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李大宝均匀的呼吸渐渐起了鼾声,胖丫儿长舒了口气,帮他把被子掖了掖。
    没过多少日子,霍长生忽然丢了。只说霍长生原是日日跟着李荷花,虽然并不被允许进门,但也总傻呵呵地在李家大门外头等着。大宝娘劝了李荷花几次,李荷花却打定主意似的,如何也不与霍长生回家。赶巧,李大宝嫁到王家庄的二姐姐李杏花小产,捎了信儿过来,李家人少不得跟着难受。李荷花说是怕妹子心窄生病,便收拾了几件衣裳去王家庄小住照顾妹妹。
    就在她离开的当天,霍长生就丢了。
    当晚李大宝就把李荷花接了回来,不光李霍两家,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跟着到处去找,连县衙门都报了案,可转眼几天下来,霍长生的半点儿消息都没有。
    当着李荷花的面众人不敢说什么,只一味规劝,说是必是在哪儿走迷了。可私下里却都觉着霍长生一个傻子,长这么大从来没出过这小村子,如今一走几天不见人,多半是凶多吉少。
    霍家本就没什么人,霍长生爷奶爹娘全都死得早,是他爷爷的续弦四奶奶将他拉扯大的,如今霍长生这么一丢,家里就剩了四奶奶和李荷花两个女人。大宝娘和胖丫儿黑天白日轮流在霍家陪着四奶奶和李荷花,只怕她们俩个想不开,再做出什么傻事儿来。
    胖丫儿觉得自己嘴笨,不敢多说什么,只怕自己一句话不对戳了李荷花的心窝子,让她更加难受。是以也只陪在她身边,端水送饭的照顾着。李荷花有时一整日也不跟她说一句话,痴痴地发怔,有时又拉着她的手不松开,嘴里来来回回叨咕着那几句自责自怨的话。这光景莫说是家里人,就是个冷心肠的外人看着也是不忍。
    胖丫儿见李荷花终日浑浑噩噩的,丢了魂儿一般,自己也跟着难受,头些日子她还羡慕李荷花有相公那般着紧,相比之下不免有些自怜。如今又觉自己比李荷花幸运多了,大宝虽然没那么疼惜自己,可好歹健健康康,脑袋也不傻,至少不会不知什么时候就自己走丢了,至少自己能日日守着他。
    一连数日把李家人都熬得够呛,尤其是李大宝,日日带人四处去找,每天累得恨不得一进家门就躺下。
    这天白日里他又进了一趟县城往衙门打听消息,无功而返。他们村离县城远,也不好回回朝人家借马车,走着一来一回得小一天。胖丫儿心疼他,烧了热水想让他烫烫脚舒服舒服,可他只连烫脚的劲儿都没了,晚饭随便扒拉了两口,就回炕上躺着了。
    李大宝其实也是睡不着的,他跟李荷花姐弟俩的感情好得很,眼瞅着姐姐日日憔悴,他哪儿睡得安稳,进家就躺下一则是身上累,另一则也是不想跟家人待在一处大眼儿瞪小眼儿的平添几分哀愁焦虑。
    胖丫儿将热水盆放到炕上,自己爬到李大宝的脚边,沾湿了手巾拧了拧,抱着他的脚,用热手巾给他捂脚,待擦完脚也不忙着去倒水,只盘腿坐好,把李大宝的脚放在自己腿上,一下一下用力给他按摩。
    李大宝也不动不言语,由着胖丫儿伺候自己,只觉胖丫这一下一下捏得甚是解乏。身上舒服了,心里的烦闷也得减轻些似的,渐渐地眼皮子也开始有些打架。
    迷迷糊糊中,李大宝听着胖丫儿喃喃道:“大宝,我之前问你的话说错了,我再不问回娘家的事儿了,我哪儿都不去,就算你吼我了骂我了,我也不走,我就日日守着你……你也别丢行吗?不管去哪儿了都告诉我一声,我不是想管着你,我就是想时时都知道你平安……”
    李大宝睁开眼望向胖丫儿,但见她殷切地望着自己,眼圈儿居然有些泛红了。他知道她这些日子不比自己轻松,人眼瞅着瘦了一圈儿,下巴都有些尖了。他看得出她是真心对待他的家人,真心疼惜他姐姐,人心换人心,她的这些付出他看在眼里,要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这会儿听她说了这话,更觉得窝心,便道:“别瞎想了,你也别给我捏了,赶紧躺下睡吧,明儿还得上咱姐那儿呢。”
    胖丫儿眼泪在眼圈儿里打转,道:“你还没答应我呢,往后你去哪儿都告诉我一声,让我知道你平平安安的,也不许瞎跑走丢了,让我日日都能守着你。”
