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庄主,画儿出现了,她说胡寒之知道我们在各个码头设防,说要弃船带着夫人走旱路!”疾风还没坐稳,便连忙将好消息告诉秦道非。
    秦道非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从疾风手里抢走了信笺,看到上面的消息的时候,秦道非就好像在沙漠中疾行,身体已经到达了负荷的极限的时候,忽然看见前面有绿洲,那种绝处逢生的喜悦,比任何时候到要来的猛烈,猛烈到秦道非只觉得两只眼睛又干又涩,几乎有晶莹的液体夺眶而出。
    可是,在艾菲与疾风面前,他生生的忍住了。
    “放弃马车,我们走!”秦道非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到。
    疾风摇头说:“庄主,大夫说了,这几日您的伤口是最关键的保养期,这好不容易好了一些,您可千万不能大动,此处离逐鹿并不远,我们快马加鞭,下午怎么着要该到了,既然那边已经知道他们的消息,自然会在沿途设防,您急这一时,伤口若是裂开了,若是真到了要跟胡寒之拼命的时候,您又当如何?”
    “走!”秦道非愤然放下车帘子。
    疾风与艾菲无奈的看了对方一眼,连忙赶车朝逐鹿走去。
    日暮之前,秦道非他们赶到逐鹿,见到秦道非,画儿扑上来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姑爷,您一定要救救小姐啊?”
    “什么个情况,你跟我说说?”秦道非进门,那边掌柜的便张罗,“快给庄主准备食物和水,还有将马匹换一换,动作要快!”
    画儿不敢耽搁,连忙将自己如何听见胡寒之跟焚心的谈话,如何逃到这里的经过简单的讲了一下,末了她说:“小姐让我告诉姑爷,一定要让您千万要小心胡寒之,胡寒之狡诈诡辩,一定要小心分析局势!”
    “这话是什么意思?”疾风有些不懂了。
    秦道非却懂,他淡声说:“胡寒之这样精明的人,怎么可能让画儿听见他跟别人的对话,尤其是这样重大的决定,巧合的是,他还在这个节骨眼上让画儿上岸买衣服,目的其实就是为了让画儿给我们送信,让我们在水路上放松警惕,让他可以安然出海,不管怎样,旱路水路都给我围起来,围得水泄不通,让他插翅难飞!水路这边,隐晦一些,不要再让他们察觉。”
    “是!”掌柜的听了秦道非的话,连忙下去布置去了。
    秦道非站起身来,淡声问:“东西都准备好了么。我们出发!”
    “姑爷,带上我吧?”画儿说。
    秦道非蹙眉说:“不行,此去腥风血雨,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你全然不懂武功,我们要分心照顾你,势必势弱,你还是安心等着吧,你可以等唐力来后,与他一起去下个集散地等我们,我会将玲珑带回来的,但是你不能再乱跑。”
    “我不会的,姑爷您要小心,胡寒之他……这个人很偏执!”画儿愧疚的说。
    秦道非没接下画儿的话,他大步走了出去,在他要跨过门槛的时候,画儿忽然冲出来说:“对了姑爷,小姐好像怀孕了!”
    什么?
    这个消息无疑是平地惊雷,对秦道非而言,却不知是好是坏!
    “你们怎么确定的?”秦道非被炸傻了,可艾菲还活着。
    画儿说:“小姐上船之后什么都吃不下,光吐,可是这一行已经十几天,就算再厉害的晕船症也该治好了,可是小姐没有,她持续不断的呕吐,那日胡寒之见小姐一直这样呕吐,担心她身体吃不消,想给小姐探脉,小姐忽然激动的用簪子抵着自己的脖子,不让胡寒之给她号脉,后来她告诉我,她大约是怀孕了,但是我们没大夫不敢断言,但是……胡寒之若是对小姐生疑,给小姐号脉的话……”
    画儿的话没说完,秦道非已然飞身出去。
    艾菲与跟着追出去,疾风赶着马车,艾菲飞身去追。
    终于在十里处,艾菲追上了秦道非。
    “你现在更应该冷静,你现在要抢夺的是两个人,若是被胡寒之发现,这两个人你都未必抢的回来,你要保证你的伤口不裂,看见他的时候,能大耳光子扇他。”
    “可是,他若是知道玲珑怀孕,定会再次对那个孩子下手,玲珑已经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了?”秦道非这个骄傲的男人呵,他终于在艾菲面前落泪了。
    这是怎样的一种光景?
