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桌上哭得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余思存,真想就这样让自己的眼泪流尽,让自己哭到失忆,让自己哭到气绝。
    正在情绪发泄到高潮时,门外响起了强烈的敲门声,余思存停止了哭声,顿了顿,确定外面的人敲的是自己宿舍的门,这才赶紧擦干眼泪,胡乱地整理了下耷拉在额头的刘海,这才走到门口去开门。
    门锁刚被打开,就感觉外面有股力量在往里推来,余思存有些措不及防,往后退了两步,等外面的人踏进宿舍后,余思存才知道敲门的人原来是左敏。
    一进宿舍,首先环视了一圈,见宿舍里除了余思存再无他人时,又见余思存有些红肿的眼睛,还有眼睫毛沾有的水雾,左敏有些惊诧地问道:“怎么了,刚刚在里面哭得很大声的人,是你吧?”
    余思存依旧站在门后,没有回答左敏的问题,只是随手轻轻地关上了宿舍的门,不想走道里来往的人好奇往宿舍里看,这时候都余思存也只想把热闹与自己隔绝开来。
    见余思存没回答的意愿,左敏继续说道:“是不是想家了?想回家就回家呗,干嘛这么大的人还因为这点事哭呢。”
    余思存依然沉默着。
    “我看你啊,这才刚来学校也恐怕不会急着回家的吧,刚好,我这周也不回家,我宿舍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要不,待会我们出去走走?”
    余思存轻轻点了点头,回了声“嗯。”
    “那就这样吧,我先回宿舍收拾下,你也收拾下吧,待会我过来找你。”
    ……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余思存也就只是用冷水洗了下脸,然后就坐在桌子旁随意地翻着带回宿舍的书等着左敏过来叫她。
    过了十来分钟后,余思存的宿舍门再次响起,她知道是左敏来叫她一起走了,余是就随意装了些零钱,同时也准备了待会若是经过书店时可以买几本书的钱,拿了宿舍的钥匙就出去了。
    周五傍晚的校园,因很多同学已回家,变得更加宁静,余晖洒在校园里,让校园就更加的温暖而有诗意。
    余思存她们因为可以在这样的环境里散步而心情更加的愉快起来,她们不疾不徐,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行走着。
    校园里虽清净了很多,但没回家的同学,这个时候都很惬意于散步在校园。
    余思存她们刚走到男生宿舍楼下,准备转向校门口的方向,刚踏上台阶时,左敏的手碰了碰余思存的手臂。余思存顿了顿没有再前行,转头看向左敏,眼角余光询问着“怎么了?”
    左敏走上前来,小声说道:“你看,那不是孙天明吗?他这周也没回去的,要不要叫着他和我们一起,以前他也总喜欢叫上你一起逛街的。”
    余思存随着左敏望去的方向,看见不远处的教学楼旁,正站着和两个男生一起说着什么的孙天明。余思存看过去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就收回,不想让他看见,可由于左敏在这边表现得有些夸张,那边的三个男生都不约而同的往这边看了看,突然撞上的目光,让余思存有些惊愕,以为孙天明会以老同学见面为由,过来打个招呼。可也是在一刹那间,孙天明像只是见了陌生人一般,没点头问好,更没有任何的表情,转头依旧和他们继续聊着刚刚正聊着的话题。
    正在左敏打算走过去问孙天明要不要一起出去时,余思存指尖有些用力地拉住了左敏,示意她别去。
    “怎么了?”左敏问道。
    “没什么,不想有太多的人一起,就我们两个随便走走就好。”余思存漠然地回答着。
    “那好吧,只是我不明白,你们当初那么好……”说到这里,左敏顿了顿,感觉自己表达有误似的,从新改口说道:“……你们那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后来怎么变了……”
    那时候……,后来怎么变了……
    余思存听到这样的话,手指有些不自觉地颤了颤,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也许那原本就只是青春里的一场误会吧,一场只能属于青春的经历。
    那时候,班里同学大家都在起哄,传言着余思存和孙天明就是天生的“金童玉女”。而那个时候,其实大家都不过还是孩子,只是扮演着大人的角色,说着成人的话语。
    而对于余思存而言,她根本不在乎别人在传言什么,她只觉得,她不再是无人关心,无人在乎,无人认可的女孩。她自从和孙天明熟悉起来之后,她可以感觉到,原来她和孙天明都是需要一份温暖和鼓励的。她甚至曾经还偷偷地担心过,要是以后他们不在一个学校了,那她又该只有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了,无人在乎,无人关心……
    原本以为,她和孙天明都可以就此和和气气地一起成长,甚至以后,以后的以后,他们依旧还可以像现在一样,如兄妹般相互照应,不会分开。可是,最后,最后还是事与愿违。那时候,他们都还是未经世事的小孩,还不曾懂得在懵懂的年纪,所有的感情都是脆弱的,是经不起现世的残酷,经不起一丝丝破碎的裂痕。
    ……在那次孙天明的鼓励下,余思存获了奖,这不仅仅是奖品所能带来的鼓励,更是一份来自内心的自我肯定。余思存为获得这样的感觉,高兴了好多天,回家后也把自己获得的奖品给了妹妹,想让妹妹一起分享这份感觉。
    有一天,妹妹余思安用着姐姐给的颜料在家里画画,被余志刚发现了,问这颜料哪里来的,余思安急忙老实回答是姐姐在学校获的奖,拿回家给她的。
