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单打量周围,发现没有椅子,便微微蹙眉。
    “怎么回事?”他垂下眼帘看她,淡声问。
    沈岁知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确定自己现在什么样,有些沮丧道:“我本来想打算回国的,睡了一觉,结果赶上村庄前面山体滑坡。”
    “啊,不过我没什么事。”
    她说着,摆摆胳膊晃晃腿,对他笑吟吟道:“就是脚踝扭伤了,很快就能好的。”
    晏楚和颔首,视线不经意落在床头柜上,他稍作停顿,没再挪开。
    沈岁知顺着看过去,就看到被她誓死保护的日记本,她一惊,下意识伸手想拿过来,却被晏楚和握住了手腕。
    她僵住,也没挣扎。
    晏楚和欲言又止,最终也没有把问题问出口,他松开手,嗓音沉静:“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沈岁知没反应过来,“……去哪?”
    他看着她,没给出答案,只是没什么情绪地问:“你想去哪?”
    沈岁知悄无声息地攥紧被角,紧张得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呼吸。
    她想去有他的地方。
    就算也许已经晚了。
    “我想……回家。”她低着头,艰难地从嘴里吐出那两个字,不敢看他,“我还能回去吗?”
    沉默。
    回应她的是沉默。
    沈岁知眼眶都酸了,她抿紧唇,没作声。
    就在她想要出声解围时,她的脸被人用手抬了起来。
    晏楚和单膝蹲下,与她平视着,眉眼间终于浮现出些许她熟悉的纵容与温和。
    他轻叹一声,掌心覆在她脸侧,语气带着无奈的意味——
    “回不回来,不是从来都由你说了算吗?”
    第63章
    说实话,沈岁知搞不太懂现在是什么情况。
    但她也没敢问就是了。
    晏楚和去替她结算相关费用,先前的那名医生过来检查其他病人情况时,沈岁知把他给叫住了。
    “我这情况可以出院了吧?”她问他。
    “当然可以,这种程度的伤你回家休养就好。”医生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个肯定答案,随后打量她几眼,“出去后最好找家酒店清理清理,这么漂亮的脸蛋,现在脏兮兮的,太令人难过了。”
    沈岁知:“……那我真的谢谢你了。”
    “刚才那位‘yeah’先生呢?”医生这才发现少了个人,他往旁边打量几眼,“‘yeah’先生还真是英俊,你们中国人都长这么好看?”
    她往门口看了眼,确认晏楚和还没回来,这才对他道:“不是,只有他这么好看。”
    医生惊讶地噢了声,好奇地八卦了一下:“你们是爱人关系吗?”
    这个问题再次让沈岁知往门口看去,然后她低声回答:“以前是,未来也是,现在不一定。”
    医生:“???”
    他感慨了一句“奇妙的中文逻辑”,便端着消毒用具离开了病房。
    刚踏出门外,他余光便瞥到旁边靠墙站着的“yeah”先生,他挑眉正要出声,对方却示意他小声点。
    医生自动理解为他要跟自己说悄悄话,于是无比认真地作倾听状,当真没再出声。
    然后他听到“yeah”先生问道:“耽误一下你的时间。方便告诉我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吗?”
    医生愣了下,觉得刚才那番对话没什么涉及隐私的,于是坦然回答:“她说中国人里只有你这么好看,我问她你们是什么关系,她说……”
    他艰难地把沈岁知那句逻辑复杂的话重复出来,“就是聊了这些。”
    “yeah”先生的表情似乎有点儿说不出的一言难尽,不过他没有多想,因为有病人在叫他了,便匆匆道别离开。
    沈岁知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清理衣服上的泥点,她虽然没有洁癖,但这样实在是不舒服得紧。
    ……更何况旁边还有个有洁癖的人呢。
    她抽出闲心这么想着,甚至没有察觉到那个她想着的人已经走到她床边,不紧不慢地倒了杯温水。
    沈岁知是看到水杯递到眼前才反应过来的,她倏然抬起脸,对上晏楚和波澜不起的双眼,她才迟钝地说了声谢谢,把杯子接过来。
    她不声不响把水给喝完,空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她想抬起脸看他,但又不太敢,毕竟两个人已经两年没有接触。
    除了她单方面跑去平城偷偷看了他一眼。
    沈岁知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明明想着这次轮到她来主动,但她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就在此时,晏楚和淡声开口:“我在附近订了酒店。”
    她几乎快要以为他是准备离开,下意识抬起脸问:“带上我吗?”
    晏楚和垂眼看她,“你说呢。”
    沈岁知知道他还有气,但现在这样她已经很开心了,眼底登时浮现光彩,她对他展露笑颜,说了声好。
    沈岁知也不愿意在医院占着床位,事不宜迟,她拿起手机和日记本,就要翻身下床走路。
    她原以为左脚踝的扭伤无足轻重,但下地后显然是另一回事,不过还没到完全迈不开腿的地步。
    她咬了咬牙,想着绝对不能再多事儿,便把重心往右脚挪了挪,继续迈出步伐。
    但这次脚还没落地,她就被人给拉住了。
    头顶上方传来晏楚和淡然的声音,语气稍有责备意味:“都这样了,还学不会服软?”