    艾菲见过许多男人在她面前落泪,可没有一个像看见秦道非落泪这般震撼的,这个男人,想来是疼到极致,才会在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面前,露出这样脆弱的状态。
    很快,疾风顺着艾菲留下的记号赶过来,秦道非沉默的钻进马车,一句话都没再说过。
    疾风与艾菲相对无言,此刻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没有用。
    大船上。
    玲珑挣扎着从榻上起身,便看见焚心站在她的房门口,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她故意不知画儿被他们放走,厉声说:“你在这里做什么,给我滚出去,我要画儿!”
    “夫人,您的侍女已经逃走,我们找不到她,所以日后您需得忍受一下,让我来服侍您?”焚心讥笑的勾起唇角,好像见玲珑这样无助,是她此生最大的乐事。
    玲珑随手抄起瓷枕朝焚心的脑袋上砸去。
    焚心不躲不闪,直面玲珑的瓷枕,咚一声,瓷枕砸在焚心的额头,焚心的脑袋瞬间便血流如注,可是焚心却好似不痛不痒,继续站在那里。
    若只是站在这里就能恶心到玲珑,她倒是很乐意的。
    “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玲珑将手边所有能砸的东西都朝焚心砸了过去。
    玲珑房里的动静惊动了胡寒之,他徐徐走来,只淡淡的看了一眼焚心,还有凌乱的房间,淡声说:“下去吧,稍后过来收拾房间!”
    “是!”焚心走了,从头到尾,她都不曾抚摸一下自己的伤口,一个对自己都如此狠心的女人,谁敢说她不可怕!
    “是因为画儿走了,所以生气么?”胡寒之站在离玲珑不远的地方,他像是矜贵端方的神祇,睥睨着芸芸众生里面苦苦挣扎的玲珑,连眼神都充满了悲悯。
    但是只有玲珑知道,胡寒之的心里,藏着怎样一只魔鬼。
    “滚!”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玲珑对胡寒之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胡寒之淡笑着说:“玲珑,以后的生活,终究只剩下你跟我,你挣扎也没有!”
    看吧,魔鬼的真面目露出来了。
    玲珑阴冷的看着胡寒之,声色俱厉的说:“胡寒之,现在画儿走了,你能要挟我的筹码也没了,只要我愿意,我随时都可以死。”
    听到玲珑的话,胡寒之忽然欺身过来,一把攥住玲珑的手腕,他在给玲珑号脉。
    玲珑大力挣扎,可是根本就逃不开胡寒之的桎梏,她气的发狠的咬住胡寒之的手腕,不消片刻便深入骨血。
    可胡寒之却连痛都没喊一声,他只是轻轻的抬起另外一只手,像安抚一般的抚摸着玲珑的头发,语气轻柔得好像玲珑是不能亵渎的女神。
    “玲珑,你藏得可真好!”
    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让玲珑不由得放开他的手,她顾不得满嘴鲜血,用凄然的眼神看着胡寒之。
    胡寒之伸手轻轻的擦拭玲珑嘴角的血渍,然后轻轻的吻了一下玲珑的额头,什么话都没说,便走了。
    玲珑慌了,她站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胡寒之回头,那眼神里面藏着无数的毒针冷芒,一点点的麻痹了玲珑的心脏,他说:“你一个字都不要说,一句话都不要说,现在,我一个字都不要听!”
    胡寒之走了,他将舱门关闭,对外面的人说,“看好夫人,不要出任何的枝节!”
    玲珑颓然坐在地上,此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的孩子,真实存在,不是她的错觉,她真的能给秦道非生孩子了。
    可是,那样的喜悦短暂到不足以支撑玲珑维持片刻的欢愉,她便诚惶诚恐的想到,当她拥有第一个属于秦道非的孩子时,胡寒之是用怎样残忍的手段,将他从玲珑的身体里面剥离出去,又是用怎样的手段,将玲珑逼到他手里,变成他杀人的武器。
    孩子!
    “我有了你的孩子,秦道非你听到了么,我怀着你的孩子,你快来啊?”玲珑带着复杂的心情,不敢放手,也不愿放手,她期待活下去,可是她知道,胡寒之铁了心要带走她,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两败俱伤。
    能活着出去么?
