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白和尚转身,走到刑修炜身旁道:“难得刑大人如此悠闲。”
    刑修炜不言语,只笑着给伊白和尚添了一碗茶水。不远处,平梅端着手里的面条,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到刑修炜面前,然后转头看了一眼伊白和尚,给他行礼道:“给大人请安。”
    “可是平梅姑娘做的面?不介意给我也来一碗尝尝吧?”放下手里的折扇,伊白和尚抬眸看向平梅。
    平梅应声,转身去了。
    伊白和尚抚着下颚盯着平梅渐渐走远的身影瞧,良久后摇头,“虽然面相不错,但屁.股太小,这胸也不大。”
    刑修炜慢条斯理的放下手里的筷子,喝了一口面汤道:“国师大人阅尽天下美色,自然瞧不上此等内秀之人。”
    听出刑修炜话中的讽刺意味,伊白和尚偏头,“哦?刑大人这话,是何意思?”
    刑修炜笑道:“国师大人聪慧,自然明白我在说什么。”
    “不甚明白。”伊白和尚摇头,敲着手里的折扇。
    刑修炜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木桌上写下“肤浅”二字,然后抬头看了一眼伊白和尚,再慢吞吞的用大袖抹去。
    伊白和尚微愣了愣神,突然看着一本正经的刑修炜笑开了眼,“啧啧,像刑大人这样阴毒且自私自利的人,竟然会为一个小小的女侍说话?”
    “国师大人误会,我只是在为自己说话。”刑修炜说完,就低头继续吃面了。不远处,平梅端着面条过来,将其置于伊白和尚面前。
    伊白和尚终于正眼看了看平梅,然后笑道:“平梅姑娘真是秀外慧中啊,这面煮的极好。瞧瞧,咱们刑大人吃的连碗都要吞下去了。”说完,伊白和尚出其不意的用手里的折扇敲了刑修炜一把,算是扳回一局,小报一仇。
    刑修炜被伊白和尚猛地用折扇敲了一下脑袋,他捏着筷子的手一顿,良久后才把面前的空碗推开。
    伊白和尚笑着放下折扇拿起筷子准备吃面,却发现自己那面光秃秃的连根绿油菜都没有。
    他刚才可是分明瞧见这死太监碗里又有菜又有蛋的。
    “平梅姑娘。”伊白和尚唤住平梅。“这面怎的光秃秃的没有些配菜呢?”
    平梅转身,面色柔和的看向伊白和尚,“奴婢长相丑陋,这做出来的面自然是丑的。”说完,平梅就回了厨房,连个眼白都没留给伊白和尚。
    伊白和尚轻咳一声,想着这女婢的耳朵怎么这样灵。面色略微尴尬的用手里的筷子翻了翻面,伊白和尚发现那面下面竟然烂坨坨的都吸涨满了汤水。
    “国师大人慢用。”刑修炜笑着起身,缓步往厨房去。
    伊白和尚盯着面碗不动,然后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罢了罢了,粒粒皆辛苦。
    “咳咳咳……”一口面进嘴,伊白和尚刚刚嚼了一口就被齁的面色涨红,赶紧端起茶碗想要喝一口过过嘴,却发现刚才那刑修炜走时竟然把木桌上的茶壶给拎走了。
    果真是个阴险毒辣的死太监。
    翌日一早,苏阮迷迷瞪瞪的缩在绣榻上小憩,突然听到一阵惊天震响,吓得一个机灵就撑起了身子。
    平梅端着漆盘进来,帮苏阮披上外衫。
    “平梅,外头怎么了?”苏阮瞪着一双眼,里头还残留着一些惺忪睡意。
    “无事,就是那国师大人擅闯王妃的房间,被摄政王给一脚踹出去了。”
    “啊?哦。”苏阮神色懵懂的点了点头,就着平梅的手又躺了回去。昨晚那厮太用功,她到现在腰都是软的,就跟昨晚上吃的软面条一样,“啪叽”一下就能给折断了。
    “王妃,奴婢给您按按?”平梅试探性的道。
    “嗯。”苏阮痛苦的点了点头。
    平梅半蹲在地上,隔着被褥给苏阮按压腰肢。
    客栈门口,伊白和尚艰难的捂着胸口起身。“我说,你也太不给情面了吧?”他都在下面等了一晚上了,进门说个事也不给他进。
    陆朝宗穿着中衣靠在房门口,侧身挡住里头的苏阮,声音沙哑道:“刑修炜没告诉你不准进吗?”
