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蹄子!”红翡又羞又气,直跺脚,“小姐,你看她!”
    顾熙言被她两人闹得摇头直笑,指了靛玉道,“你也别看热闹,等过两年,早晚轮到你!”
    红翡笑着看靛玉,“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的靛玉便一口一个‘流火’地叫着了,我呐……”
    靛玉脸腾的一红,直烧到了耳根,“你你你……”
    靛玉气急,一贯口齿伶俐,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撕烂你的嘴!”
    也顾不得顾熙言就坐在上首了,张牙舞爪地便扑了上去。
    这边儿主仆三人正泪中带笑,闹作一团,那厢,桂妈妈匆忙打帘子进来道,“主母,不好了!”
    “方才淮南王府的人来报,说是今晨淮南王妃一早被皇后请进宫了。”
    顾熙言当即大惊,起身道,“皇后可说了是什么事儿?除了淮南王妃,还召见了什么人!?”
    桂妈妈又道,“是皇后宫中的大太监亲自传的口谕,今天一早淮南老王妃去了梵净山给孩子求吉祥符,只有淮南王妃一人在府中。皇后只召见了淮南王妃,并没有召见其他贵妇。”
    “王妃可回来了?”
    “方才传话的人说,王妃去了两个时辰,还未曾回来。”
    顾熙言心中一阵狂跳,抬手道,“立刻去报给侯爷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桃子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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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尽醉归
    禁廷,中宫。
    李琮一身龙袍,背手立在殿中,眉宇间是化不开的青黑之色。
    “皇上恕罪,皇上三思啊!”吴皇后委身坐在地上,一身皇后宫装逶迤在地上,面上涕泪横流,泣不成声,“琮郎,我是你的皇后,你不可以休了我!”
    皇帝一甩袖,怒喝道,“别叫朕琮郎!”
    吴皇后被呵斥的一愣,哽咽着颤抖不止。
    那日晖如公主被她召进宫中密谈三个时辰,吴皇后本想威逼恐吓一下,趁淮南王回京之前扳倒淮南王府,不料晖如公主性子竟然这般刚烈——行礼退下,还未出殿,便一头朝殿中红漆木的柱子上撞去,当场毙命。
    吴皇后当场便吓懵了,吴氏和淮南王府积怨已久,本想趁着这次皇帝对淮南王起疑心,趁机打压淮南王府,没想到竟然搞出了人命。
    吴皇后满面仓皇道,“臣妾没想着逼死王妃啊!臣妾只是想着让她不痛快,万万没想到会出人命啊!皇上!”
    倘若她一早知道晖如公主的性子刚烈至此,哪怕死也要拉下整个吴氏做垫背,她定然不会单独召晖如公主入宫,惹上一身腥臊!
    皇帝闭了闭眼,“你没想过?只怕你吴氏已经想过千千万万遍了!”
    “你做下的蠢事,可知道现在外头传成什么样了?”
    “他们说朕卸磨杀驴、得鱼忘筌,说这些众臣为朕抛头颅、洒热血,一朝天下大定,朕就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他对淮南王和晖如公主是生了疑心,但怀疑也只是怀疑,万万还没到置其于死地的程度。
    吴皇后拉着皇帝的衣袍一角,伏地哭道,“臣妾有罪……臣妾有罪……”
    当年,成安帝尚在,王氏未倒,谢皇后本来为他指了王氏的嫡女做太子妃,奈何成安帝觉得杜氏根基过深,重新指了吴氏嫡女给他做太子妃。
    当时成安帝正值壮年,对权臣和皇子的忌惮大于信任,从没有一日真正的卸下防备。
    吴皇后生性善妒,潜邸的时候便对两个侧妃心狠手辣,百般折磨,李琮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和她计较太多。也许正是他对她太过放纵,才导致了今日淮南王妃的祸端。
    皇帝垂眸看地上的吴皇后,眼神冰冷如霜,“你当然有罪。等淮南王凯旋回京,朕好好地,一笔一笔的清算你们吴氏的滔天大罪!”
