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孩子,说来经历比她还要坎坷,但这敢说敢问的胆量,可比她多了。万贞摸了摸她的脑袋,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这事究竟对你有利还是不利,然而……我感觉不那么好。”
    李唐妹偏头看着她,忽然道:“可是皇爷向来以娘娘为重,他这么费劲准备做的事,一定对您是有利的。即使这样,您也不希望我冒险吗?”
    万贞微微摇头:“损人肥己是天底最具诱惑的事,谁会不想呢?若我眼前不见,不知,不熟也还罢了;如今我猜到了,你又是我看着长大的人,这种事……我怎么能理所当然的生受?”
    李唐妹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娘娘,无论宫里还是我出身的峡峒,能像您这样把人当成人,并且予以尊重的人都很少见。因为这世上很多人都没有把自己当人,自然更不会将别人看成人。唯有您,看重自身,也看重别人,从来不轻忽别人的生命和利益。若是世间真有福报,那么它就该让您这样的人得到。”
    万贞逆了天命而来,不敢奢望什么福报,却害怕朱见深会为了她而过多的折损气运。在后宫已经有子的情况下,只要朱见深健康平安,长寿多福,不为她所累,对她来说,怀孕与否并不要紧。
    若是她怀孕,就有可能伤害朱见深,那她宁愿这个孩子不要来。
    她一心盼着孩子快点来,以减轻前朝后宫对朱见深的指责压力时,孩子几年不来;在她私心里并不怎么期盼孩子来的时候,孩子却来了。
    万贞自己犹未发现,一直密切关注的朱见深却早发现了,把李唐妹叫过来问:“朕许你一场世间无人能及的大富贵,你想不想要?”
    李唐妹眨了眨眼,问:“什么样的大富贵?”
    朱见深指了指仁寿宫方向,道:“操弄夏时那样的阉奴如蝼蚁,只有你欺负别人,别人永远都欺不得你的大富贵,怎样?”
    李唐妹早把这件事在心里琢磨了许多遍,得到他这句话,就确定了,问:“皇爷是要借奴的名分让娘娘生子吗?”
    朱见深不答,问:“想要吗?”
    这实在是沷天富贵,没有人可以不动心。李唐妹禁不住咽了口口水,按住怦怦乱跳的心口,好一会儿才道:“娘娘早和奴说过话,让奴不要为了一时的富贵迷惑,误了一生。”
    “这怎么能叫误一生呢?虽然你不能外嫁,但这孩子以你之名生下,便如你的亲子。”朱见深看着她,忽然道:“最重要的是,有朝一日这孩子登基为帝,你的名字必然与她一起青史并列,无论爱憎怜叹,总在一起。难道这不比你现在只为她执掌库藏,再尽心尽力也不为世所知要强吗?”
    李唐妹面色骤变,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出了一层薄汗,半晌才道:“皇爷确实洞察人心,谋算无遗。只要娘娘同意李代桃僵,奴一定倾尽心血抚育皇子。”
    朱见深松了口气,道:“只要你愿意,劝服贞儿便不难。”
    孩子来了,万贞虽然发现得比朱见深晚,但也不过慢了半步便有所感应。在孩子的事上她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不敢召御医问诊,却等到朱见深回来,才问他应该怎么办。
    朱见深早做好了准备,笑道:“当年宣庙为了吴娘娘,在宫外营建了安乐堂,皇叔就是在那里出生长大,直到开府为王的。我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你和李唐妹一起避居安乐堂,直到孩子出生再回宫。”
    万贞对孩子的最大期盼,是他能够平安出生;至于亲自抚养长大,她是想都不敢想,怕想得太多害了孩子,也害了朱见深。但借李唐妹的名分生孩子,她始终心有不忍,便道:“我还想问一问唐妹。”
    李唐妹在外面等着,万贞沉默片刻,涩声问:“唐妹,替我抚育孩子,固然可以获得一世富贵,可那也就断绝了你嫁给意中人的可能。虽说人这一生,情爱不是必须,像秀秀她们那样不嫁人也可以活得很好;但若是明明心有期盼,却在应当爱恋的少年时光舍弃情爱,终不免遗憾。而我的孩子,我盼望抚育他的人心无匮乏,让他从母亲身上感受到的,都是积极的感情。却不希望你带着憾恨,勉强自己视别人的骨肉如己出。那对你是折磨,对孩子来说,也不是好的生长环境。”
    李唐妹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回答:“娘娘,您提醒的我都想过了。可是我喜欢的人已经有了家室,并且幸福美满。我这辈子不想嫁人,但却很想有个孩子。如果这孩子可以不用自己受痛生产,却能带给我无双的富贵,那就更是十全十美了。”
    万贞哑然,李唐妹抬头看着她,认真的说:“娘娘,我是真的很想很想要这个孩子,求您成全!”
