,仔细回想自己身为主人到底是哪里招待不周,想下来,应当没有不周之处,与李家公子能以朋友相称,于自己一个煤三代,乃是生平头一件得意事,将来更是指望通过结交他以跻身名流圈,所以平时大腿抱得铁紧,比他年长两岁,大多数时候却以“哥”相称。至于今天的趴体,来时派出旗下艺人亲自上门去接,到场后自己一直陪伴在侧,不可谓不周到,不可谓不殷勤。
    至于他为何看那妞儿眼神有异,他这里猜不出,不过凭他经验,男人和女人之间,无非就是那点事情,那点花头,一个高级点的外围女而已,总不见得和他有杀父之仇喽?
    朋友暗暗揣测他的心意和想法,一面凑上前来殷勤耳语:“刚刚这几个跳舞的妞儿怎么样?除了姓赵的介绍那个以外,其余的都是舞蹈学院的,还可以吧?不过更精彩的还在后面,艳舞和耍蛇这些都是开胃小菜,接下来还有高山流水,水蛇下海,俄罗斯转盘,下限具体看你自己,什么程度都可以……如果没心情玩这些,看上哪几个,直接带回去都可以。怎么样,弟弟办事,向来周到。”
    李一马指着已然走到场外的钢管舞女郎背影:“她。”
    “谁?”
    “跳钢管舞那妞儿。”
    朋友一怔,明显为难,哈哈干笑:“原来你也喜欢这种热辣野性的妞儿,喜欢的话下次叫出来单独介绍给你。”对坐于另一侧刚刚捡鞋的那平头男子,某包邮区商会会长过六十岁才生下的宝贝儿子努了努嘴,“今天的话有点难办了,已经被这哥们先看中了,等会要带走的。嘿嘿嘿。这妞儿说实话我也挺感兴趣的,但是有笔生意要请这哥们他爹帮忙,有求于人,没办法。”
    朋友不仅开了艺人工作室,而且有意进军地产界,今天的趴体,名义上是庆祝新签了流量小花,但也有讨几个好朋友欢心的的意思在里面,比如跻身名流圈的大树与敲门砖,李一马;能在地皮竞拍上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商会会长家的公子,等等。自家手里有艺人明星,朋友们则喜欢泡艺人明星,倍儿有面子。利用手中资源,换取朋友们的帮助,大家共赢的事情。
    朋友这里还在沉吟犹豫,李一马已经冷脸。
    但江湖上混,总得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而李一马其人,一向以低调谨慎好修养著称,根本不是那种目中无人的性格,今天突然这样锋芒毕露,咄咄逼人,这实在不是他的作风。朋友对他的态度暗暗诧异,也十分为难。
    他除了要结交李一马打入名流圈这个意图以外,旗下工作室和paradise最近也有业务往来,因此于公于私都不能得罪。但那商会会长家的公子狂傲跋扈惯了,包邮区这一带横着走,不是善茬,看中的女孩子突然被人截了胡,肯定不肯善罢甘休。自己吃点亏,成为朋友圈子里的笑柄倒没什么,但好心办坏事,两头得罪,失去这两个有力的朋友,这种赔本生意他要做他就是二百五。
    若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自己只管袖手旁观,看他们神仙打架就行了,事情闹大,他们的爹自然会出面善后。但是唯独这两尊大神,哪个都得小心翼翼哄着。为难之下,朋友低声赔笑说:“哥,你看,我手下一堆艺人你随便挑,有几个相当不错,比那妞儿只有好,不会差,等下我全喊来。”探身过去,先招手喊坐在导演身侧的狐狸眼小花,悄悄给她使眼色。
    狐狸眼小花过来,朋友对她耳语,叫她临时改变计划,今晚跟李一马回去,并交代她务必要把人哄开心,小花愣怔一下,以幽怨眼神瞟他一眼,不过转眼便低下头,乖巧应下。可惜他们这边的眉眼官司还没打完,李一马就已站起,拂袖走人。
    李一马和朋友们相处,以及处理人际关系,总是会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圆融自在,所以朋友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他今天为何会失态成这个样子。但看他脸色,朋友知他是真生了气,心道那妞儿漂亮是漂亮了点,但又何至于?