    ……
    九月十八,淮南王平叛乌孙余部,凯旋回京。平阳侯、定国公等人奉圣明于朱雀大街迎接凯旋将士。
    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淮南王身着甲胄,行至跟前,翻身下马行一礼,身后三军将士亦行军礼。
    萧让回一礼,复抬手令人捧了麻衣上前,道,“请王爷更换素衣。”
    数日之前,淮南王收到了盛京中的来信,信中写了晖如公主早产,母女平安的大喜事,淮南王归心似箭,剿灭了乌孙余部,当即马不停蹄,班师回朝。
    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淮南王正赶着去禁廷金銮殿回复圣明,此时听了萧让此言,不禁有些莫名,低声问道,“萧彦礼,叫本王穿素衣做什么?本王还赶着回家看妻儿,换什么衣裳……”
    萧让一把按住他,深邃的眼眸里满是不忍,只见他薄唇颤了颤,道,“晖如公主……薨了。”
    ……
    那日淮南王凯旋回京,得知了晖如公主的死讯之后,整整呆在王府五日闭门不出。
    第六日,淮南王李肃身披甲胄,腰佩宝剑,直入禁廷皇帝寝宫,和新帝李琮密谈到半夜才出宫。
    第七日,金銮殿上,淮南王李肃连参吴氏数本,罗列其仗势欺人,巧取豪夺等数十道罪名,人证物证俱在,条条罪名直指要害,新帝震怒,怒火一路从前朝烧到了后宫,波及到了中宫皇后。
    翌日,新帝下旨,废中宫皇后吴氏、罢黜吴家在朝为官子弟二十一人,并将其主谋吴增志、吴家瑞、吴兴骁三人将打入天牢,择日午门处斩。
    自此,吴氏满门彻底失势。
    盛京城中百姓不禁唏嘘——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国丈之福还没享几日,这高楼便塌了。
    “新皇登基不久,吴皇后的中宫之位还没坐上几天,这吴家就仗着外戚身份启欺小凌弱,趾高气昂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据说当日午门处斩,围观的百姓不计其数,这吴家可算是犯了众怒了!”靛玉一边儿剥着手里头的松子,一边儿愤愤道。
    顾熙言垂眸道,“吴氏也算是恶有恶报。”
    当日淮南王不在京中,王府中只剩下老弱妇孺,吴氏陡然发难,存心散播流言,妖言惑众。那日宫宴上,吴皇后当着一众贵妇的面儿给晖如公主脸色看,顾熙言便心存担忧。谁知果然一语成谶,晖如公主刚刚生产过,连月子还没出,便被吴氏召入宫中,竟是在中宫皇后殿中撞柱辞世了。
    淮南老王妃知道了晖如公主的死讯,当即昏过去整整两天才醒。这吴氏和晖如公主的死无论如何是脱不了干系的。淮南王能掩下心中悲恸,将吴氏一族连根拔起,永世不得翻身,也算是为晖如公主报了仇。
    红翡绣着手里头的帕子,叹了口气道,“王妃去的突然,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光是小姐知道了王妃薨逝的消息,都哭了好几天,更别提王爷突逢丧妻之痛,该有多难过了。”
    爱是什么呢?是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也不愿让你被伤害一丝一毫。
    晖如公主爱的壮烈,如飞蛾扑火,向死而生。
    顾熙言神色伤怀至极,“王妃生性洒脱爽朗,待人真心诚意。我和她交情颇深,虽是隔着异域风土人情,却也情同姐妹。如今她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先我而去,我又怎能不悲痛。”
    红翡停了手中绣活儿,苦着脸劝道,“小姐莫要过于伤怀。”
    那厢,靛玉剥好了一碟松子,放到顾熙言面前道,“李太医回回叮嘱,说是孕妇吃些坚果,能使胎儿以后身子骨更强健些。小姐今日只吃了两个核桃,是万万不够的。”
    顾熙言看着那叠松子仁,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方才刚吃了晚饭,顾熙言觉得腹中又撑又胀,只好起了身,摆摆手道,“刚用完晚膳,这会子有些吃不下,我且站一站,消消食,一会儿再吃也不迟。”
    这些日子她整日用着补品,除了每日必须的安胎药之外,每过半个时辰,就要被身边儿的丫鬟婆子提醒着吃水果、坚果、燕窝、喝补汤,不过一个月的功夫,整个人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腴了一圈。
    顾熙言抱怨了几次,贴身的丫鬟婆子安慰道“夫人身子比原来强健了不少”,就连萧让也道“丰满些好,往日那般瘦骨伶仃的,腰肢仿佛用力一掐就要断了”再问就是“哪里胖了?夫人生的骨纤肉丰,明明刚刚好——熙儿无论怎么样,在为夫眼中都是最美的女子”……这一筐筐的情话跟不要钱似的,直听得顾熙言翻白眼。
    顾熙言正绕着桌子走来走去,外头传来一阵隐隐喧闹声,那厢,桂妈妈匆忙打帘子进来道,“秉主母,侯爷回来了。”
    这几日,萧让为了淮南王扳道吴氏的事情取证,每日早出晚归,忙的脱不开身。今日一早和顾熙言说了,晚上要和淮南王、定国公几人一起吃酒,叫顾熙言先行用饭,不必等他。
    向来是淮南王逢丧妻之痛,酒入愁肠皆化作相思泪,连带着萧让、定国公等人也陪着喝的多了些。
    顾熙言停下脚步,扶着小腹道,“回来就回来了呗。”
    不料桂妈妈踌躇片刻,面露难色,“侯爷……侯爷喝醉了!”
