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二太太眼神环顾内室,轻声道:“你们成亲后,可有为青墨置办妾室?”
    大太太嘴角的笑容一敛,目光如炬的盯着她,冷冷道:“二弟妹,你还是静心喝茶吧!”话音一落,亲自为她倒了一杯茶。
    “大嫂,此话何意?”
    “你说呢?”自是堵住她的嘴,她是傻子不成,说话总这般不过脑子,六丫头嫁给青墨没几日,夫妇二人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她竟问这般惹人厌恶之言,不是当众打六丫头的脸吗?
    大太太沉着脸,阴沉道:“大嫂,六丫头怎么说也是我们二房的姑娘,难道我过问两句都不成?”
    “二弟妹,休要胡搅蛮缠,”大太太眯了眯眼,淡淡道:“若你执意争个对错,待我们回府后去公爹处辩驳一番就是。”
    “大嫂,你威胁我?”
    大太太瞥了眼五丫头,见她垂着头轻轻抚摸肚子,淡淡道:“二弟妹,你想让魏家人看我们的笑话不成?”三公主还未将她们如何,她们反倒起了内讧。
    二太太身子一僵,眼神愤恨的盯着她,不由问道:“六丫头,你可懂为娘的苦心?”
    刘湘婉低着头,轻声道:“母亲,女儿确实不懂。”
    “你……”二太太猛地转过头,眸光阴冷的盯着她,阴沉道:“如今翅膀硬了,竟敢质疑我的话。”
    刘湘婉抬头,对其莞尔一笑,轻声道:“母亲,女儿确实不懂,您为何这么问?”大伯母替她出头,她心中甚是感激,自是不会称了太太的意。
    二太太狠狠拍着桌子,怒声道:“为娘还不是怕你受欺负。”
    怒气越大,拍打之声越大,只见五姐吓得脸色一白,身子一颤,半响后方缓缓舒了一口气,继续抚摸肚子。
    “原是这般……”刘湘婉声音一顿,淡笑道:“母亲,相公除了女儿,并未妾室通房。”
    此话一出,二太太脸色青白交错,讪讪道:“青墨后院并无女人啊……”
    “当年他求娶女儿时,曾在祖父面前立下誓言,此生不纳妾室、不置通房,后宅之中唯有女儿一人,遂……”怕是不会发生您心中所想之事。
    二太太僵硬着脸,扯了扯嘴角,轻声道:“为娘也是担忧你,既青墨在你祖父面前保证过,自是不会失言,”神色一顿,轻声道:“这事就不要让你祖父知道了。”
    刘湘婉点了点头,轻声道:“母亲如何说,女儿自是如何做。”
    言外之意,不会将适才的话说与老太爷听,二太太心下微舒,眸光不由看向大嫂,神色尴尬道:“大嫂,适才是我造次了,不该对你大呼小叫。”
    大太太冷哼一声:“弟妹,你这脸未免变的太快,让人一时间无法接受。”
    “大搜,咱们妯娌这么多年,我是什么脾性,旁人不清楚,您还能不知道,”二太太端起茶壶,斟满茶水,亲自放在她手边,恭敬道:“适才我糊涂了竟乱了分寸,说些造次之言,还妄大嫂勿怪!”
    只见刘湘婉与五姐垂着头,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视而不见,仿佛她们隐身一般,低头沉思不语。
    过了许久,大太太方端起茶杯抿了抿,轻声道:“咱们是刘家的媳妇,即使在府中有些小争执,但在外人面前便是众志成城的一家人,势必不可让人小觑,更不可让人玷污镇国将军府的门楣。”
    “大嫂教训的是。”
    “你心里藏着什么小心思,你我心知肚明,”大太太眸光看了眼刘湘婉及五丫头,淡淡道:“小辈们过得好,我们做长辈替她们欣喜还来不及,又何必说那些戳她们心窝子的话,”话音一顿,又道:“你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其中的心酸苦楚,难道不知吗?”
    “大嫂……”二太太羞得脸色通红,低声道:“还妄大嫂在两个丫头面前,给我留些颜面。”
    大太太心中冷哼,就是在她们面前才要敲打她,让她丢了脸面,日后便不会借着长辈的身份,说些不着调的话。
    刘湘婉嘴角微微上翘,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想必太太最怕之人除了爹爹便是大伯母了吧!大伯母最重规矩,说出的话更是让人无比信服,可想而知,太太心中的恼怒与愤恨,以及当着她们面被训斥的羞辱感。
    “二弟妹,我这么说也是为你着想,此处都是自家人,说说便罢了,若此话传到公主耳里,她定会嘲笑你,嘲笑六丫头,更甚至嘲笑镇国将军府刘家的规矩。”
    “大嫂,求您别说了!”给她留点脸面吧!
