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有些玩味道“夏侯爱卿不知阳陵郡主是从一品郡主,身份高贵,她就算身边儿还有个儿子,也不是你能尚的了的。”
    夏侯召捏了捏衣角,眼眸锃亮“陛下,阳陵郡主的儿子……生父正是臣下。臣愿入赘,只求能与郡主相伴一生一世,就是当牛做马也好。还望陛下成全!”
    木生正端了茶水过来给萧子安换下凉的,听这话还忍不住瞥了那地上的夏侯召一眼。只听萧子安开口道“夏侯爱卿回吧,此事总要阳陵郡主同意才好,朕不好乱点鸳鸯谱。”说罢吹了吹手里端的滚烫茶水,不去看地上的夏侯召。
    倒是听了木生说过二人之间的渊源,都是痴男怨女间的情爱,夏侯召他自己能解决就抱得美人归,解决不了就滚蛋吧!自己也帮不上他的忙。
    第143章 第一百三四十三章
    不长的时间,城外河畔的青草又疯长了两寸,清晨时候湿漉漉的挂着水珠,分外娇嫩。龙殊就是此时率着大军回到邺城的,马上挂了个匣子,上面沾着干涸凝结的暗红,里头装的正是北疆王白赞的头颅。
    百姓一如既往地热情高涨,丝毫未因龙殊为女儿身有什么改变,街道上熙熙攘攘的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萧氏还是包了远来的茶楼带着儿女来等他的三儿子,虽还是原来的地方,熟悉的场景,人却都不同了。
    萧氏虽依旧明艳照人,眼角处却明显能瞧出几丝细细的皱纹,唐玉晚较上次更高了一截,身段儿玲珑些,样貌也张开明艳许多。唐玉京身旁是有孕七个多月的司徒映来,腹部高高耸起,眉眼较曾经的有了母性的温和。只唐玉楼还是一副玩世不恭样,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晚间设宴于水榭楼,朝中官员携家眷皆可前往。原本萧子安是不欲让大臣带那些呜呜泱泱的女子,却又想见唐玉晚一面,遂只忍了。
    唐玉晚在席间见了不少所谓贤良淑德温柔端庄,性格腼腆,极好相处的姑娘,都是她们的母亲拉过来给唐玉晚看的,自然那些美好品性也是听她们说的。
    娴不娴淑唐玉晚不晓得,但那姑娘一个个含羞带怯向台上的萧子安瞄着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本还疑惑,怎么这些姑娘上来就姐姐妹妹的亲热叫着,现下却心里大明,绕是她性子好心中也有股火在烧。暗地里瞪了台上的萧子安一眼,怪他招蜂引蝶,也不知隔的这么远,他能否看见。
    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唐玉晚眼下就是那个遭了贼惦记的,心里头相当不自在。萧氏活了多少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打眼一瞧就是上赶子要给女婿做妾的,什么不争不抢,温柔善良,在她看来无异于放屁,她脾气燥,心里忍不下,就反口讥讽道“我就生了阿迟这一个宝贝闺女,她可没这些姐妹。”说罢就牵了唐玉晚的手匆匆离去,留下一干女子好不尴尬。
    唐玉晚心里翻江倒海的,她信萧子安的承诺,又恼怒于这些女子。正端了杯酒水饮下一口去压灭心底的火,抬眸就见一女子端坐于萧氏不远的卷案旁,手里牵了个两三岁大的孩童。
    萧氏身侧坐的都是郡主公主之流,想来那女子身份不低,却又从未见过,有些陌生。她又细细打量,只觉得那女子周身宠辱不惊的恬淡气质十分不俗,样貌清丽秀美,身姿纤细婀娜,明明是一弱质纤纤的美人,却意外有些如蒲草的韧在其身,像是任何屈辱都难以磨灭她一样。再看她手边的男娃,粉雕玉琢的格外喜人。
    那女子注意到她的目光,遂转头客气的与她点头一笑,十分的动人。唐玉晚登时有些晃神,又有些被抓包的窘迫。
    萧氏注意到身侧女儿的目光,小声与她解释道“那是阳陵郡主,原本广平郡王的女儿。”又摇头叹息道“本是天之骄女,奈何命苦,好在心性坚韧。”萧氏难得去夸人,唐玉晚欲要开口再询问,却见萧氏闭口不言,眼看就是不想再说的意思了,她识趣的不再发问。
