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侯一看便笑了,直言道:“这便对了……你外祖母她就独独爱这两口的。”
    钟意一怔,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裴度轻咳了一声,主动接过话茬道:“是么?朕先前倒是不太知道……倒是巧了,阿意她也喜欢这些,往常这都是她做了自己吃的,朕口味重,她做菜多偏好随了朕,唯有这几道是留给自己用的。”
    “那陛下可真是好福气了,”两国大长公主手上的筷子颤了颤,被裴度这一句“巧了”激得险些握不稳了去,勉强笑着应和道,“看这桌上这么多菜,都是陛下的口味……倒没几道是让人家小姑娘自己吃的。”
    裴度一时窘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应答,边上的钟意听了,忙主动圜转道:“是妾身胃口小,用的少,陛下用的多罢了……倒也不是因为旁的,公主您误会了。”
    两国大长公主怔怔地应了声“这样啊”,神色间有止不住的怅惘之意,长宁侯见了,便主动笑着开口道:“何必叫的这般生分呢,你与然斐这么亲近,看着你们两个孩子能好好的,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真是为你们高兴……你不如随着然斐那边叫,喊我们两个各一句‘外祖父‘、‘外祖母‘吧。”
    两国大长公主的手登时僵了一僵。
    钟意下意识地先朝着裴度看去,见裴度对着她微微点头,目光里充满了温和的鼓励之色,钟意犹豫了一下,起身向两位老人各行了一福礼,柔柔道:“阿意见过外祖父、外祖母。”
    “好,好,坐吧,快坐吧……”两国大长公主一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起身借口更衣要出去一趟。
    裴度犹豫了一瞬,也跟着一道出去了。
    殿内便一时只留下了钟意与长宁侯两个人。
    仿佛是昨日在凉亭的场景重现,但二人各自心境,彼此却又都各大不相同了。
    长宁侯悠悠地凝望着钟意,一时竟也想不通:自己昨天初见这孩子时,竟然会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其实还是有的,初初见时便觉得面善,合得上眼缘……但那点浅薄的好感,与此时此刻知晓真相后心内的震撼后悔,却是完全无可比拟的。
    被长宁侯用这般温柔的目光看着,钟意鼓足了勇气,忍不住问了一个自己觉得颇为出格的问题:“侯爷您……您与公主,还打算要走吗?”
    长宁侯被钟意问得怔了怔,略作思索,便轻而又轻的反问钟意道:“你想让我们留下来吗?……如果你想的话,我们两个便不走了。”
    钟意的呼吸蓦然急促了两分。
    “如果公主与侯爷愿意留下来的话,自然是能留下来最好,”钟意忍着眼眶里的湿意轻声道,“陛下他因往事而心思郁结,不怕侯爷笑话,陛下与妾身说过那些这个阴谋、那个圈套的,妾身其实没几句听得懂的……可妾身能清楚地看出来,在陛下心里,侯爷与公主已经是顶顶重要的亲人了……如果你们能留在洛阳,也好让陛下不觉得自己那么孤单了些。”
    “你与然斐……”长宁侯一时有些感慨,忍不住低低道,“你也是真心喜欢他啊……真好,真好。”
    钟意被长宁侯这般直白的言辞弄得微微红了脸,搁下了筷子,抿着唇角缓缓道:“妾身待陛下的心意……与侯爷您待公主是一般的。”
    “那我与羲悦便不走了,”长宁侯意味深长地笑着道,“羲悦她是个劳碌命,早年是跟在四殿下身边忙前忙后的……到了晚年,指不定还要帮着带带曾外孙。”
    钟意羞得低下了头,彻底不知该说什么了。
    但长宁侯却仿佛刚刚打开了话匣子般,忍不住又主动逗钟意道:“你这么喜欢然斐,你是不是打算以后陪着他一辈子都呆在洛阳啊?”
    “妾身是陛下的妃子,自然是陛下在哪里,妾身便在哪里,”钟意觉得长宁侯这话问得很是奇怪,忍不住疑惑着反问道,“难道还能有什么破例不成?”
