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妍心道男人没了无人找,钱一旦丢了这帮子人便急了,侯府众人可真是亲情够味。“这些契约都是假的?报官,让差役拿了他们下大牢。”
    张氏急道:“真的是真的,可一定是他们偷走的。”
    姚妍点头:“很是,那也要报官呀。”
    婆媳二人对视一眼,都知道姚妍明晃晃搪塞她们。心道不就是傍上安王大腿,牛什么牛。“官府见侯爷不再,哪里会公平公正。我们也是没法子,想求姑娘去求一求安王爷。”
    姚妍继续喝着,抽空回了一句:“不熟呀,不好开口呢。”见那两个女人被她气死却又敢怒不敢言,心里可真爽。
    咒骂她,诋毁她,却想活成她的样子,这帮子女人真真可笑。
    姚妍也不再逗弄她们,冷脸道:“当初我的帕子被二表嫂拿了去,要干什么好事,自己没忘吧?”
    二表嫂干巴巴道:“不知道表妹说什么,嫂嫂又不缺帕子,何苦拿你的。”
    姚妍站起来走到陈氏面前,狠狠摔了她一巴掌:“呀,表嫂脸上有一只虫子呢,真脏。”说着用帕子擦擦手,扔到杏儿怀里:“脏了呢,拿出去烧了。”
    杏儿干脆脆回道:“好好的帕子,沾了脏东西就只能毁了,真真可惜。姑娘,奴婢好奇,侯府三姑娘被她亲姐姐和嫂子给害了,如今过成什么样子了?不会也跟着京西侯府流放北疆了吧?也不知道原京西侯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让坏人一个个不得好死。”
    姚妍瞟了张氏一眼:“人在做天在看,树倒猢狲散,今上定会一个一个清算呢。听说今年户部银子不够,抄几个家灭几个族,什么都有了。”
    张氏婆媳二人本来是来求帮助,没想到被插了一刀又一刀,双腿打颤差点站立不住。张氏指着姚妍骂道:“你个狠心的贱人,和你娘一样贱。”
    姚妍狠狠摔了她左右两个巴掌:“在我家地盘还敢骂人,你怕不是个傻子?杏儿,将她们两个扔出去。记得告诉王爷,英武侯府做了无数伤天害理之事,一个都不用留。”她就是攀附权贵怎么了?有名头不借用是傻瓜。
    张氏陈氏想骂,最后却双双跪了下去:“好外甥女,都是舅母嘴毒,你万不要生气。咱们侯府如今风雨飘摇,你母亲也姓刘,咱们可是同气连枝。”
    姚妍怒道:“当初你们害死我爹之时怎么没想过同气连枝?让我相帮可以,侯府上上下下几百人,全都到京郊敬灵寺给我爹磕头去。只要你们每人嗑三个响头,我保证不报复你们。”至于是不是让旁人报复,那是肯定的。
    英武侯府如何选择,姚妍不想,她知道以他们自私自利做法,为了保住银子,莫说嗑头,就算叫她爹祖宗都能做得出来。
    而侯府众人也不负她望,第三日便全部到了敬灵寺磕头去了。
    姚妍在旁边看着这一群不要脸之人,只愿他爹在天之灵能好受一些。看着仇人受苦受难,这是对被伤害之人的最好宽慰了。虽然迟到,却总比不到强。
    不过报复只是开始,从不因虚假磕头赔罪而结束。
    第45章
    曾经仰不可及的人跪在自己脚下是什么感觉?好,很好, 非常好。姚妍并不想笑, 可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挑。缠绕她两世的噩梦终于过去,从此她彻底新生。
    捐给庙里千两白银供应往生烛, 嘱咐了几句后日南下事宜,姚妍便带人离去。谁料张氏开口:“好外甥女, 你们姐弟二人年纪轻轻却扶灵南下, 孝心虽可嘉,却困难重重。正好你两个亲表兄在家赋闲,可以陪你南下, 帮一帮忙。”
