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协调
    「尊王,小津津的忘蓝…已经完全活化。」
    「哈哈哈,这也太幸运了吧…」
    这一阵女人突兀的欢笑,可接得让骨枭汗颜无比…
    津来骨枭这儿好像回娘家一样,嗑着桌上招待王君的珍果,自顾自地和小绿聊得眉飞色舞。明明她才是整场话题的主角,却好像没自己的事一样。直到对面的小绿,
    眼神突然变得僵硬拘谨,充满暗示的猛使眼色,津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同时看着自己。
    她被夹在尊王、左翼魔君中间,椿萝在桀另一侧,对面是骨枭和几名资深魔医、魔巫。前不久正要出门去见骨枭,桀就找上来了,椿萝也跟着,于是就都一起来了,
    要不是讨论的事情很严肃,其实还真挺热闹的。
    发现大家表情都好严肃,津缩起肩膀啃着小果子,眨着水亮眼睛,像只花栗鼠,先看看桀,又看看莫狄纳,冲着他发铁的脸讨好地笑了笑,拉起他的右手摸摸自己的
    头、再绕过肩膀,然后把头靠在他右胸上,继续乖乖吃东西。
    收到骨枭的眼神斥责,小绿吐了吐舌,忙收敛态度。
    「玄魔龙的特能还起得了作用吗?处理得如何了?」右手勾着津,莫狄纳忙问。
    「目前,这个方法还有机会。不过…」骨枭抠了抠嘴角,示意助理去拿东西。
    ​​​​​​​小绿谨慎地从保存装置中取出一颗豆大水晶胶囊,交给骨枭。
    「很遗憾,虽然黑汶大人多次提供原液,但,能析出的特能成分…非常非常少。」
    「全部就这样?」
    「这么少?」
    不单是莫狄纳皱起眉心,就连魔医们都诧异。
    「这是什么?」来自黑汶的原液?听起来怪怪的哦…由于当初讨论使用玄魔龙的解毒剂时,津表达了强烈的反对,因此莫狄纳是跳过她去谈这件事的。
    骨枭忽略津的发问,说:「这至少要上千颗的量才够回复基础睡眠。若要达到根治,还得再更多尝试。」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津不死心硬是插问。
    「莫非那只阴险的玄魔龙是在耍我们?」首席魔医很不高兴。
    「不,他应该是尽全力了。」骨枭抱着胸,淡淡地说。
    「嗄?尽全力了,解毒液还只是这样?怎可能!这是怎么回事?」所有人议论纷纷。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
    「莫…」津仰头,握着莫狄纳扶在额头的手,看着他两指用力拧着眉心,努力压抑失望的样子。对于忘蓝可能引发的脑萎缩,危机还没发生,她其实满无感的,现在
    精神充沛,无病无痛,要说哪里不好,还真没有,但是莫狄纳陷入绝望的样子让她好难过,好想做点什么减轻他的心理负担。
    而桀抱着胸坐在一旁,出奇的安静,静到让人会怕的地步。津中忘蓝的事,他稍早已经听骨枭说明过了。
    四面八方犹如绝壁般的沉闷压迫,让津再也受不了了,她从莫狄纳的抱抱里钻出来,坐挺身姿,一脸正经:「你们不要那么担心嘛…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糟啊…」
    这话能安慰谁?
