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模样有几分犹豫,我心中已然猜到她要说什么。
    “姑娘,我不若同你只说了吧,我原就是打算做个主子的,自跟你结了盟,就更为想过只是做个奴婢。”她倒是开门见山。
    “嗯,我知道。”我低声道。
    她的性子,其实同容韶是有些相似的,只是容韶自幼时起,便过得实在是太顺利了,便是入了宫,直到成为美人之前,也从未曾像青荔这般,被人弯来折去的。
    青荔面上有一丝惊诧,“那,将来我出宫之事,不知还能不能作数……”
    “作数的。”我轻声道,“从我跟你定下约起,我便清楚,你是个怎样性子的人,我也想过你会像今日这般。”
    她却是蹙了眉,轻笑一声,口中嘟囔道:“奇了怪了,这种话听起来跟无的放矢一般,简直跟瞎话没两样,可从你口中说出来,我却觉得很可信。”
    我抬眼看着她,“你平日里且稍微护着七皇子元熔一些,若哪日有机会了,便叫他去皇后娘娘跟前晃悠晃悠。”
    青荔一怔,道:“怎么?”
    “过些日子,大约你手中关于容美人和李墨寒的证据便会作废了。”我低声道,笔直的瞧向她细嫩的脸。
    她秀眉微微蹙在一处,娇俏的面上明显有几分不悦,“说起来,我在收集证据的时候确是发现了,似乎有人跟我一样在收集这些东西。”
    她猛然看向我,眸子细细地瞧着我。
    我瞧着她的模样,轻笑一声道:“你放心吧,只要你不做些背叛我的事情,我绝对会信守诺言。何况,你也清楚,我身后还有齐郡王,便是将来我不能将你送出宫去,也还有齐郡王。这一点你不必担忧。”
    她却仍是细细地看着我:“你同齐郡王,不会是属意那顶点的位置吧?”
    这个问题便是换做我,前些日子都是怀疑过的,却是今日,我轻笑一声,“并没有,我只是想讨回些东西罢了。至于齐郡王,我虽不清楚知道他要的东西是什么,但我却能肯定,绝对不是皇位。”
    她默默垂了头,忽而又抬起,道:“你同你姐姐当真是不同的。”
    “哦?何处不同?”我轻声问道。
    她却是一脸的正经,道:“你不像她那么贪婪。”
    我轻声笑着,心里头止不住的想,若是她知道我想要李墨寒的命,还要子一党覆灭,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用这般表情说出这句话。
    很快便过了午时,我同青荔在阁中用过午膳之后,便带着珍儿往皇后娘娘宫中去了。
    在宫门口通禀了一声,得了准许,我方才入了主殿内。几个姑娘刚陪着皇后娘娘用过膳,此刻正围在娘娘身边瞧着一幅万花竟艳图,赞不绝口。
    魏兰芝回头瞥见我过来,面上却是波澜不惊的,仿佛上午的事情没发生过一般。
    我自是意会,绝不将此事宣扬出去。
    皇后娘娘开了口道:“韵儿来了,你父亲是青山居士,你定然是懂得,快些来瞧瞧我手上的这卷万花竟艳图。”
    杨家姐妹倒是给我让了位置,我走近了一瞧,果是珍品。我父亲号青山居士,并非没有原因的,多是因着我父亲偏爱画些山水。却是这幅万花竟艳图,我细细瞧着,开口道:“这等熟练流畅的手法,还有用笔习惯,若是没猜错的话,该是南坞的那位半潮先生了。”
    这位半潮先生比起我父亲,成名自然要晚上一些的。却是这两年,隐隐有盖过我父亲的势头。此人神秘的很,从未有人见过他的样貌,还曾因着极爱画花,被传出是个女子的荒唐说法。可世人又说,他虽爱画花,却是笔触遒劲,勾勒时,潇洒飘逸之感极强。
    我自然不做多评,只因着我画起花来,也是个偏些硬朗的,多数人瞧不出是个姑娘画的。
    “果真还是韵儿的眼力好些,这幅画确是半潮先生的手笔,难得的是,此画并无落款。”皇后娘娘笑着,瞧着其她几个姑娘,道:“瞧瞧你们,一个个的自持甚高,日日叫着也不愿往太极宫里头去,这不。”
    娘娘的声音倒也并不严厉,却是几个人面上都带了几分尴尬,只魏兰芝正眼瞧着我,道:“从前只知你姐姐,是个色艺双绝的,却不知韵儿妹妹也是秀外慧中。”
    “魏姐姐莫要羞我了,我这也是因着父亲的缘故,若像我一般日日瞧着,大约是木头也能粗略的瞧出些画作的。”我低声笑道。
    杨家三姐妹听了这话,面上的神色明显好了许多。
