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女子说了什么,男子似乎呆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他手微微一蜷,而后紧握成拳,唇角扬着就没放下过。
    细细观察,不难看出两人之间萦绕的浓浓亲密感。
    果石青忖着下巴,看了看那边,再瞧眼这位公主,心思一转间,忽然就恍然大悟。
    接着摇头叹了口气,唉,没想到看似无忧无虑,天天爱耍的傲娇公主,居然也会偷偷喜欢别人,他还以为她要是看上谁,按性子会直接动手抢呢。
    不过又转念一想,唔,如果是那位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清贵公子,公主就算是抢,怕也不会有戏。
    一时间,他有些为公主默哀。
    往旁边觑一眼,果然,眼眶都泛红了,咬着嘴一副哀怨的模样,活脱脱像个看见丈夫出轨的怨妇。
    怨妇?哎呦,那再进一阶不就是毒妇了么?
    公主虽然不是他想象中的温柔小女子,但也不坏啊,相反还挺仗义的,不然那日就不会凭着半日共患难的恩情留下他了。
    想象着一活泼开朗的姑娘在变成深闺毒妇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就因为那不值钱的小情小爱,哎哟神哪,作孽唷!
    于是,在脑补了所有之后,果石青决定看在这两日这小公主好吃好喝给着他的份上,发发慈悲唱个黑脸,刺激刺激她,让她别再做白日梦了,早些回了正道另寻真爱才是真。
    说做就做,果石青一摸下巴,嘿嘿笑着,凑到永乐身边,没话找话:“公主,你在看什么呢?”
    永乐睨他一眼,懒得说话。
    他也不气馁,自顾自唱起了独角戏,“是看那边那边那对俊男美女吧?我也早发现了,还真别说,那姑娘长得可真是美啊,啧啧,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还有旁边那公子,跟羽化的仙人一样,两人一脸夫妻相。”
    “咦?公主,你干嘛这样盯着人家?”
    “哎呀,公主,你不会喜欢那俊公子儿,想要横插人家感情做小妾吧?”
    “哎哟喂,我的公主啊,您可是堂堂的公主哇,怎么能做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人呢!”
    永乐一时接受不了自己冰天仙一样的心上人动了凡心,正伤心着,就听耳旁不断传来叽里呱啦的聒噪,不但不是安慰她的,还句句往她心窝子上戳。她瞪向罪魁祸首,后者还不懂看脸色,一个劲地眉飞色舞。
    也不看这两日是谁供他吃供他喝,呵,还真当自己是个祖宗呢!
    永乐越想越怒,恨自己养出了个白眼狼,柳眉一竖,拍了桌子就去拧他耳朵,边恶狠狠道:“你给我闭嘴!本公主好心好意收留你,你不晓得感激就算了,居然还胳膊肘往外拐,说别人美若天仙,本公主是小人?哼,那本公主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小人是怎样炼成的!”
    永乐脾气上来,一冷哼,抓住他的耳朵揪着旋拧,一只手又去逮他的腰掐,发泄什么似的,不顾形象对他又捶又打。
    果石青没想到这个心思不坏的小公主,刁蛮不讲理起来就像个泼妇,一时后悔不迭,又不好还手,只能一个劲地闪躲着喊姑奶奶求饶。
    皇后坐在上首品茶,听见旁边喧闹,侧头看了眼,却见女儿正和个面生的少年打闹。她皱了皱眉,问掌月那少年身份。
    掌月恭敬地说出那日公主迷路,并碰见果石青的事。
    “拉依族人?”皇后若有所思,最后吩咐,“去查查他。”
    掌月应是。
    那厢,李得光准备好了抓阄用的纸团,全放进了大木盒子中,而后让大家到看台下西侧场进行抓阄。
    以免秩序混乱,所以抓阄是按身份高低来排,李得光站在长木桌旁,看着第一人,笑容满面:“太子殿下,请。”
    太子温和一颔首,手从拳头大的圆孔伸进木盒,随意拿了个。
    李得光接过纸团展开,上面数字是一。
    “恭喜殿下,您在第一组。”
    第二个抓阄的是靖王,不知是不是凑巧,他拿到的数字也是一。
    太子与靖王分在了一组,得知这个结果,周围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躁动。
    由于皇上对靖王的偏爱,靖王在朝堂声望不小,而他也有野心,暗里招纳贤才,与太子对抗。如今羽翼渐丰,两人之争亦成两党之争,两人面和心不和乃众所周知。
    这两人现在被分在一组,都是有傲气有实力的人,会意见统一,团结协作么?
