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倒不是胖丁说你,何苦去惹了皇上的晦气呢?”齐文洲打原主板子的时候说的“理由”可只有出言不逊、冒犯圣上这么一条罢了。顺便为了彰显皇帝仁德, 打了这么十板子之后, 又将原主送回了内侍监好生将养着。
    也没说换上别人,也不提降了原主品级的事情。总之君然来了的这几天, 一直风平浪静。
    齐文洲似乎在等着君然主动回去复命。
    不过君然想到原剧情里原主最后死亡的结局,不也是他站在皇帝身边的下场吗?越是少知道一些东西,或许还活得越长。
    君然听了这小胖子的话,长长的叹了口气:“干爹也不想的,可是咱这张嘴偏是不听使唤的。”
    他倒也不屑于和这小胖子做戏,随口回答了便就了结,省的问来问去,徒增了许多麻烦。只是这酥麻软绵的声音, 一出声, 还真是让君然不太习惯。
    这小胖子是原主不知从哪要来的,随口取了个名叫胖丁。长得珠圆玉润滚滚的一团,看起来倒不似其他太监那般谄媚又娘气, 还带着点孩童的稚嫩。约莫是原主没有得到愉快无忧的童年,便寄希望于这样一个孩子身上吧。
    不过这原主才大了胖丁七八岁, 叫干爹总是觉得怪怪的。那些老太监收个干儿子,不过就是希望有人给自己养老送终。原主来这一出,倒还真让君然琢磨不透。倒是这胖丁看起来颇为伶俐聪明, 跟只肉团子似的,当成宠物养着,倒也不错。
    君然趴着久了,腰腹便酸的不行,只得央着胖丁将自己翻了个身,拿了个厚的软枕垫在腰下,屁股腾空。这样的动作做完都让君然热出一身汗。
    “干爹病好了之后,便还是要回乾清宫去么?”胖丁一直跟在原主身边,上次原主被打,他也是在一旁看着的。碍于人微言轻,也只得站在旁边默不作声。
    现在见君然身子骨好受了些,连额头都不似前几日那般烧热了,这才后怕的问出这个问题。
    君然点了点头,眼底有些捉摸不清。
    薛荔让原主监视着齐文洲,而齐文洲却让他反过来汇报薛家的信息。
    皆是试探,但却把这样的重要的责任寄托于原主身上,对于一个家里权倾朝野的太后和一个脑子完全好使的皇帝来说,是不是有点太过于草率了?
    光是这么想想,君然倒是觉得这两人颇有几分拿着原主互相刺探的意味。具体真能不能从原主这里获得对方的信息,倒还真没有寄希望于原主的意思。可没想到原主竟然还真站了队,一把反水把薛家给坑倒了。
    但现在轮到君然来做这事了,能不能两相权衡,还真有些不好说。至少现在还得去会一会这两个人。
    所以,乾清宫是必须要回去的,而薛荔的慈宁宫也是要去的。
    君然眉目清扬,望向窗外的太阳。到底烈日灼心。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小半月的修养,总算是让君然的身体恢复了一些。哪怕没有好的补养药食,也依旧只能爬爬起来,一大早就去了乾清宫,等着齐文洲上朝回来。
    他在门口等了很久,浩浩荡荡的队伍这才回来,齐文洲果然是男强世界中的佼佼者,身长将近九尺,容貌舒朗清隽,着实是一副当代明君加美男子的样貌。
    君然随着众人下拜,恭迎齐文洲归来。
    “除了君然,其余的都下去吧。”他倒也不惧别的内侍说些什么,只叫了人下去,徒留君然一人在场,甚至还颇为宠信般的让君然替他更衣。
    他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外头的风言风语,表现的如此信任君然,倒真像是向薛家示好一般。
    残存的原主的记忆是决计不会忘记这项技能的,三下五除二将齐文洲的衣服换好,便是将他头上的朝冠取下。
    “皇上若是不嫌弃,奴婢帮您按按头吧。这上朝许久,是该松泛松泛。”君然面上带着笑,明明该是有些谄媚逢迎的话语,被他这么一说倒还真有几分真情实意。
    齐文洲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了书桌前,一手支着脑袋。
    有些似笑非笑的看着君然,“上次打你只是权宜之计,今日一役才是重点。你可准备好了?”
    齐文洲说话倒是高深,不说透不点破,全凭君然猜测。他就这样确定自己能听的懂?
