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熙言挽上顾母的手臂,娇娇道,“母亲此言差矣,母亲心怀仁义,如此劳心劳力,熙儿是母亲教出来的女儿,自然是不敢落后的。”
    顾母笑着摇了摇头,“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这么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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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顾熙言每日白天去樟木巷出义诊,晚上用了膳,便歪在锦榻上挑灯研习医书,雷打不动。
    萧让挑了珠帘,拢着亵衣从浴室里出来,见外头还亮着灯光,浓眉一皱,便挑帘子出了内室。
    小方桌上点着一盏明灯,烛火透过绘着五福花纹的灯罩,照亮了灯下美人儿的云鬓花颜。
    顾熙言伏在桌旁,手中握着一卷医书,单手撑着脸颊,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书上的字儿。
    她的打扮家常至极——拢着一袭淡鹅黄的对襟外衫,露出里头的鱼戏莲叶的抹胸来。
    萧让见顾熙言看的认真,一点儿睡的意思都没有,不禁叹了口气。
    男人上前,拥了美人儿入怀,伸手拿走了顾熙言手中的一卷医术,“夫人整日挑灯夜读,这般刻苦,是想考个女状元吗?”
    顾熙言冷不丁被揽入怀中,伸手揪着男人亵衣的衣襟,扁着嘴巴道,“什么状元不状元的。我还没看完这一页呢,侯爷先去睡罢……”
    说着,她便伸手去够医书,不料却被男人捉住了小手紧紧握住。
    萧让勾了薄唇一笑,低头亲了亲她,“熬夜伤身,夜读伤目。听话,明日再看。”
    顾熙言听了这话才作罢,她懒懒散散地靠在男人的怀中,一阵困意后知后觉的袭来,上眼皮和下眼皮登时打起了架。
    萧让刚刚沐浴过,身上一袭雪白的亵衣不过松松一掩,顾熙言伸了玉臂揽上男人的肩头,不料一抬手,竟是把他身上的亵衣拉下了肩头。
    昏黄灯光里,男子宽肩窄腰,眉目英朗,美人风姿绰约,娇软妩媚。
    萧让垂眸定定看着怀中美人儿,刚想抱着顾熙言起身去内室里,不料,顾熙言竟是突然跪坐起来,抱着男人的右臂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凝视着。
    只见那肌肉隆起的臂膀之上,旧伤摞着新伤。
    那上面的旧伤,乃是去年芳林围猎之时,两人流落荒郊野岭,先是遭人刺杀,又遇狼群围攻,后来在山洞里,萧让手刃群狼,生生为顾熙言挡下了母狼的一爪子。
    那上面的新伤,乃是当日城门之上,顾熙言被韩烨当做人质,萧让冒着漫天箭雨前来救她,被淬着剧毒的箭矢穿甲而过。
    顾熙言盯着伤疤,美目中水雾迷蒙,不一会儿便模糊了视线。“当初,我还叫侯爷答应我再也不受伤……如今,这手臂上的两道伤痕却都是因为我造成的。”
    一颗眼泪砸到了男人的胳膊上,顾熙言咬着粉唇,心里不知道又多难受。她缓缓俯身,在他的右臂的伤疤上轻轻吻了下。
    “熙儿无需愧疚。”萧让扶起美人儿,伸手揩去了她脸颊上的泪珠儿,“倘若……我身上的伤能叫你永永远远记着我,念着我,爱着我,我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顾熙言听了这话,倾身扑倒了他怀中,紧紧抱着他的腰,不住地抽噎着,“此生我永远都记着你,念着你,爱着你。”
    萧让闻言,心头大动,他紧紧抱着怀中之人,薄唇颤了颤,“今日一诺,至死不渝。”
    顾熙言埋在男人肩上,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顾熙言哑声道,“若是当日叛军攻城的时候,侯爷领兵在外,我一个人在侯府中,你会怎么办?”
    萧让神色微动,“我一定亲自回来护着你。”
    顾熙言顿了顿,声音闷闷的,“如果你在千里之外,一时间赶不回来呢?”
    “那我便连夜派流云带兵回来救你。”
    顾熙言闻言,身子登时一僵。
    这一世,两人朝夕相处,顾熙言知道,萧让身边儿的一众暗卫是从不离身的。平日里,萧让把流火拨到自己身边儿护卫,已经是把暗卫分了一半给自己。
    可流云却从来不曾离过萧让的身边儿,如今他说要把流云派来救她,完全是不在乎自己,把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之举。
    然而,顾熙言从没有忘记,上一世,她惨死于叛军刀下,意识弥留之际,赶来救她的人正是流云。
    难道,上一世的萧让也是不顾自己的身家性命,派流云回盛京救她吗?
