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找来之前,有个年轻人先找了过来,冒险将赵将军的尸首背走了,背走尸首的那个人,就是赵将军的弟弟,如今端王的副将。
    “司徒空权势滔天,朝中大臣几乎都听命于他,而你聪明、骁勇,本来可以做个不错的幕僚,但你偏偏选了端王,因为你知道,唯有自视甚高的端王,才不屑跟出身寒门的司徒空为伍。那样你就可以既养活家人,又可以避开司徒空。”
    赵副将怔神,这半年以来的忍耐,被人一语道破了。他怔然看他,再一次问道:“你到底是谁?”
    独孤羊摇摇头:“你知道我的身份,对你没有任何的帮助。你不知道,反而可以避免以后的麻烦。赵副将,只要你遵照端王的意思,把假造的兵器奉上,跟我演一场戏,可以让你全身而退,不用再和端王为虎作伥,也不会被司徒空盯上。”
    “你进宫是……”赵副将自己将话掐断了,无论是哪一句,都触及了这个看着只是一个赤脚郎中的人的秘密。秘密知道得太多,并不好。
    当年兄长死得蹊跷,皇帝没有给他们赵家一个交代。莫名死在了司徒空的暗卫剑下,尸体还被扔到了乱葬岗。
    他冒死将兄长的尸首背回,为他立了个坟,因为害怕被人发现,坟前甚至没有立石碑,刻碑文。今年清明时他跋山涉水去给兄长扫墓,结果那里已经绿草青青,找了许久才找到那凸起一点的小坟包。一直肩负赵家重任而没有哭的他,见到那番景象,心中一酸,在兄长坟前痛哭失声。
    他何尝不讨厌端王的行径,可放眼朝堂,除了跋扈得目中无人的端王,就没有人能和司徒空抗衡了。
    左右都是蛆,他只能选那个不那么恶心的。
    他总不能明知道兄长的死跟司徒空有关系,还投靠他,吃他赏的饭。
    “赵副将,我不能告诉你我是谁,但我可以告诉你,让端王指证司徒空的计划,等你听完,再决定要不要一起演戏,能不能让你完全脱身,如果不能,会连累你,连累赵家,那你可以拒绝。”
    赵副将忍不住问道:“如果我最后还是拒绝了,你是不是会很头疼?计划失败,你也无法进宫。”
    “当然不是。”独孤羊说道,“这是a计划,我还有b计划,c计划,只是这个计划最快实现。”
    “……”完全多忧了的赵副将心中罪恶感顿时减轻,不过对这个身份可疑的大夫更加充满了好奇,光是一个进入皇宫的计划就很了不起,他还有“哔计划”和“西计划”。
    奇人。
    赵副将迟疑半会,听听也无妨,最后的决定权在他的手上。
    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不对,就算他不答应,现在什么话也听不入耳的端王也不会信他等会禀报的“那杨不多是个怪人,他不会替你指证司徒空反而要害死你”。
    所以他为了自保,最后还是得答应杨不多,陪他演戏。
    刚刚还觉得杨不多这人既神奇又厉害的赵副将,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身不由己了。
    而现在他要做的只是,希望杨不多的解释能顺利说服自己,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是被迫演戏。
    也对,要跟司徒空作对的人,又怎么会是个善茬。
    他叹道:“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第三十七章
    八月中秋到来前, 端王决定启程回去, 一早甄莫林就来送他, 还带上了母亲特地备的厚礼。端王自从遇刺后就没有出过昌鸿堂的门,更别提去南楚皇宫履行来这里的目的。
    不过甄莫林主动提及皇后的病已无大碍, 端王就当做是没事了, 完成了使命, 可以回大周了。
    大周的护卫还在往马车上搬运东西,端王也没有从屋里出来, 甄莫林与端王说了些话, 便出来趁空去寻了独孤羊。
    甄莫林不知道独孤羊在哪里, 不过这大半个月以来, 他偶尔来昌鸿堂,都会去找独孤羊, 两人早已有特定相见的地方。
    端王傲慢无礼, 如果他不是为了能不引起别人怀疑顺理成章去私下见独孤羊,他也不愿意来这, 看端王的脸色。
    甄莫林去了后院,身边护卫留在附近望风,他从后院穿过,去了一处空屋。刚进去, 那没有打开门窗而显得晦暗的屋里, 就有个人影走了过来,唤了他一声。
    “杨先生。”甄莫林看清那从隐约光芒中出现的脸,说道, “此行万般凶险,请先生保重。”
    虽然两人之间有交易,但是甄莫林对他并没有什么反感的地方,几次相处下来,反倒觉得他这人品行不错。他后来让护卫去详细打听过独孤羊的事,只知道去年他送追月公主回到皇城后,就消失了,但当时盛传大周皇城有血案发生,却无官府调查,死去的人中,还有一名将军。