    宴到一半,有小太监在帷幕后小声招呼着木生,木生见萧子安自顾自的看下首的唐玉晚看得十分怡然自得,便悄悄闪了身过去。小太监与他耳语几句,他忙不迭的去给萧子安回禀。
    萧子安浅酌一口酒水,淡淡道“葬了吧。”木生弓着身子下去传命。
    “阳陵郡主是有个孩子?”萧子安又叫住木生开口询问。
    “是。正是她手里牵那小儿,眼下两岁半,名唤夏侯樾。”木生回他,忍不住有些头疼,早前不远时候还曾与陛下说过这孩子的生父夏侯召,这眼下又是不记得了。
    “把萧缅抱她那儿养去,正好两个一起养,省得麻烦了。”
    木生一听,身子一怔,意识到自己失态,迅速低下头退了下去。心里有些叹息,这明王殿下去的可真不是时候,缅郡主才那么一大丁点儿,怎么就狠心能抛下她。眼下落尽仇家女手里了,不知会不会受磋磨。复又一想,其实若缅郡主留在宫里也不见得是好事,宫里人多势力,孩子无父无母,陛下也不上心管管,还不如放在阳陵郡主手里养着好,至少死不了。
    萧明晰是当夜死的,月色十分的好,白花花的能照明来去的黄泉路,许是也能照到来接他的人。他走时候苍白的唇带了笑意,绕是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儿萧缅,心里对她存了万分的愧疚,却没有丝毫的悔意,他是宁愿舍下女儿去黑漆漆的底下陪槿若长眠,也不想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阳陵郡主接过熟睡的萧缅时,眼底有些泪意,用柔软的唇畔碰了碰孩子稚嫩的额头,手里牵着儿子夏侯樾回了郡主府。
    唐玉晚吃到一半时候借更衣的借口离了席,萧氏眼角扫她一眼却未拦她。唐玉晚胸口像揣了兔子一样怦怦直跳,她抬手按了按胸口,面若阳春三月桃花嫣红。伸出汗津津的手又再看了手里攥的死死的那枚纸条,是方才有个宫人借倒酒之故塞进她手里的,那上头书的字横平竖直笔画粗粗,没什么风骨,却有凌厉万分。
    她绕到后殿,果真见萧子安正在那处等着她,当即脸烧的更热,踌躇了片刻才整整衣服踮着脚尖悄悄靠过去。伸出纤细的食指轻轻戳了戳萧子安坚实的背,又做贼一样飞快收了回来。
    就听见被她戳的那人笑出了声,转身将她拥进怀里,四月份还不热,她穿的薄,被拥着倒是还有些暖意。只是萧子安太过硬了,不知是骨头还是什么,硌的她不太舒服。她又红着脸碰了碰他“你最近好不好?”
    萧子安心里像是要化了,低头用下颚蹭了蹭唐玉晚的发顶“不好,总是见不到你,一点都不好。阿迟什么时候嫁过来就好了。”
    “没问你这个,我刚才见你吃的少了些,你要好好吃饭,别总是挑食。木生公公都不管你吗?”唐玉晚声音微不可闻的噘嘴嘟囔着,手里下意识把玩着萧子安的衣襟。
    萧子安又环着唐玉晚更紧些,抵着她的额头轻生呢喃“那阿迟早些嫁过来就好了,阿迟看着我,好不好,这样你就放心了不是。”
    唐玉晚心里发甜,比当初萧子安在梨树下给她的那块糖还甜。又戳了戳他的腰“你怎么什么都能拐到成亲。我就算没嫁给你你也要好好吃饭休息啊。木生公公和我说了,你总是挑灯到夜半去看折子。”
    “阿迟不是送了我白泽吗?那我自然要好生努力,去履行阿迟和我的约定,我怕你等急了。”萧子安带着笑意又碰了碰唐玉晚的脸颊。
    唐玉晚心里发热,眼眶也跟着发烫,握住他的手“你慢慢来就好,这事不是一蹴而就的,你要先顾及身体才行。”
    “恩,听你的,都听你的。”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十月份成亲,眼下五月已经不算早,嫁衣早便做出来了,由掖庭尚衣局妥帖保管。帝后大婚,婚礼无疑繁琐的让人发指。萧子安想要唐玉晚风风光光能在天下人的艳羡中嫁给自己,遂一切精致处处皆亲自过问,力求完美。
    六礼已经过半,唐玉晚正收心在家中待嫁,不能随意出府。好在她本来性子就不算活泛,也不觉得闷,平日里绣绣花,再缝两件衣服也就将时间打发过去了。
    她摸着手下那件玄色的宽大衣袍,心里五味陈杂。红着脸咬断了丝线,又卷好放回笸箩里。看着窗外春和景明微微有些出神。
    片刻时候,又重新捡起细棉布去缝那一件件小衣裳。好在她出嫁是时候赶的巧,还能赶上大哥的第一个孩子出生。