    「我现在不痛也不难受,就只是时间太多,正好可以拿来做很多想做的事,睡眠问题再慢慢调整就好。看你们有什么需要通宵的工作可以找我帮忙…」
    在王面前,她的潇洒只换得全场冷风飕飕。撇撇嘴,只好再换个方向…
    「你们都不知道提神饮料在坦纳多卖得多好!」津努力找出忘蓝的优点:「常常要爆肝熬夜的美术系学生、工程师…还有我以前看过一些影星专访,都说拍片通霄容
    易精神不济,影响拍片效率品质,欸!他们其实很需要忘蓝是不是?如果可以卖去坦纳多给那些影星,他们可以每天拍片也不会累耶!」她越讲越起劲,竟还欣赏起自己的
    幽默,看向桀一脸洋洋得意:「哇!我也会讲桀式笑话了!」
    桀抬起一只手,紫褐色食指冷不防弹在她的额头上。大家在讲正经的…
    「好痛!你真的弹我?!还弹那么用力喔?」津痛得飙泪,捂住额头,不敢置信的瞪着桀,没想到他真弹,对柔弱的自己毫不保留力道。
    桀抱着哭哭啼啼的笨蛋,把她压到椅背上…
    「那表示我可以跟妳整天做妳也不会累啰?」男人舔了舔津的鼻子,无赖起来。
    「不行!」
    「为什么?」
    「我会死掉!」津可怜兮兮的抗议。
    「会爽死,对吗?」桀一副很了的样子。
    「才不是!」津跳脚,仍对他方才的狠心难以释怀:「呜呜呜…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真的好过份!」
    「好啦…对不起…晚上补偿妳…」桀道着歉,嘴角却在坏笑。
    「屁!那只爽到你!」
    把闹脾气的女人揽进怀里,桀向其他人抬了抬下巴,示意谈话继续。
    一直很沉默的魔巫缓缓开口,说:「依照个人体质,什么时候出现脑萎还不一定,我查过,曾有一个女人在中了忘蓝毒素后,还活到一百多岁,才突然出现脑萎,短
    短时间内便结束寿命,不过她那时也已经是个高龄老人了。据说,她是同时利用几个禁术维持脑内魔动避免过度毒耗。」
    「那她一定活到百来岁都还很聪明,或脑子很大!」津像只袋鼠宝宝,从桀的怀里探头,对这很感兴趣。
    「没有休眠的几百个岁月,她是过着怎样的生活?」椿萝也好奇了。
    「这并没有找到任何纪录。」看几个女人又快拉走话题,而王的脸色非常不好,骨枭连忙抢回主导权:「尊王,小津津现在整体状态非常良好,我们尽快再找办法便
    是!」
    「还能有什么办法?」莫狄纳的声音透出沮丧。最困难的,是想努力也没有着力处,他早已经透过各方通路找寻解除忘蓝的方式,所有的解法都带有强大代价,若是
    财物还好解决,就是牵扯到精神或肉体上的损伤风险,或伴随泯灭人性的苛刻条件。
    都已经决心送掉骨垩族最大最富饶的半骨庄园,却还是解不掉忘蓝,他不禁觉得很讽刺、很可笑!凭祖父、父亲和自己打下来的大片江山、累积的财富权势,竟动不
    了小小一滴忘蓝!之所以知道是小小一滴,是因为经过这段时间,从各方提供的研究与资料来看,发现这滴忘蓝恰到好处的让津可以多年不睡,处于再多一点就会马上脑萎
    或死亡的临界点。莫狄纳已经开始怀疑,这么刁钻的剂量,恐怕不是源灵生带来的,而是被人精准算计的。很明显,对方不要津变成白痴,也不要取她的命,到底要什么?
    他暂时想不透。
    玄魔龙的特能是目前较易取得,且能全身而退的做法。除了继续筛找玄魔龙进行交涉,骨垩王也下重赏找寻零风险的解套方案。
    「恶!我才不要陌生男人的那个注入我体内!」提到玄魔龙的特能,津还是打从心里抗拒,「我不喜欢。」
    「那已经不是原本的东西了,只是萃取出解毒成分。」莫狄纳试着说服她。
    「呃………」津张着嘴没再反驳,她感觉到,莫狄纳为了这件事整个人笼罩在一股莫名冰寒里,情况有点严重。
    一出骨枭的洞穴,就看见绿金发的男人气息飘渺的守候在门口不远处,津下意识就死死抓住莫狄纳的手。
    「怎么了?」莫狄纳问。
    「他……!」又来抢我男人了!津指着尤利面露惊恐,差点说出失礼的话。以前尤利出现,桀就得跟他走,为了见王;现在他出现,莫狄纳等等就会消失,有事要忙。
    「尤利吗?」莫狄纳不明白她的紧张从何而来。
    「没事…再见吧……」津松开莫狄纳,没精打采的道别。
    「呵…这是怎么了?」莫狄纳摸摸她的头。
    津嘟着嘴不想讲。
    感觉到不对劲的气氛,尤利在那边也有点不知所措,踌躇一会儿才靠近王身边,「尊王,灰赞堡那边来消息…萨女士清醒了,急着要亲自和你通讯。」
    「小津,族祖醒了,我想要先去和族祖联络…」莫狄纳转头对着津,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
