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那开着白色绒花的树嘛,它还结出长长的豆荚。”
    “记得,那棵树很高的,树干又直,我根本爬不上去的。”
    “一下课,大家都好喜欢坐在那里。”
    “是啊!”
    聊不到几句,梨子感到了困难,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全靠小七硬撑话题。梨子心里暗暗思量,和毕洛比起来,自己才应该是个天煞孤星的命。
    “我昨天做梦了!梦到了你!”
    “什么梦啊!”
    “就是……你用自行车载着我去小镇,我们穿过一排从未见过的精致门店,看那模样好似在民国时期。那里很热闹,我们路过一家生意兴隆的包子铺,店小二努力热情招揽人,我本想吃包子的,但你却凭空消失了!我很着急的找你,可是那些地方很陌生,都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地方,后来……你瞧,我在哪儿看到你了。”
    “哪里。”
    “一个青草悠悠的湖畔,那里有个爬满绿藤的花架子,上面垂坠着些许白色小花,风轻轻晃动那些白色的花儿,隔着空隙能看见粼粼的湖水,还有靠着湖畔的你。”
    “闭上眼睛,就觉得很美妙。”
    “是啊!我在梦里也是。听你声音很乏了吧!”
    “没有。”
    “行啦!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睡……晚安。”
    “晚安。”
    听到晚安二字,梨子可算是放下悬着的神经了,若是以前他还不觉得和小七这样生疏,但现在却有种距离感,许是因为他们人生际遇有许多不同吧!或许,往日时光就该留在梦里。
    梨子是个转学生,当时他插班在小七的班级里,还被安排在没有同桌的小七。初到新环境,梨子没有说太多话,全靠老师介绍自己,但是他警觉的扫视周围的环境。当他步子走进小七的座位的时候,只看见她的桌子被画得乱七八糟的,而她本人穿搭混乱,模样也是不讨喜的那种,眼神里透漏着令人不快的憎恨和胆怯。
    “这一定是一个很不受欢迎的人,估计我也不受欢迎吧!”梨子为自己未来的命运感到悲哀,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多虑了,同学对他还算友善,课间就有男孩子找他搭话。
    打完乒乓球后,梨子和男同学关系又进了一步,事实上梨子穿着很体面,长相看起来也比较聪明,大家会很好奇这样的转学生的。一个男同学搭着梨子肩膀,说:“和这样的女生坐一块,很可怕吧!”
    梨子讪讪笑道,“哎!还好吧!她怎么了?”
    “你小心点,她爸爸就一个捡破烂的,妈妈是一个疯子,还有她脾气特别古怪,搞不好也是一个疯子。”
    一个男同学说完,就有一个女生凑近说,“我有听过她自言自语呢!而且,她穿的好奇怪啊!红色的裤子黄色的衣服,这是捡来的衣服吧!好肮哦!”
    这几人就在距离小七不远的地方打量她,讨论她,而小七察觉到这份不怀好意的观察后,低着头离开了。那一瞬间,梨子动了恻隐之心,他想这个女孩大概是受尽委屈长大的,也许自己该对她友善一点。
    于是,第二天梨子拿来了自己的运动衫,这类衣服部分男女款,穿着也耐用。可是,小七却把他扔在了地方,怒气冲冲的说:“你以为我需要你的施舍吗?”随后,小七跑出了教室,同学们对梨子报以同情。后面的五堂课,包括午休时间,都没有看到小七,老师也没有问起。
    然而就在下午放学的时候,梨子在那棵大树上看到了小七,白色的绒花挡住了她瘦小的身影,可梨子却瞧见她耳边别着一朵白绒花,她可能正幻想自己是个仙女的。
    “你怎么爬上去的~”梨子试图爬了几下,结果发现根本不行。
    “不告诉你。”
    “你不回家吗?”
    “我没有家,我今晚就在这儿睡了!看着月老睡觉。”
    “你会摔下来的。”
    “我不怕。”
    “那……好,我明天早一点来看你啊!我不能太晚回去。”
    小七仰着头看着渐渐褪去的红色霞光,其实她正躲避着那些向她“追债”的人,小七家虽然没钱,但是她自己也卖废品,所以大家都知道她手上有零钱,这就引来了一些同学的注意,小七经常不知不觉欠钱了。这件事情是梨子在这个班级呆了一个学期才知道的,也是那次无意中的得知,才让两人的关系进一步进展。
    那天,梨子看见小七偷偷摸摸的从学校后面离开了,那一带靠近墓地的竹林,边上又有池塘和天地,根本无人居住,可他看见小七拐进了田地里,让梨子很好奇。
    梨子跟着小七颠簸了一阵子,其实墓地的竹林并不可怕,沙沙作响的叶子仿佛正对着自己低声耳语,而田野边上的青草野花散发着舒适愉悦的清晰,他们弯过水渠、田埂等地,最后又过了一座桥,然后他发现自己有回到了大路上,出口距离学校不过三百米远,可绕了好大的一圈啊!
    “原来你最近都从这里回家啊!”
    梨子正打算问小七为什么走这么远,却突然听到前面一个凶狠的声音在问话。
    “我没钱了,我明年还要上学呢!”
    “可是你欠钱了!”对方态势嚣张,他后面还有三个人,梨子抬头看过去,常在班上数落小七的女同学也在。
    “我……没有……你们……是故意的……”说完,她狠狠瞪了女同学一眼,但很快就低下头来,可这份不怀好意的目光被女同学发现了,她冷言冷语道:“就冲你这眼神,就要加利息了!”