    大太太低叹一声:“还好六丫头是个心思单纯之人,若此话被公爹听到,还不定……”
    二太太忙道:“大嫂,六丫头说了,不会告诉公爹。”
    “所以我才说六丫头是个心思宽厚的!”
    二太太拉着刘湘婉的手,轻声道:“适才为娘那么说,也是想……想……”支支吾吾半天方想到借口,飞快道:“想传授你御夫的手段!”
    御夫!
    其余三人不由自主的看向她,此话从她口中说出,未免太……太有的放矢,自打回到京城,太太也不知是年岁大了,还是谋略不足,所行之事总是被人挑出毛病,因此被她爹厌恶,若不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嫡妻,兼之育有三个有出息的儿女,她爹怕是连正妻的颜面都不会与她。
    刘湘婉神色呆愣:“原来母亲是为了女儿着想……”
    “正是!正是!”不知她们心中所想的二太太迫不及待的点头。
    大太太咳了咳,轻声道:“魏将军待青墨可好?”
    刘湘婉思忖片刻,含笑道:“甚好!”如今公爹站到婆婆那边,日后怕是会与他们为敌,不过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结果如何,遂不能放松一丝心神。
    半个时辰后,魏廷茂牵着宴哥、祉哥的手回来,因知屋中唯有她们四人,方大步走进去,对其躬身揖礼:“岳母,大伯母,”待看到床边靠着的五姐,神色踌躇下方开口:“五姐……”
    此话一出,其余人再也忍不住拿起丝帕捂住嘴角的笑意,再看五姐早已羞得脸色通红,被比自己大好几岁的人唤作‘五姐’,颇让人汗颜。
    刘湘婉眨了眨眼睛,揶揄道:“五姐,你脸怎这么红?”
    “你……你……”若不是魏廷茂在此,她定然要挺着肚子狠狠收拾她一顿,现下唯有忍着脸上的讪然,恼羞成怒道:“五妹夫,你管管你家夫人。”
    魏廷茂淡笑道:“五姐,我媳妇是有些调皮,还妄你莫要同她计较。”
    这两口子真是不说话则已,一说话肉麻死人!
    宴哥、祉哥走到姐姐身边,扯着她的衣袖,欢快道:“姐姐,姐夫家里有一池好大的鱼塘,里面全是鱼,红的、黑的、白的、还有白黄色呢?”
    祉哥迫不及待道:“它们还会跳出来呢?”
    刘湘婉见他们一脸喜意,眼里的笑容更浓,轻声道:“你们可喜欢?”
    “若能将鱼塘搬到咱们家就好了……”
    闻言,大太太轻笑道:“咱们家也有鱼塘,怎不见你们这么欣喜?”
    “大伯母,家中的鱼塘跟姐夫家的没得比,”宴哥张开双手,轻声道:“姐夫家的鱼塘比我们家大一倍呢?”
    “哥哥说错了,是两倍!”
    宴哥想了想,神色珍重的点头:“你脑袋瓜总算开窍了。”
    刘湘婉再也忍不住笑出声:“宴哥,不许欺负弟弟!”
    祉哥黏在姐姐怀里,撒娇道:“姐姐,你不在家,哥哥总是欺负我。”
    刘湘婉抚摸他的后背,柔声道:“日后哥哥在欺负你,你就记着,待姐姐回去再替你讨公道。”
    祉哥想了想,语重心长道:“还是算了吧!哥哥也只是偶尔欺负我,且别人欺负我时,哥哥还会替我打跑他们。”
    此情此景,若是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祉哥是刘湘婉的亲弟,只因他们待在一处,神情语气皆是亲昵不已,再看宴哥,脸上并无丝毫不满或妒忌,可见他早已习以为常,且祉哥与他站在一处,如双胞胎似得青影不离。
    刘湘婉忍俊不禁道:“好吧!此次咱们就原谅哥哥,若他还欺负你,定要告诉姐姐,姐姐替你收拾他。”
    闻言,宴哥瞪大了眼睛,不满道:“若是弟弟欺负我呢?”
    刘湘婉翻了个白眼:“你比祉哥大,就该让着他!”
    宴哥鼓着腮帮子,恨恨的走上前,出其不意的捏了捏祉哥的脸颊,恨声道:“你个告状精!”
    祉哥并未感觉到疼,不由眉开眼笑的对其晃动脑袋,伸伸舌头,嬉笑道:“活该!谁让你比我大!”
    二太太见他们哥俩如此亲昵,一时间不住的后悔,当年那般决定,只觉得黄姨娘乃罪臣家眷,便是在受宠也不会有越过她的一日,可如今她生的女儿成了三品武将的正妻,生的儿子乖巧伶俐,讨人喜欢,而她当时该是脑袋被驴踢了,白送给她一个儿子,如今二房唯有他们兄弟俩最受老爷欢喜,唉!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想及此,二太太脸色铁青,训斥道:“不许闹!也不看看此处是何地方,且容你们打打闹闹!”