    贴心的话都到了嘴边儿上,可就是说不出口,李大宝只道:“你当我是傻子啊,还能跑丢了,你丢了我都丢不了,倒是你傻了吧唧的,别到处乱跑是真。”
    胖丫儿抹了一下眼泪儿,还要说什么,却被李大宝起身一拉,栽到了他怀里。
    “行了,别哭了,明儿眼睛该肿了,让大姐看见还当咱们有什么坏消息瞒了她呢。”李大宝语中难得地带了几分温柔。
    胖丫儿忙把眼泪都擦干净,拥着李大宝,往他怀里扎了扎,道:“嗯,我不哭,我听你的。”
    李大宝没再说什么,也没有抽开被胖丫儿枕着的手,成亲之后,二人第一次相拥而眠。
    ☆、第 6 章
    霍长生找到了,是被县衙的程捕头找到的。只说这程捕头的媳妇儿孙氏和李大宝是同村,这孙氏跟李荷花和霍长生夫妇都有些幼时情谊。当日霍长生走丢了,李大宝便因着孙氏的关系求到了程捕头那儿。程捕头也是个热心人,这些日子张罗着手底下的一众衙役没少出力,只一直没有进展。却不想只在众人觉得无甚希望的时候,这霍长生竟不知怎的自己找到了县衙门,如此才被程捕头赶紧着带回了家,又忙让人回村通知了家人,如此李大宝和李荷花才把霍长生平平安安地接了回来。
    全家上下这才得松一口气,霍家四奶奶和大宝爹少不得都骂了霍长生几句,说他挺大的人的不知安生,累得全家人跟着担心。霍长生倒也不在意是的,依旧如常粘着李荷花,倒比以往更紧些。
    这日,大宝爹把李大宝叫到跟前,道:“你姐夫回来一个来月了,他们两口子的精神头儿也养回来了。这回多亏人家捕头老爷帮忙,这么大的恩咱们不能不去谢。我跟你姐说了,明儿你跟他们两口子一块儿去。头先你三姐给我拿的那两瓶好酒还没动呢,你明儿一块儿拿了给送去。这程老爷是捕头,又跟县太爷是姻亲,你去当衙役的事儿,只要他点头了,那保准没跑儿。”
    李大宝原当他爹已打消了让他去县衙当衙役的念头,没想这还一直惦记着,便道:“得了,爹,我也不想干衙役……”见他爹跟他一瞪眼,又改口道,“人家才帮了咱家一个大忙,这还没几天呢,又求人家办事儿去,不合适吧……”
    大宝爹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他媳妇儿是咱村儿嫁出去的,他是咱村儿的女婿,沾亲带故的,帮衬咱们一把有什么了?!再者,他帮了咱们,咱们也不是不记他的情,霍家你四奶奶也是明事儿的,少不得让你姐姐给多带些谢礼。赶明儿个你当衙役的事儿要成了,咱们也年年带了东西去瞧他,少不了他的好处。”
    李大宝还要再说两句,但闻他爹瞪眼喝道:“怎的,你老子又费心思又出钱的给你奔前程,你倒还不乐意了?!”
    李大宝一听他爹要火儿,忙道:“没有,不是。”
    大宝爹瞪了大宝一眼,道:“不是就别一副窝窝囊囊不情不愿的样儿,哪儿像个老爷们儿,明儿到了人家,见了程老爷该跟人家说什么,用不用你老子一字儿一字儿的教给你啊。”
    李大宝紧道:“不用,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你知道跟人家吃酒打架,知道怎么给我惹祸。”大宝爹道,“我昨儿个也跟你姐姐说了,明儿就让她说,一来你姐姐比你知事儿,说话稳当,又跟孙家丫头有些交情,二来咱们讨人情办事儿,少不得说些软话,她一个女人家没那些顾忌,你一个老爷们儿,该尽的礼数虽不能差,可也不能点头哈腰的上人家当孙子去。”
    李大宝得了他爹这话,只觉心中有了谱儿,拍了胸脯儿道:“爹,您放心吧。”
    李大宝从他爹屋里出来,只见小宝从一旁蹿了出来,道:“哥,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李大宝被吓了一跳,回道:“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啊,就跟着。”
    小宝道:“你不是要跟大姐进城吗,我也去。”
    李大宝道:“你也是个爷们儿,怎么学娘们儿听墙根。”
    小宝脸蛋子一耷拉,不乐意了:“你才娘们儿呢!”
