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霜有时候睡到半夜,突然惊醒,何劭闭着眼,手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睡。
    她身体松懈下来,心仍惴惴:“我本来就烧坏了脸,老了会更丑,你会不会找小姑娘?”
    “不找。”
    “真的吗?”
    “我保证。”
    听罢,她才安心窝进他怀里。
    有时是:“他又踢我了,这么皮,不会是个男孩吧。”
    “男孩像你?”
    意思说她小时候皮。
    换来她一记巴掌。
    对于性爱,林霜霜孕后的瘾反而更大了。过了头几个月,她开始求欢。何劭一开始用口,用手,后面实在捱不过她的讨要,才插进去。
    隔着她的孕肚,何劭不敢太重,咬牙忍着把她肏到哭的冲动。
    但林霜霜不会哭,尤其是在床上,被肏晕也不会哭着求饶。她的前半生,一直坚持着她的傲气。
    林霜霜心里涌起绵绵的爱意,像盛夏时分,月光下的水塘,蜻蜓落在水面,泛起圈圈的涟漪,远远的有犬吠,萤火虫穿梭在草丛间,莹亮的一小点儿,宛若星星坠落人间,稻田里的青蛙呱呱不休,和蝉鸣合奏。
    她喜欢夏天,就像她喜欢何劭此时此刻的温柔。
    眼前的黑暗物化成一整块实体,压薄,铺平,裹住他们两个人。
    他们亲密无间,他们合二为一。仿佛就要这么相拥着,一起堕入轮回道。
    如果渴望和何劭做爱是爱他,那林霜霜现在,应该是爱极了他。
    她怀了他的孩子,他插在她体内,轻轻抱着她。
    他们灵肉都是融合的。
    什么地老天荒,海枯石烂,都比不上此时叫人心眩神迷。
    何劭射在她的腿心,她吁吁地呼气。他从开水壶里倒半盆热水,浸湿毛巾,拧干,替她擦拭下身。
    林霜霜抚着肚子,脸上仍留着高潮时的绯红。
    “何劭。”
    她声如蚊蚋,他腰弯得更低,迁就床的高度,林霜霜更好一抬手,抚着他的后颈。
    他有许久没理发了,头发又长长了,他发质偏硬,摸着并不舒服。
    她仍是眷恋地,一下一下地抚着。
    何劭没有动,像只晒太阳的猫咪,任由她顺毛。
    林霜霜的嗓音带着哑,还有欢爱过后的甜腻。
    她睁开眼睛,一片黑影覆盖住它们,他看不清她眼里的内容,也看不出她的欲语还休。他以为她只是累倦后的撒娇。
    他亲亲她的唇,说:“快睡吧。”
    他替她掖好被角,趿着鞋去洗毛巾。林霜霜又甜又怨地想:真是根实木头。
    *
    林霜霜在家里度过最惬意的几个月,也是在家里生产。
    林母就是在家里生的几个孩子,有经验,她来替林霜霜接生。
    林霜霜疼得撕心裂肺。她觉得下体被无数的手撕扯着,子宫被置于绞肉机中,血肉、灵魂都要被绞碎了。
    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支离破碎,只剩下一句完整的脏话:何劭,妈的,都怪你。
    她满腔的怨,都赖在一无所知、焦急等待的何劭头上,丝毫想不起是她千方百计要孩子。若叫他知道,他大概也会哄着:“是我的错,以后再不让你遭罪了。”
    每一分每一秒,被放大无数倍,拆成毫秒,她拼命地忍受着分娩痛。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结束,林霜霜浑身脱力,小晕片刻,醒来看见何劭抱着一个小娃娃。
    那是他们的孩子吗?她恍惚着。
    方才经历的痛她不想回想,怨气烟消云散,心软得像水底的烂泥。
    她的丈夫,她的孩子。
    她的圆满的家庭。
    林母在家里宰了两只老母鸡,给林霜霜炖汤喝,林晓盈和丈夫也带着妮妮来看她。
    妮妮好奇地趴在宝宝的床边看他,他闭着眼睛,正在睡觉。
    她小声地问:“他好小啊,他会说话吗?”
    林晓盈说:“弟弟现在还小,还要过一年才会呢。”
    妮妮说:“弟弟笨死了。”
    苏荷和土豆也来看宝宝,林霜霜逗土豆:“你给宝宝取个名字好不好?花生,红苕,都行。”
    土豆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不好听。”
    “那你说怎么取呢?”
    他把这当做一个重要任务,可又实在认字量匮乏,“我回去翻书!”跑到一半又跑回来,“他姓什么哇?”
    林霜霜看了眼何劭,柔声说:“何,姓何。”
    村里很多人听说何劭老婆林霜霜生了,女人们凑热闹来看母子俩,男人们碰到何劭,就会道声恭喜。
    他们私底下会说,何家就何劭一根独苗,林霜霜再不济,也生了个小子,可以延续香火咯。
    消息传了几天,村里的人全晓得了,说什么的都有。
    但孩子的名字一直没取出来。
    林母和林父取了几个,不是俊就是勇,不好听。
    一天下午,土豆捧着几张纸冲进屋,彼时,林霜霜正在喂奶。他看到了她白花花的奶子,他不懂,但他不自觉地和妈妈的作比较,她的更白更大。
    林霜霜没避讳,喂完后,拉下衣服,“怎么了?”