    玲珑问自己,也问天地,可天地沉默,玲珑却也无言。
    谁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玲珑战战兢兢,一刻不敢懈怠,从胡寒之离去那时开始,她便不敢吃任何东西,就连喝水她也不敢。
    每每渴到难受,她便拿个杆子将自己的罗帕放在杆子上,将罗帕放到水里,然后捞起来,将河水拧到自己嘴里,如此反复几次,觉得好些便立刻回去。
    她一面求生,一面求死的做法,最终还是被焚心报告给了胡寒之。
    “主人,夫人一直不肯吃东西,实在渴了,便喝河水,她也不睡,在自己的腿上扎了好些血窟窿,她原本就孱弱,这样下去,只怕撑不到出海,出海之后,若是她再不吃我们的食物,那也是……”在胡寒之凛冽的眼神下,焚心没敢将必死无疑四个字说出口。
    胡寒之沉吟片刻后说:“在她心里,我已经是魔鬼,哪怕我再掏心掏肺,她也将我视为魔鬼,只是我很好奇,为何玲珑完全不会中我的蛊虫,只要蛊虫入脑,日后她便再也想不起来有一个叫秦道非的人,可是为什么……她就是不会中蛊呢?”
    “主人,凤玲珑她心心念念的,都是秦道非一个人,您放弃吧?”焚心不忍看见胡寒之这样难受,对她而言,光风霁月的胡寒之,值得这天下最好的女人,而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凤玲珑。
    听了焚心的话,胡寒之眸色一寒,厉声说:“这样的话,我允许你说一次,只一次!”
    “主人,您从小便这样,总是喜欢去强求自己,您强求自己要达到老夫人的要求,强求自己一个善良的人,变成一个恶魔,强行将琴心的死变成枷锁捆绑自己,又强行喜欢凤玲珑,一个注定不会回应您的女人,我这就去杀了她,杀了凤玲珑,您就不会痛苦了!”
    言落,焚心转身要走,胡寒之单手负于身后,像幽灵一样欺身上来,掐住焚心的脖子,轻轻一拧,焚心便软趴趴的倒在地上。
    胡寒之幽幽的看着自己那双白净的手,淡声说:“杀她,就是杀我!”
    “来人,将焚心的尸体丢下河,让她随波逐流去吧?”胡寒之以为,对于生长在沙漠上的人而言,能死在碧水青山之间,也是一种幸运。
    有属下来将焚心的尸体推下河,胡寒之眼睁睁看着焚心的尸体沉入河底,淡声说:“塞外的事情,全都归于尘土了!”
    大船持续开走,谁也没发现,船尾处,一颗黑色的头颅从水里冒出来……
    胡寒之若无其事的来到玲珑的房间,见玲珑握着碎瓷片,大腿上有殷红的血液点点,如同梅花一般盛开在玲珑的雪白的衣衫上,胡寒之便蹙眉问:“你是在求生还是求死?”
    “我也不知道,但是倘若我决定要去死的那一刻,我一定会对你下手,让你陪我一起死!”玲珑恶毒的话语,像密不透风的网,网住了胡寒之。
    他惨然一笑,柔声说:“玲珑,若是能与你一起赴死,倒也好了!”
    “那一起吧!”玲珑忽然抬头,很慎重的说:“你跟我一起死了,你就再也没办法伤害秦道非!”
    “我不懂,明明他也曾这样任性的践踏过你的爱情,也曾深深的伤害过你,为何你却甘之如饴的原谅了他?”胡寒之的表情疑惑而痛苦,隐隐中,还带着一丝嫉妒。
    玲珑温柔的笑:“大约,是我从来都知道,他对我的喜欢,比别人另类一些吧?”
    “呵呵,你真是不好糊弄,这么快就发现了!”胡寒之没有否认,秦道非对玲珑的喜欢,确实不如一般的喜欢,那样高傲的人,喜欢上低入尘埃的玲珑的心态,自然不会好,可是玲珑用了快十年时间让他醒悟。
    多么漫长的时间啊!
    倘若玲珑给他一个十年,他是不是也能点燃玲珑的内心,强势的占据所有。
    “以前,我一味的闷头追逐,却从来看不见他背对我的时候,为我做的事情,后来,陆陆续续,人家告诉我,他当年为我做过什么,我自己也体会到了他的心,所幸时光没有对我们太残忍,至少我回到逍遥庄的这两年,我是快乐的!”此刻的玲珑浑身柔和得像水。
    她收起所有的棱角,却只为了一个叫秦道非的男人。
    胡寒之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那你还想活着见他么?”