    李大宝没理他自顾自地往外走,小宝又忙贴上去道:“哥,明儿也带我一起去吧。”
    “带你干嘛去。”李大宝回道。
    小宝道:“我能帮着拿东西。”
    李大宝道:“得了吧你,你猴儿似的到处乱串,回让拐子把你拐了去。”
    小宝道:“哪儿能啊,我是大老爷们儿了。”
    李大宝道:“你啥时候掰腕子能掰过我了,我就认你是老爷们儿。”
    小宝嘴一撅,有点儿泄气,想了想,又道:“哥,赶明儿你当了衙役,是不是得搬县城住去啊?”未等李大宝应声,又接着道:“你别去了,你要去,嫂子肯定也得跟着你去……”
    李大宝笑道:“我当你是舍不得我呢,敢情是舍不得你嫂子。”
    小宝道:“大姐二姐三姐都嫁人走了,回你又带着嫂子走了,家里可就剩我和爹娘了……”说着又学大人的模样长叹了一口气。
    李大宝见弟弟这叹气的模样似极了他娘,眉头一皱,道:“是娘跟你说啥了?”
    小宝却不答,脑筋一转,欢喜地笑道:“要不,我和爹娘跟你和嫂子一起去,咱都搬县城去吧。”
    李大宝哼了一声,道:“那咱家的地怎么办,咱一大家子上县城喝西北风去啊。”
    小宝天真地道:“爹不是说当衙役很有进项吗,等我长大了也当衙役,咱们都当老爷,指定比镇上赵老爷家还阔绰。”
    提到赵老爷,李大宝沉了脸色,这赵老爷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地主老爷,本与他定了亲的小秀儿,就是被赵老爷家的大少爷看上,宁愿去给人家做妾,也不给他当媳妇儿。他不怨秀儿,他知道她不是那种一门心思攀高枝儿的女人,只父母之命她也没得办法。
    他这些日子其实已经不怎么想这事儿了,这会儿小宝的几句稚语玩笑,又勾起他这心事来,只想若他果真在县城里当衙役,不管进项是否真如传言的那般多,只这官差的名头也响亮些,回头在张家人面前扬眉吐气一番,也好出出自己这口窝囊气。
    “爹找你有事儿?”胖丫儿不知何时从灶房出来,见了李大宝便随口问道。
    李大宝正兀自出神,忽被胖丫儿这么一唤,猛地回过神来,随口敷衍道:“没事儿。”见胖丫儿仍带了几分疑惑好奇之色,只似被人戳破心事一般,有些恼羞成怒地闷声补了一句道,“瞎打听啥啊。”
    胖丫儿忽然被李大宝甩了冷脸,茫然又委屈,又因当着李小宝,脸上有些挂不住,便一声不吭地臊着脸回灶房了。
    李大宝有些心虚,目光追随着胖丫儿的背影往灶房里望了望,踌躇了片刻,冲李小宝使了个眼色:去,看看你嫂子是不是抹泪儿了。
    李小宝愣了愣,待反应过来,露了个会意的笑容:包在我身上!
    李小宝如得了军令的马前卒,一溜烟儿跑进了灶房。没片刻的功夫,便屁颠儿屁颠儿地从灶房跑了出来,到了李大宝跟前一伸手,递给他一块饼子。
    李大宝不明所以。
    李小宝献宝似的道:“给,你不是饿了吗?我给你挑了个最大的!”