    唐玉城这次回来明显与上次不大相同,至少是与龙殊的关系不大相同的,见了龙殊就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媳妇,全然没了淮城公府三公子那副桀骜不驯。萧氏私下里问过唐玉城的意思,他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明白,知子莫若母,他的心意萧氏却清楚了。第二日就邀了龙殊来家里做客。
    萧氏喜欢爽快的人,司徒映来得她心,龙殊这样战场上回来的少年将军更得她心。就是不可心也没有办法,她儿子犟的像头牛,认准一个死都不撒手,她实在怕他孤独终老。她见了龙殊没拐弯抹角,而是直入正题,直截了当问龙殊对自己儿子是否得意。
    龙殊抬袖抖着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灌下去定定心神。她以往认知里,这邺城的世家夫人们都是一句话能讲清楚的非要含沙射影,左顾右而言它,把人绕糊涂了才明明白白的说,这郡主实在是不按常理出牌。
    若是说她对唐玉城没意思那也不见得,小子长得好看,一笑起来整个地方都被他带的亮堂起来了。虽然总是黏黏糊糊像个老太太一样念叨,但还……挺好玩的。
    “将军到底对玉城有心无?”萧氏见那头龙殊目光躲躲闪闪的又问了一遍。
    “这……”龙殊搓了搓手里的小茶盏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氏心中急,莫不是人家瞧不上玉城,其实想想也是,玉城都没人家姑娘有能耐,姑娘又能看上他些什么,萧氏如是想着,心里有些泄气,但想着那有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不能灭他威风,还是试探着开口道“将军可是看不上我家玉城?虽说玉城他年少是轻狂些,可我这当娘的可拍着胸脯给你保证,他吃喝嫖赌抽样样不占,是个洁身自好的孩子。而且玉城心细的很,又会关心人。将军不若……再考虑考虑?”
    龙殊有些尴尬的点头,是关心人这方面她自己能体会个十成十,那碗汤药,要是不喝下去,唐玉城他能围着军营追你十个来回。
    萧氏见她点头,当即握了她的手“那你可是同意了?”
    龙殊左右又思量一番,还是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萧氏一喜,看龙殊愈发顺眼。
    下午时分,萧氏这才喜气洋洋的送走了龙殊,还未进正院就瞧见唐玉楼跪在院中,腰杆挺的笔直,原本艳丽的脸失了颜色,有些苍白。像墙角植的那株槐树开的花。
    “这是怎的了?好端端的你又跪上了。”萧氏心里一突突,直觉得唐玉楼又是犯了什么错。
    唐玉楼将头一转,避而不谈。这更是引得萧氏心里一阵慌乱。急忙叫人拉他起来。唐俨还端坐在屋内去捧着书,眼皮都不抬一下。
    萧氏让人送了唐玉楼回院子,步伐匆匆的进门撩帘子去与唐俨理论。“好歹是你儿子,你就这么狠心?当初玉京是的确做错了,玉楼这又是错哪了?惹得你罚他跪。”
    唐俨还是那副不急不慌的模样,抬手给萧氏倒了一盏茶,茶汤清亮如许,浅黄淡香,中起伏着一枚翠绿的茶叶。唐俨推到萧氏面前,声音平缓“你先喝口水消消气。”
    “玉楼他与柳家那孩子走的太近,已经传的满城风雨,二人同进同出看着极为亲密……”唐俨抬眸看了对面坐着还满腹不满的萧氏,斟酌着开口。
    萧氏手一抖,那茶水就洒到衣上,唐俨拿了帕子给她细细擦干,神色认真,一言不发。
    许久,萧氏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唐俨说的极为亲密想来是客气了,她很难去想,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好男风。虽说柳家那孩子样貌着实姝丽,也实在不应当。
    “那怎么办?”萧氏有些难以接受。唐俨见她这副模样回握住她的手。
    “夫人,李姑娘来访。”外头有丫鬟小声通禀,声音细细脆脆的,格外稚嫩好听。
    “哪个李姑娘?”