    「我听到了,快去快去!」津也是开心又紧张,推了推他。
    「晚点再把情况跟妳說。」莫狄纳用力握紧她的手,亲了她一口,匆匆和尤利离开。
    「桀,几个朋友说晚上办了庆祝聚餐,要替你洗尘。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椿萝也说。
    「嗯。」桀很自然地拉起津的手就要走。
    「嗄?要…干嘛?」津扯住自己的身子,僵在原地。
    「什么干嘛?走去聚餐啊!」桀对她这般反应有些莫名其妙。
    「你们去吧!」津紧张喊道。
    「妳不想去?」
    「对!我累了,先去休息了。」津随口打发。
    「妳不是不会累?刚还嚷着要接通宵的工作。」桀有点纳闷。
    津心里一惊,这种时候他倒很机灵嘛!一时找不到正当理由,她只想含糊带过:「总之,我不想去,你快去吧!别迟到了!」
    「嗯。」桀直接转头对椿萝说:「椿,我今晚有重要的事,不去聚餐了。」
    「哦?」
    噫───!津内心随即发出一声惨叫,这蠢蛋,这么做会让椿萝对自己有恶感的啊!人家聚会是特地为他办的,主角不去,还有什么意思。
    「不不不,你快去!我求你去!我只是有其它想做的事。」她真的快跪下来了。
    「我刚说了,我没要去。走吧!看妳想做什么,我们一起去。」桀温暖笑着,没要和那些人去聚餐了。
    津紧张地瞟了椿萝一眼;椿萝两手环胸,除了表情有点茫然,倒没表示任何不满。这个小举动,恰巧让桀注意到,看出津原来在顾忌椿萝,于是拉着她绕到岩壁后方
    去。
    「你别这样啊!会害死我!」胡乱甩开两人牵着的手,津恼怒极了。
    「笨蛋!我哪里会害妳。」
    「聚餐是为你办的!你这样不去,会害我被椿萝更讨厌!」
    桀一听,忍不住笑了:「哈哈,傻瓜,是我不去,讨厌也是讨厌我,哪会讨厌妳。」
    「你不懂啦!」
    桀打量着她,收敛起笑容:「那不过是一群人在一起吃东西而已,难道我不能选择陪重要的人去做其他重要的事?」
    「什…什么?」津只觉自己的逻辑认知被扭了个一百八十度。
    桀双手温柔环绕她的腰部,把脸贴近,两只眼睛很认真看着她:「我现在不想跟他们吃东西,我只想陪妳。」
    「我知道了啦!」津讪讪地避开他那灼人的视线,知道自己受重视的程度原来远超过他那群朋友,心里当然很高兴,只是…这样好吗?「可是…桀…那是大家为
    你办的重大聚会…」
    「所以?」桀毫无所谓。
    「唉唷!感觉不去很不妥啊!辜负了一大票人的心意。」
    「辜负?这么严重?」桀轻轻吻着她柔嫩的粉颊:「那么…他们当中谁代替妳去末噬谷了?谁人能替代妳对我的重要?嗯?」
    「桀……」抿了抿唇,津很激动:「我…我不跟你去聚会,是因为…在你和椿萝的那一大群朋友中,我感觉自己是一个外人,硬跑去凑热闹的话,感觉很尴尬…」
    「妳才不是外人,妳是我老婆。没人敢說妳什么。」
    「我知道你支持我!」津双掌捧着男人双鬓,凝视着他炯亮的褐眸:「我当然知道别人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对我好。但是,我不喜欢那样被强迫出来、只是表面上装出
    来的友好,感觉虚虚的、浮浮的,那样相处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我懂妳的意思。所以不勉强,嗯?」
    津垂下眼睫,勇敢地说出心里芥蒂:「…刚才回族里的时候,看你和大家打成一片,我发现自己无法融入你的圈子,突然觉得离你好远…那时,我很寂寞,很难过…」
    「原来是这样,我还想說妳怎么突然跑掉了,到处都找不到。」桀释然地呼了口气。
    「对不起…」津想起自己那时不告而别,确实怀有一点点报复的意味,但在看到桀的重视,反而对自己的小人动机感到抱歉。
    「妳才是我的圈子。」桀把她拥紧,轻声道:「如果连老婆都照顾不好,朋友圈子再大都是假的。」
    把脸面埋进桀暖热的肩颈凹处,津觉得心里空亏之处又被扎实填满,再次深度确认彼此的关系,洗刷距离感。
    两人静静拥抱了一会儿,男人突然又说:「妳跟我当然是一起的!我没有办法常常知道妳当时的想法和心情,如果我没注意到,妳可以直接告诉我,不要让自己那么
    难过。」
    每个人都只能用自己的立场活着,很难真切知道彼此的感受,桀提出主动在当下告诉他,自己不安的心情,津确实没想过还能用这样的方式相处,她觉得很有意思:
    「嗯,我会学习试着这么做。」
    「又在你身上学到新的事。」津抚摸着桀蓝黑色的短发,「谢谢你,对不起,我知道自己真的很爱闹别扭,也很常扫兴。唉,我真的好羡慕椿萝…她无论做什么都能
    跟你协调。我也好想像她那样…」
    「哼…妳做妳自己就好,像我干什么…」另一侧,传来浑厚烟嗓,椿萝出现在岩石边。从刚刚她就一直倚在岩壁边听两人对话。
    「椿…」
    椿萝拨了拨大蓬金红色鬈发,眯起眼睛,说:「欸,说句真的,妳觉得我们两个,除了外型上都人模人样的,天生有着两只手两只脚、脸上长着眼睛鼻子嘴巴…又有
    哪里是一样的?」
    她举起古铜色的双手,「萝蜜跟我是双胞胎,就像左手和右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我和她难道就一样了吗?不,才不一样,完全无法取代彼此!更不用说,妳我
    就像手脚,妳觉得手跟脚要比什么?手能装在脚的位置,脚能当手用吗?」
    桀摸摸津的头,带着一抹微笑,在她耳畔小小声说:「她现在比妳还紧张。」
    的确,尽管椿萝气势强悍激昂,津却感受到了一种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用意。
    「妳难道都没发现,妳有着我和萝蜜都没有的优势?桀可是因为妳回到这里,我因为妳得回伴侣,可是,在群众面前,妳不邀功,也不出锋头,这就是津,我椿萝根
    本无从比较的女人。」
    椿萝竟然认同她了…
    「偷偷告诉妳…朋友再多,都是虚的。」椿萝露出苦笑:「这世上,许多人能跟妳同乐,享受荣耀,却不见得能和妳共同承担忧苦,度过幽暗。桀失踪时,一开始大
    家还常来嘘寒问暖,倒后来还不是各过各的。在我最难过的那段时日,只有妳天天送补汤来…那时,我是完全吃不下任何东西的,一吃就吐,都是喝妳送来的汤撑过来的。」
    津很惊讶,她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回想那段时间,椿萝每次看到自己都冷着一张脸,原来她心里是受感动的。
    「我一直想说谢谢妳啊…津。」椿萝的眼眶湿润,一只手搭在津肩上,向来帅气的她声音有些哽咽:「可是,就是不甘承认妳的好,因为妳是坦纳多人,我才不甘心
    被比下去!我是现在才知道,妳在与我不同的频道上,和桀协调。这些…是我们无法互相取代的。」桀在津来了以后,变得感性许多,开始不怕在情感上付出,对待自己多
    了体贴用心,相处起来有温度了,这是椿萝感受到的奇妙转变。
    感觉到搭在肩上的那只手,好温暖,透进心坎里,津忍不住轻轻握住那只古铜色的手,凝望椿萝,对方也勾起唇角崭露豪爽笑靥。
    这是两个女人从来都不曾想到过的局面,椿萝越过种族歧视,津越过道德认知,她们接受了彼此,在仍旧拥有完整自我的立足点上,没有迁就,不是分享关系,而是
    独立共有。正如同脚和手都接连在身体上,但,手和脚互相迁就了吗?手和脚分享身体了吗?不,是独立且共有身体,并完整了整体运作。
    患难见真情,其实也是津的心性,成就椿萝今日的开阔;而正好椿萝的性格能看到事情的这一面…换作他人就又不一定了。而她们,达到了属于自己的协调。
    面对爱上同一个男人,女人跟女人之间只能是互相争竞、伤害吗?就看男人是怎么个别对待女人,而女人之间又是用怎么样的心情彼此相待了。这对津无非是颠覆性
    的全新领悟,她怎么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离过去坦纳多社会所薰陶的认知越来越远了。
    「今晚,就只是在自己家里吃饭,一起吧?」椿萝对她眨眨眼,发出家人力量的邀请。
    津泛起笑容,「好。」
    那晚炉火边的聚餐,津不再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有桀和椿萝的重视,她不需要在意自己是否融入整个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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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滞幻野【简体中文】《74》贵妇
    《74》贵妇
