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饿了。”她又说了一句。
    甫怀之看着阿笙,见她一脸疑惑地揉着自己的肚皮,似乎在奇怪自己为何一觉起来这样的饿。四周围绕的婆子也让她有些害怕,她往甫怀之的怀里躲了躲。
    “这么多人。”阿笙小声地嘟囔。
    她看起来就像是出事之前的小傻子阿笙,每日里脑中只有吃喝玩乐,旁的什么都不会过她的心。
    “你们都下去吧,”甫怀之道,他低头看趴在他胸口的阿笙,“想吃什么?”
    “好吃的!”阿笙从不挑食,这世上只有她爱吃的和很爱吃的。
    小傻子仰头弯着眼睛,把那对梨涡又毫不吝惜地对他展露出来了。
    甫怀之想问问她还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吗,但不知为何却问不出口。他刺激了阿笙一回,似乎是那个胡大岳的出现又刺激了阿笙一回,两番作用让阿笙彻底将所有不开心地都遗忘了。
    这一切于阿笙来说,似乎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而梦中发生过什么,都被模糊化了。
    这样其实挺好,于谁而言都是皆大欢喜,既让阿笙恢复了正常,又缓解了甫怀之罕见的愧疚。
    安顿好阿笙后,甫怀之才再去找胡大岳,这回他懒得同他多费口舌了,不论是从调查回来的信息,还是之前的一番接触,都显示这人不过就是个流氓地痞。
    胡大岳和蔡氏怎么也想不到他二人被绑来受这一遭,竟是因为那个糟心累赘赔钱货的傻子,心中又恨又怕又迷惑。
    等甫怀之再次来问阿笙来历,便直接倒豆一样把知道的都说了。
    巳时阳光正好,倾泻进屋子中,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屋子里只有胡大岳结结巴巴说话的声音,等他回完话,便陷入一种凝滞的寂静中。
    胡大岳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等了半柱香,才又听甫怀之很轻的声音道:“把他们关起来。”
    *******
    “喂。”
    黑暗中有人拍了下胡大岳的脸,触到了他还没好的伤口,他立刻就疼醒了过来。
    眼前是个下人打扮的男人,看起来超不过三十岁,长相平庸到让人过目即忘。
    “有桩好买卖,你做不做。”男人道,他说话腔调有些古怪,大概是特意压着嗓子造成的。
    “什、什么?”
    “这府里有个傻子,你知道吧?”
    “知、知道。”
    “明日这个时候,我帮你夫妻出逃,你将她带出城去,杀了。我便给你一百两银子,如何?”
    胡大岳在恩州做了十几年的地头蛇,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好吃又懒做,但他并不是个糊涂到底的。这家主子莫名其妙将他关在这里,虽然前途好坏未可知,但如果直接惹上人命,那定然是要坏事的。
    看出来他的抗拒,那个长相平庸的男人又道:“你可知你是在何处?”
    胡大岳摇头,“不、不知道。”
    “是在秘书监大人的府里头。听过没?未卜先知活神仙,甫怀之甫大人。你眼下就在他家中。”男人说,“你知道那傻子什么身份吗?”
    “不知道……”胡大岳吞了口唾沫,继续摇头。
    “是甫大人的小妾。”
    “啊?”胡大岳大吃一惊,那傻子竟有如此造化?
    “你以为你为什么被绑在这里。就你做过的那些事,大人能饶过你?”
    胡大岳这才慌了神,“那、那我怎么办?”
    平庸的男人附在他耳边一顿交代,等说完话,在胡大岳肩上拍了拍,“旁的你莫要问,做好了事好处少不了你,知道少些是对你好。”
    这间小房里昏暗,外面却很明亮。
    马上就要中秋了,月儿只差一个缺口便要圆满起来,一片清辉洒向大地,包容了整座宅子。
    男人离开关着胡蔡夫妻的房间,躲开锃亮的月光,于阴影中行走。经过甫怀之的院子时,他见里面主屋的灯还亮着。
    等男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后,又过了一阵,里面走出个人来,拖着步子往一旁的厢房去了。
    这些服用天大剂量的安神药剂起了副作用,突然停了药,阿笙夜间睡的就不怎么安稳了,她模糊间感觉有人在摸她的脸,带着她熟悉的安心的气息。
    “唔,”阿笙半醒过来,叫了一声,“安之?”
    搁在她脸上的手似乎抖了一下。
    “好黑啊,阿笙看不清……”阿笙拖着软乎乎地睡音问,“是安之吗?”
