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啸扬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冷笑道:“原来日本人想要的是我这工厂啊,我还以为是要我这老头子的命呢。”
    蒋笙玥听他这么说,还以为他是妥协了,便笑道:“你明白就好。”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顾啸扬看着她:“你放心,这工厂,我交是一定会交的,但是我只会把它交给中国人,绝对不会它交给日本人,更不会把它交给你们这些日本人的走狗!”
    “你!”他话刚落下,蒋笙玥立刻恶狠狠的警告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顾啸扬不理会她,直接看向一旁的许寒川道:“许督办如今,倒是变得越来越内敛了。”
    “你的夫人在这里说了这么多话,你倒是一句话也不说。”
    从刚刚开始,许寒川就一直沉默着。听到顾啸扬这么说,他才抬起眼帘来看了他一眼。
    顾啸扬在这时又道:“想当年,你在北燕一代带兵打仗时,是何等威风,怎么如今变得,只听你夫人一个人的话了?”
    顾啸扬说的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的许寒川,虽然傲性大了些,可也是看到日本人就能拿枪去打的有志青年。
    可后来就变了,对权利的野心,让他渐渐迷失了方向,到最后,彻底沦为了日本人的走狗。
    这一切是他的错吗?不,不是他。是楚远博,如果不是因为他一心想要扶持他的儿子坐上华海地区总司令的位置,他又怎么会沦落至此。
    他看着顾啸扬道:“你这些话,应该去说给楚远博听。”
    “楚远博?”顾啸扬道,“是啊,我这些话确实是应该说给他听。如果当初,不是他提拔了你,让你做到了督办这个位置,他又怎么会被你害成这样,还差点连命都没有了。”
    “你说够了没有!”他话刚落下,蒋笙玥就在一旁不耐烦的问到。
    顾啸扬仍旧没有理她,只是看着许寒川道:“许寒川,你心里其实很清楚,你变成这样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只是你,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也不知道,你曾经那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兄弟,知道你现在沦为日本人的走狗,是什么感觉?尤其是你的原配夫人,她当初是那么支持你,即便你为了攀附权贵抛弃了她,她也不曾怨恨过你半分。可你现在这幅样子,她不知泉下有知,是何滋味?”
    他一字一句,直击许寒川的心里。那些他不愿意回想起来的事情,在这一刻全都占据了他的脑海。
    蒋笙玥见他不说话,便走过来看着顾啸扬说道:“顾啸扬,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日本人的走狗,也不知道当年,是谁的儿子,先做出这种通敌叛国的事情。”
    一提到顾擎渊,顾啸扬的心又痛了起来。他看着蒋笙月说道:“没错,当年是我教子无方,才让擎渊做出这种事情来。可他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你们的下场,我现在就算看不到,以后,也会有别人替我看到。”
    “你!”蒋笙玥气的面目狰狞:“我看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会知道害怕的。”
    顾啸扬毫不畏惧,看着她冷笑道:“蒋笙玥,亏你还是蒋老的女儿,你现在这个样子,如何对得起他的一世英名!”
    这其实是蒋笙玥不可触碰的逆鳞,她曾经身为蒋中华的女儿,这是她最骄傲的地方。可如今,她却只能委身于大佐正雄的身下,靠博取他的欢心,来达到自己的利益。
    “来人!”她对着身后的日本士兵命令道:“把他们全都给我抓起来。”
    她话落,那些日本士兵就全都围了上来。
    顾擎宇在这时将顾啸扬和顾太太护在了自己身后,这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了。
    危难之际,许寒川突然说道:“等一下。”
    蒋笙玥回过头来看着他问:“许寒川,你要做什么?”
    许寒川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冷冽的看着她。
    蒋笙月看着他警告道:“你别忘了,你现在这一切是谁给你的。没有我,你早就死在外面了。”
    许寒川刚才还沉默着,听到蒋笙玥这么说,立刻笑了笑:“瞧你,把话说到哪里去了?我当然知道,我现在这一切都是你给我的。”
    “那你现在是要做什么?”蒋笙玥看着他问。
    “我这不是为了帮你嘛。”许寒川回答道:“大佐阁下要的是顾家的工厂和他们的纺织技术,你现在就算把他们抓起来,他们也不会交给你的,倒不如,让我好好劝劝他们。”
    “你要怎么劝他们?”蒋笙玥问,她的防备在这时松懈了下来。
    许寒川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去看着身后的日本士兵说道:“你们先出去吧,让我跟顾老板好好谈一谈。”
    那些日本士兵们不听他的命令,仍旧站在那里。
    许寒川又道:“你们也不想让大作阁下失望吧,拿不到顾家的工厂和他们的纺织技术,大佐阁下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他搬出大佐正雄,倒是起了点作用,那些日本士兵在相互看了一眼以后,就退了出去。
    他们走后,许寒川又重新转过身来。
    顾擎宇在这时说道:“许寒川,你别白费心思了,我们是不会把工厂交给你的。”
    许寒川没有说话,只是脱下自己身上的日本军服,然后才道:“你们走吧。”
    “你说什么?”顾擎宇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许寒川没有回答,只是道:“这里应该有后门吧,你们赶快出去,这里有我挡着。”
    “许寒川,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蒋笙玥气急败坏的问到。
    许寒川仍旧没有回答,只是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用枪直抵着她的额头:
    “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就直接用枪毙了你。”
    蒋笙玥吓得脸色苍白,看着他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些什么,而且我还很清楚。”许寒川回答道。他浑浑噩噩了这么久,做错了太多的事情,这会儿,总算是清楚了。
    他又转身看着顾啸扬他们道:“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离开。”
    顾擎宇虽然惊讶于他的转变,可还是点了点头,带着顾啸扬和顾太太向着后门走去。
    蒋笙玥不死心,看着许寒川说道:“许寒川,你要是这么做,大作阁下不会放过你的。”
    “你认为事到如今,我还会怕这些吗?”许寒川看着她道:“蒋笙玥,你也是时候,为淑惠偿命了。”
    许寒川很早就知道,他的原配夫人是被蒋笙玥给害死的。只是当初迫于情势,他没有办法去追究。如今,他已经失去了一切,也没有什么好在乎的了。要是在死前能够杀了蒋笙玥为淑惠报仇,他也算是对得起淑惠的在天之灵了。
    蒋笙玥见他这样,便知自己是难逃一死。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许寒川道:“许寒川,你冷静点,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放过我一次,好不好?”
