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能说的太满, 凡是皆有可能。褚羲胸蕴大才, 华英巾帼不让须眉, 一文一武, 我觉得他们其实挺般配的。”
    江雅芙挤了挤眉, “你说的是真心话?”
    时沛洗了手坐到她身边,摸着她微鼓的肚子, “当然。我看你怎么有点奇怪呢?你不会真的心里不舒服了吧?”
    江雅芙丢开了他的手, “越发没正行了!我是有些为他担心。你也知道,他一向心思重,若是他不愿意, 心里还不定怎么窝火呢?”
    时沛厚脸皮的又粘了上去, “管那些干什么?你又不是他爹娘。再说你未免太小看他了, 他现在可不是在你家借宿那个落魄少年了。”
    “我……”江雅芙还想说什么,被时沛一吻给堵了回去。
    他可半点忧心没有, 难得现在有人替他转移了华英的视线,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华英面色阴沉,侍女刚刚把外面的传言告诉了她, 听了之后她就这样了。
    华英怎么也没想到她的那句话竟然就这样传出去了。那天在马场,这话是她回秦罗依的,当时只有陈茹云在场,这话必是从二者之一传出去的。
    可现在追求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一是已经传的世人皆知了,二是她确实说过那话,她赖不掉也不想赖。
    原本她是气褚羲说话太过尖酸不留情面,这样一来,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莫名生出了一丝愧疚感。她那些话私下里说说还行,就这样被传的沸沸扬扬确实有伤体面。她知道大夏人一向最看重名声了,想必那褚羲此番会受到不小的困扰。
    该死,她怎么就口不择言了呢?这毕竟不是在自己家,看来以后她还要注意一些才是。
    当事之人发怒发愁,却有一人比他们还要焦急,卧床养伤的独孤昊,乍听时沛的事还没有下文,居然又冒出来一个姓褚的,顿时急怒攻心,呕出一口血来!
    他想不通,卑族男儿有什么不好的?华英就算是看不上他,难道就非要嫁给外族人不成?她是卑族最珍贵耀眼的宝石,为何要自甘下贱?
    修养的这几天,他的耳目并没有闲着,他已经看明白了,时沛是个硬骨头,华英的和亲要求只能是妄想,所以他才不急。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这时候出现一个同样优秀的异族男子,华英同样可能看上他,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他不能在这样消无声息的缩着了。
    至于宫里,一直没什么动静,太后养病,皇上整日忙于政事和后宫,使团一如既往的备受优待,和谈的正式内容一直在有条不紊的谈判着。他们就像是把和亲这事给忘了一般,都采取了静观其变的态度。
    多灾之年,民生凋敝,除了京城和几大城市还好些,其余地方的百姓皆在受苦,流言不过是让他困扰了一下而已,他目前没有多余的时间考虑这些风流韵事。除了吃饭和睡觉,他几乎所有的闲暇时间都用来写一本奏折,他的《治世十方略》。
    如果时沛和江雅芙知道了一定会惊叹,褚羲在如此年轻的时候便把它写了出来,要知道前世褚羲可是饱受了时间的流放之苦才把它写成,并且因它受到了新帝的赏识,这才一朝咸鱼翻身,步步为营登上了权利的高位。
    褚羲爱权不假,但他同时拥有一颗对百姓无比怜悯的心,他渴望能通过自己真真正正的在这个世上作出一番成绩,声名远扬,名垂青史。
    他将凝聚了无数心血的折子交给了皇上身边的王公公,王公公说保证会让皇上看到这封折子。
    折子递上去了,等待的时光格外难熬,恨不得时间像光一样闪过,他真的很想得到皇上的肯定,亲耳听听他的意见。
    心急如焚的等了两天,傍晚他离开了处理公事的地方,再一次来到了养心殿外,这次他终于等到了答复。
    王公公稍有不忍,“陛下他这几日太过操劳,龙体欠安,就不召见你了。你的折子皇上已经看过了。”
    “皇上怎么说?!”
    “皇上他……你把这折子拿回去吧,皇上有他的难处,如今国库空虚,党同伐异,上下勾连盘根错节,不是那么好改变的。你的心是好的,但毕竟太年轻了,你还不明白对皇家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王公公叹道。
    褚羲拿着那本心血熬出来的折子,愣在原地。
    王公公又道:“我是喜欢你这个年轻人才与你说这些的,现在的时局不宜出头啊,褚大人,明哲保身要紧啊!”