    “倒也说不上是什么破例,不过,想到以后一辈子都窝在一个地方,不会觉得很可惜吗?”长宁侯顿了顿,主动诱惑钟意道,“你有去见过塞外的草原吗?一望无际,开阔自由,可以任人纵马奔驰的那种,你想过去见见吗?还有江南的小桥流水,西蜀的古道,狰狞巍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种……你不想都去一一见识见识吗?”
    不得不说,长宁侯的语气是十分有煽动性的,短短三两句,便勾得钟意都不由得瞪大的双眼,里面满满的,皆是止不住的渴望与思慕之色……看得长宁侯都不由微微勾起了唇角。
    不过——
    钟意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委婉道:“这怕是有些不合规矩吧……”
    “也没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你若是担心然斐那边,便与他一起去好了!”长宁侯见钟意显然是动了心思,当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钟意的推诿之词,直白道,“我在雍州养了好几个马场,你会骑马吗?不会也无妨,到时候我可以亲自教你,或者让你外祖母来也行,她当年可是这里面的个中好手!”
    “那陛下也不能,”钟意被长宁侯这般理所当然的态度给震惊了,喃喃自语道,“陛下尚且要在宫中处理家国政事,怎可能随意出了洛阳……”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然斐他自登基以来,还没有真正地巡幸塞外过一次吧?”长宁侯轻笑着道,“然斐他自是勤勉,但这勤勉也未必就非要困守宫中的勤勉了。”
    “想他祖父当政时,在位那四十年间,能有二十年里是好好地呆在洛阳城里便不错了……先是打北边,让仁敬太子与羲悦留守后方主持大局,后来北边战事了结得差不多了,便换了郇瑾回来替他们,后来郇瑾一个人在洛阳城里呆的要生毛,一天连发十二道诏令要我回去换他……我们几个轮番受苦,反道是陛下他,一个人兴致勃勃地天南地北转了个遍,人到中年磨了性子才安定下来。”
    “然斐现在还年轻得很呢,趁着现在多出去看看,没有什么坏处的,常言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亲自去接触民生看一看,未必不比呆在洛阳闭门造车的好……等江南之事了了,鼓动他巡幸塞外去,到时候带上你一起,我还可以教你跳高车人的舞蹈……”
    长宁侯后边又兴致勃勃地畅想了好一番,让钟意惊得目瞪口呆,听得神往不已,若不是两国大长公主与宣宗皇帝及时回来,两人都差点要把大庄九州之内安排一个遍了。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两国大长公主震惊地望着二人,不知道自己就是出门与宣宗皇帝说几句话的功夫,怎么这两位就聊的这么顺畅了。
    ——她早上可是与钟意在凉亭里相对无言地默默枯坐了许久。
    虽然知道这事儿有些异想天开、甚至是匪夷所思的,但钟意还是忍不住期待地望着长宁侯,等着他开口说些什么。
    而长宁侯也果然不辜负钟意期望的眼神,直接笑着对裴度道:“我方才与阿意说,然斐你自登基以来,好像还没有巡幸四边过……一直关在在洛阳城里有什么意思,等江南之事了了,不如带着阿意一起去外面看看?”
    裴度怔了怔,像是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略作沉吟之后,却是忍不住笑开了。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这里边有个问题吧,”裴度笑吟吟地望着长宁侯道,“巡幸塞外,急政尚可以快马加鞭地让人报过去处理……但是洛阳这边,总还是要有个坐镇四方以安定人心的吧。”
    “这事儿除了外祖父您,朕这一时半会儿的,可实在想不到另外一个足以担当此重任的了!”裴度止不住笑地对着长宁侯道,“到时候朕带着阿意与外祖母一道出去,可就要麻烦外祖父您坐镇洛阳了。”
    长宁侯一顿,正想与裴度提几个尚可一试的人选来,边上两国大长公主已经高兴得直拍着长宁侯的肩膀道:“这个好!这个好!信哥你反正在雍州呆了有近四年了,也不必急着再出去了……陛下他长到这么大就没怎么出过洛阳几回,好不容易想着出去一趟,你这做外祖父的,可绝对不能推辞!”