    而从那天起,追月长公主也昏迷不醒,是五国皆知的“睡美人”。
    所以甄莫林愈发相信独孤羊所说的事。
    而且如今的独孤羊已经完全脱离了大周,身为名医,也不用烦恼钱财,但他还是要进宫去救公主,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敬佩重回大周的独孤羊。
    独孤羊问道:“以端王易变的性格,可能会中途改变主意,把我抛下。”
    甄莫林说道:“端王虽然愚笨冲动,但也是个怕死的人,我会安排刺客,在端王回去途中再行刺两次,最好令他受伤,让他没有多余的胆子反悔。”
    “这件事不需要太子费心。”独孤羊说道,“我了解司徒空,端王当时高喊是他要刺杀自己,那他一定不敢再轻举妄动。但是如果就这么罢手,他一样会被怀疑。所以他为了洗清自己的怀疑,一定会让刺客出手伤他,但不是要他的命。要端王的命有很多种办法,没有必要用最冒险最明目张胆的法子。他再狂妄一些,司有言也不会放过他。”
    甄莫林细想恍然:“先生高见了。”
    独孤羊又道:“我要的三十名暗卫,请问太子安排好了吗?”
    “也安排好了。”
    “多谢。”
    甄莫林说道:“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所托,能顺利将我恩师的头骨带回南楚安葬。”
    独孤羊没有多说什么空话,朝他一拜,谢他信任自己。他侧耳微听,说道:“有人朝院子来了,可能是收拾行李的,我先出去。”
    甄莫林细听外面,果然什么都听不见,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连他在外面望风的护卫都没有进来禀报有人朝这边走来,但他却能听见那细微的声音。他看看他的耳朵,很普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独孤羊离开小屋,朝正门走去,离了后院,走了十余步就看见有人朝院子走,问他们去做什么,那几人答道:“还有些东西落在里头了,杨大夫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独孤羊和他们打完招呼,就去正门。
    此时马车已经全都在外面排成长队,端王也没有出来。又过两刻,东西都已经收拾齐整,端王才终于慢悠悠出来,丝毫不顾在烈日下暴晒的众人。
    马蹄声动,大周的使臣浩浩荡荡回国去了,从最繁华的主干道离开,由南楚太子亲自送别。
    主干道上一家客栈的三楼,有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倚在栏杆上,朝下面看。一辆辆马车经过,没有熟悉的声音。忽然一辆马车传来一声轻咳,在杂乱的马蹄声和人声中,格外清晰。她的明眸扑闪着光芒,回头说道:“奶娘,我们也收拾东西走吧。”
    秋娘立刻去收拾东西,这眼神一瞥,瞧见她又短又窄的裤腿,眼里忍不住露了心疼——心疼钱。她过去扯了扯她的裤管,扯得香香忙抓住裤子,委屈道:“短了,真的短了,奶娘带我去买新衣服吧。”
    “太会长个头了。”秋娘从兜里边摸钱袋边问道,“你爹说的你那什么叔?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不是说他回来了就能给你压住个头了吗?这就算是去月亮那,也该回来了吧。”
    香香一笑:“爹爹说,城叔叔去的地方比去月球更远。不过我倒希望能一直长个头,长到一丈高,那去什么黑店都不怕了。”
    秋娘使劲伸手朝她的头顶比划了又比划,说道:“一丈,那不要将人吓死才好。到时候是没黑店敢给你下药了,但是一定会有人将你抓起来,日夜来瞧奇人。”
    香香捂着脑袋往下压了压:“那我就勉为其难,不长那么高了。”
    她不提还好,一提秋娘就先担忧起来了,叹气:“你那城叔可不要真的那么不靠谱才好……万一一直这么长个子,他都不回来,你可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香香抱了她枕在她厚实的心口前,笑道:“不会的,奶娘你不要怕。”
    “嗯。”秋娘摸摸她的脑袋,又去收拾东西。瞧着衣柜里还十分新的衣服,痛心地将衣柜门一关,没有收拾进包袱里,“走,香香,我们先去买衣服。”
    这句话真是听再多遍也不会腻,香香拍手欢喜道:“又去买新衣裳咯,又过年,大一岁咯。”
    秋娘不由拽紧钱袋。
    痛心!