    皇后娘娘明显来了兴致,叫人从库里头又寻来了许多珍品。却是一直赏画到了申时,皇后娘娘乏了,叫侍女们给我们几个姑娘奉了茶点,正要去内殿休息。
    却是此时齐渊来了。
    通禀的人到皇后娘娘跟前时,那人已然大步进来了。
    皇后娘娘却是笑道:“瞧瞧,我就知道,你得过来跟本宫要人。当真是个沉不住气的。”
    “母后莫要笑话儿臣了,儿臣旁的能力没有,比不得二弟三弟,也就这点出息,您可要纵着儿臣些。”齐渊拱着手,面上笑得甚是爽朗。
    却是皇后娘娘登时便笑了:“你这孩子,总是说这些,我却瞧着你厉害的很,去吧去吧。”
    “谢过母后。”他朗声道,说着便往我身边过来,一把拉住了我。
    杨家几个姑娘,皆是面上红红的,却是杨若拂瞧着我的眼神有几分奇怪。记得青荔说过,杨家三姐妹,曾想陷害于我,我轻笑着看向她们。
    魏兰芝上前一步,道:“本来姑母想留了咱们几个在宫中过夜的,不过即是郡王爷来了,那妹妹回去路上当心,天色也不好,早些归家。”
    我轻轻向她欠身行礼,笑着道:“谢谢魏姐姐,那便改日再见了。”
    齐渊一路拉着我,网宫门口去,我一路小跑却是几乎要跟不上他的脚步。
    他却是行云流水一般,到了马车跟前,便瞬时伸出双手覆在我腰间,一把便将我放到马车上头,感觉倒是省力的很。
    珍儿呼哧呼哧的跟在后头,却是上了齐一驾的那辆马车上头。
    我心中奇怪,今日怎么没带齐洌过来。
    他也紧跟着坐进来,低声道:“我家中,今日来了一位客人,我想着今日带她一同去你家拜访,顺便吃个晚饭,可好?”
    “好,不过此事还是要问过我父亲母亲更好些的。”我低声回答他。
    既然说了是拜访,大约不是为了看我的,自然是要向我家中长辈说过的。不过我却忍不住在心中好奇,究竟是什么客人,难道是他经商时的朋友?如此也好,我父亲母亲对经商之人本就没有偏见,倒也见得。
    他却是道:“晌午便将拜帖送到你家了,也着人去督察院给容大人送过口信了。”
    “如此便好。”我一愣,却又忍不住开口问道:“是个什么朋友,往日生意上的?”
    他拉过我的手,自顾揉捏着,道:“不是,不过性子应该是同你合得来的,稍后,你见了就知道了。”
    他这般说,我便只好等,却是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丝不悦。
    第63章 第62章
    马车一路往郡王府去,我心中始终思忖着青荔的事情,若是将来想替她从宫中抽身,怕是会有许多难处,局势若明朗些自是更好,只怕到时候会多方阻挠,还是需得提前将路子铺平了才是。
    郡王府倒是很快便到了,齐渊伸手将我扶下马车。
    我心里头念着他是主家,今日又是要见他的朋友,我自然是要跟在他后头一些的。本以为他的朋友住在主厅后头的客房中,却是入了郡王府的大门,便顺着长廊,一路往西去了去了。
    廊上换了浅白的轻纱,下头坠着木条,将纱面撑得展展的。
    走着走着,却不知从哪一张纱面开始,上头竟是出现了些绣竹,先是稀疏,越到后头约是密。光透着纱布照射进来,廊里便是一副竹影斑驳的景象,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却是廊尽头,圆拱门的后头,又是另是一片天地。这郡王府,前前后后的我也来过几回了,竟不知,还有这样地方。
    地上皆是低矮的草植野花,铺了几块长石板为路,院中间的假山气势煊赫,还有飞瀑自上而下冲入水塘中,水波四散荡开,极为清爽。假山后头的乃是一座小竹楼,瞧着仿佛是两层的翠绿的墙面。
    我印象中,原来齐府上便有一座这样的小楼。不同的是,这座竹楼上头挂着的,是水红色的轻纱。
    轻纱上头绣着些金色的物饰,远远地瞧不真切,却是随着清风微动之时,微微有些闪光。竹楼四个角上,红绳吊着许多铜铃,亦是跟着清风叮当做响,震动引得得下头鲜红的穗子一阵飘荡。
    我脚下踩着石板,跟在齐渊后头,一步一步往竹楼跟前走,却是石板间距有些大,我便走得慢了些,齐渊在前头倒是大步流星。
    我才刚走至一半,他便已经到了竹楼跟前了。
    却是他回身瞧着我,光下他的唇角微微勾起,英俊的面庞登时便笑开了,面上带着几分戏谑道:“阿容的腿可真短啊!”