    “我真没钱。”
    “那要不然你跳下去,我就不让你还钱了……”女同学建议道,小七听完这个不友善的建议低头看了一下河道。
    桥下的河并不深,但很脏,上面漂浮这绿萍已经叫人看不见河水了。
    “对啊!”一个男生附和道,他看起来比梨子大几岁,染着黄色的头发,为了给女同学献殷勤就吓唬小七,比出要推她下去的手势。这时,正好一个老师经过,梨子原本想有救了,结果他加快脚步走了!
    视而不见,梨子和小七流露出同样的失望神情。
    “下去……下去……”四人起哄着,逼得小七无路可走。
    “不然就把你绑起来,就像你爸绑着你疯子妈妈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听说你妈妈总是不穿衣服跑出来啊!”“听说她爸会把自己的孩子拿去卖掉,你怎么卖不掉……”“一定是太丑了!”
    “你们做什么呢!”看到梨子站出来,最先惊愕的女同学,然后才是小七。
    可是,黄毛小子根本不害怕,他轻蔑的说,“你以为我会怕一个小学生吗?要不然你也跳下去一起玩。”
    “我爸爸可是警察。”
    警察两个字显然把他们震住了!
    “别乱唬人了,小鬼。”
    “我爸爸真的是警察,你要是不信就把我推下去,我爸爸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梨子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响亮。
    这会儿,黄毛小子有些后怕,那个女同学拉着他小声嘀咕了几句,这伙人就放完狠话就走了。
    “你爸爸真的是警察吗?”
    “我瞎说的,但是你别人他们知道了!以后,我做你朋友,他们就不会欺负你了!”
    “嗯!”
    在后面三年里,他们相处得很愉快,混混们再也没有找小七麻烦,小七的笑容逐渐多了,可是梨子还是爬不上那棵树。
    “这个秘密,等下次见面再告诉你吧!”小七甜甜一笑,她的皮肤天生黝黑,头发毛卷,五官和她捡破烂的父亲一模一样,看着她父亲的脸就能想象出小七长大的样子,她应该是一辈子和美貌无缘的人吧!
    可是时光荏苒的,小七已然变成另一种模样了。
    一场雨疾驰而下,歪歪在睡梦中仿佛听见窗户撞击的声音,“这场雨怎么那么大啊!”说完,慵懒翻了个身,可撞击声反而越来越大了!
    被搅得梦意全无的歪歪愤怒的坐了起来,可是当她视线转移到窗户那的时候,只见窗户那赫然趴着两个鬼脸,两人面容神似,都是瞪大如铜铃的眼睛,怒卷的眉毛,刷白的脸上画上暗红色的唇色,那两张脸仅仅贴靠着玻璃,恐怖有增无减的。
    “谁啊?”歪歪瑟瑟的问,只见对方还继续敲打着玻璃,并没有说话。歪歪轻挪身体到床边,连鞋子都没有穿就点着脚尖打开窗户,随后立即跑回床上。
    谁知对方很气的齐声问:“我们能进来吗?”
    “能。”
    这两人才一跳一跳的跳进来,看见两人一黑一白的衣服,歪歪方才想到两人是黑白无常,之前被困在阵法里出不来的那两个鬼差。
    “你们做鬼的不是也能穿墙进出呢!”
    “一般鬼可以”黑白无常无奈说道,“鬼差可不行了,我们不能轻易进入阳宅,何况你这屋子里还有结界。”
    “有吗?”歪歪倒是没有察觉。
    “这次来,主要还是想求您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啊!”得知对方是谁,歪歪胆子也变大了,她开始不能理解刚刚为什么那么害怕,也是任凭是谁看见窗户上贴着两张脸都得吓坏的。
    “我们进来探知一个离世的鬼魂,却勾不走她,还想请您帮忙呢!”
    “为什么勾不走了”
    “哎!这魂啊留恋人间也是常事,可她偏偏用了险招——借尸还魂。”“还得到高人真气,根本带不走她。”这黑白无常一说一唱的,配合极好。
    “那她有做什么坏事吗?”
    “那倒没有。”
    “既然人家没害人,让她活久一点又何妨呢!”
    “那可不成,违背天道的人不仅自身损毁,还会连累他人。这鬼接着尸身活了过来,长久以往人人都不想死了,都借尸还魂了,这不天下大乱嘛!”
    “而且啊!尸身本就是死物,久了就生恶臭,这鬼借的尸身能存那么久,靠的是那高人真气,可等那真气耗尽,她就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三界不留的怪物。”
    “如此,是该让她出来的,那人是谁啊!”
    “就是你们今天去见的小七。”
    “是她,怎么会?”
    “这姑娘说来也悲惨,人死了都想求净土,就她吃了毒药跳入发臭的河流中,可见生前多么孤苦。现在还请你赐她一场美梦,解开心中之惑,让她自己从那尸体上离开。”
    “我见她的时候,没有感觉到太多东西。”歪歪手指托着下巴,眼睛轱辘转一圈,回想起今天见小七的情节,最后只得总结道,“或许是有人恶意阻拦,那高人又是谁啊?”
    “是那倾城梦,又是个三界都管不了的主儿。倾城梦向来爱干预生死,可我们权重位卑,很是无奈。”
    一场梦窥知人的心灵,意识游离时组织的世界,却暴露了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恐惧的,所喜爱的,乃至于心中的追求。然而世人最怕美梦一场空,歪歪也不知道她为小七塑造美梦后,她会感到幸福嘛!
    也许是无奈的解脱,是心灰意冷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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