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后窜起一抹凉意,单惊天一回头,眼角却闪过一道冷凝的光线。
    腰腹间一痛,他最信任的副手,黄泉阁的副阁主凌云用利剑贯穿了他的腹部。
    看着近在咫尺的棕色眼眸里浮起的深暗晦色,单惊天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咬牙道:“你是天魔宗的人?”
    凌云反手又是一剑,捅穿了他的臂膀。
    “阁主!”
    副阁主凌云从内部破了镇山大阵,瓦解了黄泉阁构造的坚不可摧的力量,人心浮动之际,蒙面人大举攻上了山。
    山脚的弟子们很快被包围,山麓的则被困住,一时只剩下山顶的弟子们,俨然是被孤立之势,上不得下不得,进退两难。
    人群中的陆仁以一颗心快要蹦出喉咙,副阁主倒戈,单惊天不知是死是活,阁中长老们拼死保护弟子,即便如此,血色依旧染红了眼,光秃秃的山崖仿佛披上了一层赤色的纱。
    身边的同门一个一个倒下,陆仁以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动了动手指,身体的麻痹有所缓解,五指成掌,低吟道:“龙神印!”
    巨大的金色龙形法印覆盖住面前的敌人,将他们击落山崖。
    “多谢陆师弟出手相救......”
    想不到平时存在感微弱的师弟关键时刻居然爆发出如此实力,众位黄泉阁弟子面带惊奇。
    地级下品功法龙神印,正是陆仁以在通天塔内所得之宝,尽管第一次在人前亮相的时机不够好,但他这一手功法还是救下了不少弟子,甚至吸引了蒙面人首领的注意。
    “去,将那个弟子杀了。”
    以不带任何感情起伏的声线下达了命令后,蒙面人首领缓缓来到了单惊天的身前。
    “交出钥匙来。”
    被凌云制住的单惊天一愣,紧接着瞳孔一震,重复道:“钥匙?”
    蒙面人首领的声音渐渐不耐烦起来,眸色沉沉:“你是这一代的阁主,钥匙定然在你的身上,给我搜。”后一句是对凌云说的。
    副阁主凌云依言去搜单惊天的身,眼底的光芒黯淡如子夜,行动间有种呆滞的僵硬感。
    单惊天看着目光愈发阴沉的蒙面人,心中忽的略过了一丝不祥之感。
    “噬魂符?你用噬魂符控制了他?”
    “你究竟想怎么样?你跟那个大魔头是什么关系......”
    话音未落,凌云已经从他身上搜出了一枚储物戒指。
    有主之物,旁人无法搜查。
    蒙面人伸出手,放在单惊天的头部,在他惊恐的神色里捏碎了他的头骨。
    “阁主!”
    主人已死,储物戒指成了无主之物,蒙面人滴了自己的一滴血,探查一番后,发现了钥匙的踪影。
    至此,七把钥匙终于集全了。
    “撤吧。”
    淡淡的嗓音宣告了这一场莫名其妙的战役的结束。
    幸存下来的弟子们有的松了一口气,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轻松感,有的垂涕而道,为死去的同门们感到悲哀。
    陆仁以坐在尸堆里,掩面而泣,他心知,这修真界的天,要变了。
    蒙面人撤走不久后,天开始下雪,起初只是如柳絮般飘摇的小雪,渐渐的洋洋洒洒,顷刻间变成鹅毛大雪,像是在为死去的修士们哀悼。
    漫天的雪花里,持谦睁开了眼睛,一黑一红的瞳仁里却再也不见琉璃的光泽。
    他望着雪地里的背影,嗓音低哑:“一手捏碎单阁主的头骨,这不是一个小小的元婴期修士能够做到的事,原来是我看走了眼,师兄竟这般厉害。”
    若冲转过身,扯下了蒙面的黑巾,“我不想杀你。”解开了持谦身上的绳索,若冲轻声道:“你走吧,天下这么大,不要再回铸剑宫了。”
    从铸剑宫辗转黄泉阁,持谦全程被若冲绑在身边,他见证了若冲的所作所为,发现自己竟像是从未认识过这个师兄一般。
    此时此刻,持谦只有一个问题:“是师父的命令吗?”
    若冲不说话。
    持谦已经知道了答案,那么这一次让他跟着若冲,应该也是玉林真人的安排。
    心飞快地下沉,若冲无神的桃花眼却像是刻在他心头,恍惚间,持谦的声音隐含怒气,鼓动了若冲的耳膜。
    “为什么这么做?”
    假冒天魔宗进攻黄泉阁,利用噬魂符控制高层,这一步步行动,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布了这么久的局,杀了这么多的修士,究竟是为了什么?