    大周使臣的队伍已经离城,缓慢地朝大周方向移动。
    长长的队伍背后,有一行人也以同样的速度保持在了半里外,只是他们走的路,各有不同。有的继续跟随在后,有的则是入了隐蔽林中。
    沈瀚随谢时走山路,已经入秋,进了林子里没有日光照晒,山风吹来,倒是有些凉意。他跟随在谢时一侧后面,见林中没有其他人,才道:“大人,为什么每次你都要走山路,明明大路更好走,怎么不让他们走走,偏要自己来受这个罪?”
    步伐并不快的谢时闻声答道:“平时我们没有空练武,走多点山路,至少能锻炼脚力。”
    “……哦。”沈瀚还以为他是体恤下属,所以把轻松的活都给了他们。他果然不该想这么做,这半年不到就取得国师信任升任为暗卫掌司的人,怎么会是个良善之人。不过身为他的下属,沈瀚还是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他,“大人,国师交代一定要让端王死在路上,如今刺杀失败了,这可怎么办?”
    “我在想。”谢时拧着眉头,目光微凝,“既然当时端王就猜到是国师要对他下手,那如果我们真的按照原计划将他杀了,国师的嫌疑只会更大。”
    沈瀚说道:“可是端王身边的人都知道端王在被行刺时叫了国师的名字,如果就此停手,反而更加坐实了国师要杀端王的事吧。”
    “可不是。”谢时笑道,“所以我早在刺杀失败时,就飞鸽传书回了大周,等国师回信,想必在端王回去的路上,能得到回信。”
    大周到南楚的路途遥远,司徒空早已在沿途布下了许多养信鸽的地方,以方便信息往来。
    在这个没有任何电子产品,也没有网络的地方,司徒空为了布置天网,煞费苦心,这也是他来到蓝星后,最讨厌的一点。
    现在他看着手上信鸽传回的讯息,看日期,已经是大半个月前的事了。他恨不得把鸽子拿去煲汤喝掉,蓝星的通讯真是慢得让人狂躁。
    他紧紧握着纸条,沉声说道:“回信,不许要端王的性命,但也不许他完好无损地回来。”
    “是。”
    暗卫去了养鸽房,司徒空站在高耸入天的祭台上,望天沉思。
    他在蓝星已经混得风生水起,也没有发现星际战队的人,但是还是得小心,随时观察天象,要是有什么异变,就赶紧离开这。
    该死的独孤羊,要不是他毁了自己的飞船,让他无法逃离别的星球,他就不会在这个科技极度落后的蓝星上待着,还要玩什么阴谋掌控权势。
    蓝星的东西不好吃,女人更是难看,毫无乐趣可言。
    “咚——”有球撞在脚下,撞得他脚上的铁器咚地一声作响。
    司徒空收回思绪,往后面看去,就见个男童蹦了过来,将他脚下的球拾起。
    男童不过五岁,但抬眼看他时,眼神却不像个孩童,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司徒空微微一挑眉,便垂下眼睑看他,心底是压不住的厌恶。
    ——他跟他爹一样,有着令人讨厌的味道。
    他蹲身看他,微微笑着摸他的脑袋,问道:“你怎么跑到上面来了?”
    第三十八章
    阿修没有答话, 只是抱着球看他。司徒空笑笑, 说道:“小哑巴, 以后没有我的准许,你不许偷偷溜上来。”
    他是怎么上来的, 司徒空一点都没有发现。如果哪天他要杀自己, 那他是不是也要死得不明不白了。
    这小哑巴的可怕, 司有言丝毫不害怕,他只知道一件事——这孩子是追月长公主的孩子, 虽然他不能承认他的身份, 也不愿给他姓氏, 只愿给他个简单的名字, 但司徒空知道,司有言暗中把孩子交给他抚养, 就是为了保证能够将孩子养大。
    但最想杀了这孩子的, 其实是他。偏偏顾忌司有言,所以他暂时不能动这个小哑巴。
    司徒空拎着阿修的衣领往下提, 离开了这高耸的祭台,让暗卫将他带出去。等他走了,司徒空才问道:“他怎么进来的,你们都没发现?”
    暗卫知道那孩子不正常, 正常的孩子怎么可能几个月就长得跟几岁似的, 也不知道国师是从哪里将这孩子带进宫里来的,看着阴森可怕。他答道:“禀大人,没有发现。”
    司徒空神色微敛, 自从阿修会走以后,就屡次发生这种事,连暗卫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忌惮这孩子,可是如果利用得当,却又能成为利器。
    除了他和司有言,谁都不知道这孩子是独孤羊和追月的孩子,现在独孤羊死了,但r星一定还会再派人来蓝星追踪他的下落。或许可以利用阿修,替他挡住r星追兵。
    司徒空沉思半晌,离开了这祭台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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