    顾熙言枕着男人的肩头,小脸儿上满是难以置信,惊得说不出话来。
    萧让轻轻把下颌枕在美人儿的发顶,柔声道,“上一世的悲剧不会重演。熙儿,我不会让你有事,一丝一毫都不会。”
    第109章 破新橙
    一转眼到了九月份,那日金銮殿上,平阳侯、定国公等人力排众议,新帝终于答应增兵柔然,淮南王养好了伤,带兵剿灭了乌孙余部,即刻班师回朝。
    朝中风波不断,昨日,国丈吴氏一族在金銮殿上参了淮南王一本,说是淮南王府下头的庄子管事仗着淮南王的名声,抢占农田,为虎作伥,前两日和庄子周边的农户起了冲突,打死了十来个无辜的农户。
    此事闹到了金銮殿上,群臣论战不休,争论的重点渐渐跑偏,成了淮南王目无法纪,挑战天威。
    新帝近来本就对淮南王颇为起疑心,又听了此事,更是怒火朝天。
    明眼人都知道,这吴氏素来和淮南王府不和,说是底下庄子管事儿犯下的罪行,可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有意陷害,都还难说呢!可偏偏这事是淮南王府的家务事儿,此时正主淮南王又不在京中,纵然一票同僚想为淮南王府辩解,也是有口难言。
    ……
    今日下了金銮殿早朝,萧让正准备翻身上马,便听身后一人叫住自己,“平阳侯爷。”
    萧让侧身,回了一礼,“原来是沈大人。”
    只见沈阶穿了一身石青色文官官袍,手里还握着一柄上朝用的象牙笏。他面上没有什么波澜,抬了抬手道,“下官正准备步回府中,抬眼便碰见了侯爷,不知侯爷可愿一同?”
    萧让沉吟片刻,看向一旁的流云,流云当即会了意,将萧让的宝驹牵了下去。
    一文一武,官服一青一红,两人行了片刻,便已经步出了宫门。
    “今日金銮殿上淮南王爷之事,不知侯爷怎么看?”沈阶开口道。
    萧让冷哼一声,“吴氏一族全是些见风使舵的东西,如今自以为有了中宫皇后坐靠山,便不知道自己的骨头几两轻重了。”
    沈阶叹了口气,“可坏就坏在,吴氏以淮南王府的家事发难,恰恰找准了如今淮南王爷不在京中的时机,正主儿都说不上话,纵使旁人想帮一二,也是不好插手的。”
    萧让道,“这些人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吗?新帝才刚刚入主金銮殿才几天?就出了这档子事儿,明摆着是给皇上施压。”
    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倘若新帝处理不好此事,便是授人把柄,以后又怎么给文武百官、天下百姓做好表率?
    这两天,萧让为这给淮南王洗脱“冤屈”的事儿没少发愁。只见他面色微沉,开口道,“如今淮南王妃还怀着身子,好在淮南老王妃身子还算硬朗,这等内宅家事,恐怕只能劳烦老王妃从庄子里入手查清楚了。”
    “侯爷思虑周全。”沈阶停下步子,拱手道,“淮南王府满门忠烈,一朝遭小人构陷,我等均是对吴氏不耻至极。若是有什么我等能帮上忙的事,侯爷只管吩咐便是。”
    萧让道,“沈兄大义。”
    沈阶摆了摆手,“淮南王爷和侯爷为万民血战,我等也只能尽些绵薄之力,还望侯爷莫要嫌弃才是。”
    萧让回了一礼,两人正准备向前走,不料一抬眼,竟是觉得眼前的店面有些熟悉。
    那果子店的招牌上,“甜如蜜”三个大字龙飞凤舞——正是萧让造访过的果脯铺子。
    沈阶抬眼一看,当即笑了,“听说侯夫人有孕在身,侯爷可要为夫人买些梅子吃?”
    萧让忙摆手,“本侯前两日买了太多了些,如今府上的梅子堆积成‘灾’,不知到何日才能吃完呢!”
