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的妇人失神的摩挲着窗边的花卉,长年的养尊处优,让她看起来气色格外的年轻,皮肤白皙,眉眼间没有一丝老态。
    “夫人。”有人轻轻敲了敲门,低声唤道。
    妇人恍然回过神,微微侧头:“进来吧。”
    “夫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好了。”老管家习惯性的微弯着腰,他低声说完,略略停顿,又犹豫着说道:“如果,让将军知道您又插手此事,恐怕……”
    “知道便知道吧。”福夫人抚了抚鬓角,微抬下颌,管家伺候多年,深知她的心意,立刻走近上前,扶着她身后的椅背,缓缓推动。
    那原来不是普通的凳子,竟然是一张轮椅。
    福夫人的膝盖上盖着厚重的白色毛毯,一直垂到地面,将大腿以下遮的严严实实。
    她的手看似十分随意的放在腿上,却完美的压着毛毯,不会滑落半分。
    “事已至此,我不能回头了。”福夫人怅然道:“我这辈子已经毁了,可我的儿子……”
    老管家静默半晌,微微叹息:“小将军从小孝顺,一定不会令您伤心失望的。”
    ……
    沉陆何其体贴心细,他派来的女律师平易近人,只短短几句话,便安抚了楚乔。
    只用了半小时,便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枝末节。
    “楚小姐,我虽然是律师,但也是一名女性,我知道你害怕担心什么。”女律师微笑道,友好的保持的陌生人最舒适的距离。
    她轻声的安抚:“你现在只需要记住,你是无辜的,是异端人引诱威胁了你。”
    “错在他们,错在实验,无论如何,错都不在你。”
    女律师用一种奇妙的口吻,宛如洗脑,灌输着她某种信念。
    楚乔心中下意识的抗拒。
    不。
    她有罪……
    她,并不是全然无辜的。
    “楚小姐,相信我。”女律师信誓旦旦的握了握她的手,又快速松开,一触即分:“你不会有事的。”
    她的掌心冰冷,带着些许细汗,握起来让人有些不适。
    楚乔沉默的颔首,一种不对劲的感觉从心里蔓延。
    休庭时间结束,返回法庭路上,沉陆诡异的没有出现,楚乔看了女律师一眼,只好将心底不舒服的感觉压下。
    法槌轻轻落下,庭审再次开始。
    双方律师开始陈词,军方紧抓她私自进入试验世界不放,女律师避重就轻的回答,几个来回,倒是和谐,没有交锋。
    军方律师微笑着请示法官,是否可以当面询问被告几个问题,法官颔首。
    “请被告如实回答我方以下叁个问题。”
    “第一,试验前和私自进入试验世界时,是否保持清醒,为自愿状态?”
    楚乔看向女律师,却见对方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她甚至微微侧了下头,回避了她的眼神。
    楚乔收回视线,沉陆突然消失,女律师的异常,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是。”她轻声答到。
    “第二,被告是否与实验体发生性关系,产生过不正常的情感?”
    楚乔脑袋嗡的一响,她听见那些小小的议论声一瞬间爆发,无数人的视线看了过来,各种各样的眼神投映在她身上。
    府邸。
    “夫人……”老管家担心的轻唤道。
    闻言,福夫人动了动手指,努力放松身体,腿上的毛毯被扯的皱起,她低头耐心的抚平每一寸褶皱:“关掉吧,我不想看了。”
    老管家点头:“好的夫人。”
    投放的屏幕中,楚乔脸色苍白,清晰可见。
    伴随着她缓缓点头:“是。”,下一秒,画面瞬间消失,老管家无声的叹息。
    “第叁,被告在试验的智脑世界里,是否恢复了自我意识?”
    楚乔声音干涩:“是。”
    军方律师快速的看了一眼沉默的女律师,脸上笑容加深了一分,他微笑着对法官说道:“我没有问题了,这叁个问题已经足够了。”
    “被告作为一个成年人,且有着自己的职业素养和要求,所谓的被异端引诱才做出背叛人类的理由,不能完全成立。”
    “况且,被告刚刚已经亲口承认,在实验智脑世界里,她已经恢复了自我意识,但始终没有作出任何正面有效举动,在此,我认为被告有罪!”