    第三个抓阄的是季瑜,不知是不是错觉,停在木盒前时,他听见了一声‘扑嗞’,声音很细微,像是纸团轰然倒塌。
    眉一敛,垂眸盯着纹丝未动的木盒,他凝了半晌,最后视线落在长布遮地的木桌下。
    见魏世子站着不动,还有他略带打量的目光,李得光心里顿时一咯噔,心慌意跳想着若魏世子真看出蹊跷,自己该怎么搪塞。
    却见他最后扫了自己一眼,什么也没说,就随手摸出一个纸团。
    上面数字是七,终于与前两个不一样。
    一场抓阄过去,李得光忆起魏世子敏锐眼神,总觉得他察觉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缓缓吐出口气,又有些庆幸,不管怎样,抓阄任务顺利完成了。擦了擦额上冷汗,立马回看台找皇上复命。
    分组已完成,比赛开始,目送众狩猎者进了树林,未参与者亦是神采奕奕,兴致勃勃猜测着这次魁首会是谁,一时间看台上议论哄笑四散,看上去分外融洽。
    却说狩猎林又是另一番场景。
    太子、靖王和韩宋,还有另外两个军中小将一组,一行人骑着马悄声穿梭在树林。一小将左眺右望,忽然发现距之百米内的一棵树上,有只小棕熊在掏鸟卵。想着身边有两个身份尊贵之人,小将立功心切,急于表现,还未禀告便拿出弓箭,拉弓射熊。
    “咻”的一声,箭擦出。
    小熊中箭,惨叫落地,这才惊动余下四人。
    小将满脸喜色,刚说出太子两字,还来不及邀功,就听见不远处一阵震天熊咆。
    “嗷――!”
    众人皆惊,一侧头,就见两只大棕熊竭力冲来。熊一公一母,体型俱粗壮肥大,四肢矫健有力,目测体重六百多斤,攻击力不小。
    熊类并不好斗,只有在遇到挑衅或威胁时,才容易暴怒。
    无疑,是小将鲁莽,伤了大熊带出来觅食的孩子,故而引起大熊愤怒。小将见熊冲这边而来,顿时吓破了胆,拿着弓箭的手动都不知道怎么动。
    太子眉头紧紧皱起,但也知道现在斥人无用,如今首要问题是解决两只大熊,不然大家都有危险。
    心生决断不过转瞬间,一声令下:“大家全部下马散开,韩宋,林江,李用,你们三个准备攻击母熊。”
    吩咐完,最后看向靖王,他抿了抿唇,才道:“眼前刻不容缓,我需要你协助,一起进攻公熊。”
    一句话,看似商量,实则命令。
    意外地,靖王没反驳,点了点头。
    对策一出,众人迅速下马,熊一靠近,就展开了战斗。
    “世子,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另一边,陈骁兰骑在马上,问一旁的季瑜。
    季瑜一路心情不错,尽管想着别的,但也隐隐听见了什么咆哮,像是――熊。
    猎虎、熊一类体型庞大,攻击力凶猛的动物,还是极其具有挑战性的,况且几人并非武力弱小之辈。
    季瑜点点头,五人商量一致后,循着声音找去。
    岂料映入眼帘的却是两熊愤天嘶吼,与第一组人激烈缠斗的场景。
    靖王本来就受过伤,还未痊愈,为了不给人连累,打斗时一直硬撑着没吭声。因动作幅度太大,时间一长,旧伤隐隐撕裂开,皮肉分离的痛,如蚁噬骨,比初时的疼痛十倍多之不止,渐渐就有些支撑不住,手上的剑一不注意也被大熊甩落。
    太子看出他的异常,躲过熊挥过来的攻击,问了句:“你怎么了?”
