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林看了看她,然后很是顺从地坐了下来。
    伤口很深,翻开的皮肉能看见里面浅红色的嫩肉,瞧得潘小桃一阵心惊肉跳。这伤口正在眉尾处,离眼睛不过两指距离,若再往下那么一点点,势必会伤到了眼睛珠子。
    “这是哪个砸的?怎下手如此狠毒?”潘小桃忍了忍,还是问了出来。
    自打她来了赵府,因着她是个寡妇,又男女有别,平时和赵新林话都不多说半句,唯恐叫人瞧了去,传出了不雅的传闻出来。后来她被太太叫去,险些挨了打,而罪名便是狐媚勾主。这勾的主子是谁,不必问,定是指的赵新林。
    后头大奶奶去救她,和太太立在庭院里很是大吵了一番。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赵大哥在赵府的日子竟是这般难过。
    这太太不是他亲生母亲,待他还似眼中钉,肉中刺,若非大奶奶是太太的侄女,又愿意护着赵大哥,赵大哥的日子想来会更是难过。
    潘小桃仔细地收拾着伤口,轻轻上了药,又拿了棉纱一层一层细细地缠了起来。
    “你带着锦娘跟我走吧!”赵新林忽的张口说了这么一句。
    潘小桃心里一惊,强做镇静问道:“赵大哥说的什么?”
    被这么一问,赵新林忽的醒悟过来,想起刚才自己鬼迷心窍一般说出的话,面上不禁露出尴尬的神色来,忙解释道:
    “你也晓得的,太太待我好似肉中刺一般,势必是要清除出去的,今个儿父亲也不知又听了她说了什么,把我叫去骂了一顿,又拿砚台砸伤了我。我知道你也差点挨了打,这赵府待得不安全,我想着,倒不如我在外头置办一所小院子,你清清静静地住着,倒也安全省心。”
    潘小桃这才松了心弦,笑了笑,道:“赵大哥不必过虑,有大奶奶护着我,想来我也吃不得什么亏。再者,松儿少爷很是可爱,这时候要我走,我还舍不得他呢!”
    听得赵新林脑门子上又是几行青筋直蹦,默了默,问道:“那孩子很乖巧?你很喜欢他?”
    潘小桃来了这么些日子,是知道赵新林压根儿就不去大奶奶屋子里夜宿的,虽不晓得为了何事两人竟是如此生分,但见赵新林连松儿也不待见,潘小桃心里还是觉得,赵大哥这般做实在有些太过了。
    今个儿既是说到了这里,潘小桃便多了一句嘴,道:“这事儿原不该我说,只是赵大哥也不是旁人,我就多说几句。不管赵大哥和大奶奶生了甚个嫌隙,可松儿却是赵大哥的亲生骨肉啊,赵大哥实不该待他不闻不问的。还有大奶奶,我不知她如何惹了赵大哥,可瞧着她那般护着我,素日里又很是厚待我,我也晓得,这都是借着赵大哥的光。说到底,大奶奶还是为着赵大哥的缘故。这俗话说,夫妻吵架是床头打床尾和,赵大哥你……”
    “行了。”赵新林忽的张口截断了潘小桃的话,面色淡淡的,瞧着她道:“多谢你给我清理伤口,我头疼,想睡一会儿,你且去吧!”
    这就翻脸了?潘小桃心里猜着,大约是方才那番话惹了他不快的缘故,虽是不清楚哪里说错了,但还是应下,转身收拾了桌面,往外头去了。
    见着潘小桃轻手轻脚闭了门走了,赵新林沉默地坐了片刻,才叹了口气,起身到床榻那里躺下,闭了眼,很是心事重重地想了半晌。
    父亲待他愈发严苛无情了,母亲叫他不得放弃赵家的家产,要去争,要去夺,可如今这情况,便是父亲百年后故去,这家产也势必落不到他的手里。他每日里辛辛勤勤地管理着外头的生意,到头来,只怕是一场空呀!
    作者有话要说:  我开了个新脑洞,是志怪言情的,一条主线,单元小故事那种,喜欢的小伙伴可以先收藏起来呀。
    《贵女异闻录》
    文案:
    邬惟芳决定收养这只黑猫的时候,
    并没有想到,
    这只猫,
    竟然是妖界玄狸大王的小世子
    ……
    这是一个穿越到陌生朝代的菇凉,莫名其妙成了阴阳眼后,魑魅魍魉丛生的捉妖打鬼日常。
    一句话简介:世子爷,我又碰见鬼了!
