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捂着姜云嘴巴的那只手猛然用力,竟然是打算拧断姜云的脖子,而姜云当然是死死地绷紧了肌肉,不让对方得逞。一时之间,双方陷入了僵持。
    “你不出声,我就松手。”
    听声音判断,这个女孩大约二十来岁。姜云察觉出对方似乎是受了伤,滚烫的血渗过自己的秋衣,沾上了他的皮肤。考虑到对方的伤很重,姜云觉得自己可以进行一场有利的谈判。
    “好。”姜云咬着牙,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来。
    虽然这个提议是对方提出来的,但是对方显然更加谨慎。从姜云手臂上传来的力道一点点的放松,捂着他嘴巴的那只手也慢慢地离开了他的脸。姜云没有试图马上就站起来,他甚至动也不动。因为他知道,猎人对待猎物向来是十分谨慎的。只要猎物有一点点的异动,马上就会遭到猎人倾尽全力的压制。
    所幸没有过太久时间,那人终于放松了两手,从姜云身上起身离开。她受的伤看似极重,竟也站不住身子,踉踉跄跄走到墙边,扶着墙坐了下来。姜云揉着脖子,用尚算无碍的手撑起上半身,两眼往袭击自己的那人看去。
    虽然知道她受了伤,但是姜云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女孩大约十六七岁,和自己年龄相仿,穿着今年大秦最流行的短襟裙。她伤的很重,腹部的一道伤口在汩汩流血,脸上,手臂,脖子,大腿……遍体鳞伤。
    真难以想象,刚刚她就是以这样的身体制服了自己。不过幸好她受了重伤,否则自己就死定了。当然,如果她不是受了重伤,也不会主动提出罢手的要求。
    姜云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用自己的身体掩住了自己去握笤帚的手——屋子里唯一能当作武器的,就是那根放在墙角的、几乎要秃掉的老旧扫帚。
    他不是傻瓜,更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小孩,这种时候该做什么,他心里很明白。傻子才会去同情一个刚刚袭击了自己的人,不管她是气息奄奄还是身受重伤。
    “让我住一晚……明天我就走。”
    女孩看着姜云,淡淡地说。
    姜云微微张了张嘴巴,似乎是没有料到对方的要求,有点意外,也有点恼火。不过少女似乎并没有打算被拒绝,看着姜云又说:“你给我找些绷带或者干净的纱布来。”
    姜云的手指在扫帚的竹棍上摩挲着,心想这叫什么事儿。合着我给你打了一顿还得伺候你?还有天理没?还有王法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还想杀我来着。最让人受不了就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了个去。
    他看着少女颀长笔直的双腿,说:“你死在我这里对谁都没有好处,如果你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我可以试着给你找本镇的大夫过来。虽然从我记事起他就没治好几个人,但是凭良心说,他可是我见过最便宜的大夫了。”
    少女看到了姜云手里的竹棍,嘴角微微绽出一丝淡淡的讽意。
    “你的废话很多……”
    姜云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点对,于是耸了耸肩。
    然后,他扬起手里那根光秃秃的扫帚,慢慢地往少女走去。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在计算着彼此之间的距离,就好像小孩子抓猫那样,不疾不徐。刚刚说话的时候,他已经让自己平静下来。因为恐惧,之前他的手和腿脚都在微微颤抖,有些发软。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拍响了他的门。咚咚咚的声音粗暴而直接,透着那么一股彪悍的意味。
    “是谁?”
    这种时候会是谁来敲门?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
    “亭长罗镇……开门!”
    亭长,专司治安查案追凶,在军中服役期满之人方可担任。对老泉镇的百姓来说,亭长就是他们最常见也最畏惧的官员。
    开门,只是两个字,被那个男人说得斩钉截铁,透着那么股不容置疑和决然。姜云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迟疑太久,对方绝对会破门而入。
    自己家里出现一个来历不明的受伤女人,不论如何解释恐怕都会有大麻烦。秦律严苛,百姓稍有行差踏错便有性命之虞。为了避免出现那样的麻烦状况,姜云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床边,哗地一声扯下床单,在少女的惊诧注视下,将她的全身匆匆盖住。然后,他用最快的速度洗掉脸上、脖子上、手臂上的血迹,又套上一件长衫。而在,敲门声越来越急,最后连屋顶都开始簌簌落灰,仿佛会被人拆掉似的。
    打开门,映入姜云眼帘的是一张气急败坏的脸。
    “哟,原来是亭长大人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该死该死……”该死也不知骂的是谁,是罗镇,抑或是里屋的那少女?
    反正不会是骂自己。
    罗镇审视着面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姜云见对方不喜,识趣地闭上了嘴吧,眼睛却望向罗镇的身后。在罗镇的身后跟着六个人,这六个人个个都是生面孔,手里握着各式武器,杀气腾腾,让人不敢久视。
    “今晚你看到可疑人物没有?”
    罗镇问得极为直接。
    听得出罗镇并没有要进来搜查的意思,姜云暗暗地长出了一口气,说:“不知道大人说的可疑人物是是男是女?”
    “大约十七岁的女孩,怎么,你见过?”
    姜云想了想,说:“没有。没见过。”
    送走了罗镇,姜云轻轻地关上门,走到墙边,揭掉了那个女孩身上的被单,眉头再次紧锁起来。
    雪族楔子
    持续了数十日的闷热天气终于结束,一场暴雨毫无预兆地自天而降。
    一开始碧蓝的天空只是出现了一丝云气,然后扩成了铺天盖地的乌云,直到雨水落下,只是短短数息之间。龟裂了的大地像是一只贪婪的野兽,从它的每一处裂口吸收水分。雨下了整整一天,从晌午到了深夜,也没有停歇的意思。
    一座破庙坐落在山林里,它原本并不受人喜欢,但是在这时候,它能够成为栖身之处,所以它的每一片残破的瓦都显得可爱起来。
    庙里供奉着的佛像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佛像前空地上燃着篝火,篝火的前方坐着一个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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