    十月,万贞借口天寒修整昭德宫,带着李唐妹和汪直避居安乐堂。次年七月,于安乐堂内产下一子。
    第一百九十章 求君一世清安
    李唐妹从稳婆手中接过孩子,心里也分不清究竟是高兴还是害怕,又或是满足、期盼,双手都在颤抖,好一会儿才颤声道:“娘娘,孩子长得很好……尤其是头发,又浓密,又黑,像极了你,你要不要看一看?”
    万贞的体质确实异于常人,莫说昏迷,就连疲惫也不重,仍然清醒无比。她听着孩子一声接一声的啼哭,心痛无极,却不敢转头去看一眼,捂着眼睛嘶声道:“我不看……唐妹,只要你真心爱他,那他这一生,便只会有你这一个母亲。无论你怎么教养,我都不会多话,更不会在你付出心血抚育他后,又妄想从你身边夺走他。”
    李唐妹点头,这孩子还未出世,她就已经参与了他的生长过程,如今真捧到了她手上,感受到新生命在怀里柔嫩而轻软的啼哭,她才真正明白这份托付所代表的信任与分量,沉声回答:“你放心,除了骨血不出自于我,但凡你能给他的爱,我一样给他!我会让他感情富足无缺,变成一个宽厚温柔的人。”
    万贞咬紧牙关,半晌才道:“你带孩子走吧!我会将御马监交给汪直,从此以后他便负责安乐堂的守卫,来往于两地。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让他转告我和陛下。”
    李唐妹忽将孩子交回稳婆手中,持了剪刀从孩子头顶剪下一绺胎发,装在荷包里塞进万贞掌中,含泪问她:“你呢?有没有什么东西想给他贴身留存,聊做慰籍的吗?”
    万贞将胎发紧紧的握住,放在心口上,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冲动,摇头:“不,那是你的孩子,他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自己的孩子,却要借别人的名分出生,没喂过他一口奶,没抱过他一下,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上一眼。尽管理智告诉她,这样做才是对他好,但从感情上来说,她仍然难以接受。
    朱见深心中虽然也些难受,但父亲对孩子养育的细节总不比母亲细心,且皇室养育皇子,本来就没有要求做父亲的日日陪伴。对于他来说,孩子寄养在安乐堂,上有叔父照应,下有李唐妹护持,外面还有汪直领着御马监守卫,说不定比在宫中长大更好。
    他心中的这点难受,与其说在于孩子,不如说痛惜万贞无法与孩子名正言顺的相认相守,只能一生远望。他示意李唐妹抱了孩子出去,替万贞抹去脸上的眼泪汗水,柔声道:“别难过了,虽然不能相认,可孩子就在我们羽翼之下,只要你想,每天都能来看。”
    万贞苦笑摇头:“我怎么敢来呢?我这样的命分……走吧!我们回昭德宫!”
    朱见深大惊:“你刚生产完,怎么能见风?”