    宴哥、祉哥吓得身子一颤,脸色发白,一个畏惧的躲在姐姐怀里,一个不由自主的躲在姐姐身后,紧紧拉着她的衣裳不肯松手。
    刘湘婉嘴角的笑容一敛,心中怒气翻腾,弟弟们又没做错甚,何至于让她发这么大的火,刚想开口,便见魏廷茂走上前,一把抱起宴哥,淡淡道:“岳母,此处乃我的院子,旁人不敢轻易靠近,且屋中皆是自家人,弟弟们年岁本就小,打打闹闹实属正常,还望您莫要同他们置气。”
    话一出口,二太太便知语气有些重,本以为六丫头会辩驳两句,未料青墨如此直白的反驳她,竟让她如此下不来台,眸光看看其他人,只见她们眼神不知瞥向哪处,心下更是怒气不止,又见青墨眼不错的看着她,讪讪道:“为娘也是怕隔墙有耳,遂不免叮嘱他们两句。”
    魏廷茂低头看着埋在夫人怀中的祉哥,轻声道:“还是岳母想的周全,”话音一顿,又道:“不过两位弟弟年岁尚小,还妄日后岳母语气柔和些为好。”
    二太太气的浑身直哆嗦,颤声道:“为娘知晓了。”
    刘湘婉轻抚祉哥的后背,安抚道:“祉哥莫怕,母亲这么说也是为你们着想,此处虽是姐夫的家,但还有外人住在此处,万一你们说的话被人听到,因此训斥你们没有规矩,姐姐看到后定会心疼。”
    祉哥从她怀中起身,小声道:“姐姐,日后在外面,我再不和哥哥吵嘴了。”
    “我也是!我也是!”
    “既知道错了,你们该怎么做。”
    宴哥在姐夫怀中挣扎着下地,拉着祉哥的手,走到二太太面前,对其拱手揖礼,轻声道:“母亲,您莫要生气,都是儿子们的错,日后在不敢胡乱说话。”
    二太太僵着脸,讪笑道:“为娘知道你们是好孩子,日后在外面不可随性妄为,这样很容易被人说你们没分寸,到底有碍名声。”
    “儿子们知道。”
    小小的人故作老成般揖礼,又神色郑重的点头,看的刘湘婉心中酸涩不已,若他们是嫡出之子,即便言语造次,旁人也只会说他们天真活泼。
    魏廷茂焉能看不出夫人眼里的落寞,轻声道:“宴哥、祉哥,日后你们想来这,姐夫便会带你们来家。”
    “真的吗?”到底是小孩子,只是一句话变忘了适才的不虞。
    魏廷茂含笑道:“姐夫何时骗过你们。”
    宴哥颠颠跑到他面前,脆声道:“姐夫是大将军,从来都是言而有信,”随后看向祉哥,咯咯道:“这样咱们就能经常看到姐姐。”
    祉哥眉眼一弯,点头如捣蒜,附和道:“哥哥,真是太好了!”
    此时的二太太唯有忍着怒气坐在一旁,端起已经凉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日子过得飞快,这两个月三公主仿佛没了顾及,使劲折腾刘湘婉,不是让她立规矩,就是给她安排事做,总之日日都在磋磨她。
    见此,魏廷茂很是心疼,想找三公主理论,却被刘湘婉拦住,嗔怒道:“不过是些小事,旁人家有多少磋磨儿媳妇的婆婆,她们都能忍,怎轮到我便忍不了。”
    “可我见不得你受苦?”
    刘湘婉含笑道:“相公,婆婆指使我不过是小事一件,再过不久便到了圣上朝拜那日,到时……”
    夫妇二人坐在床上,魏廷茂拿过她的脚,替她揉捏小腿,轻声道:“腿可酸?”
    “还好!”刘湘婉见他眉眼间尽是疼惜之色,不由伸手抚平他眉眼间的褶皱,轻声道:“不过是件小事,相公莫要担忧。”
    魏廷茂抬手按着她的手,将其放在脸颊上,轻声道:“夫人遭遇的这些苦,为夫不会让你白受……”
    “好!”只盼那日一定要遂了相公的意,这样他身上的戾气方会慢慢消失。
    魏廷茂轻声道:“夫人,到了那日你寻个借口回娘家,这样为夫方能安心。”
    刘湘婉低叹:怕是不容易,如今婆婆也已知晓他们的打算,又怎会让她轻易离府,说不定找人囚禁她,相公许是想到这些,遂才这般说。
    只是那日,事情到底会如谁所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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