    长宁侯一时震惊失语,呆呆地望向两国大长公主,张口想说些什么,两国大长公主已经压根不再去看他了,直接笑着问钟意道:“我觉得这很好啊,阿意觉得怎么样呢?”
    钟意心里默默地为长宁侯惋惜了片刻,然后悄悄地转向裴度,眼神里是掩不住的隐约期待。
    “朕觉得好,”裴度笑着一把牵住了钟意的手,直接对着两国大长公主道,“阿意也一定觉得好!……那这事儿就先这么说定了,您二老也不必再急着走了。”
    “不走了,不走了,”两国大长公主嫌弃地瞥了长宁侯一眼,直白道,“信哥你现在要是想走的话,你倒是可以走自己的,等之后记得回来就好……我反正是不会走了。”
    “我的夫人啊,”长宁侯起身,深深地向两国大长公主作了一揖,苦笑道,“为夫知错了……您且高抬贵手一回,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孩子们都在呢,”两国大长公主嫌弃地拍开了他,嗔怒道,“作什么怪模怪样的……好像我如何欺负了信哥你似的。”
    钟意看着他们两个止不住的笑。
    裴度便悄悄在案下勾了勾钟意的手,借着夹菜的动作错身附到钟意耳边,低低道:“我随外祖父的……”
    钟意疑惑地望了回去。
    “所以,”裴度低笑着补充道,“你可以凶一点也无妨的。”
    钟意眨了眨眼睛,蓦然觉得脸上有些烧得慌。
    等到用罢午膳,送走了两国大长公主与长宁侯,裴度牵着钟意的手回了内殿,整个人懒洋洋地歪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竟是一副不打算再出去的模样了。
    “陛下今日这么轻闲吗?”钟意看着便不由感到好奇了,“往常这时候,陛下不都还是要再去慎思殿或是政知堂里忙一番的么?”
    裴度不好直接与钟意解释:上午时自己与外祖父被撵了出来,待在慎思殿里闲的无聊,枯坐无趣,两个人干脆就当下的局势漫谈了一番,谈到兴起时,干脆去政知堂转了一圈。又恰逢政知堂里正在理论一件磨了许久都决议不下的要紧事,长宁侯在边上听了两耳,提点了两句,结果给予了众人一番不小的启发,如今里面个个都正忙着伏案提笔,列提纲、举新法……在他们正式把思路捋顺之前,裴度这个等着看的反成了最轻松的那个。
    “朕能陪着你还不够好吗?”裴度才不会愿意在钟意面前承认自己的无所事事,只轻笑着转移了话题,反问钟意道,“方才我与外祖母在外面时,外祖父都与你说了些什么呀……你是真的想去北边吗?”
    钟意犹豫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可以预备上了。”裴度自己其实是无所谓的,他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处理政事,出去转一圈威慑四边倒也未必与他日常主持政务有多大的冲突……之前从没想过,只不过是他自己没有兴趣、懒得动罢了,但裴度想看钟意高兴。
    “说说看,到了北边,你都想要什么呀?”裴度起身坐到钟意身旁,笑着逗弄她道,“有外祖母在,教你骑马的事怕肯定是轮不到朕了……还有别的想要的吗?”
    钟意犹豫了一下,小小声地向宣宗皇帝提道:“陛下可以送臣妾一对大雁吗?”
    “当然,朕还可以到时候亲自给你打下来呢,”裴度一时没反应过来,还略皱了皱眉,沉吟道,“不过,塞北野外大雁的肉质很柴,未必有多好吃,你若真的想要,我们还不如去……”
    “不是拿来吃的,”钟意着急地摇了摇头,低低道,“我就是想要陛下送我一对大雁……不是拿来吃的,我想一直养着他们。”
    裴度怔了怔,这才缓缓地回过了味儿来。
    “好,朕到时候亲自捉来送你,”裴度紧紧握住了钟意的手,沉声道,“这些本该就是由朕给你的……还有别的想要的吗?”