    许寒川不语,蒋笙玥却在这时推开了他手里的枪,向着门口跑去。
    许寒川见此情况,连忙扣动了手里的扳机。蒋笙玥正要向着门口跑去,胸口却在这时被子弹给打穿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回过头去看着许寒川。
    许寒川在这时道:“顾啸扬说得对,我们两个有今天,全都是咎由自取。如今,也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
    他说着,又向蒋笙玥扣动了扳机。
    蒋笙玥的眼中露出惊恐之色,可更多的是不甘心。她还不能死,她还没有报仇。她还没有看到楚霂辰跪在她面前,她还没有让他体会到那种锥心之痛。她永远记得,他在自己面前,说他自始至终只爱蒋筱星时的样子。既然他爱的是蒋筱星,那为什么要来招惹她?在她陷进去以后,又狠狠抛下了她。
    她不甘心,她要报仇。她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甚至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人,都只是为了向楚霂辰报仇罢了。
    可如今,她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不管她有多恨,多怨,这一切,终究是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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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许寒川看着蒋笙玥倒在自己面前, 眼睛睁的大大的。他知道她不甘心, 不想死在这里。可世间的一切,有因必有果, 他和蒋笙玥错了, 就是错了,如今, 也是该付出代价了。
    他看了一眼门口,只听见有脚步声从外面穿了进来。许寒川知道, 一定是刚才的枪声, 引起了日本人的注意。
    他望了一眼四周,然后向着顾擎宇他们刚才离开的方向跑去。
    他到了外面,只见一辆车针停在路边。
    顾啸扬和顾太太已经上了车,顾擎宇却仍旧站在外面。
    许寒川跑过去问道:“你们怎么还这里?”
    顾擎宇看了他一眼, 然后说道:“我们走了, 你怎么办?”
    许寒川从未想过,他们竟然会留下来等自己。他原本以为, 自己跑出来时, 外面早就空无一人了。他一时间看着顾擎宇,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擎宇却在这时道:“上车吧。”
    许寒川点了点头, 他正准备上车, 身后的日本士兵就追了上来。
    “砰”的一声枪响,汽车后座的车窗玻璃就被子弹打碎了。
    顾擎宇和许寒川及时的躲到了一旁,才避开了那颗子弹。
    许寒川道:“你快上车,我来掩护。”
    “可是...”顾擎宇蹙眉。
    “快!”许寒川大声说道, 他同时拿出□□,对着一个日本人扣动了扳机。
    顾擎宇连忙坐到了车子里去,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对着许寒川说道:“快上车!”
    虽然车门就在许寒川的身后,可是他却来不及打开了。
    越来越多的日本人追了上来,许寒川在这时道:“你们快走!”
    “可是...”顾擎宇还想说些什么,许寒川却直接打断道:“快走!”
    他话刚落下,一颗子弹就打中了他的腹部。
    许寒川咬牙道:“快走!”他是走不了了,许寒川很清楚这一点,可如果他能在死前救下顾擎宇一家的话,也算是赎罪了。
    顾擎宇心中多有不忍,可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他最后看了一眼许寒川,然后发动了车子。
    许寒川的腹部中了枪,可仍旧没有放弃。他咬紧了牙关,向着面前的日本人一次一次扣动了手里的扳机。
    他身上的白色衬衫,也早已被自己胸口流出的血所染红。
    他的肩上,腿上,也早已被日本人的子弹给打穿。他其实已经看不到什么东西了,也听不到什么声音,只是他的意识在强撑着。
    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这样,顾擎宇他们就能走的更远些。
    他就是凭着这样一个信念,不停地扣动手机里的扳机,直到子弹用完,直到他再也没有了力气,倒在了地上。
    南平城的天空是湛蓝色的,许寒川看着,他想,他可以没有遗憾了。
    顾擎宇开着车子一路向前驶去,顾啸扬和顾太太坐在后面。
    顾太太的手是冰冷的,整个人不断的发着抖。
    顾啸扬在一旁安慰道:“别怕。”
    顾太太点着头,她用力抓着顾啸扬的胳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些。
    顾啸扬却在这时嘶了一声。
    顾太太抬起头来去看他,她这才发现,顾啸扬的眉心一直是紧蹙着的,他的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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