    褚羲一时间心如在热油锅里过了一遍,说不出的酸痛,五脏六腑如同时升了一把火,冲到了他的嗓子眼儿,要顺着气管烧上去,烧出来,将稚嫩的他一把燃尽。
    王公公怜悯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等他说谢了,转身离去了。
    褚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动脚步离开宫里的,他只觉得脑子发热,身体发冷,失望感像潮水一般将他整个淹没,明明是风清气爽的天气,他却觉得有些喘不过起来。
    他攥着手里的折子,只想发笑,他不明白,自己的努力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浑浑噩噩的出了宫,拒绝了马车的接送,他现在不想回到憋闷的书房里,他必须要在开阔的人间行走,才能感到这个世界的真实。
    独孤昊派来的两个心腹手下从褚羲离宫开始便一直跟在他附近,伺机而动。独孤昊已经派人调查过了褚羲的底细,在他看来,这个褚羲不可小觑,极有可能被大夏推出来和亲,他人才顶好,初入朝堂势单力薄,又没有来自家族的束缚。所以他心慌了,命两个心腹找机会给褚羲点颜色瞧瞧,打的他满脸花,待他成了全京城的笑柄,看华英还看不看的上他!
    天越来越黑,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二人眼看着褚羲走近了一条小路,对视一眼,便冲了上去。
    来人二话不说,上前对褚羲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褚羲心如死灰,哪顾得上身体的疼痛?再说他半点功夫不会,面对练家子也只有挨打的份儿。
    其中一个打手对另一个用汉话说道:“翻翻他身上有什么好东西没有,当官的都富的流油。”
    二人搜到了褚羲身上的碎银子,就什么也没搜到了。
    “娘的真穷,他身上除了几两银子就剩这本破东西了……”
    二人被说着,两个做工回家的壮小伙经过这条路,恰好看到了这幅画面,当即热血上涌,边大喊着抓强盗边冲了过来。
    两个打手不敢把事情闹大,丢下倒在地上的褚羲脚底抹油溜走了,其中一个还顺手把那几两银子和折子都收进了怀里。
    “这位公子,你没事吧?要不要报官?”壮小伙扶起了褚羲。
    褚羲挥挥手,冲他们道谢,“不必了,没丢什么重要东西。”
    夜凉如水,月光下,华英正在练剑,终于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侍女贴身给她端了杯水。
    并且说道:“公主,你觉不觉得独孤公子有些奇怪?”
    “怎么了?他不是一直在养伤吗?倒是比我想的安分。”
    侍女不以为然,“独孤公子确实在安分的养伤,可我看他手底下的那几个人就不见得了。白天我见大毛和二毛两个鬼鬼祟祟的商量着什么,后来他们就出门去了,现在也没回来呢。”
    华英放下了水杯,“有此事?最近我见他们没惹什么乱子,便没多问,毕竟还有独孤大人在,我不好管太多。”
    “反正公主还是多在意一些的好,这毕竟不是咱们的地盘。我看大毛二毛的样子不像是要干什么好事去。”
    二人正说着话,好死不死的,大毛和二毛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为了抄近路他们才翻了花园的墙,可谁想到公主会恰好在这里练剑呢?
    华英敛容,“说,不好好伺候独孤昊,干什么去了?”
    “没……没…干什么,出去逛逛。”
    华英却没放过他们,一手提着剑,另一手则危险的擦过剑锋,“哦?去哪逛了?买了什么好东西?”
    “没买什么,就去……城里最大的那条街逛的!”二毛比大毛稍微机灵一点儿,编着谎话骗华英。
    “是吗?”突然,华英的剑尖直指二毛的胸口,吓的他险些停止心跳,当场尿裤子。
    华英刚才就发现他的一面里面有棱有角的,再见他二人这般闪烁其词,已确定其中必有她不知道的事。
    剑尖落在二毛的胸前,刷的一下子就划开了他的衣服,里面的东西没了衣裳的支撑,顿时下饺子似的哗啦啦掉了一地。
    “那是什么?”华英的目光聚焦到那本奏折上,大毛二毛跪在地上噤若寒蚕。
    侍女上前把东西拿了过来,华英翻开第一页一看,眉头顿时拧的死死地,只见上面赫然写着褚羲的名字!
    他们这是……,以她对独孤昊的了解,结合种种不难猜出他叫此二人干什么去了。
    但以防万一,她还是让大毛二毛亲口说了一遍。
    独孤昊心中得意,若对手是时沛也就罢了,他打过他,只好认命。可这凭白冒出来的小白脸叫他忍?不可能。
    打的他娘都不认识之后,不怕他再痴心妄想。
    独孤昊面对狰狞,想的正美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房门轰然倒地,华英提着剑,像一个女罗刹一样冲了进来。
    “华、华英?你这是要干什么?”独孤昊感觉情况不妙,本能的往床里一滚,险险的躲过了一击。
    华英不答他的话,也不管他鬼哭狼嚎,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她像耍猴子一样,每一剑都是贴着他的肉皮而过,原本好端端的床被扎的满是窟窿。
    华英见他实在没力气躲了,才大发慈悲的一剑抵在他的喉咙上。
    “你疯了不成?在卑族敢胆大妄为,在此居然也敢撒野?朝廷命官岂是你能欺辱的?若是因你和谈不成,这责任你和你父亲都担当不起!”