    ☆、第058章
    赵新林不肯撵了潘小桃出去,又不愿违背了母亲的遗愿,放弃了赵府的财产,然而赵府的大权又都握在父亲赵威的手里,他左右为难,于是只好装傻,打算过一日算一日。
    然而赵威的眼里早就没有这个儿子了,那秦氏又不住口在他耳根子旁吹枕头风,赵威又哪里会饶得过赵新林去。过了两三天,赵威叫了小厮过来,问他听风苑里头那个新来的奶娘可还在。
    小厮回答还在,赵威便怒了。叫人喊了管家进来,吩咐他领了几个壮实的大汉,去把听风苑里头,伺候二少爷的那个姓潘的奶娘给轰了出去。
    彼时,潘小桃正抱着赵松,和秦月娥还有锦娘都坐在院子里笑闹。正是开心之际,门扇被人从外头重重拍响。
    秦月娥听那声音粗重无礼,不禁大怒,同丫头道:“你去瞧瞧是哪个眼瞎的在敲门,看我不叫人打折了他的狗腿。”
    那丫头方打开门,官家便示意那几个粗壮汉子推开门闯了进去。那丫头立在门处又是害怕,又是恼怒,尖声喊道:“你们这些瞎了眼的奴才,竟敢在大爷院子里放肆。”
    秦月娥眼见院子里闯进来这么几个嚣张的奴才,不由得又羞又气,起身质问:“你们要作甚?”
    官家走上前冲着秦月娥笑眯眯地作揖,然后道:“老爷交代了,把那个姓潘的奶娘给轰出去。大奶奶,这可是老爷的吩咐,且把那奶娘交出来,咱们这些子奴才,也好交差呀!”
    秦月娥绷着面皮,羞怒地看着来人:“潘氏是二少爷的奶娘,她好端端的,又不曾犯了大错,凭甚轰了她出去?”
    管家依旧笑道:“这个是老爷的命令,咱们是做下人的,自是主子说甚,便听甚。大奶奶若是有异议,自己个儿去找老爷理论便是。”说完瞬时退了笑意,喝道:“那把姓潘的奶娘找出来,然后轰出去!”
    洪嬷嬷立时挡在潘小桃跟前儿,她既是怕吓着了赵松,又怕那潘小桃当真被轰了出去,自家奶奶在大爷那里不好交差。
    秦月娥是个有恩必报的,赵新林绿云罩顶的情况下认下了松儿,能让松儿以后在人前能堂堂正正做人,只此一点,秦月娥便愿意得罪了赵府的真正当家人,护着潘小桃。
    于是秦月娥也挡在了潘小桃身前,冷笑道:“你们只管轰她便是!”
    管家一瞧这情景,却是迟疑了。好歹这是赵府的大奶奶,还是太太的娘家侄女,若是不管不顾起来,伤了她,他不过是赵府的一个奴才,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他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转过脸招呼来一个小厮,叫他去禀报给老爷听。
    这边儿,洪嬷嬷也使眼色给一个丫头,那丫头得令,也悄默声从角门溜了出去,去寻赵新林报信。
    于是半盏茶的功夫后,赵新林,赵威还有秦氏一起来了听风苑。
    赵新林一见赵威也来了,晓得今个儿潘小桃势必是要被撵出府的。他心里极度不甘,可又无可奈何,腔内憋了一口气,心道,走便走,总是他呆在府里头再是劳心劳力,有父亲在一日,这赵府也不会分给他半两银子。
    外头的生意虽是他操持,可要紧的地方还都是父亲把持着。他日日辛勤,也不过是为着旁人做了嫁衣裳。倒不如走了,自己个儿在外头好生闯荡一番,寻了好时机杀回来,到时候再仔细清算这里头的恩怨也不迟。
    赵新林心里一定,面目上便冷笑起来:“父亲非要撵了潘氏离去,不过就是容不下我罢了,杀鸡给猴看,何必呢!直接张了口,我又不是腆着脸不肯走。”说完冲潘小桃道:“去收拾了包裹,带上锦娘,咱们走。”
    潘小桃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赵府的两个当家人,竟致使他们如此容她不下。一个叫了她去便要打她板子,另一个连叫她也不叫,直接就派了人撵她。
    她原是想不明白,只是瞧着如今这阵势,只怕真是和赵大哥说的那样子,这赵府容不下的并非是她,却是赵大哥。而她是赵大哥带进来的,赵大哥既待不下去,她又哪里能待下去?于是点点头道:“知道了。”把赵松给了洪嬷嬷抱,自己拉着锦娘,转身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院子里,赵威也不说话,只阴着脸,望着石桌。秦氏早就想把赵新林挤兑出府,有他在,赵新泽压根儿就不敢回府。如今心满意足,面容上就带了得逞的得意。
    秦月娥却是看不惯,胸前几阵起伏,最后忍不住道:“大爷每日里为赵家的生意操持劳心,没有辛劳也有苦劳,他并无大错,凭甚撵了他出去?”