    骨垩王去末噬谷的期间,族里累积了一大堆事务,等着他处理,现在桀回来了,连带着也被抓去,忙得不见踪影。使得回来以后三人反而呈现了聚少离多的诡异现象
    …让津非常怀念旅程中总是可以长时间溺在一起的亲密。
    骨垩王殿任她来去,津改变了一处位于静谧山境的骨殿,虽然规模不大,建筑老旧,但有整面可以眺望美丽山景的大窗台,采光良好。她在窗前的原木地板上铺上以
    云兽的毛料制作的柔软地垫,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枕头,作为自己的小天地,可以阅读、充当工作室,从事各种休闲活动,她还胡乱起名叫云里大厅。一种累了随时随地可以
    在云里睡着的概念,只可惜,她完全睡不着。
    躺在成片如云层般绵软梦幻的厚垫子上,手里抱着一朵白云枕,津望着高高的穹顶上古老的金底银纹图样,她觉得好寂寞。
    好寂寞。
    身边的毯子上,散落着这几天采集到的素材穿串出来的吊饰…尽管每天都为自己安排了精彩丰富的活动,清晨去替骨枭采集、学知识,又炖了补品给椿萝和几个族里
    的孕妇,走了趟她自己种植的园区,玩了弓箭,带大牛去跑跑…然后回来云里大厅…看看书,整理干燥植物,写写纪录…可是,她依然好寂寞。
    每每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有了一个进步,新奇发现,或做出一件作品,她就好想马上跟桀、莫狄纳分享,但看看周围…好安静,她坐了起来,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很快,又恢复安静,四周是富丽堂皇,端庄宁静,高贵的器具家具、装饰、雕像全都冷冰冰的围绕着她、看着她…
    这就是贵妇的生活?衣食无缺,养尊处优,风雨完全被遮挡隔绝在外。看向窗外,大风扫得枝叶乱颤,却一点声响也没有,津爬起来,用双膝跪走到窗前,两掌按在
    透明玻璃上,隔着玻璃看着安静无声的山景,那些花鸟树木全都变成了哑巴,耳畔静到令人惧怕,忽然有种被困在这座精致围栏的错觉。
    云里大厅的门碰地被粗鲁打开,津从里头冲了出来…
    「桀!莫狄纳!」
    她的叫声很快被吞没在深长廊道的沉静里,没有半个熟悉有活力的回应。
    「你们好过份!都不带我一起去!」看着豪华却空寂冷清的建筑,一股沉闷重压,令她几乎要哭出来。像个睡醒找不到母亲的幼儿,匆匆奔往殿外头…
    站在外头,看着部族来来往往的人潮,她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原地呆了好久…慢慢提起脚步,走向了魔龙卫的大本营。
    「请问,午夜和采风在吗?」
    魔龙卫见到她,都是恭敬致礼,「津大人,午夜目前的行踪必须保密。」
    而采风还在住处养伤。津带了好些珍贵礼物去探望她,两人一见到,简直开心到疯掉。担任魔龙卫,王殿对采风照顾无微不至,她恢复的很好,还嚷着想快点归队,
    津忍不住笑她是个工作狂,有假还不好好享受,哪知,采风却说休假没事干无聊死了。
    两人聊了很多事,主轴当然离不了末噬谷的冒险与如何找回左翼魔君。然而,当聊到午夜,采风眼里立时浮现一丝惆怅…
    「津…有件事,很没有礼貌,就只是站在妳我的私交立场问的,嗯…希望妳别介意…」
    「搞什么神秘?妳有话直说啊!」
    两人认识至今,采风很懂分寸,从不越矩,不探听、也不说他人八卦,相处起来一直很顺很舒服,津不怕她提出过分的要求,看到她这番小心翼翼反而让人会怕,好
    像有什么严重大事一样。
    采风握住津的手,那力道有点儿紧:「妳…恨午夜吗?」
    「恨?」没头没脑的信息,让津提高了意识,「呵呵,这是从哪来的疑问?我是说,恨也要有个原因吧…」
    「呃…听说,他对妳好像很无礼…而且,去末噬谷时,他还置妳于危险之中…」采风说得很小心,深怕触怒到津。
    津挠挠头,「有时候,他是比较凶也比较严厉一点啦,我会觉得有点可怕,但说恨也太严重了吧!因为他必须站在王的立场替王考量啊!有这样的人守护王,我应该
    高兴吧!而这次能去末噬谷,帮助桀顺利回来,他可说是功不可没。经过这段冒险,反而,会觉得他好像家人一样,所以我才想找他,至少跟他说声谢谢。」
    「那妳能不能帮他?!」采风一听完,瞬间眼眶湿润泛红,压抑的声音中充满了激动:「现在只有妳能帮他…」
    「发生了什么事啊?」
    采风看着津,紧抿着嘴,无论津再怎么问关于午夜的事,她都没敢继续多说什么。津意识到当中有奇怪的意思…难道午夜惹上了什么大麻烦?