    “若是你想用我要挟他,或是想要利用我去杀他,那我情愿这辈子再也不见他,我的爱从一而终,浓烈如初,不掺杂一点点的水分。”看吧,不过一会儿,她又支棱起所有的棱角了。
    胡寒之看着自己白白净净的双手,忽然将手伸到玲珑面前,他说:“玲珑,我这双手,看似莹白如玉,其实上面早已沾满了鲜血,你是唯一能救赎我的人,是唯一的!”
    “你若是好好的当个大哥,或许我会救赎你,可是你现在所有的行为,都不是一个大哥所为,你不配做他的哥哥!”玲珑鄙夷的说。
    胡寒之却笑:“我也不想做他的大哥!”
    “主人,前方十里处,有人拦截!”有人着急的将消息告诉胡寒之。
    听到这个消息,玲珑浑身一颤。
    可是她不知道,秦道非的指令还没下达,下面的人自作主张,给秦道非找到她,又加了难度。
    “秦道非到了!”胡寒之站起来欲走。。
    玲珑抓着胡寒之的衣袖说:“杀了我再走如何?”
    “我不会杀你,但是我会杀了秦道非!”胡寒之说罢,一掌拍在玲珑的脖子上,玲珑软巴巴的倒在床榻上。
    胡寒之推开门走出去,淡声说:“收拾东西,给秦道非留点礼物,我们上岸!”
    “主人,那不出海了么?”那人问。
    胡寒之幽幽的抬头看了看远山,“出海?如今的入海口,只怕重兵把守,谁也过不去!”
    “那我们去哪里?”黑衣人问。
    胡寒之笑着说:“上岸之后,你们都走吧,我自己带着夫人找个地方隐居去!”
    “……”那人没说话,躬身退了出去。
    胡寒之再回来的时候,屋里却已然空空如也,玲珑不见了。
    “来人,给我追,沿河两岸上天入地也要将夫人给我找回来!”胡寒之大喊一声,自己便先一步飞身出去。
    后半夜。
    玲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船上,只是被换了一个房间。
    她准备起身查看,脖子上却忽然横亘着一把刀,刀子的主人幽冷的看着玲珑,厉声说:“为了你,他居然要杀我,他居然要杀我!”
    呵呵!
    听见这如痴如狂的声音,玲珑不用想便知道,来人是谁。
    “焚心,你说什么?他怎么舍得杀你,你可是他身边唯一一个长久的人!”
    哈哈哈哈哈!
    焚心幽怨的笑,然后恶毒的说:“是啊,我以为他不会杀我,可是当我说要杀你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拧断了我的脖子,将我沉入水底,要不是我还剩下一口气,拼死回到船上,此刻我早已是这水中的一缕冤魂。”
    “那么,现在你跟我是盟友了么?”玲珑幽幽的说。
    呸!
    焚心啐了一口,厉声说:“哪怕我再恨他,也不可能跟你成为盟友,你这辈子休想做我的朋友!”
    “那你要怎样?”玲珑淡声问。
    焚心狰狞着面容说:“我要怎样?哈哈哈哈,我回来就是来送你一程的,哪怕我死,我也要杀了你,你不配得到我的寒之,他是我一个人的谁也别想将他从我身边抢走,哪怕是你也不行!”
    “又是一个痴情女子,其实我也是个没用的痴情女子,你知道的,因为痴情,所以我觉得你应该能理解……”玲珑的话没说完,就被焚心打断了。
    她厉声说:“凤玲珑,你给我住口,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贱人满嘴胡话,你想框我拖延时间么,可惜了,主人他上岸找你去了,现在船上除了我们,就是那些船工,谁也无法阻止我杀你!”
    “对啊,我知道啊,你将我弄到这里来,不过就是想让胡寒之弃船去找我,然后你在这里杀了我,让他再也救不了我么?你成功了,而我现在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你还怕我作甚?”玲珑的话语薄凉中带着一丝遗憾。
    仿佛,她已经被死神紧紧地攥住脖子一般。
    “你想做什么?”焚心终于还是动心了。
    玲珑幽幽的说:“我只想让自己死得体面些,你当我是敌人,可我的爱情从来不曾停留在胡寒之身上,我也不曾给他任何期待,即便是死,我也要用我丈夫送我的礼物,体体面面的死,那待他去黄泉寻我的时候,也能循着我的执念找到我!”