    隔了一阵,那声音回说:“是我。”
    阿笙放心下来,她翻了个身,侧躺着,面朝外,腿抬起来将被子整个抱在怀里,莹白的小脚丫随意一扔,正搁到甫怀之的大腿上。
    “安之来找阿笙玩吗?可是阿笙好困……”
    “……睡吧。”
    阿笙“嗯”了一声,转眼就睡熟过去。
    对阿笙来说,一切从来没变过。清早起床,被不认识又匆匆离去的侍女服侍,然后吃早饭,接着去小花园里玩耍。
    唯一不同的是,玩不一会儿,她竟然感觉到了疲累。有个不熟悉的婆子非要她回去休息,阿笙不乐意,闷着头四处跑。
    她不知不觉就跑进了府里最西端,这里阿笙来过一次,火灾后的残存还没清理干净,那个顶漂亮的妹妹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在喝茶。
    阿笙被甫怀之引导过几次,认为云婉是她不可接近的,于是就远远站着看,不敢靠前。
    被这样灼热的眼光盯着,云婉自然察觉到了,她很快就发现了不远处的阿笙。
    “笙姨娘。”云婉同她招呼了一句。
    阿笙哪里识得这种称呼,她还是在原地傻乎乎地立着。
    云婉上前来,伸出一段羊脂玉式的腕子,牵住她。阿笙被她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想跑。
    今个儿天气有些阴,风凉了些,云婉在素色的秋衫外面披了件鹅黄的斗篷,斗篷边有一圈儿流苏,随着风轻轻摇。阿笙一向喜欢这种会动的小物件,她不错眼地盯着,最终颇乖巧地顺着云婉的力道随她走到石桌旁。
    “笙姨娘要是不介意,同坐观景吧。”
    “妹妹真好看。”阿笙道。
    云婉一愣,她对上阿笙,有些犹豫地试探,“笙姨娘称呼我做妹妹,可是甫大人的意思?”
    她说话文绉绉的,阿笙没怎么听懂,歪打正着竟也答出她想要的话来:“安之说你是妹妹。”
    甫怀之第一次为云婉引荐阿笙时便对阿笙称她是妹妹,但那时云婉对甫怀之尚有偏见戒备,没怎么注意这些。
    云婉心头一跳,虽然一个称呼也不一定说明了什么,但是毕竟她如今身份敏感,甫怀之态度太不清,她只能用这些蛛丝马迹去猜。
    不知阿笙会不会学话,云婉多了也不敢问,斟酌了几番,“他、他……平日可提起过我?”
    云婉说完低下头,她面上飞上几朵红霞,将本就清丽的五官染上几分艳色,阿笙伸着手指头,小心翼翼地在她脸颊上戳了戳。
    “真好看……”
    云婉抬起头,便见着阿笙一双水灵灵地眼睛对着她,孩童一样澄澈,怕是初雪都不如她干净。
    云婉突然有点惭愧,她这样试探,对她的夫君有所企图,实在是小人行径。
    “不说这些了,”云婉拉过阿笙的手,“既然笙姨娘叫我妹妹,妹妹我便也不见外了,叫笙姨娘你做姐姐如何?”
    阿笙的评判标准很简单,云婉这样漂亮,还拉着她的手与她轻声细语的说话,自然她做什么都是对的。于是阿笙笑起来,“好的呀。”
    等那婆子气喘吁吁地找到阿笙时,阿笙正与云婉玩着翻绳,从没有年轻的女孩子与她一起,阿笙不太熟悉女孩儿家的玩耍花样,被云婉手里的花样哄得发出阵阵惊呼的。
    第21章 失踪 ...
    这四五天不吃不喝和剧烈打击到底坐下了隐患,在阿笙疯玩一上午后便展现出来,吃过午饭她就发起了高热。
    不等郎中开的药方抓好,阿笙就已经烧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只会哼哼“难受”。
    婆子熬了药来,阿笙牙关紧咬着不肯喝,怎么也喂不进去,勺子都掰断一根。最后只好用土法子,提来深井水,洗了帕子,为她擦手脚心和前后背。
    甫怀之并没有进屋子,他还穿着昨日的长衫,眼底下有些青,看起来比床上那个病了的气色还要不好。
    “把杏雨调过来。”他对着二林开口道,声音喑哑。
    二林有些吃惊,顿了下才答:“是。”
    杏雨这个大丫头在甫怀之手底下地位不比二林低,以前统领整个府邸,这两年被甫怀之放到外面铺子里去了。将她调回来,二林不知自家大人是要做什么。
    “还有梅子。”
    “什么?”二林没听清。
    “让她们准备些梅子,阿笙……她就会吃药的。”
    甫怀之说着话,身子晃了晃,二林急忙上去扶,他推开了他,修长的食指在太阳穴上按了按,“我无事,你下去做事吧。”
    府里的腌梅子赶巧用没了,二林忙遣人去买,不多时杏雨随着那梅子一起回来了。
    杏雨长脸身胖,模样周正,今年二十有七,未曾成过婚,是个老姑娘。她出身商贾人家,自小跟着父亲学算账,天赋惊人,后来家道败落卖身为奴,甫怀之偶然发现她的才能,便渐渐重用起她来。
    幼年经过种种困苦磋磨,杏雨得此机会,一心想在甫怀之手底下做出名堂,她对相夫教子本也无甚兴趣,自此更是立誓永生不嫁人跟着甫怀之做事。
    “大人怎么突然这样急叫我回来?”杏雨问二林,“可是府上账有什么差错了?”
    “府上没什么事,”二林道,他皱起眉头,“只是……我也说不好,大人有些心事,你上心些。”
    二林说的话叫杏雨听不懂,她进了书房,见甫怀之支着头坐在桌后,听到她进门的声音,似是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半站起来,复又徐徐坐下。
    “大人。”
    甫怀之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两声,“找你回来事出突然,你做事稳妥,我放心些。”
    “大人有何吩咐?”。
    “没什么大事,你不要紧张,只是让你照顾一个人。”
    杏雨静等甫怀之继续往下说。
    “一个头脑不太灵光的姑娘,保她起居生活即可。你一会儿去见见她吧,让二林领你去。”
    这任务乍听起来太过平常,但甫怀之又嘱咐得有些郑重,一时让杏雨想了很多。
    “奴知道了。”
    杏雨从书房里退出来,直接去了阿笙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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