    还别说,君然是听的懂。上次打原主板子,便是让朝堂之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个皇帝与薛家不和,那么朝堂上的臣子必然有所站队,是看他们到底站在自己这边,还是薛家那头。
    原剧情里虽然不曾说过,但也能从结局和齐文洲的行动中看出一二。朝堂之上,必然是敌多我少。所以今日齐文洲才会让君然单独留下。
    似乎是挑拨,但更多的却是向外头表明,他齐文洲服软了,准备重用薛家派来的人。
    那么朝堂上的势力便能明晰彻底,且能放松薛家的警惕。
    不得不说齐文洲真是走了一步好棋,这一点真是君然都自愧不如。可他到底不是原主,想法太过单一。
    他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想来是知道不少关于皇帝的“信息”的,那么不出意外,今夜薛荔就会安排君然见面。
    至于这些信息,就要看皇帝怎么透露。而信息的真假性,就要靠薛荔来辨别。
    但君然来了,首要目的便是拯救女配。
    齐文洲段数高,自然不能硬碰硬。今夜去会过薛荔之后,君然便能知晓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来权衡利弊。
    君然握着墨条,在官砚里划出一道道的墨痕,他低垂眉眼,倒是让齐文洲看不清他的神色。
    “诺。”
    入夜之时,便是东边屋檐传来三声喜鹊叫枝声,频率节奏皆是如出一辙,约莫是君然要等的人来了。
    他开了窗,很快便飞进一颗石子一般的纸卷。
    还好原主品级较为高些,虽则年纪尚轻,但宫里捧高踩低的事情多了去了,一人独占这一间屋子便也是有的。
    摊开纸卷,上头呈现一行字:今日亥时,偏殿。
    君然面无表情的看完,随手一扬,这纸卷便沾着烛心的火光化为灰烬,跌落在桌上,他挥了挥,又轻飘飘的散落在地上。
    一方出手,另一方便接招。
    齐文洲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薛荔也不是原剧情里任人摆布的年轻太后。
    叶落倏倏声,君然歪着身子躲过了外头一队御林军的巡逻,便朝着御花园猛跑,随后上了回廊之后,便有一位暗卫相迎。
    “太后恭候多时。”
    君然喘了口粗气,点点头。那暗卫将他轻松提起,一路使着轻功到了慈宁宫的偏殿。
    “太后金安。”君然跪下,朝着面前这个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的女人磕了个响头。
    薛荔没有说话让他起身,他便不能起来,只得乖乖跪着。
    君然看着薛荔脚上穿着的衔着一颗硕大的东珠的鞋面,神鸟展翅飞翔,金色的蚕丝勾出绚丽的羽毛,还有这房间里燃着的极为浓重的不知名的花香,无处不彰显着这个女人的尊贵豪气。
    他忽然想到了来的那天夜里,看见的那半张脸的主人,似乎也有着极好的教养,会不会那人就是薛荔呢?
    可转念一想,那人来的时候穿了一件宦官服侍,且他于昏沉中闻到的香气也是清雅素淡的。薛荔这般喜好奢靡之人,难不成会是那夜的神秘人?
    “起吧。”嗓音婉转动听,似是黄鹂初啼,委实动人。
    君然便不好再装腔,只得应了,站起身来,立于偏殿中央,却还是低着头,不敢看向薛荔。
    “不必这么约束,你是我的人,既得了皇上青眼,便好生伺候着皇上。若是皇上有些病痛,也好叫哀家知晓。”她薛荔说这番话的时候,着重加强了“病痛”二字,似是在默不作声的提醒君然,谁才是他真正的主子。
    而薛荔此人,虽自称“哀家”,且是太后之位,但本人其实年轻的不像话,也就二十六七。比之原主大了六七岁的样子,但因养尊处优,又保养得宜,实在看不出年纪在她身上的变化。
    君然只得简短应了,不敢多言什么。
    薛荔见君然安安静静站在那的样子,着实是孤单。但也没想着有多可怜他。只让人搬了个绣墩来,让君然坐下。
    她一手挥退殿内众人,直到这偌大的偏殿只剩下他们两人,“你若是有什么话便直说吧,皇上那处,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让我知道的?”
