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看着满地狼藉,重重叹了口气。
    顾平澜缓了神色道:“娘,没事的,待会儿我就收拾了。我给大哥打电话,让他来接您。”
    顾夫人道:“不用,我跟瑶瑶叫车。你……你好好想想,离婚不是小事,想清楚了再做决定,免得以后后悔。”
    顾平澜默默点了点头,送了顾夫人出门,再回来,见徐萍已从卧室出来,头发散乱着,正蹲在客厅地上捡碎瓷片。
    顾平澜微愣,上前拉起她,“你身体没恢复,进屋歇着吧,我叫人收拾。”
    徐萍仰头,适才在卧室已经哭过一阵,两眼肿的跟桃子一般,怯生生地说:“我不离婚。”
    顾平澜别过头,淡淡道:“你回屋吧,考虑清楚了再告诉我。”
    他性格外向,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好似没有忧愁般,而此刻,那张俊朗的脸上却仿似蒙着一层乌云,阴沉沉的。
    徐萍莫名有点怕,磨蹭着回了房间。
    一连许多天,顾平澜白天在外面忙,夜里则在旁边小卧室歇息,再没有进过主卧。
    小孩子见风长,顾晴两个月的时候已经长到十四斤,脾气也见长。
    有人逗她,她会咧开没牙的小嘴“咯咯咯”地笑,要是身边不见人陪,则瘪着嘴,哇哇大哭。
    顾平澜几乎把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陪女儿,陪她说话,给她换尿布,帮她洗澡。
    正午,顾平澜把躺椅挪到窗边,他拿本书看,顾晴躺在他身侧呼呼睡得香。
    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照进来,仿佛给两人镀了层金光。
    徐萍远远地看着,羡慕不已,却不敢上前。
    这段日子,她过得很清静。
    饭食都按照她的口味做,半点不曾懈怠;家里杂事诸如擦桌子扫地,全不用她动手,就连她喝口水,也自有人颠颠去倒。
    一切跟往常并无差别,只除了顾平澜。
    顾平澜并非不理她,她问他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也肯回答。却不再是先前的欢声笑语低声细语,而是淡淡的,疏离又冷漠,仿似对待陌生人一般。
    他的温柔体贴都给了女儿,半点不曾留给她。
    转眼就到了年根。
    腊月二十九一早,顾平澜开口问她,“我要带晴儿回老宅过年,你去不去?”
    徐萍连忙收拾了几件衣裳带着。
    她当然要去,她不想一个人留在公馆。
    顾平澜打量她几眼,没有作声。
    出门时对徐萍不管不问,却主动替奶娘提箱子,又帮她开车门,还叮嘱奶娘关紧车窗,免得进了风。
    徐萍难受得要命,往常这都是她拥有的关怀,现在却变成了奶娘。
    不就是因为奶娘抱着顾晴吗?
    一路沉默着到了顾家宅院,门房打开大铁门,让汽车直开进去。
    徐萍下车,正看到杨佩瑶在挂红灯笼。
    廊檐高,她够不到,便踩了把椅子,挂好了,不往下跳,而是张手等着。
    等顾息澜走近,一下子扑在他怀里。
    顾息澜趁势亲吻在她额头。
    徐萍看着扎心,侧开头不去看。顾平澜却直着迎上去招呼,“哥,嫂子。”
    顾息澜神情坦然地松开揽在杨佩瑶腰间的手,淡淡道:“回来了。”
    杨佩瑶则伸手接过奶娘怀里的顾晴,“让伯娘抱抱,晴儿长大没有。”
    顾晴还不到认人的时候,谁抱都可以。
    杨佩瑶掂了掂,笑问:“跟暖宝分量差不多,晴儿多重?有二十斤吧?”
    徐萍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顾平澜回答道:“没有,差不多十八斤,头两个月长得快,这个月没怎么长,反而掉了一斤。”
    杨佩瑶忙问:“怎么回事?”
    顾平澜道:“奶娘感冒了几天,没喂奶,索性就断了,最近喝羊奶喂米粥,还没完全适应。”
    徐萍又是一惊。
    她不知道奶娘病了,倒是知道家里有羊奶,她嫌弃有股膻味不肯喝,还以为是顾平澜喝了呢。
    却原来是给顾晴准备的。
    徐萍不由看向杨佩瑶怀里的女儿。
    穿大红色棉袄,戴红色棉帽,衬着一张小脸粉嫩嫩的,眼睛像了她,是丹凤眼,眸子乌漆漆的不沾尘埃,鼻梁则像顾平澜,高且挺直。
    因被杨佩瑶逗着,顾晴欢喜得“咯咯”笑,露出两颗小白牙,非常可爱。
    这是她的女儿,可她从来没有抱过。
    徐萍一时说不出心里到底是种什么感觉,有自责也有愧疚。
    这时顾夫人迎出来笑道:“都站门口干什么,快进来,别冻着孩子……晴儿长大了,真秀气。”
    杨佩瑶把顾晴递给她,“娘试试,长得可结实呢。”
    顾夫人笑道:“还真是,挺沉手,以后也得让暖宝多吃点儿。”
    顾平澜怕顾夫人抱着吃力,忙伸手接到自己怀里。
    顾夫人道:“你们屋里已经点了火盆,就是床单没来得及换,柜子里都有,你们自己铺上。”
    顾平澜应声好,一手抱着顾晴,一手提着皮箱走进西跨院。
    徐萍紧跟在他身后。
    屋子里点着两个火盆,暖融融的。
    顾平澜走到徐萍面前,冷冷地看着她,“晴儿现在五个月,再等两个月她就会分辩人了,你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女儿,是想让她不认得你吗?”