    “你倒是深情?”焚心似乎有些触动。
    玲珑幽幽的说:“谁又不是,你不也一片深情付之东流了么?”
    “我是注定的一厢情愿,与你……终究不一样!”焚心说。
    玲珑摇头说:“没什么不一样,你可能不知道,我第一次见秦道非的时候,便有那种惊鸿一瞥,乱我心曲的悸动,我便像飞蛾一般扑了上去,不管不顾,即便他再冷漠再出口伤我,我也不曾退让……”
    “可是你盼来了秦道非,而我永远也得不到胡寒之!”焚心的话,平静得如同泛不起一丝涟漪的死水,亦或者她的心湖早已一潭死水。
    “我得到了么?”玲珑幽幽的转头,不顾焚心的剑,就架在她脖子上。
    玲珑看着焚心,一字一句的说:“我没有得到他,我早年与谭惜音争,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好不容易没人跟我争了,我却变成了他们相争的对象,从头到尾都没有好好的安然过一日,这一切都是情爱之过,若我当年不曾遇见秦道非,或许我便成了项王的王妃,此时正在与项王携手抢夺皇帝的江山,而不是被胡寒之算计,落了一身的疾病,到最后却连死在爱人的怀里都成了奢望,而胡寒之他,若不是发疯喜欢上我,现在或许他已经成功的杀了秦道非,变成了逍遥庄跟幽冥堂的主人,黑白两道,手眼通天,所以这一切都是情爱的错。”
    “不是,不是这样的,你在塞外这两年,你明明可以回应他,你明明可以用你的爱情去感化他,让他放弃争夺逍遥庄,那时候若是你们都没有离开大漠,此刻你们也是幸福的,他幸福了,我便幸福,归根到底,还是你一个人毁了无数人的幸福,项王的那些女人,谭惜音,胡寒之,秦道非,还有我,你毁了太多人的幸福,你该死!”
    焚心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举着长剑便要砍玲珑。
    玲珑从发间取下簪子,笑着说:“能不能让我用这个自我了断,我一句话都不会说!”
    “簪子?”焚心似乎知道玲珑的簪子里面一直藏着秘密,有些防备的退开。
    玲珑却眷念的捧着簪子,像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她柔声说:“这是秦道非用阴沉古木一刀刀给我雕刻的簪子,上面还有他的愿望,这个愿望我无法实现了,我死后,你能不能将这簪子放到岸上,逍遥庄的人看到这个簪子,就会送给秦道非,这,算是我给秦道非的遗言。”
    焚心不理。
    “要看看么,真的只是一枚簪子而已!”玲珑将簪子递过去。
    焚心本能的接住,入眼处便是那句深入骨髓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好一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多么美好的期盼啊,可是我们都一样,谁也没法得那一人心,更不能白首不相离,凤玲珑,我允许你用这簪子自我了断,在情爱面前,你也苦!”焚心幽幽的看着玲珑。
    玲珑接过簪子,温柔的抚摸着秦道非刻下的那一行字,眼泪潸然。
    她不慌不忙的站起来,整理好自己的头发,然后对焚心说:“有没有衣衫,我能不能换一件衣服?”
    “不能,让你体面的死,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焚心拒绝了玲珑。
    不得已,玲珑只好仔细的整理自己的头发,然后将衣衫整理好,回头笑颜如花的问:“可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焚心踟躇了片刻,走过来,帮玲珑整理一缕她始终看不见,却散开的头发。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玲珑手起刀落,一条细细的血线在焚心的脖子上蔓延,很快血管喷开,焚心灼热的血喷了玲珑一脸,可她却好似看不见,在焚心还有余力之前,挣扎着退开。
    “你……你哪里……哪里来的兵器?”焚心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最后还是输给凤玲珑了。
    玲珑淡淡的看着焚心说:“我丈夫送我的礼物,不仅能让我漂亮,也能变成杀人的利器!”
    说罢,玲珑看也不看焚心一眼,飞快的朝甲板上跑,她一定要赶在胡寒之回来之前,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她刚走出来,便与匆忙赶回来的胡寒之撞在一起。
    完了!
    玲珑在心里哀嚎,从未有过的绝望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将她逼到幽暗的水底,呼吸是痛,不呼吸是死。
    “玲珑!”胡寒之扑上来,竟玲珑紧紧的摁在怀里,他语气颤抖的说:“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多血,哪里受伤了?”
