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楚河心里卸下了一块大石头,这下子感觉欢喜得有些要飘起来了,一种高昂的情绪一下子传遍了四肢百骸,比之前攻下株州城更令他兴奋,他尽量绷住脸,才不至于傻傻地笑出声。
    他赏赐了三位大夫每人两锭黄金,连方才那几个军医,也传令下去各赏赐了二十两银子。
    三位大夫得了这样的重酬,当即满口应承,马上开方抓药,好好为夫人调养安胎,保管八个月后生个大胖小子,呃、不,大胖闺女也是可能的,这个他们还不能断言。
    将那三人送出去之后,谢楚河回转进来,看了看还躺在那里闭着眼睛的苏意卿,慢慢地跪在了她的床边,就那样痴痴地望着她。
    他满脸都是笑。
    过了许久,苏意卿悠悠地转醒过来,一睁眼就看着谢楚河的笑脸。
    她怔了一下,皱了皱鼻子:“哎呀,你笑什么呢,打下株州城就乐成这样了,大将军,你可真不稳重。”
    “卿卿,你肚子里怀了我们的孩子了。”谢楚河一把抓住苏意卿的手,“我们终于有了孩子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咦?”苏意卿好像没有听清楚,露出了一点儿茫然的神色,“你说什么?”
    “大夫说,你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了,卿卿,你要做母亲了。”谢楚河眼角眉梢都是喜气。
    本来以为今生无望的孩子,突如其来地蹦了出来,又在这大捷之际,怎令他不欣喜若狂。
    “我刚刚打了一个大胜战,这孩子就来了,可见是个有福气的。”谢楚河免不得沾沾自喜。
    苏意卿终于回过神来,看谢楚河的样子也不像是在骗她,她惊讶得嘴巴都张圆了,想了想,掀起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平平的,没有一丝迹象。
    谢楚河“刷”地一下,又把被子给她盖上了,紧张地道:“你做什么呢,着凉了怎么办?”
    苏意卿被巨大的惊喜冲得头晕脑胀的,下意识地去摸肚子:“我这几年在将军府上养尊处优的,要多舒坦有多舒坦,这孩子偏偏不来,到了这军营里,要多艰难有多艰难,他却来了,你说,岂不是自讨苦吃,这孩子该有多傻哪?”
    谢楚河手发痒了,气得几乎又想打她屁股。
    “你这个做母亲的,哪有这样埋汰自己孩子的?”大将军罕见地没有附和夫人的话,他斩钉截铁地道,“吾儿降临于沙场营阵,可见来日必然是个铁血铮铮的男子汉,这才是我谢家的骨血。”
    苏意卿马上警惕起来:“什么男子汉,说清楚,万一要是生个女娃娃,你就不喜欢了吗?”
    谢楚河马上改口:“是,我错了,我娶了个这么好的夫人,只要你生的,无论男孩女孩,必然都是极出色的,我疼爱都来不及,怎么会不喜欢呢。”
    苏意卿这下慢慢地反应过来了,想着腹中有一团小小的骨血,那是她与谢郎的孩儿,如此奇妙而柔软的存在,令她的眼眶微微地湿润了。
    她甜甜地道:“幸好我这回跟着你来了,才有了这个孩子,可见这机缘都是老天注定的,该来总会来,回头一定要去庙里好好拜谢菩萨。”
    谢楚河闻言,忍不住责备她:“这里万事都比不上在家,我没法照顾你,你自己也不细致点,大夫说你膳食不定、睡眠不稳,这才会晕了过去,日后可不敢如此了,尤其是,昨天早上,你还那样淘气……”
    他微微顿了一下,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板起脸,“那可太凶险了,万一伤到我们的孩儿怎么办?”