    “回夫人的话,是李尚书家的姑娘李索柔。”
    萧氏一听,眉头皱的紧紧的,她素来不得意李索柔,这姑娘不但好没眼色不说,心还大。阿迟早就同自己说过,李索柔对大儿子有意,不但当面讥讽大儿媳,还敢明晃晃的在儿媳妇跟前儿勾引人,实在是极为恼人,一个姑娘家,没有半分羞耻,去觊觎人家夫君。眼下映来身子重,都已经八个多月了,这李索柔还是不肯放手。当即有些恨道“不见,让她走就是。”
    “是。”小丫头踌躇一番,这才应下退去。
    “儿孙自有儿孙福,夫人也无须太过挂怀。我叫玉楼跪着,不过是给他个教训,看他今后做事还敢不敢这样大张旗鼓,落人话柄。”唐俨那句儿孙自有儿孙福一语双关,即是说了唐玉楼,也是说了唐玉京。
    萧氏心里一惊,唐俨竟是不反对玉楼好男风一事?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下去。也是,自古以来好男风者不在少数,也并无什么影响,只还是有些离经叛道使常人难忍罢了,她要有些时间去适应适应。
    司徒映来自然也得了丫鬟禀报,说李索柔李姑娘来访,登时气血翻涌,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在肚子里的动了动,她忙定下心神来扶住肚子,又抬眸不安的去看那身侧的唐玉京。
    她知道那李姑娘喜欢唐玉京,明晃晃的毫不掩饰。
    唐玉京牵着她的手摩挲,冲她淡淡一笑,又替她理了理发髻上散落的发,目光里满是她一个人的影子,让她心里的不安去了大半。
    自从怀孕开始,她便疑神疑鬼的胡思乱想,明知道不大可能,却又忍不住,有时候成夜成夜的睡不着,唐玉京就陪她一起醒着,揽着她给她讲异志故事,讲风土民情,有时候讲他小时候的故事。
    她原本想要离开的心被孩子和唐玉京碎成粉尘,都随着三月的风洋洋洒洒不知飘去哪了。
    “带你去外头转转,久坐伤身。”唐玉京看外面阳光明媚,暖风怡人,遂放下书揽着她起身。
    “那李姑娘怎么办?”
    “不用管她。娘就解决了。”唐玉京吻了她的额头回道。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唐玉京的长子生在六月末,正赶上夏至,唐俨四处翻典籍起名的时候,唐玉京随口就给儿子取了小名叫夏至。
    唐玉晚有事没事就往这儿跑,去逗弄孩子,她对这个孩子心里十几分的喜爱。原本还皱皱巴巴的是个小丑老鼠,眼见着一天一个样,越发白嫩可爱。
    磨磨蹭蹭一个月,到小夏至满月宴前晚唐俨才算正式将名字敲定下来,这辈从皓字辈,遂取名皓白“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望如皓皓之白不蒙尘于世间。
    柳江王听心里琢磨一番,虽觉得是个好名字却还是狠狠呸了一声“还皓皓之白,你家男人就没个不黑心的!”等到回头接了白白嫩嫩的曾孙在怀里时候却不是这么说了,手都舍不得撒一下。
    唐玉晚掐着婚期在纸上勾勒一副海棠图,每填上一朵海棠的颜色就过了一天,从去年暮雪纷飞时候稍有期待,到如今石榴花开,整副海棠睡春图快要描好了,却没了原本的欣喜。不想着父母兄长,就单想着她那刚满月的侄儿就舍不得,萧子安送什么来也提不起她的兴趣。
    待她抽闲填满今日海棠的最后一笔颜色,就见瑶月捧了铜盆立在一旁,一身月蓝色薄裙,规规矩矩低眉顺眼,不若往些年的活泛灵动,倒越来越像瑶光的沉稳老练。
    “姑娘,净手。”瑶月熟稔的洗了帕子递给唐玉晚擦手。唐玉晚接了帕子,就听一阵轻巧的脚步声缓缓而来,随之便是珠帘相撞之声,进门的丫鬟二十四五年纪,面容可亲,是萧氏跟前的丫鬟明霜,她屈身给唐玉晚行一礼“姑娘,今日是小公子满月,宾客来的差不多了,夫人命奴婢来问问您可收拾好了,叫您去见见来的夫人们。”