    当时,余志刚并没有说什么。由于好不容易得到一盒颜料,余思安很是珍惜,喜欢画画的余思安也想像姐姐一样以后可以在学校画画得奖,获得一盒自己喜欢的颜料。于是每天下午放学,就急急忙忙做完作业,然后就躲在房间的角落里练习画画。
    一张画了不满意就用橡皮擦擦掉再画,直到画满意后,才给自己心满意足的画涂上颜料。有一天,余思安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看见路边乱石堆放的形状很像一个正在跳舞的女孩儿,一下子来了灵感,就赶紧回家拿起铅笔和纸画了起来,画着画着天就黑了,作业也给忘了,余志刚回来之后得之余思安因为画画连作业也没好好做,气急败坏地把所有的颜料全都仍了出去,还连带阗文静一起骂了。
    等余思存回家后,余志刚直截了当地就责问起余思存平时在学校都干些什么,是不是整天不好好学习,就会画些无用的,是不是整天就跟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才会做些不务正业的事……自己不学好,还回来带坏自己的弟弟妹妹,是不是每次回来都带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
    还没等余思存解释,余志刚已经扯过余思存的书包,把里面的东西全部都倒了出来,撒了一地,看到没什么东西是他口中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时,才收手丢了书包,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一地的凌乱,离开的时候还很凌厉地咬牙警告道:“要是让我发现你在学校不好好学,整天只会做些不相干的事,看老子怎么弄死你。”
    自那次以后,余思存暗暗发誓,她再也不画画了。那周末,她返校后,一直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在宿舍里待着,任谁搭话也只是小声的“嗯”一声。下午孙天明想出去吃饭,又约着他宿舍里常和他一起的男生,还让班里同学去女生宿舍叫余思存一起,可余思存根本就没心情吃饭,更没心情搭理他。
    第二天课间的时候,孙天明走到余思存的桌前,发现余思存从上课到现在一直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便顺手拿起桌上的书在余思存面前晃了晃,等余思存回过神来,问他干什么?
    孙天明才回道:“干什么?我才想要问你在干什么呢,一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昨天叫你一起吃饭,你也不理,我还以为是我哪里做错了,惹你生气啦。今天看你就像丢了魂似的,怎么回事啊?”
    “没怎么回事……”
    “不可能,虽然看你平常时候也不爱主动打理人,可你不会这么平白无故拒绝人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没什么事儿,你别烦了行不?”
    “闲我烦……我这是在关心你,你连别人的关心也拒绝。”
    “是,那就以后别再来关心我了,我不需要。”
    摹地,孙天明被余思存这句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话震惊到了,有种莫名的生气涌上心头,堵在心口无法消气,手指不由得握成了拳头,胸口被气得起伏不定,看着有种想打人的冲动。就在余思存以为孙天明这般生气的模样真的会动手打人的时候,突然孙天明确极为平静地说了句:“好,我不再关心你,看来,一直以来都不过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随着这句话音落定,孙天明冷冷地离开了余思存的座位,这一转身,也在他们之间的年少时光里,渐行渐远。
    余思存当即感到一阵悲伤袭来,却又不知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硬生生地把仅有的阳光也挡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可是,可是好像只有这样,自己才可以平静些,才可以免受更多伤害,才可以不悲伤些,好像只要多一个人闯入自己的世界,自己就会承受不住一般,自己一旦受伤的同时,也会伤害到别人。所以,只有孤独才可以不那么悲伤。
    可是少年又怎么能体会到这种来自家庭的悲伤,是需要更强烈,更细腻,更温润的温暖才可以化解的。可少年毕竟是少年,少年的的温暖,热烈却也是不定的,也许,即使少年有着持久的阳光给予温暖,却也是抵不过最为核心的冰寒,最终也还是会受伤。
    那以后,余思存和谁都不愿说话,一周以后的一个班会上,班主任在宣布现任班长要辞职,需要重新选任。
    班里纷纷往余思存身上投来惊愕的目光,余思存没有回应任何一个人,只是低着头等待班主任的安排。
    因为余思存的主动辞职,所以“班长”候选人自然就排除了她。后来,新选任的班长很快被公布出来,余思存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是自己提出的,这样的结果也是一种解脱,可另一方面,为什么会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而后不久,余思存和孙天明之间就更加的越来越远,很多时候,余思存都可以看见孙天明和新任的班长有说有笑,甚至还会追逐打闹。尽管偶尔,他们的视线会撞到一起,可已然不再是当初了,他们都知道,以后的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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