    昨晚上伊白和尚得罪了那心眼小的死太监,所以那死太监肯定是不会告诉他这件事的。轻咳一声,伊白和尚掩袖,“我这不是什么都没瞧见嘛。”
    “呵。”陆朝宗冷笑一声并未说话。但那眼神却就像是在告诉这伊白和尚,若是瞧见了,现在就不是一脚那么简单了。
    伊白和尚打开折扇,掩住自己胸口的那个大脚印。真是的,他穿什么白袍呀,这么明显的大脚印子带出去多丢人。
    “有事?”陆朝宗双手环胸靠在房间门口,不耐烦的道。
    “那些官员家里头那么多赃款赃银,你准备让谁去抄家?”说到这里,伊白和尚假咳一声凑到陆朝宗的身边道:“都这么多年兄弟了,这么好的肥差事就交给我吧,嗯?”
    “你想要?”陆朝宗慢条斯理的吐出这句话,说话时的声音透着一股奇怪的笑意。
    伊白和尚奇怪的看了一眼陆朝宗,然后赶紧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看来这肥差也不是什么好肥差呀。
    陆朝宗敛眉,突兀笑道:“武国侯府郑家,近日来甚是张狂啊。”
    武国侯府郑家原本因为小侯爷一事与苏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而自苏阮嫁与陆朝宗后,更是与其势不两立。此次云州城一案,牵扯到诸多郑家人,郑家暗中插手,万般阻挠,虽未救下那云州城的知府,却规避了很多官员。
    此案牵连甚广,就是陆朝宗都不能连根拔起。
    “你的意思是想让那郑家人自己抄自己?”伊白和尚摇着手里的折扇,看着陆朝宗“啧啧”摇头。
    “不愧是你陆朝宗啊,真是心狠手辣。”抄家这事原本是肥差,你其中克扣一些出来也无人知。但如果是让郑家人自己来抄自己的家的话,这就很容易来做手脚了。
    只要他陆朝宗说你伪造账目,私吞脏银,那你就是伪造账目,私吞脏银,任凭你百般抵赖还是要将吞进去的“脏银”给吐出来。
    “这武国侯府郑家多年来收受贿赂,一头独大,让下面的官员以马首是瞻。真是不知道圈了多少银两。让它吐出来一些,也是正常的。”
    说完,伊白和尚下意识的就想用手里的折扇敲人,却在触及到陆朝宗的目光时赶紧摆手往后退了一步。
    陆朝宗冷笑一声,突然伸手就拿过了伊白和尚手里的折扇,然后“咔嚓”一声将其掰成了两段。
    “我……我的摄政王,这折扇哪里惹着你了?”伊白和尚捧着折扇的尸首一双眼瞪得极大。
    陆朝宗弹了弹宽袖道:“昨晚上,你一共敲了十三次木桌。”
    ☆、第169 章
    陆朝宗话罢, 客栈房间门口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
    伊白和尚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不是在春宵一刻嘛……”竟然还有空来管他敲了多少次木桌?
    陆朝宗面无表情的斜睨了伊白和尚一眼, 然后慢条斯理的吐出一个字道:“吵。”说完, 陆朝宗便拢袖进了房间。
    伊白和尚瞪着一双眼,眼看面前的房门“砰”的一声在他面前紧紧阖上, 连一丝缝都没留给他。
    真是无情。
    朝着房门唾弃一声, 伊白和尚刚想打开折扇扇风,却是突然发现他的折扇早就被那陆朝宗给掰成两段了。
    可怜他在那知府大人的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的昧着良心走街串巷吃酒喝肉, 这个人简直就是过河拆桥,没一点人性!