    独孤昊这才知道是为了什么,顿时委屈的扯着嗓子喊,“我不都是为了你?不过是叫人吓唬他而已,怎么你这就心疼了?”
    “你找死!”华英一手把他从床上像提死狗一样拖了下来。
    而此时闻风而来的独孤大人也到了,他已经听说发生了什么事了,听到宝贝儿子做了什么好事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脊背发凉,汗流不止,这个逆子!
    独孤昊被关了起来,华英和独孤凉一起商量如何解决,她已经见识过褚羲刁毒的嘴,如果此事处理不好,他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事决不能通到大夏皇帝面前,不然我们不得不放弃许多筹码。”
    独孤凉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儿子闯下的祸到时候还不是要他这个老子在王族面前还?直到现在他才万分后悔,着实不该答应儿子的要求带他过来。
    “独孤大人的身份特殊,不宜出面。此事就由我出面解决,我保独孤昊无姓名之忧,但苦头是一定要吃的。”
    “老臣多谢公主宽宏大量。”
    有了对策就好,华英公主平复下心情,把从二毛那里得来的折子递给了独孤凉,“请独孤大人过目,看看这本东西写的如何?”
    独孤凉不太在意,这个时候看什么文章啊?他接过折子,草草的看了一眼,嗯?是褚羲上奏的折子?《治世十方略》?
    口气好大的小伙子!年纪轻轻居然也敢谈治世?
    可当他沉下心看了几行内容之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每一丝皮肉都隐隐的跳动着,透露着兴奋。
    “妙啊!实在是妙!真乃奇才也!大夏不愧是中原之主,人才济济!若我卑族有这样一二人,何愁不兴旺发达?”
    华英没做声,大毛和二毛招供,说他们打褚羲的时候,他的神色很不对,像傻了一样,到后来得救了,他们抢走了他的东西,他也没什么反应。
    这很反常,她的目光落在那本折子上,只想到了一种可能,可能这个东西在某些人眼里是至宝,在某些人眼里却是不值一提吧。
    独孤凉一口气从头看到尾,甚至已经把他吓到半死的儿子给忘在了脑子,看完了仍是意犹未尽,想从头再细细的研究一遍。
    只是,华英公主伸手收回了,“我也该带罪魁祸首去请罪了,东西拿来吧。是针对大夏现状的,对我族没有用。”
    那也有些参考作用啊!独孤凉实在舍不得放手,不情不愿的说道:“能不能等我手抄一份再拿走?”
    华英无奈的摇头,这老爷子,除了过于溺爱儿子之外,其余方面真是没的挑剔。
    “不行,第一时间上门请罪才有诚意。”
    独孤凉不得不放了手,忽然,他灵光一现,急急唤道:“公主!”
    华英诧异回头,“何事?”
    独孤凉组织了下藏在心底许久的话,壮着胆子说道:“卑族的王室现今如何,公主与老臣同样清楚,你的几个兄弟皆不是统领一国的上佳人选。唯有你!虽然年纪小,却比他们强上百倍,只可惜你是个女孩儿。公主,老臣在这里郑重的问您一句,您想不想效仿你的祖先德隆太后?在她登位的那几年,是卑族兴旺的开始……”
    华英听着他的话,如石破天惊,轰的一声砸碎了她心上蒙着的那层厚厚的阴霾,瞥见了一丝前所未有的通亮。
    “公主!您若是有心,现在起步并不晚!您虽然打了败仗,但是基础还在,大王对您的宠爱还在。您其实个是宅心仁厚的孩子,哪有女孩儿不爱红妆偏爱打打杀杀的呢?你不妨走另外一条路,反正已经被逼到了自暴自弃的份上,又何妨一试呢?”
    华英的心受到了巨大的震动,眼眶里竟有了几分湿意。
    独孤凉见状继续发力,“您的母亲事大夏人,您心里的痛苦又有几人能知?公主,老臣今日的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您不妨好好想想。另外,在下是个怪脾气,我只忠于卑族百姓,谁对他们有利我便效忠于谁,您尽可放心。”
    “独孤大人用心良苦,你的话我都记下了。”
    “那就好,您认真一想,便会知道在下的提议是您唯一的出路,沉寂于内宅终究不是您的格局和出路。另外,这个褚羲确有大才,若为我们所用,卑族的天会真正的亮起来。”
    “我记下了。”华英听出了他话里的潜在意思,但她没应,此时她的心里很乱,一时间让她做下两个重大的人生抉择是不可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  12点前再码出5000字发出来,12点后再捉虫。。拜拜,码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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