    沈岁知下意识就想说不给你添麻烦怎么就成了学不会服软,不过话还没出口,她就直接被人给打横抱了起来。
    沈岁知条件反射环住他脖颈,脑子里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一堆疯狂转的圈圈,乱七八糟的。
    脑中闪过无数话语,最终她却说了句最清奇的:“那个,我衣服上都是泥点,很脏的。”
    身有洁癖的晏楚和却不为所动,抱着她朝医院门口走去,“去酒店洗。”
    沈岁知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说出来的话也跟着无厘头了起来。
    她磕磕巴巴地问他:“一、一起洗?”
    晏楚和:“……”
    听到这个问题后,他步履微顿,垂下眼帘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给出任何形式的答复,继续朝前走。
    沈岁知庆幸他没有接自己的茬,不然自己没有死在天灾,也要死于羞耻。
    晏楚和不知从哪弄来的车,她被他放进副驾驶,甚至被他无比自然地扣好了安全带,好像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分开那么久似的。
    在前往酒店的途中,沈岁知尚且在思索可以展开的话题,就听到正在开车的晏楚和问她:“为什么单独把日记本带出来了?”
    沈岁知虽然早有预感他会问这件事,但真到了这时候,她反而什么煽情话都说不出了,只剩下最纯粹的本能驱使。
    “……就,很重要啊。”她说,“那时候我什么也没想,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抓着它跑出去好远了。”
    晏楚和没有问她是否看到了日记本末页的那些话,沈岁知也没提起来,二人心照不宣地给彼此平复的时间。
    抵达酒店后,沈岁知因为觉得被围观太羞耻,便要求扶着晏楚和走,他也没强求,只有意放缓了脚步。
    在前台领取房卡时,沈岁知看到他只领了一张。
    双人床?还是大床房?
    沈岁知控制不住自己思绪纷飞的大脑,其实她有想过,如果追求不成功,下下策才是色/诱,现在是不是太快了?而且她脚还伤着……
    正胡思乱想着,晏楚和已经将她带到房间中。
    他关上门,把人放到床边上后,才重新回到门口插卡开灯。
    沈岁知发现室内是民宿风格,还挺亲切,但她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赶紧洗澡,她合理怀疑自己再捂一天就要臭了。
    “有浴缸。”晏楚和推开浴室的门,打量一眼,随后问她,“伤口能沾水吗?”
    “能,必须能,就是点儿擦伤而已。”沈岁知霍得站起身,单脚跳着朝他走过去,“我先我先,我快受不了了。”
    晏楚和见她急急慌慌的,都怕她下一秒就要扑到地上,但沈岁知平衡能力极佳,单脚根本不影响她行动。
    他稍微放下心来,转身回到玄关处,把沈岁知已经低电量自动关机的手机拿起来,用房内自带的充电器充上电。
    他翻了翻那本日记,从第一页开始往后,最终越过中间数十张空白,定格到最后写有字迹的那一张。
    纸有些泛皱,并不是因为主人不爱惜,而是因为上面的泪痕太多了。
    晏楚和眸光微动,随后他把日记本合上放回原处,好像从来没有碰过它似的。
    ——唯独这次,他再不忍心,也要让她自己踏出那一步。
    沈岁知并不清楚晏楚和在外面做什么,她洗完澡后换上浴袍,拎着洗干净的衣服,便神清气爽地蹦出浴室。
    “好了,你去洗吧。”她习惯性撂下话,说完才发觉这语气似乎太暧昧了些,不由侧首去看晏楚和的反应。
    结果是没有反应。
    晏楚和神色未改,像是根本不在乎她说了什么,只简单回了声“嗯”,便起身朝浴室走去。
    沈岁知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低迷。
    她有些苦恼地抓了抓湿发,边坐在烘干机旁边烘干衣服,边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她觉得主动权还不在她手里。
    把衣服烘得半干,沈岁知给挂到通风口处,随后拿着吹风机照着头发一通猛吹。
    因为吹风机并不是静音的,产生的噪音有些大,所以沈岁知没能听清浴室门被打开的声音,也没发现有人正在走向自己。
    她右手拿着吹风机,手腕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着,好让头发干得更快些。
    由于她只穿了件浴袍,再加上这抬手的动作,袖口滑落在臂弯处,她整截小臂便明晃晃地袒露在空气中,栩栩如生的乌鸦纹身融于昏黄灯光下。
    沈岁知闭着眼低着头,正是没有丝毫防备的时候,她右手手腕被人不轻不重地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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