    张氏年轻时可能是个绝色美人, 可惜多年刻薄多年,脸也如刀刻一般走了型,连笑都僵硬。此时却笑得很是亲切, 真如和蔼舅母一般。
    “妍儿, 表哥不放心你一个女子孤身前行,我陪你如何?”三表哥依然温润君子模样, 只眼底一片青,可见日子不好过。也是,一件事接一件事, 让侯府越来越成为京城笑柄, 他再装儒雅也依然是笑话。
    这会子望着姚妍一片情深义重模样,让姚妍差点吐了出来。最讨厌明明薄情,却偏偏装深情的渣男, 比一开始就渣的明明白白男人还让人厌恶。
    而四表哥,往日里眼角眉梢全是轻佻,如今却沉默许多。这会子被张氏拽过来,眼睛还是垂着,面无表情。
    姚妍齿间挤出一声笑:“表哥就是表哥,怎么也成不了亲的。我爹有儿子,用不着他们。有这功夫倒不如出去找点事情做,省得再过几个月,侯府穷的要了饭。”
    说什么怕她孤身一人,当初火急火燎将她从苏州府带出来,也不过是几个奴才陪着而已。且那些奴才目的也不是保护她,而是保护她的财产而已。
    张氏想怒,却还是挤着笑:“还请外甥女求一求安王,将那些欺负咱们侯府的人教训一番。”
    姚妍点头:“很是。不过话多之人不讨好,该闭嘴还是要闭嘴。”说完转身离开,只留下摇曳裙摆。
    三表哥眼色黯淡,像是被人抛弃一般。四表哥冷笑:“当年她就看不上你,如今咱们成了狗,她会看上你?”
    三表哥看了弟弟一样,连吵架都懒得吵。表妹一句话说得对,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找事做了。这个家,已经不能给他庇护。
    当初在京城闯出君子名头,是为了待价而沽遇明君,而如今却被父亲狠狠连累。三表哥眼底也流出一丝狠。
    这阵子父亲消失,他觉得一死百了也好。如今侯府只是没落彷徨,若是父亲活着,很可能就是罪状累累,最后抄家流放了。趁有缓冲,他快快投靠哪位大树才好。
    看着三哥明明最市侩却努力维持一副清高模样,四表哥嗤笑一句,眼里却全是狠。不过一个女人,还想在他这里嚣张,还真是找死。只有他活着,就一定找机会弄死她。
    不管人心如何,姚妍只一心忙碌南下之事。
    从大运河南下,一重田,一重水,一重山,一路全是美景,与冬季颠簸北上完全不同。也可能心境变了,当年处处危机,今日心愿几乎达成。
    至于侯府之人还活着这件事,在姚妍这里不算大事。毕竟活着才更好承受折磨,她还不舍得让这帮子人早死。
    没有了糟心事,还有父亲棺木相随,姐弟二人或轻声说笑,或聊童年趣事,或聊日后人生,近一月水程与当初北上完全不同。
    到了江南之地,日日烟雨,小雨飘洒在人身上脸上,从小在此长大的姐弟二人反而不适应。
    景元笑:“不过去了京城小半年,却感觉活了半辈子,适应了阔朗大气,倒觉得这细雨愁人。阴雨天总是容易让人多思惆怅,还是阳光普照来得亮堂。”他说得是真心话,感觉前世就是京城人一般。只是前世梦里过得一般,这一世过得顺心如意。而且有姐姐相伴,人生美好。
    姚妍也跟着点头:“可见咱俩都过得好,不然早日日想回老家。不过咱们寻回父亲,母亲也在此地,京城再好,我还是不舍得离开家乡。”
    听姐姐这样说,景元觉得也很对。爹娘在此,他们姐弟二人却北上,太过不孝。“姐姐说得很是,爹娘就咱们两个,岂能丢下爹娘出门。姐,我觉得考中举人就不错,然后在家乡教书,如何?”