    第133章 第 133 章
    小花尴尬,朋友为难。眼看李一马冷着脸起身离坐,朋友脑中快速思索,把后果轻重设想了一下。设想下来,就目前而言,还是成为名流对他更有吸引力,至于那块地皮,可以暂缓一缓,钱,他虽然不嫌多,但家里有矿在,多少都赚得来,思前想后,今天就暂且得罪会长家的那哥们一次。
    被人预定掉的金不换最后还是被李一马带回畅园公寓。他已经做好第二天上头条的准备了,朋友又把她送了出来,她还犯倔,不配合。过程跌跌撞撞,拉扯推搡不断,两个人都有点抓狂,李一马手上力道尤其重,几乎没把她细细的手腕给捏断,但她却咬牙不出声。不知道怎么想的,大概发神经,她下场后又把假发给戴到了脑袋上,结果还没出行宫,就被他粗暴扯掉,一把给丢到门前水池里去了。
    当一身热辣短小的丝巾肚兜与热裤、顶着一脸浓妆的金不换出现在他家中时,把正跪在客厅中唱晚祷歌的aya给吓得变了脸色,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估计已经连连念了几百声的“我主保佑”了。
    他去浴室放水给她洗澡,她今天脸上妆容是专人化的,精致,厚重,拉扯了一路,汗都不知道出了几身,妆现在仍然好好的,两条长长的假睫毛服服帖帖的黏在眼皮上,把她的眼眸遮住大半,看不出她眼中光芒。
    他把她按坐在浴缸中,自己坐在浴缸沿上,伸手过去,一下一条,把她眼皮上分层的假睫毛撕扯掉,丢到一旁,其后取来化妆棉,为她卸妆。她面上浓妆艳抹,妆容厚重如一块面具,牢牢贴在脸上,擦抹了半个小时,才现出原本的面目。
    整个过程,她都一言不发,老老实实坐着。在他的手下,她的眉毛一点点淡下去,唇色一点点暗下去,鼻子形状未变,饱满到发光发亮的苹果机一点点消失,他手上力度过大,她的脸蛋被化妆棉来回摩擦到发红,发烫,配上明显的两只没有休息好时才会出现的黑眼圈,像只走投无路、滑稽又可怜的流浪野猫。
    除去脸上黑眼圈,两条腿自上而下都是成片的青紫色印记,大约都是这两天练舞练出来的,他心头火起,下手更重,她倔劲上来,就不出声。
    卸完妆,给她穿上以前的浴袍,推她回到房间去,把她丢到床上后,他准备喝杯酒,转身要走时,她却在后面忽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角,把头靠在他的身上。
    他叹气,一把脱掉自己t恤,甩到地板上,抬脚上床,将她拥入怀中,吻她额头,脸颊。她伸展双臂,紧紧抱住他,在他怀中,终于小声哭了出来。
    她一面哭泣,一面任他紧紧抱住自己,虽然和他没能从初夏走到寒冬,也无法从天南一起到地北,更不可能共同历经今后的漫长岁月,携手去走海角天涯,但眼下,如今被他拥住,仍然暖到心里去。
    哭了很久,然后问他:“这样子的我,你还会觉得可爱吗?”