    心中原本因着这景致和他那张脸来的几分欣喜,登时便被这句话给浇灭了。
    我正要开口斥他,却是猛地,只见一个红裳姑娘从竹楼里头窜了出来,长发飘着,一团火似的,从后头一把将齐渊抱了住,一双雪白细嫩的腿,从宽大的裙摆间裸露出来,熟练地跨在齐渊腰间,整个人都骑跨在齐渊背上。
    彼时,我还手提着裙角,瞪着齐渊,正要开口骂他,却见着面前那两个人就这般纠缠在一处……
    齐渊一脸的震惊,那女子瞧见我在亦是一脸的震惊。
    想来,我该也是一脸的震惊吧。
    我细瞧着,那女子当真是个极妩媚惑人的长相,莹白的面上眉毛弯弯的,眸子细长,小巧的鼻子下头,红唇似笑非笑的。眼角的一点青痣,叫她原本便妩媚流转的眸子,更勾人了几分。
    她穿着的红衣很是清凉,香肩微露,胸口的线条若隐若现。秀色可餐描述的大约就是这般模样了罢。
    那女子瞧见了我,却并未赶紧下来,反倒是面上带了些挑衅的勾起嘴角,冲着我笑了笑,随后将手游移到齐渊胸前,亲昵地眯着眼将脸凑到齐渊脸上蹭来蹭去。
    ……
    方才齐渊笑话我时,那张原本明媚的脸,渐渐变得的阴沉可怖,身上的肌肉线条似乎崩得极紧,只听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冷言,“我数到三……”
    还不等齐渊继续,那姑娘登时便自行跳下来了,雪白的大腿在轻荡的红裙间若隐若现。她开口便轻啧一声,“没劲,老娘我这不是帮你试试她嘛……”
    却是齐渊立在原处,甚是嫌弃地掏出汗巾,狠命地搓了搓脸,又将那姑娘方才碰过的地方伸手扫了扫。
    那姑娘在一旁眼看着齐渊极其嫌弃的动作,却并未生气,反倒是笑得花枝乱颤的。
    我还愣在原处,毕竟哪怕算上我这“两辈子”,也从未见过这么“不一般”的女子,却是那姑娘已经一扭三晃的到了我跟前,一身红衣,似火一般。
    眼看她伸手要将我拉进她怀里,却是齐渊猛地从她后头将她拽住,猛然甩到一边。那鲜艳的红色,瞬间便倒在嫩绿的草地上。
    我瞧着地上的人儿,当真是看得目瞪口呆。
    正忍不住要伸手去扶她,却是齐渊高大的身子已然立在我跟前,宽阔的胸膛将我的视野彻底拢在他身上,他声音里头很是无奈,“这便是我同你说的朋友。”
    “……”
    那姑娘已然自行站起来,一边地眉毛轻抬,面上却是笑着,道:“我叫王汐,是他师妹,曾经差一点嫁给他。”
    她的声音同她的人一样,媚到骨子里了。
    “姑娘好,我是容韵。”我向她微微躬身行礼。
    她却突然红了脸,猛地又要伸出手,仿佛要抱我,却是又一次被齐渊制止了,甩向一旁。这回齐渊看都不看她,面上很是不耐烦道:“赶紧回你的客房里头换身衣裳!我先带阿容去看看新给她建的竹楼。”
    “啧,从前我以为你只是见钱眼看,竟没想到如今还养成了见色忘义的毛病,齐渊啊齐渊,你怎会堕落成如今这般模样?我真是要代表七大姑八大姨的,表示一下惋惜了……”
    那姑娘说着便将散落在面前的一缕头发“噗”的一声吹起,抱着胳膊,口中继续碎碎念着,迈着大剌剌的步子,便出了园子。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齐渊。
    他已然换上了一副笑脸,道:“她患失心疯多年了。”
    “……”
    齐渊伸过手,直接拉着我往竹楼里头去。这竹楼里的头的布置倒是极好的,最叫我喜欢的,便是穿过一楼厅堂向外延出的一段栈桥,同齐府的那个亭子很是相似。栈桥浮在水上头,那下头的水便是与院子里的飞瀑水塘相连的,清风拂过,水波微荡。浅红色的轻纱亦是跟着飘摇,瞧着便极是舒爽。
    我看着栈桥头上有个轻纱围绕的亭子,里头似乎一应俱全,便干脆拉着齐渊一同进去,坐在里头饮起茶来。
    里头有几个半长的软塌,坐在上头,仿佛能陷进里去一般,当真是极舒服的。我执起浅碧色的茶盏,饮了一口茶,唇齿间余香馥郁,是观音茶。
    此处当真是个清幽之所。
    “你可喜欢此处?”齐渊突然开口轻声问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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