    要帮忙也得有个开头,津事后又积极去了几趟魔龙卫的地方,都找不到午夜,也问不到他的情况。
    不久,莫狄纳先从外面回来了,把她叫到自己的寝殿。
    「莫!你帮我下一道命令给午夜吧!请他任务完成后来找我!」津才进门,就对莫狄纳唠叨:「我已经去魔龙卫的大本营找他好几趟了,大家都说他目前的行踪保密。来来去去每回都扑空的感觉,闷死人了。我就想到,不如下命令让他自己来找我好了!」她一屁股坐上椅子,一双腿举起放下的伸展起来。
    莫狄纳正在镜子前整理衣服,透过镜像对她说:「小津,准备一下,等等跟我去一趟灰赞堡!」
    萨女士苏醒了,听说她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急着要见津一面;莫狄纳把族里重大事情处理到一个段落,终于有空跟她过去。
    津正伸手从桌上拿果子吃,一听到这消息顿时从椅子上跳起来,「莫,我…我可以不要去吗?求求你!」
    莫狄纳整理着衣服,瞅着花容失色的女孩,有些莫名其妙:「怎么这么害怕?」
    「你忘记,是我害她遭神罚吗?她一定是要来找我算帐了…」津只觉肠胃一阵翻搅。
    一双橘金色眼睛直直盯着津那张慌到发白的脸蛋,莫狄纳理好衣服,走靠近:「谁敢动妳?那件事没人能动妳。」拉起她的手亲了亲:「而且族祖是用『邀请』的,
    她说想跟妳聊聊魔瑚,一定不是为了计较圣地的事。刚好我也想走一趟灰赞堡,看看白魔龙祖宗的千万年智慧能不能解开忘蓝这道难题。」
    还能说什么呢?由侍者收拾东西,津满怀忐忑跟着莫狄纳出发。
    此次前往灰赞堡,随行人数不少,声势浩大,是以骨垩族的王室身分前往。津也注意到莫狄纳身边多了几名专管飞兽的驯兽师,牵着飞兽随侍在侧,让她更深的意识
    到,莫狄纳已经失去自由飞行的能力了。
    到了灰赞堡,一切都和津想的不一样,他们受到非常盛大隆重的欢迎排场。萨女士在大门口以魔龙王族礼仪,亲自盛装迎接骨垩族夫妻,对,迎宾席上,老族祖在众
    王亲面前,亲口承认津的身分,让赛德芬失礼的喷了口里的茶。
    萨女士笑容可掬,气色红润,精神很好,态度非常诚恳亲切,无论在哪个场合或津开口在说话,她的视线都会特别追随停留在津身上,表达出高度重视。渐渐地总算
    让津相信,自己是被邀请来的贵宾,而不是接受兴师问罪的阶下囚。
    用过午膳后,萨女士带着他们到了位在魔瑚森林深处的一处宫殿,那里非常原始静谧,古老生物包环整座宫殿,灵生活泼闪耀的点点晶光在身边飘移,他们就坐在开
    放的大厅里喝茶,可以直接看到户外各种各样的魔瑚与动植物,闻到空气中清新芬芳的气息。
    族祖指定津坐在自己身边,亲昵的握起她的手,徐徐说道:「我很清楚自己在仪式上受到的冲击来自什么……如果有人侵犯圣地,圣地里的灵芝魔瑚群自然会收拾。
    既然妳能从圣地平安离开,那表示,灵芝魔瑚并未认定受到妳的侵犯。」
    回想起当时正因为四下无人,自己是怎么在灵芝魔瑚弹软的肢体上跳跃翻滚,完全像个野孩子撒野的景况,津吐了吐舌,觉得脸有点烫烫的。
    萨女士郑重地说:「而我受到的那几道魔雷…与妳无关。」
    「真的?」津盯着她。
    「真的。」萨女士很肯定,还不忘幽默了下:「那是技术失误。」
    终于从老族祖口中得昭雪,津激动的捂口,看向莫狄纳;莫狄纳也温柔亲吻她的额。这件事在她心里造成多大的压力,没有人知道。
    「不过,我很希望,妳能参加两天后魔瑚沟通者的传承仪典。」萨女士突然提出请求。
    津不知如何是好的望向莫狄纳。就算证实魔雷不是她造成的,就算萨女士能因为莫狄纳接受她,但就她敏感的人种身分出现在魔龙领域重大仪典,还是太艰困,争议
    也太多。
    「为什么希望我参加传承仪典?」这不只是她的问题,同时也是在场其他人的疑问。
    萨女士眨了眨明亮的小眼睛,说:「因为妳具有与魔瑚沟通的能力。」
    此话一出,在座所有的白魔龙人都非常惊讶,赛德芬两眼更是瞪得大大的。尽管满腹质疑,却没有人敢在萨女士和骨垩王面前说什么。