    “佛祖保佑, 酒肉穿肠过, 您在心中留, 酒肉穿肠过,您在心中留……”伊白和尚嘟嘟囔囔的摇头晃脑下了楼,然后一眼瞧见站在柜台后面的掌柜夫人, 一矮身就慢悠悠的晃荡了上去。
    在客栈内住了三日,苏阮等人终于是启程准备回宋陵城。
    清明祭祀之事已然瞒不住, 朝廷官员皆知那摄政王并未陪小皇帝在庙中祭祀,而是跑去了千里之外的云州城彻查赈灾粮款之事。
    云州城官员大批落马,一时间, 风声鹤唳,官员们皆勒紧了自己的裤腰带。
    回到宋陵城,苏阮先回的是苏府。
    难得陆朝宗得空,与她一道回去, 但是看着那捧着陆朝宗的手喊着“乖乖儿”的王姚玉,苏阮头疼的捂住了脸。
    她的娘啊,你的女儿在这呢!
    “我的儿啊,儿啊,回来了,回来了啊……”王姚玉捧着陆朝宗的手,一副眼泪汪汪的模样。
    陆朝宗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细薄唇角微抿。
    苏阮上前,面色微有些无奈道:“母亲。”
    “哎呀,这是我儿的媳妇?长的真是好看。”王姚玉笑眯眯的拍了拍苏阮的手背,然后突然惊恐的转身朝着身后的觅芮唤道:“我的孙儿呢?觅芮,我的孙儿呢?怎么不见了?”
    觅芮赶紧让人牵了前月按照苏阮的吩咐从外头领进来的几个小娃娃过来。
    五个小娃娃穿着干净的衣服,被王姚玉照料的好好的,乖巧站在那里行礼问安。
    “我的孙儿,哎呀,我的孙儿……”王姚玉一把搂过那几个小娃娃,又哭又笑的模样不自禁的让苏阮觉得有些心酸。
    “给娘娘请安。”五个小娃娃在觅芮的轻声提醒下朝着苏阮叩拜行礼。
    这几个小娃娃都长的十分乖巧精致,一看就是觅芮用心挑的。如若不是各自穿着小袍子和裙裾,苏阮怕是还认不出来这些到底哪几个是女娃娃,哪几个是男娃娃呢。
    “起来吧。”苏阮笑眯眯的开口,从一旁圆桌上拿了一碟糕点,一人一块的分给他们。
    娃娃们欢天喜地的接过来与苏阮道谢,王姚玉赶着人,急匆匆的往外去,生恐苏阮将她的孙儿都给抢走了。
    看着王姚玉消失在房门口的身影,苏阮蹙眉,扭身看向陆朝宗。
    陆朝宗撩起后裾落坐实木圆凳之上,慢条斯理的开口道:“事已至此,多思无用。”
    苏阮提裙走到陆朝宗身旁,面颊微鼓道:“你怎的,如此无情无义。”
    陆朝宗低笑一声,揽苏阮入怀。“我的情意,都在阿阮身上。”
    苏阮撇嘴,伸手点了点陆朝宗的胸口,“你就会说这些话来哄我开心。”
    “我不仅会说话哄阿阮开心,还能做事哄阿阮开心。”陆朝宗将下颚抵在苏阮的肩窝处轻蹭。
    苏阮偏头瞧了陆朝宗一眼,“你能做什么事哄我开心?”
    “只要是阿阮想做的,我都能办到。”陆朝宗勾缠着苏阮腰间的丝绦,慢条斯理的将其抽开。
    苏阮一把按住陆朝宗的手,眼尾带粉,羞赧的怒瞪了他一眼,“你满脑子的就想着这事。”
    “是满脑子的想着阿阮。”陆朝宗纠正道。
    苏阮伸手拿起一个苹果塞到陆朝宗手里,然后突然道:“我记着你往常每日早间都是要练武的。怎么现在不练了呢?”
    “事务繁忙,改了。”陆朝宗半撑在圆桌上,指尖依旧勾着苏阮的丝绦把玩。
    “这可不好,姚太医说你的身子大不如前。”苏阮伸手,直直的指向陆朝宗,满脸的不同意。
    “是,阿阮说什么,就是什么。”陆朝宗点头颔首,一副受教模样。
    苏阮抬手托着下颚想了片刻,“人都说,你摄政王上山能打虎,下水能擒龙,既如此,那便随我去打捶丸吧。”
    “捶丸?阿阮还会打捶丸?”把手里的苹果重新放回圆桌上,陆朝宗从宽袖内抽出一把匕首,慢条斯理的削起了苹果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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