    玲珑一句话都没说,她唯一的希望被胡寒之阻拦在这方寸之间,如今已然是哀莫大于心死。
    见玲珑不说话,胡寒之连忙检查了玲珑的身体,发现血不是她的,这才放心一些。
    “玲珑,我以为你逃走了,我以为你被逍遥庄的人劫走了!”胡寒之从未这样害怕过,幼年时被母亲这样变态的虐待,他都不觉得可怕,可一想到玲珑离开了,他便绝望到麻木。
    好在,玲珑还在!
    “若是,真被他带走,该有多好!”玲珑绝望的闭眼。
    胡寒之幽幽的看着玲珑,许久之后才说:“你那晕倒了,是谁带你走的,为何将你留在船上?”
    “焚心,你杀她,她没断气,就回来杀我,好笑吧?”玲珑说吧,狠狠的推开胡寒之,纵身便往河里跳。
    胡寒之见玲珑要跳河,伸手握住她的纤腰,将她整个抱在怀里,他碰到玲珑肚子的那一瞬间,玲珑疯了一样的,抓掐挠撕扯咬,竟让胡寒之差点没带着她摔下去。
    “我不会伤你的孩子,我不会!”胡寒之的保证似乎安抚了玲珑,她停止了挣扎。
    胡寒之将玲珑捞回来,忽然疯了一样的掐着玲珑的脖子将她顶在墙上,不由分说的狠狠的,用尽余生所有的力气一般,绝望的亲吻玲珑。
    啊!
    玲珑惊叫着要避开胡寒之,可他力气太大了,玲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玲珑挣扎,玲珑惶恐,玲珑不安,最后她伸出膝盖一顶,却被胡寒之钳制,他用森然的眼神幽冷的看着玲珑,“想要你肚子里那块肉活下来,就不要反抗我!”
    “那我宁愿带着他去死!”玲珑恨恨的甩了胡寒之一耳光。
    胡寒之被打得脸侧到一边,他眸色凉凉的看着玲珑,却在玲珑眼里聚集起璀璨的泪光时,首先败下阵来。
    “对不起,我刚才失控了!”胡寒之整理了衣衫,又帮玲珑整理了头发,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带着玲珑离开大船。
    “去哪里?”玲珑问。
    胡寒之说:“船上我给秦道非准备了礼物,我们不适合再呆在船上了,带你走旱路!”
    “胡寒之,你放过他吧,我跟你走,天涯海角哪里都可以,你不要伤他!”玲珑知道,秦道非定已经在下游拦截,胡寒之才会这般浮躁。
    “他不死,你又如何会同我离开?”胡寒之薄凉的说。
    啊啊啊!
    玲珑疯了一样的要奔回船上,在她看来,只要自己人在船上,胡寒之就永远不会用空船来害秦道非。
    胡寒之单手夹住玲珑,抱着她上岸,他幽幽的说:“若是到最后,我注定得不到你,那不如让你永远恨我,至少这样,我在你心里,也留了一个位置,我就像悬在你心口的匕首,动一下是痛,不动也是痛,反正爱与恨都是痛,那不如就让你看看,他是如何被我毁灭的吧?”
    噗!
    在胡寒之肆意恶毒的话语中,玲珑狠狠的吐了口鲜血。
    然后……她不甘不愿的晕倒在胡寒之怀里。
    再醒来的时候,玲珑被胡寒之绑住了手脚,点了哑穴,站在苇草深深的码头对岸,远远的看着有人喊停了大船,然后很多人蜂拥而上。
    玲珑的眼泪迷蒙了她的眼,她想看清秦道非在不在其中,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都看不清对岸的人。
    然后……
    然后大船忽然爆炸,热浪袭来时,玲珑闻到了来自黄泉的味道。
    “秦道非!”玲珑用嘴型喊了一声,嘴角便延续不断的吐着血,好像她要将心头血一并吐出来,这样方才算解恨。
    “主人,逍遥庄上船的人,一个都没有下来,都被炸死了!”黑衣人回来禀告。
    胡寒之幽幽的看着那已经变成火球的大船,一句话都没说,他打横抱起失魂的玲珑,幽幽的说:“我们走吧?”