    钟意想了想,却又摇了摇头,犹豫着惋惜道:“要不还是算了吧……陛下从天上打下来,总是要折了它们的翅膀去……这兆头似是也不大好,还是买一对儿吧,倒也不必非要陛下亲手去捉。”
    “射翅膀有射翅膀的射法,不伤翅膀有不伤翅膀的捉法,”裴度轻哼一声,捏了捏钟意的脸,直白道,“你也太小看朕了,朕还偏要亲自给你捉了……我们带回来养一辈子。”
    第69章 登门“致歉”
    傅敛洢神色焦急地一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长宁侯府的大夫人孙氏终于过来了。
    “大舅母,”傅敛洢扑过去一把握住大夫人孙氏的手,盈盈跪下,抽抽噎噎地哭诉道,“您可一定要救洢儿这一回啊!”
    大夫人孙氏轻轻拍开傅敛洢的手,面上带着几分惋惜与怜爱之色。
    ——大夫人孙氏心里实则很是有些同情傅敛洢的,想想也是,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在侯府里无忧无虑地长到这么大,突然有一天,有个人对她冒出来说:你不是侯府亲生的,她才是侯府亲生的……孙氏将心比心的想一想,觉得若是换成了自己,这事儿说一句“晴天霹雳”、“灭顶之灾”也不为过了。
    不过同情归同情,怜悯也不能当饭吃,犹豫片刻,大夫人孙氏还是面带尴尬地婉拒傅敛洢道:“好姑娘,舅母知你现在心里委屈的很,可这事儿如今也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你也不必太过着急,现下形势未定,母亲还未必会对你做些什么呢。”
    傅敛洢心道:若是当真等到两国大长公主发话了,自己再设法行动,那岂不是太过被动了?深知绝对不能坐以待毙的道理,傅敛洢复又拉住孙氏的手,苦苦哀求道:“我如今是不敢求外祖母再怜惜我什么了,只求那位小姐认回府里,还能留我一条命来……”
    “嚯,”大夫人孙氏被傅敛洢这话说的吓了一跳,连连摇头,难以置信道,“哪里就至于到这地步了呢,再怎么也不可能让她害了你的性命去啊!”
    “……傻姑娘,你这是一时被吓着了,这才疯言疯语的,可别再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胡话了,再怎么,侯府养了你这么些年,总还是会给你留一份最后的体面的。”
    傅敛洢心想,她要的又何止是那最后一份体面,她要的是能尽可能的维持往日的荣光,最起码,也得落个二人能平起平坐的地步吧!
    ——毕竟她傅敛洢才是正儿八经在侯府受了这么多年教养的人啊!
    一时认回来一时亲近,往后越是相处,越是还不知道能暴露出对方多少穷酸毛病来呢。
    “可我总也不能只眼巴巴的等着外祖母来谅解,”傅敛洢作痛彻心扉状,朝着大夫人孙氏哭诉道,“我原去找二哥提起此事,二哥道,我若是想要日后继续清清白白地做人,总得先求了那钟氏的谅解去……大舅母,您就帮我这一回吧,让我入宫去与那钟氏面对面的说清楚,要我跪她也好、求她也罢,脸伸出去让她打都行……总得要先与她把这事儿说个清楚,遇上这种事儿,我们两个可也都是无辜的受累者啊!”
    大夫人孙氏听得不由犹豫了,忍不住纠结道:“陛下当真是与你这般说的……?”