    赵新林眼见秦月娥此时此刻还护着他,不由得大为感激,瞥见秦氏登时漆黑的脸,有意恶心她,于是道:“多谢你的深情厚谊,只是不必再多言。容不下我,我走便是,只是可怜了松儿,以后再不能时常见得父亲的面了。”
    秦月娥听了这话心里一阵感激,有了大爷当众的这番话,松儿的身份再不怕别人置喙,便是流言满天飞,也是不怕的。于是流了眼泪道:“大爷放心,我必定日日同他念叨大爷,不叫他忘了大爷。”
    赵新林不肯认赵松,不许他的名字上族谱的时候,秦氏也是恨得牙根儿直痒痒,可如今赵新林当真认下了,看似感情还不错,秦氏心里却更是不好受起来。
    这孩子明明是她儿子的种,做甚要把这个小杂种当爹。瞥见自家娘家侄女两眼泪汪汪地看着那小杂种的模样,秦氏气得胃疼。分明就是自己儿子的人了,一颗心不说为着她儿子着想,竟还敢惦记着野男人,真是淫.荡不知羞耻。
    赵威却并不为赵新林的宽厚大量所感,见着小秦氏果如秦氏所言,对赵新林极是感激涕零,那赵新林又是一副依依惜别的模样,心里只觉自己这大儿子城府极深,心眼子贼多,于是更不愿他留在府里,冷冷道:“既是要走,赶紧走了便是,男人大丈夫,莫要言而无信!”
    眼见父亲如此绝情,赵新林冷冷笑了两声:“赵老爷莫要担心,我必定不会言而无信,赖在赵府里头不走的。”
    听见赵新林连父亲都不喊了,赵威心里恼怒,面上却愈发冷峻起来,道:“如此甚好。”
    四个字,摧毁了赵新林对自己父亲的最后期待,他缓缓闭目,舒了两口气再睁开眼时,便瞧见廊下牵着锦娘慢慢走来的潘小桃。
    赵新林瞅着潘小桃走近,上前接过她的包袱,温言道:“走吧!”
    见他们真要走,秦月娥难过地道:“你们好好保重。”
    赵潘二人皆点了点头,随即便离开了听风苑。
    路过花园门口时候,潘小桃忽见一个穿着桃花红团花锦缎褙子的女子立在月亮门下,漆黑乌发挽成的发髻上,垂着两根明晃晃的金步摇。见着他们走来,脸上立时露出一抹笑,前行几步冲着赵新林甜甜喊了一声:“赵郎。”
    这个称呼喊得是又甜又腻,潘小桃瞬时便觉察出了这女子和赵新林之间的不同寻常,不禁又去瞧了那女子两眼。
    却见她的头发是挽起来的,俨然是嫁过人的。又是在赵府里头住着的女子,瞧着身上的打扮,不是赵老爷的妾侍,便应该是赵府二爷的女眷了。
    正是疑惑着这女子的身份,却听赵新林小声道:“快些走!”
    潘小桃不禁起疑,这女子分明是在等他,怎的赵大哥的模样倒好似不乐意理会她呢?然而她也只是这般想了一回,便拉着锦娘大步走了起来。
    那女子见着自己等着的人压根不理会她,几步上前拦在三人面前,眼圈儿泛红,纤指抬起,指着潘小桃道:“赵郎如今不理会我,莫非是移情到这个奶娘身上不成?”挑剔且厌恶地看了潘小桃两眼:“不过长得稍显狐媚些,赵郎原先不是这般喜好颜色的,怎如今也变成了这幅模样?”