    原是顾熙言怀着身子爱吃酸的,自打那次吃了这家店的梅子觉得味道不错,萧让便成了这家店的常客,也做起了为夫人跑腿儿买零嘴儿的事儿。
    只是这头一回做父亲,心情难免激动了些,买梅子的时候总觉得不够吃,再多买点、再多买点,结果结账的时候便成了沉甸甸的一大包,萧让亲自拎着一包梅子回府的时候,就连桂妈妈、王妈妈都扶额不知该说什么好。
    沈阶听了,也笑道,“侯爷和侯夫人果真恩爱。”
    “妇人怀孕辛苦,本候干看着夫人受苦却帮不上什么忙,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萧让笑道,“说来失礼,自打回了盛京,俗务缠身,本候一未恭贺沈大人升迁之喜,二未恭贺沈大人喜得爱子。两府仅有一墙之隔,前些日子沈大人小儿的满月宴,本候竟也没法抽身出席,真是惭愧,惭愧。”
    御史台俸禄微薄,为官辛苦,可沈阶为人谦卑不亢,清正廉直,爱民如子,嫉恶如仇。沈阶其人,在御史台磨炼多年,如今一朝从御史台大夫升迁为正三品的刑部侍郎,这仕途乃是奔着入内阁去的,一路如青云直上,也算是得其所哉。
    沈阶笑了笑,“家妻分娩之际,侯爷正携侯夫人身在前线,自然是不知者无可怪罪,再者,贵府上的刘管家早早的替侯爷送来了犬子的满月贺礼,下官还未当面向侯爷道谢呢。”
    萧让笑道,“区区薄礼,聊表心意,沈大人不必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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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园正房里,顾熙言倚在锦榻上,手中紧紧握着一只橙子,愤愤道,“太子一连下了八道收兵指令,派督军六人前去监军。只要不是个傻的,都能看出这其中的忌惮和防备!”
    萧让把人揽到怀里,薄唇微抿,“该叫皇上才对。”
    “怕就怕公主听了流言蜚语会多想……上回宫宴,王妃字里行间都觉得是自己害了王爷,满心愧疚不已。”
    顾熙言一张小脸儿上满是愁云,又想起来平阳侯府和淮南王府乃是世交,忙反过来安慰萧让,“王爷福大命大,想来定会平安度过此劫,侯爷不必忧心。”
    “嗯。”萧让心头一暖,应了一声,抱着怀中美人儿半晌,突然状作无意道,“熙儿,可想要这万里江山?”
    顾熙言微微一愣,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抱着男人软软道,“我要这江山拿来做什么?那巅峰上的权势累人,凭白的生出许多烦恼,而且……帝王家素来无情,我不愿意沾染上分毫。”
    “既然熙儿不喜,那咱们便不要。”萧让淡淡一笑,又道,“等过了这段时日,咱们请封出京可好?”
    顾熙言闻言一顿,方点了点头。
    上回,萧让便提过自请出京、当个闲散侯爷的事儿,只是那时,萧让还未领兵出征,元宁长公主还未因帝王猜忌而逝,两人也没有经历这么多的生离死别。
    一路走来,经历了这么多,顾熙言也疲了、倦了,厌了这阴谋阳谋的叵测算计,她现在只想和他在一起,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萧让勾了薄唇,垂眸看她,眸中有情丝万千,“熙儿可有想去的地方?”
    顾熙言颇为认真的想了想,才启唇道,“东南虽有山海奇观,但气候炎热,不慎宜居。西南虽气候宜人,但潮湿多雨,毒瘴横生……想来想去,两浙一代倒是不错的地界。”
    话至此处,顾熙言神色一动,紧紧抱住男人的腰身,“侯爷,除了塞北和江淮,咱们去哪里都好——塞北和江淮两地,熙儿此生再也不想去了。”
    萧让抚了抚她鸦青的鬓发,道,“好,咱们再也不去塞北和江南。就去两浙,好不好?”
    顾熙言点点头,弯了唇角道,“两浙一代风景秀丽,山水如画,而且距离盛京不远,咱们若要回京也是方便至极的。”
    “而且,扶荔山便在两浙一代的越州附近,我许久未见外祖,以后可以经常去探望。”
    萧让扬唇一笑,“甚好,我还不曾拜访过外祖,此番可以亲自上门拜访他老人家。”
    顾熙言心里头想着两人未来在两浙的逍遥日子,小脸上抑制不住地笑意盈盈,一边儿和男人说着话,一边儿剥着手中的一只橙子。
    这橙子汁水丰沛,刚一剥开,沁人心脾的橙香便扑鼻而来。
    玉指纤纤,如葱段一般水灵修长,新橙亮黄,色泽鲜亮莹润,两相对比之下,叫人心旌摇动。
    萧让握住美人儿的玉手放到唇边,轻轻吮了下,赞道,“很甜。”
    顾熙言桃腮“腾”的一红,不好意思道,“这是今年南余山上产的新橙,妾身也觉得甜的很呢。”
    美人儿欲抽回手,不料萧让却紧紧握着不放,只见男人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含笑望着她,勾了薄唇道,“橙子甜,人更甜。”
    顾熙言登时羞的无地自容,推了一把他的胸膛,“都是要做父亲的人了,还这般、这般戏弄人!”
    “怎的是戏弄人?”萧让伸了大掌,包住美人儿的纤纤玉手,一起剥起橙子来,“明明只是讲了实话。”
    两人一番胡闹,把橙子剥的汁水四溢,双手上皆沾满了橙子的香甜汁水。
    这橙子自然是没法吃了,男人一张俊脸上笑意颇盛,伸手抱起美人儿进了内室净手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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