    “再是真不过了,”傅敛洢见大夫人孙氏心动,觉得此事有门,忙不迭的补充道,“大舅母您也知道的,二哥他素来不喜以出身血脉论人高低上下,外祖母恐是要因这事恶了我去,二哥却不是那等人……他性子素来板正的很,既都与我这般说了,只要我能求的那钟氏松口说句谅解,这事儿在二哥那里也就算彻底翻篇儿了……只要二哥翻了篇,外祖母那边,更不会如何忤逆着二哥的面子了。”
    “大舅母,您不想送洢儿入宫了吗?”话至最后,傅敛洢又重重地添了一把火,近乎于明示地对大夫人孙氏道,“大舅母帮洢儿这回,洢儿日后做牛做马,也必会报答大舅母今日的恩情的!”
    ——其实前面说的,都是场面话,唯有最后这一句,才是叫大夫人孙氏真真正正的动了心思来。
    长宁侯府毕竟已经被打压得太久太久了。
    ——自武宗皇帝驾崩后,府里就没有再过过一天的顺心日子,大夫人孙氏在闺中时,那也是名门闺秀、大家千金、江东豪强之长房嫡女,嫁到长宁侯府来,有侯府宗妇之名,外出赴宴、迎来送往,就没几个敢如何轻看她的……但那也仅仅只是她初嫁过来的那些年了……眼看着侯府的境遇每况愈下,大夫人孙氏如何能不心急。
    而自静淑皇后之祸后,地位尊崇的两国大长公主又是显而易见地不欲再多插手侯府后辈之事,若是想求得侯府百年荣光,还不是得要他们自己使把劲儿。
    傅长沥是侯府的长房嫡孙,长宁侯亲嘱的接班人,宣宗皇帝的亲表兄……但他的位子,已经是侯府未来肉眼可见的顶层了,大夫人孙氏还想让自己儿子走得更高一点、更远一些,而前朝后宫,本就是完全难以分割的一体两面。
    自家小姑的那位亲生女儿脾气秉性究竟如何,大夫人孙氏却并不甚了了,但就以当初在慈宁宫的一面之缘来看,多半也是个轻狂而不知礼数的,能得得了宣宗皇帝的几时宠爱尚且两说,更何况那时候钟氏出身平平,尚且敢待自己一行尤为傲慢,等到真认了回来,有两国大长公主在后面她撑腰,怕是也未必会如何把他们这些舅母之类的放到眼里去……
    而傅敛洢就不同了,她被两国大长公主放到孙氏跟前,在孙氏膝下养了这么多年,多少是有些情分在的。更何况,傅敛洢与宣宗皇帝从小一起长大,情分不比寻常人,只要能让她入宫,后面的事,孙氏倒是并不如何担心的。
    这样一想,现今傅敛洢的身份出了问题,无依无靠,日后倘真得了宠,难倒是更好由自己拿捏、为侯府出力了。
    这么一番思索下来,大夫人孙氏便很快就拿定了主意,直白道:“若是陛下真是如此想的,那这事儿倒也简单,舅母我这便要你四妹妹去给宫中的康敏公主去封信,得了帖子来,便带你们一宫去……只是你可要先想好,见了那钟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可得先琢磨出个章程来。”
    “这是自然,我既是去赔罪,见了她那自然是任打任骂,”傅敛洢感动的热泪盈眶,握着大夫人孙氏的手感恩戴德道,“我已想好了,见面便先赔罪跪下,她若是不消气,我便一直跪到她消气为止……最后总是要求得她一句谅解的。”
    “你心里有数便好,到时候定要忍住脾气,多赔些小意来,不管她说什么、骂什么,你可都得好好忍着……不然真闹出来,就算是你再占道理,母亲那边恐怕也……你可别因一时意气,再把这一切都弄得前功尽弃了啊……”孙氏又细细地叮嘱了傅敛洢几句,然后便急匆匆地出门运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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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人孙氏与傅敛洢到来前,钟意正携着刚刚入宫的林照坐在花厅里说小话。
    “……总之,事情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钟意言简意赅地将之前发生的事与林照说了一遍,然后苦笑着低低道,“看着老人家们如此苦心孤诣地遮遮掩掩着逗我开心,我纵是心里清楚,却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与老人家们挑破的了。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很好很好的人,就是可惜,我没有能再早些遇着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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