    靖王额上沁出冷汗,他咬了牙忍住:“没事!”吐出一句,余光瞥见剑,就要翻身去捡。
    熊似乎察觉,见他手上没了利刃威胁,直扑而去。
    “小心!”
    头顶一片阴影压下来,靖王一抬头,就对上公熊大嘴狰狞,目露怒火的大圆脸。
    太子见大熊专攻靖王而去,马上就要一掌挥中,一声大喊。当机立断,拿出袖中匕首向熊掷去,熊背后被利器深入,动作滞了一瞬。他见准时机,立马蹿到靖王身边,将他奋力带出危险地带。
    熊掌如巨石落地时,打了个空,地面震动,扑起一地黄土灰尘。
    季瑜见到的场面就是――太子闪蹿到靖王身边,拉着他齐齐滚出被熊覆盖的地域,熊目眦欲裂,向两人奋力进击。
    情况紧急,他立时翻身下马,去与熊对抗,其余四人对视一眼,亦然。
    太子见是季瑜来了助援,松了口气。
    而靖王,眺向地上被熊掌震出的一个坑,那原本是他弯腰拾剑的位置,他目光复杂,终是说出了口:“谢谢。”
    太子坦然接受:“不客气。”而后重振了精神,握着剑与季瑜几人联手,将大熊击杀。
    第一场比赛结束,当第一组人拖着两只大熊出现在猎场时,众人哗然,欢呼喝彩。众大臣亦是高捧恭维,对皇上道两位殿下不愧是龙子凤孙,风采卓绝。
    皇上看向两个儿子,笑容满面,目露欣慰。
    第一场清算猎物,最后胜出排名依次为两位殿下所在的第一组,季瑜所在的第七组,还有第九组,第二十一组,第五十四组。
    这五组二十五人,接下来是靠单人实力。
    中饭结束后,第二场比赛如火如荼。
    众人兴致不减,坐在看台上等待最后结果。
    到了黄昏日落,二十五人满载而归时,小太监清点猎物后,将排名呈给上首皇上。
    皇上扫了一眼纸上,看清第一二名时,目光落在两个儿子身上,有些悠远。
    他们两个正站在一起,虽然没有说话,但氛围也算和谐。
    李得光见皇上目光怔怔,为了让他高兴,于是将上午从狩猎者那里听到的,太子奋不顾身熊下救靖王的事情说了出来。
    皇上果然笑了起来,道:“兄弟倪墙,外御其辱,霖儿素来性子宽厚,是懂这个理儿的。纵使两人偶有矛盾,但血缘之情犹在,他这个做大哥的,到底是在乎弟弟的。”
    说着想起什么,他又恍惚起来,“朕也知道这些年,自己偏心了些。可霖儿,他从小就是太子,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日后朕走了,这江山也是他的。而延儿,他迟早有一天会远离京城,回到自己的封地,外面始终不比自己的家好,所以朕就想趁他还在京城,多补偿他些。”
    “……可是,也因为朕的偏心,他们两个现在好像愈发疏远了,朕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做错了……”
    越想越头疼,干脆不再自寻烦恼,皇上揉着额,叹了口气。他靠在椅子上,也不知是对李得光说,还是对自己说,喃喃道:“两个都是朕的孩子,又那么出色,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他们兄弟俩会懂朕的良苦用心么?”
    就是懂,那又如何?
    李得光如是想,自古以来,弑父篡位都有,更何况弑兄。在坐拥江山面前,血缘亲情根本不算什么。
    他不由忆起清晨,伺候皇上洗漱时,皇上对他言比赛规则之事。
    皇上说,让他在抓阄的木盒上做手脚,让太子与靖王分到一组,让他们兄弟二人感受兄弟团结的力量。
    那比赛第一轮,其实是专门为太子与靖王而设,确实用心良苦,而天也遂人意,兄弟二人确也齐心协力,互帮互助,夺了第一。
    可是,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二君。
    若不想看到他们为了皇位自相残杀,当初皇上就不该放纵靖王,给他希望。
    现在靖王势力渐大,朝堂与太子分庭抗礼,两人之间的皇位之争,必有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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