    不再自称哀家,也不去做那恶心样子,只简简单单你我相称。这样的转变倒是让君然不由一怔。
    “回太后的话,皇上这几天叫奴婢进门,也不过就是让奴婢做做更衣、磨墨之类的活计,不曾透露什么重大信息。更不曾提到薛家。”君然特意加了最后一句话。
    最近朝堂之上动作越来越大,薛家的只手遮天快让齐文洲憋不住火气,但他看了一封不知名的信件之后,反倒是露出了笑模样。
    可现在君然还没琢磨出齐文洲和薛荔这番动作的原因,也不好将这些东西完全告知薛荔,自然的,齐文洲那头,他也一样不会告诉。
    既然都是试探,那么就谁也别相当那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
    坐山观虎斗,谁都乐意。可君然作为其中一只“虎”,却不想时时刻刻都露出一口獠牙。显得自己十分愚蠢,却也伤害不了任何人。
    正当君然想着这些东西的时候。薛荔却突然轻笑,那笑声温软缠绵,似是带着十足的调笑。
    她起身,轻移莲步,鞋底踏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展现出她良好的教养。
    那一双金丝绣鞋上晃悠着的两颗大东珠,也随之来到君然面前。
    绘了大红丹蔻的指甲,映衬着白皙的手背,修长的手指一把攀住君然的面庞。
    君然被迫抬起头,仰视着那样一张美貌的脸。面对面,不过十公分的距离,两人的呼吸几近相闻,倒是将君然的心跳声打乱了规律。
    额间描着一朵盛放的红色牡丹花钿,眼线被拉得颇有几分盛气凌人,大红菱唇吐出一句令人胆寒的话,竟让君然心中一颤,险些没有绷住那几分心思,几近破溃。
    “你,在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  诶嘿,明天回学校啦~希望一周之内能写完这个故事,然后开启君然个人番外。
    第111章 太后饶命啊(3)
    这话一出口, 原本还只是乱了节奏的心脏, 忽然加快了跳动的速度,似是要在这样的节奏里迸溅而出了。
    君然一时间紧张到不能说话,但却还是强自镇定着, 面上带了三分微笑。
    不回应便是默认, 回应太快便是紧张了。怎样都是错,但却不能什么都不说。因为她此刻是太后, 而非一个可以随意糊弄过去的女子。
    大脑高速的转动,终于在某个瞬间想到了最好的答案。
    但薛荔却将手轻轻点住了君然欲言的唇瓣,将他的话语全然封锁于咽喉之中。
    她眼角微挑,带着些许诡异的平静,偏又让君然觉得她似是在和自己置气一般,嘟了嘟红唇道:“算了算了,你还是不要解释了。反正说出来的也一定是假话。”
    放下捏着君然面颊的手,从袖笼里取出一方丝帕, 轻轻的擦拭着自己的手, “哀家最不耐烦的就是别人的假话了。”
    两句话便已转换了自己的身份,之前的你我相称,不过是拉拢君然和她之间的距离, 心里该有的尊卑等级制度依旧存在,且牢不可破。而这声“哀家”才是给君然的心理施压。
    薛荔是谁?
    当朝太后, 娘家是权倾朝野的薛家,光是拿出其中一个,君然都是无法承受的压力。
    薛荔此举, 也无非就是威逼利诱的让自己站队罢了。若说是真要压制着自己为她卖命倒也不见得。只是君然却成了这对“母子”博弈中的一颗棋子,进不能攻,退不可守,实属艰难。
    他必须得在这两相权衡之中,找到一个自己可以突破的点。齐文洲算计的不错,且气运强大,自己就算再怎么投诚,最后也一定躲不过他的一道圣旨,正如原主之前被打的那十个板子。
    所以,君然能做的,便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齐文洲那条路走不通,那么唯一能走的,且必须要走的,就只能在薛荔这里。
    他原坐在绣墩上,也只是坐了一点边角。哪怕脑中想法千变万化,在薛荔说话的一瞬间,身体就已经做出了自然反应。
    君然再一次跪下,这次膝盖骨磕地的声音越发响脆,让人听得心头一毛。
    “你这是做什么?”薛荔坐在贵妃椅上,手里握着丝帕,挑了眉望着底下跪伏着的君然。
    “哀家也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怎的还当真了?”一手掩了口鼻,轻飘飘的打了个呵欠,薛荔一双勾魂摄魄的眼里便泛起了点点泪光。
    君然朝着薛荔磕了两个响头,再抬起头时,额头上已经发红了,便是眼里也变得哀哀切切,悲怆愤然都快要溢出来似的。
    “太后不过是开了个玩笑,可君然心中身为惶恐。”他抹了把脸上不存在的泪水,做出来的动作倒也不算娘气,“皇上心思缜密,行事谨慎,便是有什么消息,也是摒退了身边人的,故君然得了皇上“青眼”一事,也不过是皇上派人放出来的幌子罢了。”
    他抬着身子,膝盖往前搓挪了两步,此时倒也不避讳什么了,眼神认真的看着薛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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