    李大宝脸上一黑:“去去去,一边儿玩儿去。”
    次日一大早,李大宝接了姐姐李荷花夫妇动身,三人出了村子走到大道上雇了辆马车,一路颠簸的往城里赶。
    李荷花早得了她爹的叮嘱,却不知道李大宝是个什么心思,这会儿便问李大宝是不是一心要去县城当衙役,只道:“我可跟你说好了,这求人的事儿没个准谱儿,别说人家应不应,就算是应了,到时候办得成办不成还两说呢,你这会儿别当那衙役的位子是给你预备的,到时候不成了,还要难受。”
    李大宝昨儿个辗转反侧了一夜,已是定了心思拿了主意,只一时不知该怎么跟姐姐开口,这会儿听了李荷花这话,便顺势道:“咳,姐,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压根儿就不想当什么衙役,到那地方虽说能挣几个钱,可不得天天看人家脸色?哪儿如在自己家里痛快了。再说了,我要真进了县城,只怕不能天天回家。”
    李荷花一乐,打趣道:“咋的?知道惦记媳妇儿了?那还不容易,让胖丫儿跟你一块儿进城住呗。”
    李大宝脸上一红,道:“说啥呢,谁惦记她了……我是惦记咱爹娘……”
    李荷花没言语,抿着嘴笑。李大宝看了李荷花一眼,忽觉有些尴尬,别过头去看景儿,愣了一会儿方幽幽地道:“如今你们几个都嫁出去了,小宝又屁大点儿,成日里还靠咱娘给他擦鼻涕呢,我要是走了,咱家靠谁啊……”
    李荷花听了一怔,但闻李大宝又认真道:“咱爹看着身子骨硬朗,可到底岁数大了,我常跟着他干活儿我知道,这二年下地干活儿时明显比头些年歇得勤了,咱家那一大片地他自己一人哪儿干得过来……你虽说离得近,可到底也得过自己的日子,山上那地也得靠着我姐夫呢,总不能老让他来咱家地里白帮着卖力气……还有咱娘也累了半辈子了,如今好不容易娶了儿媳妇儿了,也该舒服舒服,我要只顾着自己把媳妇儿接城里过日子去,那还算人吗……”
    李荷花听完望着李大宝发怔,心里一酸眼泪就蒙上了眼眶,她抬手擦了擦,欣慰的笑道:“行,是能顶门立户的大小伙子了,听你说这话姐往后这心就踏实了,咱爹娘没白疼你。”
    李大宝受不住姐姐含着泪一脸欣慰地望着自己的模样,只觉尴尬不自在得很,嘿嘿一乐,又转了轻松的语气,只道:“这回这事儿全是咱爹自己的主意,你知道咱爹这人呛不得,我要说不乐意又得挨顿揍。还不如顺着他来,反正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自己心里知道,我就不是那干衙役那块料,哄着咱爹高兴呗……我还想跟你说呢,一会儿去了孙姐姐家咱就别提那什么衙役的事儿了,回头就跟咱爹说不行,反正他那人好面子,也不能自个儿跑城里问人家去。”
    李荷花笑道:“你小子这心眼儿倒会拐弯儿。也好,我倒也是不愿求人呢,你要是真想干,我怎么求也不算啥,你既然自己不想干,咱也别讨那人情,要不往后过日子也不踏实,总想着啥时候还得给还回去。再一个你说得也对,咱爹娘岁数大了,身边儿不能离了人,他们为了咱们好,咱也得给他们想想。”
    姐弟俩一路盘算着进了县城,到了程捕头家中只如商量好的谢了帮忙找霍长生的事,对李大宝当衙役的事儿只字未提。从程捕头家坐了半日多才告辞,在回家的路上姐弟俩又商量好了如何与父亲交代,只回到家并不及二人把想好的说辞说了,家中却又出了一件大事。
    ☆、第 7 章
    却说当日李大宝和李荷花姐弟进城,前脚没走多久,后脚就有老老少少几个汉子找上门。却原来是李大宝嫁到王家庄的二姐李杏花头日夜里与人私奔跑了,今日她男人王福根带人上门要人来了。
    七八个怒气冲冲的汉子冲到家里来干仗,胖丫儿哪儿见过这个场面,又听说二姑姐与人私奔了,更是惊恐得不成,只挽着婆婆的胳膊,吓得不敢出声。
    大宝爹本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嚣狠人物,平日里只有他教训人家的,岂容他人到自己家里来耍横,可这回事出突然,人家又言之凿凿的说有人亲眼见了他家闺女与野男人私奔,他一时间也没得应对,只由着几个后生骂咧咧地在自家各屋寻了遍。待到王福根吵嚷着说要去李荷花婆家找,保不齐人藏在那儿,大宝爹这才窜儿了,抄了家伙要跟来人拼命。来人也是知道大宝爹的性子,知他不是那种只会装架势吓唬人的人,若是逼急了他动手是真的要出人命的,是以也不敢再逼,只撂了话说此事没完,便走了。
    李家原想着出些钱平息风波,可王家却口口声声地说不要钱,定要报官。没多少日子,李杏花与人私奔之事就闹得满城风雨,李家人甚至也顾不上村里人背地里的指指点点,只王家庄的人三五不时来闹上一闹,就把全家人弄得精疲力尽。
    胖丫儿有一个嫁在王家庄的远房姑姑,和她娘家关系还不错。李家人想着请她在中间帮帮忙,也不求她说和什么,只帮着问清王家人到底要怎样才能罢手干休。
    胖丫儿娘家也是尽心,让胖丫儿大哥王四斤带着李大宝带了礼到胖丫儿姑姑家走了一趟,胖丫儿那姑姑与王福根家没什么交往,又深知王福根一家最是混账不讲理的,本也不愿管这闲事,只与胖丫儿娘家关系还不错,便也没推辞,前后跑了两次,最后给李家人捎了话,说王家人虽嘴上说不要钱,定要报官了结,实际上是嫌钱给得少,想要讹上一笔大的,单看李家肯不肯给了。
    大宝爹是个吝啬的,狠了心掏钱平事已是不易,听王家竟还嫌钱少,气得连桌子都拍坏了。家里人本都怕他,又鲜见他能火儿到这个份儿上,一个个大气儿都不敢出,由着他骂咧咧的喊了一阵子撒气。
    入夜,胖丫儿一边伺候李大宝洗脚,一边叹道:“你说……这事儿啥时候算个完啊?”