    顾熙言一愣,忙随着桂妈妈打帘子出去看。
    那厢,流云、流火两人已经搀扶着萧让走到了门口,只见男人一身银灰色长袍,金冠束发,微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看这样子,竟是喝的烂醉,连路都走不稳了。
    丫鬟婆子见状,忙挑了帘子将三人迎了进来,流云、流火搀着萧让行到了内室之中,这才躬身告退。
    身高马大的男人躺在床榻上,一双眸子微微阖着,鼻梁高挺,薄唇紧抿。
    萧让一向老成持重,无论何时都及其有分寸,自制能力极强,从不在外人面前轻易放下防备。就拿喝酒这件事儿来说,自打两人成亲以来,顾熙言就没见他喝醉过,就算是喝得过了头,在人前也是清醒如常,看不出来异样的。
    今日醉成这般烂泥模样,该是喝了多少!
    顾熙言叹了口气,从桌上端了一碗醒酒汤,迈着莲步朝床榻走了过去。谁知她坐到床沿儿上,男人身形一歪,竟是从床下滑到了地上。
    顾熙言:……
    只见男人察觉到身下地面的冰凉,微微皱了皱眉,两只臂膀摸索这环上身侧美人儿的小腿,枕在她的膝头,音色喑哑又低沉,“熙儿……唔……我的心肝儿……”
    顾熙言听着无意识的呢喃,心中一片柔软,明明在人前那样的冷峻沉稳,在她面前却总是粘着她不放。
    顾熙言微微伸手,把一碗醒酒汤送到男人的薄唇边,男人眯了眯眼,听话的把整碗汤喝了下去。
    喂完醒酒汤,顾熙言看着抱着自己小腿坐在地下不起来的男人,发了愁。
    萧让身量颇高,又是练家子,一身肌肉可不是白长的,顾熙言本就单薄,如今又怀着孩子,定是扶不动他的。
    顾熙言沉吟片刻,正准备扬声叫下人进来,帮着把萧让扶上床,不料,男人竟是摸着她搭在床沿儿的小手,一个翻身便上了床。
    顾熙言一愣,旋即松了一口气,不料她还没回过神儿来,满身酒气的男人便撑在她身子两侧,俯身下来,罩下一片阴影。
    萧让虽是醉的不省人事,却还残存着一丝理智,只见他的双臂虚虚环着顾熙言的腰身,俊脸轻轻贴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并没有用力气压到她。
    男人就这么半阖着深邃的眼眸,对着她的小腹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顾熙言细细听了一会儿,才发现男人嘴里嘟囔的是“孩儿”、“父侯”之类的。
    “父侯对不住你……头两个月没有保护好你……父侯有错……”
    “要每日乖乖的……不许折磨你娘亲……叫你娘亲舒坦些……”
    男人浓眉微皱,俊眼修眉英朗无双,嘴里吐出的话却教顾熙言听得哭笑不得。
    萧让正说得起劲儿,不料肚皮突然一动。
    太医来诊脉时便说过,怀胎四月之后便会出现胎动,乃是胎儿在腹中伸展腿脚,不必惊慌。
    顾熙言只觉得无比奇妙,鼻子微酸,一手抚摸着小腹,粉唇绽开一个喜悦的笑来。
    萧让也仿佛愣了,仍是不甚清醒地伸了大掌覆在她的柔夷上,点了点那处小腹,道,“还未出世……便踢你娘亲?嗯?等你出来……看父侯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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