    万贞怕自己在这里停留得越久,对孩子越是不舍,命分影响到孩子的健康。莫说只是生产过后,不宜见风这样的说法,只要真能对孩子有益,就是让她舍弃性命,她也愿意。见朱见深不肯,便握着他的手恳求:“让我回去吧!这样我才安心,孩子才安全。”
    生子而不能养,不敢养的内疚与痛苦,让万贞好长一段时间都情绪低落,尽管汪直每天都会巨细无余的报一遍小皇子的日常,仍旧难以缓解。朱见深知道她的心结所在,便加倍的小心陪伴。
    万贞也想让自己快点好转,可人类的情绪,有时候真的不容易控制,明明她很努力的想转移注意力,但心神一晃,却又忍不住滑了回去。朱见深令人捧了一批藩国进献的奇巧之物过来,想让万贞选些喜欢的把玩,见她口中应着,心思却不在上面,不由得有些挫败:“贞儿,我知道你念着孩子……可是,难道现在对你来说,只有孩子要紧,我就什么样你都不在意吗?”
    万贞浮散的心神聚拢了两分,回答:“哪能呢,我……”
    她开始是真的随口一说,但目光在朱见深身上一凝,却当真吓了一跳,惊问:“你怎么这样子?生病了?”
    她这段时间太过疏忽,完全没有注意到朱见深已经瘦了一圈,两鬓不像过去那样白发隐藏不显,却是星星点点的足有几十根,看上去很是明显。这些年来她的相貌一直没怎么改变,白发更是从来不见。可他小她十几岁,如今看来却反而比她衰老得快。
    万贞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顿时将原本自怨自艾的情绪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急召御医过来问病。御医也是无奈:“娘娘,陛下忧劳过度,心血损耗过甚,只宜静养,不宜多思多虑。然而一国之主,每日诸事繁杂,案牍劳形,又如何能够治气养生?娘娘与其召臣下治病,莫如日常多劝陛下保养玉体。”
    万贞心一沉,她一直害怕朱见深替她养魂会损伤身体健康和寿数。再加上他们的孩子也属于偷天骗命而得,如此种种,若都损耗朱见深一人,怎么得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心惊胆战,把原来放在孩子身上的心思都转了回来,用心照料朱见深的起居。朱见深知道事情的根底,见她为自己发愁,又高兴又心酸,在她劝他按时休息时叹气道:“我也想遵医嘱治气养生啊,可是你看看……这么多折子,内阁还催促不休,哪里能按时休息?”
    国家大,地域广,事务就多,这边葫芦还没有按下去,那边瓢又起来了,起起伏伏,折腾不休。万贞也知道这是实情,叹气道:“事务再繁,说到底你也不过是拿个主意,真想具体施行到地方,还是要靠官员。莫如让几位阁老多担待些,省得你过分劳累?”
    朱见深摇头,他固然用人不疑,对以前的李贤、陈文,现在的彭时、商辂等人都尊重礼让。然而帝王心术,驾驭朝政分权治世,乃是本能。内阁如今已然权重,他绝不可能因为体弱就将事务全都托给他们做,以至耳目壅塞,君权旁落的。
    “贞儿,你的字迹与我一脉同源,外人看不出来。莫如这些问安、礼仪一类无关紧要的折子,就由你帮我批了罢。”
    地方官员久不面君,为了维持君臣感情,除了治下政务,日常免不了要写些给皇帝问安、道贺、叙功一类的章表。这样的奏折属于人情来往,不仅臣下希望皇帝记得他们,皇帝也需要安抚慰问,才叫君君臣臣。说重要,它没什么大事;说不重要,它关系着地方官对君王的认同和忠诚。虽不紧急,但也必须批复。
    若是地方行政税赋、救灾平乱、军队调动、升迁任免一类的奏折,万贞不会轻易沾手。但这种人情来往的奏折,她却没什么顾忌,也不推辞,接过朱笔替他将折子批了,与他相携回宫休息。
    时值霜寒,百花俱凋,唯有菊花盛放,在昭德宫摆得争奇斗艳,花香满室。万贞刚来时对菊花有些顾忌,随着习俗浸染,却是喜欢上了它吉祥长寿的传统含义。进门就看到一本十丈垂帘,不由得驻足观赏,笑问:“什么时候搬来的?长得真好。”
    朱见深有些抱怨:“我早让人养好送来了,只是没有催开。你这段时间心里就没我,哪会留意这个?”
    他一脸委屈,万贞连忙赔礼:“好啦,好啦,是我不对!我以后一定时时记着你,不管有什么人,什么事,都绝不疏忽你半分,好吗?”