    李大宝这些日子也憋了一肚子火,白日里当着爹娘不好发泄,这会儿只剩了胖丫儿方由着性子道:“完?完不了!别说王福根一家子群混账隔三差五地来咱家闹腾,就是他们这会儿想要撩开手我他妈的还不依呢!”
    胖丫儿抬头望着李大宝,见他红着脸气道:“就凭他王福根一张嘴,就说我二姐跟人家跑了,凭什么啊?!我二姐压根儿根本就不是那种人!就冲他们家人平时对我二姐不是打就是骂的,我还说是他们把我二姐给害了呢!”
    “你这话是啥意思?你是说二姐她……她……”胖丫儿突然听李大宝如此说,惊得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
    李大宝口无遮拦地说了这些天心里一直藏着的话,自己也有些怕,怕让自己猜中了。其实刚听说二姐与人私奔这件事儿时他就莫名生了这个念头,只这猜疑他谁也不敢说,甚至自己也不敢深想,这些日子看王福根时不时带人过来闹腾,甚至给些钱也不能罢手,他心里反而踏实些,觉得以那家人的品性,若真是黑了心害了他二姐,断也不会这么嚣张地纠缠着不放,只话虽如此,到底也不能彻底放心。
    这会儿见胖丫儿听了他的话受惊的样子,怕吓着她,又稍缓了语气,道:“我是说若不是王福根他们家不是东西,我二姐也不能寻了这条路,她如今人在外头,生死未卜的,可不是被他们给害了吗。”
    胖丫儿闻言松了口气,低叹道:“是了,她一个女儿家,独个儿在外头,怎么过活啊,说句实在话,我倒是盼着她真是与人私奔了,不论如何,好歹也有人护着……只是,若真是跟了人,却也不知人品好坏,能不能真心待她……”
    李大宝没言语,想着二姐原过得虽不如意,但到底也是有娘家人给她撑腰的,如今若真是跟人私奔了,也未必遇到什么好人,且连娘家人都没了,以二姐柔弱的性子,可不是任人欺负了吗。
    胖丫儿犹豫了片刻,小声试探道:“要不……你跟爹说说,甭管人家要多少钱,咱们就出了吧……总好过如今这样……万一将来二姐过得不如意了,想要回来,他家收了钱,也不会再难为人了。”
    李大宝呛道:“凭什么啊,他们狮子大开口开得也太大了,恨不得王福根儿再娶媳妇儿的聘礼钱都朝咱们要了,明摆着是讹人呢!”
    胖丫儿道:“那也是没办法的啊,谁让咱家理亏呢……”只怕引得李大宝不高兴,又赶紧道,“其实,理不理的倒也在其次,我娘说‘跟混人没法说理’,我看那王福根一家就是混人,咱们就当是花钱消灾也好……”
    见李大宝没驳斥她,胖丫儿接着道:“他们家要的钱是多些,不过我想着咱家也不是出不起,大不了紧个一二年也就过来了……”说着放了李大宝的脚,在裤管上擦了擦湿手,起身爬到炕上,在炕柜里拿出自己陪嫁过来的小盒子,从里面取出她娘给她的银簪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帮不得咱家什么,就这银簪子估摸着还能值些钱,明儿个你拿镇上当铺去问问吧。”
    李大宝望了一眼那簪子,回过身,一边自己擦脚,一边闷声道:“得了,用不着。”
    胖丫儿道:“我平日里也不戴,搁着也是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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