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也在旁边跟着道:“矮子里头拔高个儿,咱们这宅子在杏儿胡同里,可算是大户了。”
    “确实如此。咱们对面有两户人家,张家和李家;左右也有两户人家,纪家和杨家,几家住处都是不大的。不过,李家因是做布料生意的,地上稍微宽敞些,纪家有位秀才公,添了些文雅。不过瞧着都是和善人家。”
    “可不是和善么。”红豆捶了捶肩膀,她不像阿黎,一把子力气。她能把这些东西带回来,已经废了老大的劲了。
    走到时候轻轻松松,回来的时候,竟然连黄豆,咸鱼也带了过来。正好,今儿就给阿黎吃黄豆焖咸鱼,焖他个一锅。天天焖,天天吃,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出来瞎折腾。
    正说话呢,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红豆眉头一皱,赶紧上去查看了。一面走,还一面嘴上嘀咕,这破地方,连个看门的小厮都没有,这像什么事儿呢这是。
    门一打开,红豆就愣了一会儿,这不是方才她在纪家看到的那位纪家娘子呢?
    纪家娘子不过二十来岁,兴许是日子过得安逸,脸色红润,身段也有几分丰腴。见到红豆,纪娘子立马道了来意:“红豆姑娘,打搅了。早上你家姑娘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我琢磨着,还是过来道声谢才好。”
    红豆立即笑道:“纪娘子客气了,不过是点干果,有什么谢不谢的。快些进来,我们姑娘正在里头坐着。”
    纪娘子只笑着。她原也以为只是写干果,后来打开一看,才知道内有乾坤。这干果点心,只怕每个十两银子,是绝对置办不起来的。相比之下,她送的那些回礼就单薄多了。
    不多时,红豆便客客气气地引着纪娘子进去了。
    纪娘子一路走来,隐晦地打量了这宅子一眼。她在这儿杏儿胡同里也住了不少年了,可这宅子却一次也没有来过。这宅子的前主人是位举人老爷,无奈早年丧妻,多年来也未续娶。这后院无人,自然女眷过来串门儿。
    待那举人老爷离京后,这院子也就这么空下来了。却不想,前几日忽然来了人,将外头的门匾给换了,昨儿晚上,竟连人也住了进去。
    若非如此,纪娘子也不知道,这宅子,早已换了主子了。
    等进了屋子,纪娘子便瞧见里头站着两位姑娘,一位正是她今儿看到的那位小鸢姑娘,正和另一位说这话。那侧耳细听的,着了一身淡色袄裙,头上只插着一根碧玉簪。身量娇小,瞧着还没有挽妇人的发髻,年纪应该也还不大,想便是那位女主人了。
    打扮的倒是素净,竟和两个丫鬟差不多多少了。
    待走进了,纪娘子便看到那位素净的姑娘抬起了头,随即倒抽了一口凉气。白白净净一张脸,不着脂粉,眼睛也是眼睛,鼻子也是鼻子,可偏偏就叫人瞧得挪不开眼了。
    好家伙,她可知道这位做什么穿的这样寡淡了。不寡淡,如何压的下去!
    纪娘子不动声色地看了几眼,随即笑了笑,同阿黎相互间见了礼:“这位便是江姑娘吧,好体面的模样!”
    阿黎忙道:“纪娘子谬赞了,快些坐下。”说完又让小鸢帮着备茶。
    纪娘子也没有客气,直接坐在了阿黎的旁边。两人都有心交好,言语间都带了几分亲近。纪娘子坐下后,将手上捧着的盒子打开:“今儿早上叫姑娘破费了。我们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我闲时做的些珠花还拿得出手,姑娘若是不嫌弃,只管那些戴吧。”
    阿黎看了看那珠花,满满一盒子,什么花样都有,便笑着接了:“纪娘子好巧的心思,这里头的珠花,好些我还没看过呢。”
    “都是随手做的。”纪娘子见她喜欢,脸上的笑也真心了几分,“听姑娘一口京话,也是京城人?”
    阿黎睁着眼睛糊诌道:“我们家原是京城人,后来因着做生意的缘故,一家三口都去了扬州。”
    纪娘子显然是好奇的,一言不发地听着阿黎说话。
    来历这种东西,最是飘渺,偏偏是个人用完有正经来历,否则别人也不大愿意与之相交。阿黎信口胡说,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在扬州住了好些年,本来好好的,谁知人有旦夕祸福,家父并家母,三年前俱都因病故去了。我孤身一人,守了三年的孝,这才又重回京城。”
    纪娘子立马握住阿黎的手,一脸怜惜道。佳人命薄,自古如此。
    阿黎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回了京城之后,方知原来的旧宅年久失修,已经不能住了。几番打探,这才托人打探到了这处宅子,于是便买下来,昨儿晚上才搬了进来。”
    “天可怜见的。”纪娘子唏嘘不已。
    后头的红豆皱着脸,听得纠结得很。阿黎倒是小小的心虚了一会儿,过会儿又听到纪娘子问:“那姑娘在京城,就没有什么亲眷?”