    朱见深微嗤了一声,道:“话是这么说,要做到才好。”
    她恢复了常态,他的兴致也就上来了,拖着她满殿赏花:“今年花房里养好的珍品可不少,除了十丈垂帘,墨菊、绿云、泥金连环、西湖柳月、绿衣红裳、玉壶春……还有这个,玉郎。”
    万贞陪着他一路看来,听到这本菊花的名字,不由一笑,转头看他:“咦,这个玉郎,比我的玉郎可差远了。”
    朱见深忍俊不禁:“你又来哄我。”
    两人多年相依相伴,言行举动自有默契,赏花绘画赋诗的消磨时间,近侍也都远远避在柱边殿角,不近前碍他们的眼。
    然而,不管万贞多么用心的替朱见深调养身体,也只是稍稍缓滞了他的白发增生,却一直没能将他的根本补回来。从孩子出生起,他的体质就比以前差了许多,但逢气候突变,必然不适。
    他还少年的时候,她曾经因为自己年长,害怕老得太快,与他不相匹配。但现在时光似乎在她身上停滞,一直保持着她盛年的模样,她却宁愿岁月公平,不要将本该由她支付的代价,全都转嫁到爱人身上,使他年纪尚轻,却提前有了衰弱体虚的症状。
    成化七年十一月,朱见深立柏贤妃之子朱佑极为太子,并为他大赦天下积福。可无论怎样美好的祝愿,仍然不能挽回天命的无情,小太子立位不过五个月就夭亡了。
    朱见深和万贞虽然早有不祥的预感,但真到了这一天,却仍然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朱见深辍朝一日示哀,命礼部厚葬太子,过后大病了一场,御医随侍不离才抢救回来。
    万贞衣不解带的陪着他,直至他病情好转,才去妙应寺问一羽,朱见深替她养魂以及孩子平安出生,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
    一羽不说实话,她无可奈何的站在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里,望着巍峨的金身佛塑,突然泪流满面。
    多年来,无论遇到什么遇境,即使命运再多的不公,她也始终没有真正向所谓的神佛低头乞怜。但在这一刻,她却对着殿中的佛像跪了下去,俯首恳求:“假如世间当真神佛有感,请让我承担自己的因果,不要让他来为我付这个代价!我宁愿就此老去,余生飘零,只求你们,让孩子平安长大,还他一世清健安康!”
    第一百九十一章 百年相托未负
    朱见深这一场大病之后,不得不将大多数朝政都托给商辂等人处置,将每日的常朝改成了三日一朝。不朝之日,便倚重怀恩等司礼监秉笔太监中外传达,在昭德宫理政,哄万贞帮着他批折子。两人的笔迹像了个十足,连彭时和商辂这样的每日与皇帝文书来往的阁臣也难以分辩。万贞代批的奏折越来越多,但外朝居然都没人看出来。
    万贞替他批折子,朱见深便倚在旁边迎枕上看书,突然叹了口气。万贞虽在一边忙碌,却时刻关注着他的状态,一听到他叹气,便问:“怎么了?”
    “没什么,读史嗟叹而已。”
    万贞放下朱笔,转头过来一看,他读的却是汉哀帝爱重董贤,自感寿命无多,意欲禅位董贤,以免他受害一段。她对这史上有名的断袖君臣也很有兴趣,不由笑问:“叹哀帝短视?”
    朱见深摇头:“董贤以男身得宠于帝,若真要护他周全,当使之为一代贤臣,朝野敬重。却不该令他以佞幸之名显耀于世,徒令天下鄙薄。董贤根基浅薄,既无能治理朝政,又不得人心统驭群臣。哀帝事前不设法固其根基,丰其羽翼,令其有力自保,临到将亡才想托江山保其平安富贵。这禅让不是保全,却是催之速死。”
    万贞心头一突,伸手取了他的书,笑道:“哀帝昏聩无能,有什么好说的。你看得烦了,咱们就想些好玩的舒散舒散,别感叹啦!”