    楚乔看着军方律师,毫无疑问,他的外表极其完美,完美的如同联邦军方企图向宇宙展示的形象。
    罪恶曝光,却妄图让她一个人全盘背锅,竭尽全力的转移关注重点。
    “被告方还有什么要说的?”法官看了一眼台下,发现被告方的女律师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他调整了下坐姿和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公正且无辜。
    楚乔慢慢站起身:“我被指认有罪,于是,身为被告的我,现在出庭坐在这里,那么那些异端人类呢,他们所谓的罪该怎么评判呢?”
    军方律师脸上完美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他环视了一周,像是确认什么,语气确凿的说道:“联邦的正义决不会迟到,任何背叛了人类文明的罪人,都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那我,便等着了。”楚乔转头看向法官:“我没有问题了。”
    “我,认罪。”楚乔平静的坐了下来,等待法庭的宣判。
    皆于干系重大,且与明天审判科尔弗加疗养院牵连在一起,于是庭审结果,将会在明天再一起宣布,楚乔继续暂时收押在军方监禁室中。
    ……
    随着庭审结束,过程与结果也在一瞬间传达给各方手中。
    福将军府邸。
    “将军,将军,夫人她刚刚已经睡了……”老管家急忙开口,他不敢拦,却也不敢就这么放福将军进去。
    面前的中年男人五官硬朗,身材高大,穿着笔挺的黑色军部制服,胸前的数枚徽章熠熠生辉。
    他沉着脸,面无表情看不出半丝正面的情绪,鹰一样的眸子锐利又阴翳,这幅姿态,与现如今的沉陆几乎十成十的相似。
    “让开。”他轻声道,语气中毫不掩饰的警告和不耐烦的情绪,足以让老管家噤声。
    他推开门,急促的脚步一声声踩在了地板上,没有半点收敛的意味。
    这脚步声像是踩在福夫人心脏上,她捂着心口,脸上苍白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见到的就是丈夫面无表情的的看着自己,隐隐透着怒色。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福夫人听到他这么问自己,心脏的那种酸疼,瞬间被脑子里炸开的愤怒怨怼埋没,她捏了捏被角,身体后倾靠在床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她微微翘了翘嘴角:“我现在变成这个鬼样子,一个残废,都是被她害得,到头来,她的女儿还要跟我的儿子恩恩爱爱在一起?”
    她说的气急,呼吸不畅,她一边喘着气,一边嘲讽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如果不是我不小心看到她的照片,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在背后策划,你打算要瞒我到什么时候,难道等到他们结婚生子,才让我知道吗?”
    “沉长意,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一天,那个人的女儿就绝不会好过,她想也别想跟我儿子在一起!”
    她情绪起伏太大,身体承受不住,开始咳嗽。
    沉长意沉默着递给她一杯水,见她呼吸平稳了几分,缓缓开口道:“芙音,是沉陆喜欢那孩子,他爱她……”
    他话还没说完,福夫人一杯水全浇到了他的脸上,水顺着男人的下颌滴了下来,一滴滴在丝被上,渗透出晕染的痕迹。
    “是你,如果不是你!”福夫人情绪激动,她红了眼睛,嗓音带着哑意:“是你安排他们认识的!如果他们不认识,我的儿子怎么会爱上那个下贱……婊子……的女儿!”
    沉长意在她吐出下贱肮脏字眼的一瞬间,捏住了她的手腕,直到婊子吐露出来,心中的火气烧的他下意识的使了劲。
    却没想到,福夫人没有半点后退,她疼的脸扭曲了,却强撑着,一字一句说完了,透着浓烈的恨意。
    沉长意松开手,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水:“你身体不好,最近还是别出门了,日常需要有管家应该是够了。”他说完,转身里就要离开,没有半点怜悯温柔。
    “你有种关我一辈子,沉长意,我儿子绝对不会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福夫人激动的吼道,宣泄着心底的情绪。
    沉长意背影一顿,他微微侧头,侧脸的线条生刻冷硬,宛如雕塑。
    他手放松的垂了下来,手里的纸巾就飘到了地上,他却看也不看一眼,仿佛这房间里的东西都进不了他的眼,抚了抚袖口,冷声道:“沉陆不是你的儿子。”他说完转身就走,全盘不管身后突然安静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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