    土豆献宝似的铺开纸张,那是他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稚嫩的铅笔字写着一个个名字:何槐,何岳,何……
    大部分是单字,大概是还不会组名,旁边还写着注释,不会写的字用拼音替代,林霜霜一张张地看过去,暗生感动。
    是下了狠功夫的。
    林霜霜看到一张,写的是:何幸满。旁边的小字是:希望叔叔阿姨幸福圆满。
    她扬了扬这张纸,说:“就叫何幸满,小名满满好不好?”
    土豆有些纠结:“我觉得这个念起来不是很好听。”
    “我很喜欢这个寓意。”
    幸福圆满,是她前半生不敢想的美好结局。人们都这么祝愿,可往往,都无法实现。像天边月,望之,却不可及。
    林霜霜也想奢望一回,哪怕别人都觉得她不配。
    *
    对于这个名字,何劭表示认可。夫妻俩最终敲定,就叫何幸满。
    满满很能折腾,白天夜晚时不时就哭,吵到他们夫妻还不算,连苏荷也控诉她。
    林霜霜本来孕期胖了,结果坐月子又瘦回孕前,甚至更甚。
    何劭为给她补营养,顿顿吃肉,猪蹄、黄鳝、鱼……肉没长回来,钱肉眼可见的少了。
    晚上,林霜霜亮着灯数钱。就那么几张,她指头沾着口水,数了一遍又一遍。
    正烦闷着,又听外间传来孩子的哭声。
    何劭手忙脚乱地抱过来,“是不是要吃奶了?”
    林霜霜把纸票和硬币拢到一块,收进铁盒里。晚上她不穿胸衣,直接掏出左边奶子喂满满。
    刚把乳头递到他嘴边,他张口,狠狠地嗦了一下。林霜霜吃痛,气不过,打了何劭一下。
    何劭莫名:“打我干啥?”
    “痛!难道我打儿子吗?不打你打谁?”
    何劭:“……”他摸摸满满的头,“儿子乖,不要咬妈妈哦。”
    林霜霜说:“他没有长牙,哪咬得了。”
    她忽而叫了一声,竟是他的手不知何时钻进她衣内,捏住右侧乳头。
    何劭压低声,怕儿子听见似的说:“那我平时会弄疼你吗?”
    “明知故问。”林霜霜睨他,“别捏了,有点胀奶。”
    满满吮着吮着,哭声渐消,合上眼皮,睡了。林霜霜放好孩子,长舒一口气。
    何劭的手臂绕过她后背,抚上儿子刚享用过的“盛宴”,上面有奶水和唾液残余。一边低下头,捧起右乳,吸着。
    奶水是一点点出来的,他吸了好一会儿,吸得心满意足,吻攀援而上,贴上她的唇。
    两人静静地吻了会儿,林霜霜想起钱,再没心情,说:“再不干活,下个月就只能天天吃馒头咸菜了。”
    何劭说:“这你不用担心。”
    林霜霜捏他的脸,“明天就去找活吧。”
    他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带孩子,能行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有苏荷,有我妈,出不了事。”
    他们喁喁私语着,月亮移至树枝后,月光被分割成一块块碎片,印在窗棂上。
    为了维持生计,何劭又开始忙起来。
    林霜霜一个人在家带孩子确实不方便,幸好有苏荷时不时的搭把手。
    坐完月子,林霜霜有时会抱着孩子,在村里走来走去。
    以前她不会到处闲逛,没人找她唠嗑——认识的知道她脾气爆,避之不及;不认识的被她脸上的烧疤骇到,不愿搭讪。
    她自知十几岁时,内心是自卑的,阳光照到她脸上,她会有种无处遁形的暴露感。
    现在她不会了。
    嫁给何劭后,她甚至是自信的。有人欣赏她,包容她,爱惜她。
    满满不怕生,见了人还呵呵地笑。
    他们会夸满满可爱,夸何劭能干,她被连带着,夸一句好福气。意思是,她现在拥有的,都是仰仗男人。
    林霜霜不会生气,但她才不认同。
    她匆匆忙忙嫁了,运气好,嫁了个好男人,何劭也娶了个好老婆啊。他们都没有发现,何劭整个人都爽净、利落了几分。
    村里哪家人不是一地鸡毛?他们家也不例外。柴米油盐,亲朋好友,吃喝拉撒,衣食住行,不外如此。
    他们努力地过好日子,维持着生命与生活的和谐。脸被烧坏了,可希望没有。
    哪怕生活覆霜,也有云霁的一天。
    —完—追-更:rousewo.com (ωoо1⒏ υ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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