    赵新林再不成想过,当年倾心喜欢的女子,如今竟成了这幅模样。
    他当初身中剧毒,并不曾有闲暇时间去查清楚这个女子和赵新泽之间的事情。
    但是自打他重新回府,断断续续的,也是听到了不少关于这个二奶奶的谣传。这才知道,当初竟是她主动诱惑了那赵新泽。而赵新泽起先要娶的妻室,却是他如今名分上的妻子,秦月娥。
    如今再看着这女人一副被辜负的楚楚姿态,赵新林不禁怒了:“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便是小桃面相狐媚,可我却知,她是个贞节可敬的好女子。却不比那些面相清纯,私底下却是不为人齿的女子好了不知道多少。”
    这却是指桑骂槐讥讽她不成?
    赵二奶奶情不自禁地抚上了自己的脸,她的长相她清楚,用着二爷赵新泽的话,不过是清汤挂面略有些楚楚姿态罢了。登时气得面色绯红,恼怒道:“你当初可是赞我濯而不妖,清淡似画的。不想才过了这么些时日,你便换了副心肠,竟是变得好色起来。”
    赵新林见此女俨然汹汹之态,面目上毫无羞耻内疚,竟是一门心思还指望着他痴心一片,爱恋着她这个琵琶别抱,凉薄水性的女子,登时觉得可笑至极,冷冷呵笑两声,道:“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今个儿才明白所言非虚。”转过头对潘小桃道:“走了。”说完推开了那挡在路上的赵二奶奶,背着包裹,带着潘小桃和锦娘继续往外走。
    赵二奶奶气不过,还要去撵,却听身后有人唤她:“二奶奶,太太寻你,叫你快些去堂屋见她。”
    一听是秦氏找她,秦二奶奶立时皱起眉头来。那老女人向来不喜欢她,以为是她坏了赵新泽的好姻缘,却也不想想,一个巴掌拍不响,那种事情,怎能都怪到她一个弱女子身上。
    立在原处看着遥遥远去的赵新林,心里又忿忿起来。
    当初以为这个男人中了毒肯定是活不下去的,这才耍了心眼和那赵新泽暗地里好了,如今这人却又好了,想着赵新泽的花心,再想一想当初这人的痴心,秦二奶奶心里愈发不顺起来。朝着潘小桃的背影狠瞪了几眼,嘴里嘣出了两个字:“贱人!”
    ☆、第059章
    出了赵府,潘小桃问赵新林:“赵大哥,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这般被逐出家门,也不曾收拾了行囊,带足了银两,以后可要怎么办?于是想起自己攒下的银子,心想着银子搁在她这儿也不会生崽儿,不如给了赵大哥叫他去做生意,想着便说道:“我这里攒了两百两银子,赵大哥寻思寻思,看能做个什么样的小生意?”
    赵新林立在门前正在回首张望,想着自己母亲心心念念的,再想着父亲待自己的冷漠无情,只觉可悲又可笑。
    正是心灰意冷之际,忽听得潘小桃的话,转过头见得潘小桃抱着锦娘,正担心地看着他,不由得心里一暖,唇角就带了笑,温声道:“莫要害怕,我在外头置办的有田产家舍,便是自此不劳作,一辈子吃穿也是不愁的。”
    见潘小桃面带惊讶,赵新林笑道:“好歹我管了家里的生意这么些日子,就是再傻,只瞧着父亲待我的情分,也晓得暗地里给自己置办些私产。”于是带着潘小桃和锦娘去了他私底下买下的庄园。
    庄园在县城近郊,并不大,但胜在精致。
    潘小桃牵着锦娘顺着长廊一路去了后花园,赵新林跟在后头含笑地看着锦娘新奇地左看右看,不时发出惊叹的叫声。
    彼时正值八月,园中种了一片金桂,花开似海,香气怡人。锦娘用力耸了耸鼻尖,然后娇声娇气地同潘小桃道:“娘亲,我们以后是要住在这里吗?”
    潘小桃只要瞧见锦娘的小脸儿心里就软成了一团棉,见她如此娇声浅语,不禁笑了起来,暖暖地望着她道:“是呀,以后我们就住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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