    “自是有的。这番上京,也是因为姨母家不放心我一个人在扬州。可惜姨母家到底不是自己的家,再者,我虽与表哥幼时便有婚约,可如今还如今到底还在闺阁,住到他家里,到底不好。”
    纪娘子点点头,可不是么,总住在未婚夫家里,还不叫人小看了。
    阿黎编着编着,连自己都觉得有些真了,凄凄惨惨地道:“我是个命苦的,可也不能叫人瞧不上,如今有了自己的家,行动处也方便些。只是,骤然换了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心里总有些慌张。好在纪娘子是个好心了,还过来与我说说话。”
    “你若是不嫌烦,我闲着便过来陪你。”纪娘子听了阿黎的故事,心满意足,可是心里也确实觉得阿黎怪可怜的。“咱们这儿,都是和气的人,你若是有什么难事儿,只管过来找我们,能帮的,必定会帮你的。”
    “多谢纪娘子了。”
    “有什么谢不谢的,都是邻居。”说着,纪娘子又感慨道,“这宅子空了这么久,如今你们来了,总算是有了人气了。这原是举人老爷家的宅子,如今又拾掇得这样漂漂亮亮的,咱们这儿,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气派又精致的宅子了。只有你住这个宅子,才算没有埋没了它。”
    在纪娘子眼里,这宅子已经算是上上等的了。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纪娘子将想打听的,都给打听就一遍儿之后,念及时辰已经不早了,方与阿黎告别,回了自家。
    人走后,红豆抱着胳膊,冷笑道:“编,你接着编。”
    阿黎摊开了手:“我若不编,难不成还要照直说?”
    这位纪娘子确实热心,可也是个好打听的。她这些话,由着她放出去最好。一来她品行瞧着还不错,二来,到底是老住户,说话别人也愿意相信。末了,阿黎脑子里的弦一绷,突然问道:“红豆,你可记我刚才都胡说了什么?”
    “既然是胡说,我又怎么会记得那么多。”
    “这可怎么好!”阿黎急得不行,刚才胡说八道的,她都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若是下回别人问起了,她不记得又编了另外一套说辞,这可怎么好?
    着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小鸢见她着急,赶紧道:“姑娘莫慌,奴婢都记着呢。”
    “那就好!”阿黎一下坐在椅子上。
    “好什么,你就瞎高兴吧。等以后王爷知道了你这位未婚夫表哥,你就死定了。”红豆在边上说着风凉话。
    阿黎满不在乎。她不说,红豆和小鸢不说,赵煊能知道才有鬼呢!
    中午,应了红豆的强烈要求,特意做了黄豆焖咸鱼。
    饭菜摆上桌后,红豆将那一盆咸鱼端到阿黎面前:“咱们银子少,以后还得省着花。这咸鱼和黄都是邻居送的,你可得好好尝尝。”
    阿黎闻着那股复杂的味道,深深地起了皱眉,捏着筷子试探得夹了一块。然后……
    阿黎吃得更欢了。
    咸鱼不错,黄豆也入味儿,别具一格。她觉得以后都可以这么吃,味道又好,还能省吃俭用少花银子。看来红豆还是好心的,方才她还误会她有什么坏心思,不该啊不该。
    作者有话要说:
    红豆:我……我特么还能说什么呢。
    第99章
    翌日下朝后,朝中百官皆是一脸凝重, 或是埋头直走, 或是三两个人围在一起,压低着声音小声地说着话, 间或轻轻地往边上那位王爷身上瞥一眼。
    真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谁能想到, 当初光芒万丈的摄政王, 到最后,竟然会被张太师压了一头。这回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好, 恐怕以后也难翻身了。说来, 这位摄政王,好似从西北回来以后便收敛了锋芒,再不与张太师相争,也不知是蛰伏,还是真没有一争之力。
    一时间,许多未曾站队的朝臣,心里也多了许多思量。
    众人心中担忧的,不是别的,正是今儿早上突然传过来的战事。
    早朝之上,本来没什么大事,只消皇上说一声退朝便能回去。可谁想到,行至中途, 殿外忽然来了一位小将,说是有要紧军情要报。待人进了殿禀明了实情, 却叫满朝文武都听得大惊失色。
    却原来,早在两日前,胡人便破了西北防线,策马东进,所向披靡,昨儿早上,已经入了关中,期间未有一郡一县可以阻拦。若是再过着时候,恐怕胡人的大军,便就真的兵临京都了。
    众臣都被这消息骇得半天都没说出话来。西北有战事,他们早就知道,可二十万西北军,难道还抵不过区区胡人么?朝中可都没有人将这事正经放在心上。
    胡人骁勇好战,可也只在每年冬季在边境一带与大魏起些争执,得了粮食之后,自然就会退散。如今这架势。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莫不是他们还想着入主中原,简直笑话!