    「咦?我没有啊,我一窍不通。」这绝非客套话,津觉得自己是满喜爱魔瑚的,至于沟通嘛…哪有什么清晰思路,就一团混球而已。
    「看来族祖有感应?」莫狄纳莞尔,显得有些意外,也不太意外,他早就相信津有很多过人之处。
    「你也知道,几年来迟迟找不到与魔瑚沟通的传人,我太老了,身体健康每况愈下,于是决定由各宗族多方挑选出具有与魔瑚沟通天赋的人。上回原本要在仪式上征
    求神灵旨意,决定正式的传人。」萨女士抿了一口茶:「仪式前的那晚,我心烦意乱的在祭坛前祈祷。正巧你来找我,请求输能的事,还记得当时,我们俩吵到不欢而散…」
    「我记得。族祖真的很固执。」莫狄纳笑着逗起老人家。
    「就在你背过身离去,我瞧见了站在不远处有一名异族女子,那时感受到了某种微妙的触动。这使我很诧异,一个跟白魔龙完全没有关系的异族女子,怎么可能会是
    被魔瑚拣选的对象。」
    整场仪式,萨女士内心都在和自己得到的那个淡淡的、却带有明亮的启示交战,最后,因着白魔龙自恃的骄傲尊贵,她毅然决然否决掉这个异族女孩,刹那,白煞煞
    的光,笼罩了她的脑海。
    她终究道出了自己遭到魔雷冲击的原因。
    「我去旅行了,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旅程。从我还是个小女孩时就被选为魔瑚沟通者,接受严格训练,致力学习成为称职的魔瑚沟通者,未曾经历过如此如波浪起伏
    、精采有趣的冒险…」说着这事,萨女士的眼睛泛起闪亮亮的光彩,遥望远方,仿佛再次回到那场冒险里,「沿途不只有奇景风光,还有真切的友情、各种挣扎矛盾,爱,
    与被爱…」她张开单薄手臂,抚摸着空气,犹如翱翔般,「补足了我充满空缺的生命,带给我震撼无比的感动。」
    「我终于明白了吾神的心,然后旅程结束,也醒了过来。」她收回视线,看向了津,「我仅是顺着魔瑚主的旨意,邀请妳参与仪典。」
    对于这件事,莫狄纳没有意见,端看津的意愿。看着萨女士充满期望与诚恳,津颔首同意了。
    两天后,魔瑚传承仪典盛壮举行,不只灰赞堡代表,各大宗族族王与皇亲国戚齐聚,场面十分浩大隆重。
    进入仪典会场之前有条炫丽的星彩大道,星光如钻石点缀在彩云般的道路上,一路通往圣殿。各宗族领袖与皇亲权贵就在这条璀璨的星彩大道展示各自的荣华、强盛。走在男人身边的女人们各个盛装打扮,花枝招展,穿起最美的服装,戴上傲人的宝饰,有身材的展现身段、没身材的展示财力。
    骨垩族这边气势派头自然也是不落人后,津没想到会遇上这种犹如走星光大道的活动,心里隐隐感到不太妙。对于要抛头露面,公开告诉别人骨垩王有一个弱小的坦
    纳多伴侣,让她极为犹豫,这不是她在人前没自信,而是,树大易招风,犹记得午夜和尤利都曾告诫过自己,当她的立场越明确,王所受到的威胁面积就越大。这个层面的
    潜藏风险,在两人关系深入以后,津已经越来越有感了。
    再要步入星彩大道前,津缩了!她一点也不想让虚荣华美的登台活动,成了危险昭告。两人初交往的一开始,津并不明白这层面的利害关系,尤其经过宝蒂亚称后事
    件,她也曾猜疑过莫狄纳不敢大动作公开两人关系或封她为后,是否因为想保留退路,而现在,她完全不这么认为,深知并明白这是莫狄纳对她至深的保护。
    两人关系即将在白魔龙族面前全面公开,这不会只是骨垩族里或白魔龙领域而已,消息将会扩及整个垩领。津已经清楚感受到,莫狄纳不会避讳在世人面前宣告自己
    的伴侣是谁,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做?津不明白,但,唯一可知道的,就是他肯定准备好付出更大代价来守护他的妻子。
    转眼间,看似璀璨的道路,宛如长满了美丽剑刃的步道,危机重重。
    莫狄纳有这个心,她收到了,至于作秀给人看,就不必了。就算继续被当作地下情人,也无所谓,他们的感情,最重要的是他们自己怎么过吧?至于别人怎么看待,
    那很重要吗?