    徐萍眼泪“哗啦”喷涌而出,瞬间流了满脸。
    顾平澜把顾晴交给她,“你抱着,我给她找衣服。”
    徐萍哆嗦着接过孩子,却不知该怎么抱,两手僵硬地箍着顾晴。
    顾晴被箍得难受,用力挣扎,险些摔在地上。
    顾平澜俯身教给她,“晴儿会坐了,不必抱太紧,扶着她肩膀别摔了就行。”
    两人离得近,他独有的男子的气息在她面前萦绕。
    徐萍又是一阵心酸。
    他们已经好几个月不曾这么近距离的相处了,也未曾好好说两句话。
    顾平澜说完,从皮箱找出件薄棉袄,把顾晴身上的厚棉袄换下来,又寻出床单铺好,把顾晴放在大床上让她趴着。
    侧眸看向徐萍,“我这些天冷落你,是我不对。可晴儿这么小,你就忍心对她不管不问?奶娘再好,总归不如亲生的娘亲。”
    徐萍泪如雨下,哽咽着说不出话。
    顾平澜伸手将她拥进怀里,“当初我们是在这里成的亲,这一年马上要过去了,我们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重新开始好不好?”
    第124章 .过年
    徐萍俯在他胸前狠狠哭了一场, 直至把所有的自责、委屈和愧疚都发泄出来, 重新洗漱过,敷了妆粉, 才往客厅走。
    杨佩瑶趁中午暖和洗了头发, 发梢不曾干透, 正坐在窗边晒太阳。
    瞧见徐萍红肿的双眼,却不说破, 笑着拍下身边的椅子,“萍萍这边坐,暖洋洋的真舒服。”
    一边举起手里发簪问道:“过年我穿红色袄子,你觉得哪支簪好看?”
    徐萍扫一眼, 这还是分家时候分给杨佩瑶的。两支都是金簪,一支簪头是石榴花形状, 花芯镶着红色玛瑙石, 另一支是蝴蝶状, 蝶翅镶着细小的金刚石。
    遂道:“都挺好看的, 但现在不兴盘头,你早该去烫一下,烫成大波浪,别个发卡就很好。”
    杨佩瑶笑道:“我舍不得烫,”见顾夫人过来,又征询她的意见。
    顾夫人很认真地给她出主意, “初一戴石榴花喜庆,初二你跟自新回娘家戴金刚石, 再配上金刚石耳坠子,回去显摆显摆。”
    “好,”杨佩瑶“吃吃”地笑,“还有只金刚石的戒指呢,到时候一并戴着,闪花她们的眼……可我梳不来娘这种发髻。”
    顾夫人道:“很简单,我教你。”
    让阿秋取了把梳子过来,一边梳一边赞道:“瑶瑶头发真好,乌黑水亮的,暖宝就随你,也是一头好头发。”
    “是娘喂得好,”杨佩瑶笑着跟徐萍解释,“娘天天给我塞芝麻核桃,跟喂猪似的,腰身也粗了两寸,先前的衣服全都不能穿了。”
    顾夫人忍俊不禁,两手麻利地把头发束在一起,绾两道,用石榴花的发簪固定住,“成了。”
    刚巧顾宁远走过来,拿起杨佩瑶手中另外一支簪。
    杨佩瑶忙道:“这是簪头发的,不能玩儿。”侧过头给他看发髻,“就这样把头发别起来,你觉得娘好看吗?”
    顾宁远小大人一般打量片刻,点点头:“好看。”
    杨佩瑶伸手从茶几拿来昨天的报纸,又把着顾宁远的手,稍用力,发簪穿透了报纸。
    顾宁远惊讶地说:“洞。”
    “这里很尖的,”杨佩瑶让他摸一下簪尾,又在报纸上戳了下,接着轻轻扎在他手背上,“宁哥儿试试扎不扎?如果不当心,宁哥儿的手就像报纸一样扎出洞,会流血。”
    顾宁远连忙放下发簪,“不玩。”
    杨佩瑶摸摸他的头,夸奖道:“宁哥儿说得对,这个不能玩儿。”将发簪收在首饰盒里。
    顾夫人看在眼里,弯了唇角笑。
    杨佩瑶对待顾宁远真是用了十足的耐心。
    比如吃饭,一般两三岁的少爷,都是奶娘端着碗跟在身边喂,顾宁远用一岁多就自己握着勺子挖菜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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