    苏意卿的脸一下子红得要滴出血来,她用被子捂住了头,气咻咻地道:“你还说,那会儿我看你分明得意得要命,现在又来编排我,说什么日后,日后你还想要那样,做梦呢你。”
    谢楚河拉下被子,他望着苏意卿,眼睛明亮而火热:“来日方长呢,夫人总会再有贤惠的时候,就让我做做梦又何妨。”
    他说着,凑过来想要亲近。
    苏意卿又闻到了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忍不住又要作呕:“你、你快走开,臭死了,把你孩儿熏坏了。”
    谢楚河马上站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倒退了出去:“好好,我这就去沐浴,洗得干干净净的,保管夫人满意。”
    苏意卿啐他:“这话说得,忒不正经,孩子面前呢,不许胡说。”
    谢楚河大笑,只觉得生平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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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株州大捷,大将军犒劳三军,杀猪宰羊,人人皆是欢喜。
    原本说苏意卿坐胎未稳,不宜声张,但谢楚河还是忍不住得意劲头,有意无意地说漏了嘴。
    赵长盛这个大嘴巴知道了,然后,左右的将领都知道了。
    原来是夫人怀了身孕,大将军有了继承人,终于不再有后顾之忧,众将领也不由为之振奋。看着大将军这几日神采飞扬的样子,便轮番到谢楚河面前猛拍马屁,谢楚河居然也都一一生受了。
    几个大夫看过了之后,都异口同声地道,夫人目前这情形,千万不可再长途跋涉,她这一胎本来得来就艰难,必须小心呵护着,若头胎顺了,后头七个八个都不在话下。
    谢楚河想着那七个八个,大感兴奋,苏意卿知道后,差点没把他捶死。
    如此一来,是暂时不能回怀鲁了。
    谢楚河雷厉风行,将株州城上下大力肃整了一番,就安顿了下来,暂且住进了原先的株州都督府。
    七八个大夫常驻府中,每日为苏意卿诊脉调理,还开了一堆滋补安胎的药。
    苏意卿素日里就娇气,这下子简直是骄纵了,口口声声称她腹中的孩儿怕苦,再给她喝药,她就要吐出来。
    大将军没奈何,每天端着药碗千哄万哄,通常是夫人喝一小半,大将军喝一大半,不知是苦是甜。
    那边已经令人将这个好消息飞鸽传书递送回了怀鲁。
    赫连宜之和苏明岳夫妇都是欢喜不胜。
    温氏更是热泪盈眶,不顾众人的劝阻,果断地收拾了包裹,当下就要去株州照顾女儿。
    她对苏明岳道:“你女儿向来是个不省心的,这几年被女婿都纵到天上去了,这回好不容易怀上了,若是女婿压不住她,她要生事起来,那可不是闹着的,不行,我放心不下,一定要过去看着她才好。”
    自己生的女儿自己知道,不得不说,岳母大人在这一点上相当明智的。
    妯娌崔氏与温氏母女一向相得,见温氏一个人要去株州,便自告奋勇地要和温氏一道前往。苏意卿这一胎来得很不容易,多个女性的长辈在身边,总是能多一份稳妥,温氏自然是欢喜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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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意卿对着镜子看了又看。
    白茶不在身边,服侍的都是新来的丫鬟,见状夸道:“夫人生得真是美貌,这些日子气色越发好了,红润饱满,简直可以掐得出水来,让我们都羡慕得很呢。”
    这马屁拍错了,苏意卿忧伤了起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果然,我胖了,连你们都看出来了,这不行,今天的午膳减半,可不能再多吃了。”
    于是,到了午膳的时候,谢楚河看着食案上摆的东西,沉下了脸:“厨房今天懈怠了吗,怎么就这些东西,谁给他们做的主张?”
    “是我。”苏意卿懒洋洋地道,“我管不住嘴,胖了太多,只能叫他们别端上来,免得我馋。”
    谢楚河这段日子,哪怕再忙,一日三餐都要在府中陪着苏意卿,自然知道她的食量。
    熬过了最初两三个月后,苏意卿的胃口明显大好,按大夫的说法,可见那胎儿是极健康的,谢楚河欢喜不尽,吩咐厨下变着法子给夫人做着各式美味菜色。
    能到大将军府邸当厨的,哪一个不是个中高手,又有了来自天南海北的山珍海错,当下各显神通,什么鱼肚海参熊掌牛筋、不管黄焖红烧还是清蒸,每天使尽了浑身解数,只求夫人说一个“好”字。
    如是,苏意卿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了起来。
    谢楚河却看了苏意卿一眼,面不改色:“哪里会胖,如今这般叫做丰润,比起原来别有一番风情,我觉得也是极美的。”
    “你胡说。”苏意卿哀怨地道,“你看看,我连肚子上都长了这么一大圈肉,可丑死了。”
    谢楚河又好气又好笑:“那不是你长出来的肥肉,是我们的孩儿,你都怀了三个多月了,哪里能一点不显。”
    “不是,昨天洪老先生还说我了,不能没有节制,不然孩子太大了,将来可不好出来。”
    洪老先生是株州城最有名气的大夫,医术精湛,为人高洁,对着大将军夫人也是直言不讳。苏意卿还是很敬重他的。
    谢楚河怀疑地看着苏意卿:“我怎么听得洪大夫和我说,夫人的果子零食吃多了,叫我多看管着你,他可没说正餐减量,你如今两个人的身子,吃这么点,哪里够?”