    姚妍:“……”她不是这个意思。“好好读书,爹听着呢,生气了打死你。咱姚家几辈子从商了,爹娘可对你寄予厚望。”
    景元吐吐舌头:“是是是,知道了,光宗耀祖咱们老姚家还靠科举,给姐姐当靠山也要靠科举成名。”
    “胡闹,没个学子正经模样。”姚妍扯了弟弟耳朵一下,二人正闲聊说笑,船也停好。二人低着头一前一后踏着狭长船板往岸上去。
    刚一到岸上,姚妍便觉头顶上一片阴影。一抬头,神色僵住。
    安王一脸笑:“终于等到你了。”明明不到一月未见,却如十年一般,真是抓心挠肝的难受。
    曾经听话本子,说害了相思病的男女,一日不见如三秋,三日不见消瘦不已,他觉得这形容太浮夸。不就是女人,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箅子,和男人有什么不同,有什么好想的?
    到了自己,才深知话本子来源于生活!打脸来的就是这样快。
    姚妍怕受伤害,怕贵妇娘娘也如唐家一般羞辱于她。她习惯了自我保护,习惯了用蚕茧包裹住自己身躯,躲在里面求安全。
    所以安王的脸凑上来一瞬间,姚妍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背后就是狭长船板和广阔河水,一不留神差点就掉进河里。
    在一片惊呼声中,姚妍安安稳稳落入安王怀抱。
    安王见她躲闪,眼中黯淡许多,此时将美人抱在怀中,只觉全天下满天空都是甜的,丝丝绕绕缠住了他。
    落入安王怀里,姚妍恨自己没用。明明只是躲闪,却成了欲擒故纵一般!羞人。
    推推怀抱,安王不动。戳戳他胸膛,反而抱得更紧,简直要勒死她。为了不被活活勒死,姚妍只好开口求道:“好痛的,快放松呀,喘不过气。”
    明明最普通一句话,落在安王耳中却变了味道,这小猫儿喵喵喵叫一般的话,就像是有其他含义一般。尤其这推推搡搡的软软小爪子,简直就是挠他的痒,整个人都麻酥酥软酥酥了。
    景元此时对唐状元家里人很有意见,但并不代表他就喜欢安王。见这男人抱起来还没玩没了,从后面直接将安王长臂扯开,将他轻轻往后推了一下。
    这也就是景元经过百味书院半年历练,人成熟许多,若是当初小孩子脾气,早直接将安王推水里去了,管你是王爷还是天王老子,占姐姐便宜就不成!
    安王:“……”真软玉温香在怀,突然被人搅局,心情可想而知。
    正要发怒,见姚妍身后站的是小舅子,瞬间便将火气压下。那个姓唐的呆子凭啥能接近姚妍,还不就是因为讨好了小舅子,在这点上,他不能输!
    安王脸上堆笑:“景元呀,比上次见可长个不少,再不是当初小孩子模样,彻底成了有担当大男人了。这一路你护着姐姐南下辛苦了,有机会和哥聊聊一路见闻,也算是帮助哥了解风土人情。”
    景元笑着客气道:“不敢当,不敢当,护着我姐是应对的。”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呀,他护着自己姐姐,用得着一个外男感谢?
    果真皇家出品心眼子都多,套路防不胜防。当然,也怪他心性修炼不够,容易被人左右情绪。
    只不过刚刚脸色都带笑了,这会子景元也不好意思直接拉下脸了,只好道:“我们连日奔波,姐姐有些疲劳,不方便与王爷多聊,咱们改日再相见。”
    安王笑道:“很是,很是,赶远路确实受罪。所以我让人准备了四驱马车,车轮全部用棉毡包裹,里面还铺有几寸厚波斯地毯,绝对比寻常马车轿子好受很多,至少不颠簸。”
    姚妍和景元一看,怪不得码头没有往日熙熙攘攘,二人还以为是阴天之故,没想到是安王提前清路。
    前面横着两辆四驱马车,后面还缀着无数护卫,这阵仗让姚妍觉得自己成了高门贵女,不,普通高门贵女也没这阵势,简直堪比公主出门待遇。
    被一群人盯着,姚妍有些发怯:“我不过一介民女,实在不堪坐此等豪车。”本朝虽民风开放,等级没有前朝严苛,但平民穿、住、行还是有限制。
    安王长眉一皱,心疼道:“你值得最好,何必自谦。”他能做到的,就一定做到极致,绝不让自己女人受委屈。只是再次感受到姚妍疏离,安王觉得自己要疯。
    女人果真善变。他不在京城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哪个贼男人敢背着他挑拨他与姚妍关系,找死。心里还道,姓唐的一直跟在他身边,没有任何异动,那应该就是姓谢的?