    她多年红颜不败,相貌仍如旧时瑰丽绮艳。因为多年执掌大权,一呼百应,本就锋利的眉眼气势愈盛,令人不敢平视。唯有在他面前,才会敛去身上的锋芒,只剩下无限宽厚的温柔,抚慰他平生忧劳惶恐。
    他想让她一生平安无忧,无忧他没能做到,但这“平安”二字,他总是能做到的:“贞儿,我想让万安入阁。”
    万贞有些诧异:“如今内阁无缺啊。”
    朱见深道:“彭时、吕原都请致仕,我留了彭时,吕原已经二辞。”
    万安入阁对万贞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她微微皱眉,道:“万安才能平平,品性亦一般。”
    朱见深何尝不知,但他为以后着想,叹道:“让他入阁先随着几位先生办事,练上几年,总会有长进。至于品性,终要看如何钳制。若是没了约束,纵是商、彭几位先生,也难保就不失其行。”
    他下了决心,就不让她再想了,笑眯眯地说:“别管这些了,我后背痒,快来帮我挠挠。”
    这一挠便是满室春光,旖旎无限,政务上那点小分歧,早被忘了。
    成化十一年,安乐堂里抚育皇子的李唐妹病重,自感时日无多,令汪直传讯,问皇三子当如何安置。
    万贞心急如焚,急派御医前往安乐堂问诊。然而安乐堂近几年来有一羽照拂,住着皇三子和养病的小郡主,里面搜罗的医生医术实不在御医之下,更兼有道佛两家高人帮忙调气理息。安乐堂治不好的病,御医也无能为力。
    李唐妹是她和朱见深千挑万选出来的人,多年来爱三皇子如己出,在三皇子眼里那就是他的亲生母亲,世间至亲至爱之人。万一她真的药石无灵,三皇子就要稚龄承担丧母之痛,而她又不敢认子抚养,届时这孩子怎么办?
    明明拥有无边的权势,但想到无常的天命,万贞就有一种窒息的痛苦,站在安乐堂外,却不敢进去探望。
    一羽随着她越逼越紧,已经好长一段时间躲着不敢见她了,今天却主动过来安慰:“放心罢!这孩子已经六岁,真正的劫难已经过了,会平安长大的。”
    万贞转头问他:“你敢保证?”
    要养大一个孩子,千难万难,一羽自己的女儿都因为心肺之病难除而不得不出家清修,又哪来的能力替三皇子做保?
    一羽语塞,好一会儿才道:“我已经尽力了,你要再苛责,我也没办法。”
    万贞哼了一声,道:“我要是怪你,还会让你轻轻松松的拿走黄神越章印?”
    那枚黄神越章印最初守静老道是替她祭炼出来护持神魂的,后来朱见深又让致笃施法做龙含珠之局,以此印为中介,用他的精血气运帮她养魂。如今她和朱见深同命同运,已经合为一体,有无这枚法印关系都不大。但这印化入了他们的精血,被国运龙气润养多年,自然有不同于道家法印的妙用。
    一羽应诺护持三皇子,正是为了让朱见深心甘情愿地送出这枚法印。现在万贞说破其中的奥妙,他也有些尴尬,干咳一声:“我替你们将孩子守到这么大,花费十年心血,为大明再续了几十年的气运。换到这枚印,所作所为,于国于家,于理于情,并无亏欠。”
    万贞自然知道他没白拿东西,但她和一羽多年损友,斗嘴已经成了习惯,直接就回了一句:“国运是在你们兄弟手上初见衰败之端的,你设法续运,不过是挽回前过而已。”
    一羽气结,万贞也意识到自己说得过了,又歉疚的道:“我错了。”
    一羽哼了一声,过了会儿才道:“如今皇帝和你……命势已成,按说不会再为天命所困。李唐妹若死,你把三儿接回宫去抚养,应无大碍。”
    他拿黄神越章印,自然是想借万贞在其中留下的印记,破开时空节点,一偿他早年探寻时空奥妙的夙愿,并带女儿渡世寻医。万贞清楚他的意愿,心里虽然仍旧不安,但却不想让他再操心了,点头道:“好,我接他们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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