    「莫狄纳,我不要走这条路。」
    「哈哈,怎么?就一场炫富游戏。玩玩而已。」
    看到向来稳重的莫狄纳此刻轻浮的神态,津着实吓了一跳。
    各宗族势力一一傲慢走过星彩大道,整场充斥浓烈炫耀意味,现场人潮气氛被炒得翻腾火热,令人热血沸,情绪汹涌澎拜,莫狄纳不仅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权高又
    财厚,不免玩心大起,人也不太正经了;津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得有个还保有理智的人把他拉回来才行。
    「这边太挤了,我们走侧门进场就好了。」津突然摇身一变成了老妈子,牵着莫狄纳的手不由分说就脱离主要道路,绕往偏僻小径。
    「嗷呜?」眼看离疯狂欢呼的人群越来越远,莫狄纳像只大狗失望的呜呜叫,仍旧乖乖跟着妻子走。
    最后骨垩族王终究没偕同他心爱的伴侣走上星彩大道,骨垩族与灰赞堡之间的心结又成了众议炒作的话题。
    没有直接进行仪典,灰赞堡展开一连串热闹地迎宾活动,各种极尽奢华铺张的宴会享乐。尽管台面上宾主尽欢,但津仍敏锐嗅出政权间的阴沉暗潮,人与人之间那种
    皮笑肉不笑的虚假关切,一种只活跃于表层贴皮的热络,用高雅文明的人皮,精致隐藏充满骄傲、利益、嫉妒、算计的险恶人性。
    由于津身形比一众魔龙人矮小,整场有一名穿着礼服的高挑女子始终徘徊在她周围,女子身上一股莫名张力将旁人隔挡在一段距离外,不至于压迫到津。事后才知道
    ,那有着酷脸的美丽女子就是魔龙卫队长白昼。
    要不是有望蓝加持,津觉得自己一定会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整场宴会就像洪流,推动着她来来去去,有种险些溺毙的错觉。席间,她不断看向莫狄纳,他也戴上面具
    ,那副斯文和气下,阴险狡猾,油嘴滑舌,笑里藏刀,鬼话连篇,变成另一个她完全认不得的模样,应对这满场诡谲多变的人性交际。津看得痛苦,也替他感到疲惫。
    每个宗族间展现各自富强形象,名门贵族的女人间努力凸显自己的雍容华贵、才华美貌,暗暗较劲意味浓厚。
    津终于明白骨垩为什么有随身服仪师,为在这种千变万化的场合,随时迅速做出能够跟他人竞美的穿着妆容。
    从午餐到下午活动,再到晚餐、晚间活动,津发现每个女人都成了千面女郎,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段或场合遇到时,会一时间认不出来,因为对方的穿着和容貌会呈现
    一百八十度以上的变化,搞得津眼花撩乱,多次失礼的没认出人来。
    比起其他人的服仪师团无时无刻的兵慌马乱,津所属的服仪师群却闲到罪恶感超重。津很怕麻烦,也讨厌一直换妆容换衣服,整天下来就穿着一套如百合花的清雅裙
    装,饰品简单不繁琐。和那些比到天边去的装扮,自然是不起眼,但换到了悠闲。
    待在演艺厅里乏了,津独自溜到庭园,找了个喷泉踢掉鞋子岔腿坐在池边,望着鱼群发呆,突然一个东西掉在她身边地上。
    「ㄚ头,给我捡起来。」
    一声女人吆喝,津抬头往身旁看了一眼,那目光是对着她的,​​几名珠光宝气的妇人走在一起,身后还跟着她们自己的侍女。
    对方故意的,津也不觉得生气,俐落跳下池边围墙,赤脚踩踏草皮上,弯腰把东西捡起来给她。那胖妇也不伸手,对身旁侍女晃晃脑袋,示意下人去取,再用夸张的
    动作从头到脚把津打量一遍,然后笑笑:
    「唷,抱歉抱歉,看这身穿着,我还以为是个下人呢!」
    旁边几个贵妇也跟着笑了起来。
    「嗄,没关系!」津摆摆手,大气回道:「要不是看到两条腿站着,我刚也以为马戏团放猪群出来吃草了。」
    互相互相,彼此彼此,礼尚往来嘛!就嘴上互相占点便宜而已。
    谁知,那几个贵妇不笑了,脸色铁青,狠恶瞪着她。
    呃,好吧,对方原来这么开不起玩笑,可以无故讽刺别人,心眼却小的容不下一粒沙。津抓抓头,怕惹事,赶紧溜回到莫狄纳身边,看他还在桌前跟那一票宗族权贵
    周旋,真是可怜。
    「欸,老公,我刚刚得罪别人的太太了。」津怯怯地说。
    「怎么得罪?」
    津把整个情况讲了一遍,莫狄纳笑了笑,「这还好吧?她们不要对号入座不就得了?」
    「唉,可是她们的眼神好像想要秒杀我。害我很有危机感哪!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别人不累,我都累了,心累啊!」津抱起莫狄纳手臂,不断用额头磨蹭起他的臂
    膀,完全不顾形象。
    莫狄纳揭起她的下巴,吸了吸小嘴,那灼热嘴吻里酒气有点浓,让津不太习惯,她拔开了嘴,担心的低声嘀咕:「你不要喝那么多酒啦!喝酒容易误事。」尤其这满
    场尔虞我诈,更该保持清醒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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