    好一个姓谢的,小时候还称兄道弟,长大后却抢他女人!
    心里想了许多,安王面上却维持笑容:“求求您了成不成?这么多兄弟看着,您就丢下我自个儿走了,日后让我怎么带队伍?他们看不起我,日后能听话?莫看我是皇子,其实那帮子文臣武将个个贼精,这些个侍卫也是如此,心里未必真敬服于我。您要是先给了没脸,开了坏头,日后我可真没好。”
    一向傲娇自大之人突然卖惨,姚妍有些撑不住,犹豫片刻,只好点头。
    景元捂脸,果真他们一家人脸皮都太薄,心地又善良,防不住皇家套路嘞。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早晨电脑崩了,今天发晚了,以后还是中午12点更新哈
    第46章
    六月江南,依旧阴雨连天。刚刚还只是阴天, 此时却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掀开车窗一角帘子, 姚妍望着熟悉却又陌生的街道,鼻子使劲吸了吸:还是江南的湿润更怡人。
    虽然南边女子受束缚比京城更多, 可因为爹爹走南闯北见多了异族风情,对女孩子教养也并不控制, 最喜欢带着他们姐弟二人出来玩。
    这一条条巷子她小时候几乎都走过, 城中好吃好玩的她也都清清楚楚。
    只是不知道从何时起,母亲便开始不再让父亲带着她,一心想将她培养成大家闺秀, 文静秀气隐忍恬静。
    姚妍知道, 母亲一切都为她好,让她嫁个好人家,能得公婆欢心。可惜这样的教养让她没了自我, 一味只会讨好求全, 做事畏缩不敢前行。若是如男孩子一边散漫长大,上辈子不一定会被英武侯府困死。
    不过姚妍还是想念母亲温柔怀抱。小心翼翼长大的母亲, 眼界虽窄,却真的爱她们姐弟二人。
    窗外有一个货郎正挑着担子轻轻叫卖,是姚妍最喜欢的桂花糖。看着小孩子围上去, 她忍不住也想吃。随着马车前行, 她忍不住一直往后看。
    安王见了,让人停车,自己下去将整个货担子提了回来, 笑道:“喜欢吃哪个?”
    姚妍脸红,指了指桂花糖。她觉得,这个男人虽想一出是一出,性子不稳得很,却也充满让人幸福的活力。只是不合适。
    一边小心翼翼含住桂花糖,莫让它化了流到衣衫上,一边继续欣赏街上风情。
    安王问:“很喜欢这里?”
    姚妍笑:“自己家,就算不好都会惦念,何况苏州府是一等一的好地方。这里的天,这里的风景,这里的人,我梦里都想念。这一辈子,我都愿留在此处再不离开。”
    前世进了京城一日比一日艰难,泡在苦水里,她最怀念的就是家中时光,还有甜蜜蜜的桂花糖。
    听她这样说,安王眼神黯淡。自从她回来,已经三番五次暗示他二人并不合适了。
    一车三人再无人开口,安安静静进了姚宅所在的巷子。
    姚家老宅也在这一巷子,且是最气派小园林设计。只是如今住进了姚妍大伯一家,她们姐弟只能到母亲留下的嫁妆宅子。
    安王从来不是低调之人,所到之处无一不折腾个浪花。如今带了几辆马车,又带了几十个侍卫,再加上姚妍从京城带回了的十几辆普通马车的货物细软,将整个巷子塞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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