    他对下人道:“把樱桃酥酪和桂花糖藕撤下去,这些甜津津的东西少吃,叫厨房赶紧熬点粥上来。”
    苏意卿不依了:“樱桃酥酪,吾命也,桂花糖藕,亦吾命也,你可不能生生断我性命。”
    夫人越来越不讲理了。
    谢楚河耐着性子哄她:“这些个东西,你偶尔吃个零嘴可以,不能贪多,这么着,你今天好生把饭吃了,下午的时候,让你吃些新鲜的樱桃,别加糖,成不?”
    厨下其实早就备好了,只待主人一声吩咐,就利索地端了上来,一碗鱼肚鸡丝碧梗粥、一碗燕窝百合羹,还有用鲜活鲥鱼刮下来的肉糜打成的丸子,都是清淡好消食的。
    苏意卿哼哼唧唧的不乐意,吃了这些东西,再要吃她的樱桃酥酪和桂花糖藕,身上可不是又要增了两斤肥肉,那是不成的。
    谢楚河正头疼着,外头的侍卫进来禀告:“大将军,京都方面来了个使臣,说是您的旧识,尚书左仆射朱恒大人,眼下正在城外候着,唐将军问您,是否允他进城?”
    这下连苏意卿都正色起来:“朱大人,真是许多年未见了,也不知道安阳姐姐如今可好。”
    谢楚河放下碗筷,站了起来:“故人自远方来,我去城门接他。”
    他走前还做出严厉的样子,对苏意卿道:“好生吃饭,我交代他们看着你呢,若是不听话,禁你十天果子零食。”
    苏意卿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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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孕妇的日常各种骄纵,大将军乐在其中。
    后面准备把坏人拉出来挨个打脸了。
    第61章
    威风凛凛的士兵把守着高大的城门,百姓们排着队接受盘查,热闹而不失次序井然,城门口不远处许多小贩摆着杂货零食在叫卖,过往的行商赶着车队不断地朝这边过来,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完全看不出大战过后的痕迹。
    朱恒站在那里候着,不由有些感慨。
    片刻后,城门里面响起了马蹄声,守城的士兵忽然都跪了下来。
    “大将军。”
    朱恒心头一跳,看了过去。
    谢楚河骑马朝这边过来,到了近前,跃下马来,对着朱恒微微一笑:“别来无恙。”
    岁月并没有在谢楚河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他看过去依旧那样英挺隽永,只是眉目间的那种凛然高傲的气息愈盛了。
    朱恒觉得谢楚河甚至比当年更加鲜活了起来,至少不会那样冷冰冰地总是板着脸,他居然还能和朱恒笑着招呼。果然,成了亲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吗?
    跟随着朱恒而来的属官和随从见大将军亲至,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朱恒却带着若无其事的神情对谢楚河道:“不太好,托你的福,一路奔波而来,累死我了。”
    谢楚河笑道:“你还是如此怠懒。”
    两人说笑着,并肩向城中走去,仿佛只是故友在异乡重逢,毫无罅隙。
    到了谢楚河暂居的都督府,进了厅堂,两人分宾主坐下,下人们奉上了香茶。
    苏意卿从后堂出来,因怀着身孕,不便行礼,只含笑道:“朱大人,多年未见,您还是风采依旧呢。安阳姐姐可好?”
    朱恒忙站了起来,拱手:“弟妹安好,劳你挂念,安阳她甚好,我出来之前她还和我念叨你呢,也不知道当初那个娇气的小姑娘如今怎么样了。”
    他看了看苏意卿,忽然笑道,“看来楚河这些年把弟妹照顾得极好,弟妹眼看着富态了不少。”
    苏意卿的脸都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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