    对上他投来的目光,若冲勉强笑道:“你不必知道。”
    持谦盯着若冲的脸,肩膀微微一动,却被若冲一把压住了手。
    “你赢不了我。”
    手上传来的劲气告诉他,面前的若冲再也不是七绝峰那个整日嬉皮笑脸自恋成狂的大师兄了。
    他此刻在笑,眼底却没有一丝光芒。
    持谦退后了一步,雪地里的脚印一下子成了分割两道人影的鸿沟,不宽却很深刻。
    窸窸窣窣的踏雪声渐远了,若冲凝望着持谦越来越模糊的背影,握紧了拳。
    这条路孤独而寂寞,他不需要天下人的理解,因为他已经走到了尽头。
    将放于胸口处的灵魂玉简取出来,若冲的眼底再无一丝温情。
    “下一个,就是你了,小师妹。”
    ——*——*——*——*——
    这一夜的雪,下的有些诡异,时飘时停,天上的赤月也亮的惊人,像是被血凝结成的圆块,受不住飞雪的诱惑,企盼着一同坠落于人间。
    恢复了往日清澈的观潮海上落了一层又一层的雪,融化在水中,随即又添上,红色的月亮倒映在海面上,泛出一片泠泠的幽光。
    观潮海底有一座巨大的城堡,白色城墙上爬满了暗绿色的水藻,将所有的窗户包围了,有的还透过窗子渗进了城堡中,透出几分彻骨的阴森来。
    城堡中只有三个人,不对,一个人,一个妖,一个半人半妖。
    净化过后的海水澄澈而冰凉,却无法渗入阴沉沉的城堡之中,因为红袖布了一个隔水的罩
    子,防水性能一流。
    “隔水却不隔草,你这里幽暗的跟黑水狱不相上下。”
    红袖撸着袖子拔草,一边还要听着栖白的唠叨。
    她走之后,城堡就荒废了,从前住着的虾兵蟹将们都不知道去哪里了,逢年过节的也没见个妖来打扫打扫,搞得里头黑漆漆的,她推开城堡的大门,一股尘封的腐朽之气扑面而来,呛得怀里的嘟嘟连连哭嚎。
    小家伙嗓门特别大,大概是随了她,明明三分委屈愣是被他嚎成了八分,将不满之意渲染的淋漓尽致,看来也是个对居住环境要求极高的娃娃,同他爹一般难伺候。
    清了一扇窗子,妖域诡异的月光穿透海水照进来,将半黑半红的城堡照的像个鬼屋。什么古堡惊魂、水下冤魂的,红袖脑子里一下跳出千千万万个恐怖的画面。
    死死抓住栖白的袖子,她颤抖着嗓音道:“有没有一种鬼屋探险的刺激感?”
    栖白默默看着她。
    “我听说鬼屋能增进情侣间的感情。”
    “我还听说当男生表现的有担当时会给女方营造出一种安全感,增加好感度。”红袖抖了抖栖白的袖子,“为了给你这个机会展现自己的担当,剩下的窗户就你来擦吧。”
    栖白抽回袖子,掸走她爪子上留下的灰尘,淡淡道:“我不想有这个机会,你继续吧。”
    洁癖狂给自己加了个防尘的罩子,静静坐在一旁喝茶。
    红袖:好感度减十。
    白天还是威风八面的妖域大佬,晚上就变成了可怜兮兮的清扫工,红袖深深感叹,怎么成了孩子他娘后,家庭地位不增反降呢。
    话说栖白这个死人居然没有对她霸气侧漏的本体产生一丝一毫的敬畏和歆羡,居然在她震慑完所有妖兽之后,说了一句令她气炸的话。
    他说的是,可以下来抱娃了么?
    她堂堂妖域大佬......
    “擦干净点。”
    “哎,知道了。”
    红袖:妈的条件反射!
    ......
    将整座城堡打扫完毕后,已是后半夜了。
    没有多的力气沐浴,红袖施了个除尘诀就想往床上躺,被嫌弃她不干净的栖白抱下了床。
    红袖知道他洁癖发作,半睁着眼,恍惚道:“那我换个屋子睡。”反正城堡大得很。
    栖白硬是抱着她一起泡了个澡,期间因为她的极度不配合,差一点就发生了某种不可描述的事,洗到一半的时候,她实在是困极,埋在栖白的肩上,就睡了过去。
    醒来后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娃也没见到,娃他爹也没见到。
    披上衣服绕了城堡一圈,才发现一大一小站在种满鲜花的露天庭院里,面色严肃的谈着话,小小年纪的嘟嘟还没有栖白的膝盖高,不知是什么时候学会了站立,同栖白面对面,唔,也不是面对面,嘟嘟伸长脖子也只能望到栖白的下巴。
    说是谈话也不尽然,主要是一个说,一个听。
    红袖隔着玻璃门,偷听了一会儿。
    栖白说:“上半夜你可以留在床上,等你娘睡着了就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睡。”
    嘟嘟回:“噗噗?”
    栖白:“我当然是跟她一起睡。”
    嘟嘟:“噗噗!”
    栖白:“你的意见无效,在这个家里,你没有发言权。”
    嘟嘟:“噗噗......”
    栖白:“装委屈卖萌都没用,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我低头,那个人显然不是你。”
    嘟嘟:“......”
    红袖:“......”
    你们是怎么沟通的?怎么比我这个娘亲还熟练啊!
    注意到她的存在,栖白单手抱着娃推开门,问道:“不再睡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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