    他低头看着她,半响,说:“不要再出去乱跑了。”
    “如果留下来,我多半会再和你纠缠到一起,可是我不喜欢也接受不了这种慢慢被你发现缺陷、被你看不起的过程,以及我们双方无论怎么将就和勉强,最后却还是不得不分手的结果,所以,不用你管我。”
    “我始终相信,你的人生观就是你的人生,金不换,你这个样子,是过不好,也不会开心的。你的家庭,甚至于你那些所谓的圈子里的朋友,他们只会会教你处处走捷径,处处不择手段以达到目标,但这样做,只会给你的人生带来负面影响,令你伤害自己的同时也伤到别人。你如果不懂得爱自己,没有约束感,轻易放纵,对这个世界不抱有敬畏心,那么长久以往,你会变成一个只会追求极致痛苦的人,也只有疼痛才会让你有存在感。”
    “可能吧,你说的都对。”
    “留下来。”他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走到窗前,看窗外璀璨夜景,背对着她,沉默半响,虽然艰难,但这句话还是说了出口,“除了婚姻,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意料中的话语罢了,但有一瞬间,如同被闷棍击中,头脑还是难过到一片茫然,半天,才轻轻说道:“记得以前读高中时,有一个老师给我们上课时说了一句话,他说,人的一生当中,注定会遇到一个人两次。高中那三年学了些什么,我全都忘光,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这句话,每一个字眼我都清清楚楚记得。因为这句话,在去年以前,我心里一直觉得我们总有一天还会再见面,因为心里一直是这样想的,所以我才会愿意去你的公司上班。
    “那个老师上了点年纪,留过学,见识很广,人也很善谈,很喜欢和我们这些学生闲聊,那时候他还说起过‘一期一会’这个词语。一马哥,一期一会你有听说过么?是一生一遇,百年一遇,是人生中可能仅有的一次相会和缘分,是人生的每个瞬间都不能重复的意思,所以去你公司上班以后,心里很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把每一天都当成世界末日来过。
    “可能你不知道,我从小就是坏孩子,姆妈以为我肯定能让她过上好日子,所以从小就娇惯我的任性。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坚持不长,长这么大,我唯一坚持下来的事情就是爱你。但是,怎么说呢,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情也是遇见你,因为你,我的人生轨迹完全脱离轨道,从遇见你的那个夏天到现在,我把每一天都过得乱七八糟。可是即便如此,一马哥,我还是爱你,很爱很爱,但我却不会做你的亲密女伴,和你苟且下去。因为我爱你,所以不想让你为难,所以希望你永远都是我毫无瑕疵、完美无缺的一马哥。”
    他忽然赌气似的说:“随便吧!”
    夜里,她抱着他,哭了很久,说了很多傻话和很多孩子气的话,后来是哭着睡着的,睡到半夜,忽然又一骨碌爬起来,握着他的手,望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一马哥,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幸福,要比其他所有人都幸福才行。”
    夜里哭了很久,半夜爬起来过一趟,但她自己却都不记得,一夜睡得极其安稳,她向来多梦,这一夜,却无知无觉,睡眠这么沉,几天以来,这是第一次。可能是太累,也可能是他身上的味道给她以安心和放松的感觉吧。
    第二天,她很早就从他家中离开了,这时已经忘记了昨夜自己说过的那些幼稚的话语,藏起软弱,重新披上铠甲,又变回了那张厌世冷漠脸,以及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神色。
    她穿衣化妆时,他就穿着睡衣站在窗前看外面,始终不看她。终于收拾好,她出门而去,同他挥手时,看见左手小指上他送的一枚尾戒,摘下来,往床头柜上随手一掷,同他道了一声再会,说:“我走了。”
    戒指在床头柜上与台灯底盘碰触,“叮”的一声,又滚落下来,这时他终于回头,眼睛看着她,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
    她叼一支香烟在唇间,眯着眼睛看他,满不在乎对他一笑:“别傻了,我们都已经结束了。你去订你的婚,而我也会复出,我会加倍的努力拼搏,将来肯定也会过得很好。所以,出身又怎样,背景又如何?我这么美,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等到我出人头地那一天,也许会找个你这样的三代目,不过和现在不同,那个时候,世人都会用下嫁来形容。”
    不去看他的脸,不等他说话,便即转身大步离去。
    在他小区门口,却没有马上走掉,而是略站了一站,从屁股口袋中掏出打火机,为自己点上早上以来的第一支香烟。烟抽到一半,转身往左,向愚园路方向而去。她的新任经纪人很感谢她的帮忙,喊她今天脱身便去他那里,一同商讨今后发展路线,顺便把两个人的委托合同也签掉,昨天喝酒时他便说,自己钱已赚的足够多,决定金盆洗手,与她携手在娱乐圈闯出一番天地。她相信他所说都是真的。
    李一马昨天去华山路,忘记把妈咪给他买的衬衫带回来,他妈咪一直记着这事,早上一大早爬起来陪男人去静安寺烧香,给儿子的衬衫放到车子里去,结束后,男人直接去公司工作,她则带着金姐去畅园送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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