    唐玉晚擦手的动作慢了下来,母亲早便嘱咐她,今日借此机会与邺城夫人们熟悉熟悉,将来嫁出去必然要与她们打交道的,遂一早就穿戴好了,正是一身水红色绣牡丹襦裙,明艳大方。转头低声问瑶月“看看瑶光可寻着我那牡丹钗了?若是寻不得,换一件也使得。”
    那钗还是萧子安借着年节的由头赠的,赤金嵌红宝石的两股钗,有些分量。萧子安不止逢年过节送,什么立春、春分、惊蛰的节气也备礼,可想而知那东西该有多少,绕是好生收着此番翻找起来也费些力气。因与这衣裙相配才想着找出来的。
    “诶,晓得了。”瑶月笑着应下,在妆奁取了玫瑰膏子替唐玉晚擦手后才绕去内室寻瑶光。
    那钗到底还是让瑶光从小库房的最里头翻出来了,压在下头,锦盒都要生灰了,好在打开看那钗还是簇新的,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二人又替唐玉晚在整了整衣角,将禁步的穗子整的利索些这才撑伞出门。一干人行至正院,由看门的小丫鬟通禀才领进院里。天热,即便屋内放了冰鉴还是闷得慌,那些娇生惯养的夫人也不乐意待在里头,萧氏就在院子里撑了帐,设了桌椅。厨房做了消暑的酸梅汤和酸甜的酸梅糕。
    正一句一句不要钱般夸着萧氏那孙子,听见丫头说姑娘来了。众人面面相觑,心里像猫抓一样,她们对唐家这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姑娘也是相当好奇。萧氏出宴不常带她,见过的本就少,后许给陛下做皇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专心待嫁,这相见一面更是难上加难。单看萧氏这样的好相貌也不难猜测,这唐姑娘也是个美人胚子。
    都放了茶水不住眼睛向外瞟着,就见先进来一姑娘,十五的年纪,身段纤细婀娜,一身水红色襦裙衬的肤白如玉,粉面桃腮,眉眼精致,唇角带笑凝起一对梨涡。一头墨发绾成堕马髻,上头别了只牡丹钗,项上璎珞项圈,手腕一对赤金嵌宝石镯子,不若萧氏那样的明艳照人,却十分俏丽,颜色在邺城算顶好的,软软糯糯的实在招人疼。
    “给母亲请安,给诸位夫人请安。”少女盈盈一拜,声音也娇嫩清脆好听的很。
    她们哪敢让她真正拜下去,忙起身回避不敢受礼,嘴里道着不敢,不说萧氏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今后她们可是要在这姑娘手下讨饭吃的,哪怕她如今还未成皇后,但那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吗。
    “还是个孩子,你们是她的长辈,怎么就不能受她的礼。”萧氏笑着开口,不过其中并无半分诚意就是了。她拉着唐玉晚手坐到身侧。
    “我们可不敢受着,省的回头陛下再找我家老头子的麻烦。陛下那护犊子的,人人都见过。”一年稍长的夫人笑着开口打趣,手帕掩唇,看着性格极为开朗热络。
    底下夫人这才随着她的话纷纷开口迎合。无一不对唐玉晚赞美之词溢于言表。若是说陛下护犊子,她们也多少有些耳闻,是真是假不知,若是真的,那这唐姑娘是好福气,将来入宫不必担心陛下宠妾灭妻。听闻说是哪家有个姑娘仗着年轻貌美家世好,对唐姑娘出言不逊,直说将来有一日要姐妹相称,改明儿朝会上就让陛下不阴不阳的点名指了她父亲贪污受贿,罢官削爵,好不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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