    玲珑远远的看着远处的火球,她连伸手去拥抱一下,触碰一下都不行。
    马车上,胡寒之解开玲珑的穴道,玲珑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若秦道非化成灰烬,我也要你永世不得轮回!”
    “我跟你一样,我们都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人,我从未想过轮回,难道你还期待么?”胡寒之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玲珑垂眸,再也无话。
    之后的两天,各地纷纷传言,说逍遥庄的秦庄主再逐鹿之东,被炸死在一艘大船上,官府奉皇命缉拿一个叫胡寒之的青年男子,慕容世家与方家发出江湖追杀令,要杀这个叫胡寒之的男子,逍遥庄倾巢而出,全都要杀这个叫胡寒之的男子。
    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玲珑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冷静。
    她一句话都不说,就乖乖的跟着胡寒之,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再也不闹。
    这日,胡寒之带着玲珑在一处山村落脚,他问玲珑:“喜欢这里么?”
    玲珑点头,轻轻的抚摸着肚子,淡声说:“我要吃鱼,听说多吃鱼,孩子会比较聪明,他可不能比他爹差!”
    “好,你为他留一丝骨血,留一生给我,我们交换!”胡寒之与玲珑化妆成普通的农民夫妻,藏匿在山村最偏远的地方,安稳度日”
    时间一转眼过了半个月。
    这日清晨,胡寒之带着玲珑到河边买鱼,玲珑见一个口眼歪斜的男子守着一筐子螃蟹无人问津,便走过去,要买这人的螃蟹。
    胡寒之见状,柔声说:“你怀着孩子,不能吃蟹!”
    “我知道吃不了,可不止为何,我就想买,看着我也觉得好,你不知道,秦道非以前多害怕螃蟹,他这样厉害的人物,居然害怕螃蟹,难怪他最后也落在我手里,一不小心还死在我手里了,你看我,像不像这螃蟹?”
    这是玲珑这段日子以来,唯一一次提起秦道非的名字。
    她的眼泪打在螃蟹背上,那螃蟹跟受了刺激一样,扬起大钳子就咬了玲珑一口,玲珑的手背上,瞬间就豁了一条口子。
    那男子吓着了,哆哆嗦嗦的站起来,抓着玲珑的手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大通,玲珑却一句都听不懂。
    胡寒之被两人的动静吸引,朝这边走过来,那男子似乎很害怕胡寒之,吓得浑身发抖,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玲珑冷冷的看着他说:“我没事,你帮我挑些大螃蟹吧,我要做醉蟹!”
    胡寒之愣了一下,他深深的看了那口眼歪斜的男子一眼,一句话没说,便蹲下去挑螃蟹去了。
    彼时,玲珑悄然打开手心,却见手心上有一个字,忍!
    玲珑若无其事的走过来,在那人的另外一个框子里面挑挑拣拣,选了两条肥美的鱼,然后将鱼腥味蹭在那人放在一旁的巾帕上。
    “蒸鱼吃吧!”她说。
    胡寒之选好了螃蟹,走过来拉着玲珑的手说:“我看看,伤的怎么样?”
    他说要看玲珑的伤,可一来便打开的玲珑的手掌心,一只不成,又看了第二只,却什么都没发现。
    “要不要我将衣服全脱下来,让你检查一下?”玲珑薄凉的说。
    胡寒之愣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声说:“我们回去吧,日头上来了!”
    玲珑跟胡寒之回到家,她便闷头做事。
    胡寒之走过来抢过玲珑手里的菜刀,柔声说:“我来吧?”
    “我来,当年我第一次做菜给秦道非吃,害他拉了三天肚子,如今我做出来的菜说不上好吃,可再也毒不死人了,而他却吃不上了!”玲珑将菜刀抢回来,絮絮叨叨的说着她跟秦道非的往事。
    胡寒之表现得很淡然,他听着玲珑说秦道非的过去,竟再也生不出一丝羡慕,秦道非得了玲珑全部的爱,他却得了玲珑整个人。
    势均力敌,谁也没赢,谁也没输!
    之后,两人吃完了饭,玲珑便去腌制醉蟹。
    胡寒之看了那些生龙活虎的螃蟹一眼,淡声说:“我们走吧?”
    “不走,我喜欢这里!”玲珑说。
    胡寒之却不由分说,“走吧,在逍遥庄那些余孽没赶上来之前,在我还没下定决心大开杀戒之前!”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玲珑冷笑,“秦道非都没了,逍遥庄谁还会管我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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