    不过是蛮夷也,茹毛饮血之辈,竟敢如此蔑视大魏正统,自然不能容忍。
    龙椅之上的赵铭也大为震怒,盛怒之下,下意识地看向了赵煊的方向,满眼的狐疑与复杂。只是如今木已成舟,赵铭也来不及探查这里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下便沉声道:“兵部尚书,传朕旨意,即可召集京西三十万军队,出兵征讨胡人,势必要将胡人彻底驱逐出魏国。”
    兵部尚书出列,执着玉牌,道了一声是。
    赵铭转而又道:“孙将军何在?”
    “臣在。”
    “孙将军,朕封你为统兵大元帅,全权负责此次出兵事宜。若有半点差错,朕必定拿你是问!”
    孙将军正要答复,张太师施施然从列中走出,不慌不忙地打断了他的话:“皇上,臣有一言要禀。”
    赵铭轻蹙了眉:“太师请讲。”
    “皇上,臣以为,这元帅的人选还要再仔细斟酌一二。孙将军虽然战功赫赫,资历非凡,可有一点却不容忽视,臣早听说,孙将军与摄政王私交甚好,理应避嫌。”
    孙将军也不喜张太师,当即质问道:“张太师这是何意,莫不是我与摄政王相交,就当不得这元帅了?听闻张太师日前也有意与摄政王修好,怎么今日反倒叫我避了嫌?”
    张太师道:“皇上,西北军守城不力,此乃事实,不容有疑。摄政王乃西北藩王,与西北休戚与共,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实在叫人不得不多想。”
    赵铭侧了头:“哦?那照张太师的意思,应当如何做?”
    “摄政王是否清白,还需查明再言。若无事,臣定当亲自给摄政王赔礼道歉。若有事,则另当别论。再者,此次出征一事非同小可,孙将军又与摄政王有些瓜葛,还请皇上在斟酌斟酌。若皇上旨意任他为帅,臣自请领监军一职。”
    赵煊听着挺想笑。
    “皇叔可有什么话要说。”
    赵煊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与张太师站在一列的一官员反驳道:“此言差矣。我等都知晓,那西北兵将之多,足有二十万,却抵不住胡人兵马,由着胡人东进,此事本就蹊跷。当初王爷前去西北,正是处理胡人欲战一事,后来却在战事将起时转而回了京城,将西北二十万兵将和西北百姓撂在一边,如今西北军守城不力,王爷也难辞其咎。臣等不才,还请皇上明察。”
    末了,赵铭重又看向赵煊。他当然知道当日赵煊为何会在赶回京城,毕竟是他下的命令,不回也不行。赵煊走后,张家一家独大,叫赵铭看着也隐隐生畏,是以才叫赵煊重新回来。
    至于西北军不敌胡人,多半也是因为朝廷增援迟迟未到。只是这些话,却不能和外人说道。
    “当务之急是关中战事,摄政王失职确不容辩,至于是否清白,容后再查。”
    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话,别的没有分辨,却已经给了赵煊一个失职之罪。
    赵煊只吐了一口浊气,说不上意外,毕竟,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
    “皇上!”张太师还欲劝说。
    “够了!”赵铭重重地拍了拍桌子,警告地盯着张太师,直到张太师一派再无话可言,方才收手,道:“朕已有了决定,此次出征,便叫摄政王戴罪立功……”
    早朝的事一出,唬得朝中上下人心惶惶。这样的大事,必定是瞒不住的。
    果不其然,不出多时,京中多半人已经知道了战事。不同于前些日子听到西北战事的无所畏惧,这回,下头的百姓也生了惶恐。
    好在朝廷已经出兵了,想来不日便能将胡人彻底赶出去!
    阿黎也是听了红豆的话,才知道了这事儿。红豆自来了这以后,便暂时推了玉颜阁掌柜一职,好在那边也不缺人,真缺了,还有一位正经的罗管事顶着。
    红豆只上午去帮个忙,算个账,便还是回来打理宅子。
    阿黎听到这消息,心中忽得一紧,不知为何,竟平白生了一些不安。
    她只安慰自己,觉得自己多半是在担心西北那边的熟人。元树、秋娘还有玉瑾她们,可都在西北。如今西北以破,也不知他们可都还好?
    除此以外,阿黎还真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不安的。
    “哎!”红豆莫名地叹息了一声,将阿黎的思绪重又给拉了回来,又道,“我还道你出来以后便灵活了呢,一会儿没注意,又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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