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良美一再吃瘪会就此作罢,她这姐姐最懂得隐忍,哪料今日变得不依不饶起来。
    “说来,姐姐从母亲拿听来一桩宫廷秘事,妹妹可要一听?”
    良宵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脾气的应和:“姐姐说便是。”
    “早逝的穆王,可听说过?”良美只这么有意一问,不待她回答便又往下道:“当年穆王可是被圣上五马分尸致死,世人皆以为因穆王动谋权之心才落得如此惨境,殊不知,是因女人触怒了龙颜。”
    “倒也不是要争抢一个女人,听说圣上还在王府时有一宠妃,是个体弱多病的,圣上登基后寻了多少上等药材都无济于事,那时神医现世,以天山十味不可多得的灵药炼出一粒丹药,当为续命去病的上乘之物,偏偏被穆王夺了去。”
    “怪在红颜祸水,穆王也是个爱妻心切的,恰逢穆王妃难产,没有福气到底是没有,得到那灵丹还是难产死了,你猜那孩子怎么着?”
    良宵怔了怔,不语的看向良美。
    “那孩子啊,全因那灵丹才有了些气息,呱呱坠地便没了母亲,没几天就被塞到衣柜子里,眼瞧着自己父亲被皇上身边的暗卫带走,哭声都没有,不是被活活闷死饿死,就是……当年的事,谁知道呢?”
    良美懒散的说着陈年往事,眼神一直落在良宵身上,见她失神那一瞬间,心底阴.欲得到极大的满足,笑了笑,才道:“红颜祸水害人不浅,一国之君尚且如此,遑论世间男子,妹妹还是小心些为好,不若哪日连累了妹夫,到底是不好的。”
    这等宫廷秘事,良宵从未听说过,却不知怎的感伤起来,那孩子若是还活着,依照圣上当年的怒意,再起杀心也未可说。
    偏偏是,她这心里堵着样东西,怎么都不顺气。
    一瞬间,又想起当年出嫁时,父亲说,他保你一世平安。
    思绪有些混沌。
    良美这回是逞口舌之快撒了气,若不是这事情会牵连到自己,牵连到良国公府和母亲大哥,当真是忍不得。
    “时候不早,姐姐也该回王府了。”
    闻言,良宵才抽神出来,起身送良美出门,临别时却问:“姐姐可知穆王妃是哪家的女儿?”
    良美哼笑一声,转身离去时才传来一句话:“出身低微又没福气的女人,还问哪家做什么?”
    ……
    只半月不在,院子门口那颗桂树已是长满了绿叶子,良宵怅然所失的瞧着,眼眶莫名的湿了湿,总忍不住想,若是穆王妃没有难产,她们一家三口该是多圆满。
    穆王一定爱妻子爱到骨子里,才会不要命的去夺那药,那时定是安排好了后事,谁料到竟是那样悲伤凄婉的结局。
    冬天从屋里拿了厚实外衣给她披上,和声宽慰:“夫人,您别听大小姐胡说,多少年前的事了,不见得是真的,再说也是与咱们无关的事情,您要愉悦些,这伤口才好得快呢。”
    良宵拢了衣裳回屋子,悄然拿衣袖蹭去眼角那点濡湿,才半开玩笑道:“既是身体上的伤又不是精神上的,尽哄我。”
    冬天嘿嘿一笑,“方才皇后娘娘传来信儿,说是等您身子好了,定要在宫里宴请重谢您,届时皇上也在呢。”
    “哎对了夫人,”冬天想起屋子那条浅蓝色锦缎绣银线珍珠的罗裙,兴冲冲的跑去拿到主子面前,“您瞧,将军特意吩咐绣娘给您裁制的,等过段时日天气暖和了,您穿上一定美得不可方物!”
    瞧清时,良宵愣了愣。
    这裙子,与她八岁那年同良美争抢的那条相差无几。
    *
    夜里就寝时,良宵左思右想的睡不着,她微撑起身子,小心点了点男人挺直高耸的鼻子,又轻声唤:“将军睡着了吗?”
    宇文寂将人往怀里捞,熟稔问:“伤口疼了吗?”说完已是准备拿小药瓶过来。赵军医新做了止疼药,虽苦了些,但功效极好。
    “没有疼,像是要愈合了,有些痒。”
    听了这话,他默默把药瓶放回去,低低哄道:“快好了,我们先忍忍,不要乱动。”
    良宵听话的没有再动,想了想,才问:“将军,我的身世可查出什么了吗?”
    宇文寂眼里滑过一抹幽暗,只拍着她的背,淡声道“没有。”
    已经过了好久啊,良宵没再多问,将军每日繁忙,还得为她这伤势操劳,太辛苦了,过些时候她自己去查查才好。
    于是她凑近他下巴亲了一下,被上面短短的胡茬刺了一下,嘴皮子被烫到一般的发颤发麻。
    她羞赧的把头埋进男人胸膛,又闷闷问:“你是知道那裙子的啊?”
    其实当年,她没有得到,良美也没有得到。
    那裙子被她和良景偷摸着剪坏了,上面那些值钱的珍珠拿去买了好些好吃的好玩的,还坏心眼的把好东西分给良美。
    良美得知后被气个半死。
    良宵向来吃不得亏。
    而宇文寂是听她那晚的梦语,差老黑去问小满才知晓的,梦里还惦记的东西,是执念。
    他问:“不喜欢?”
    “喜欢。”
    “还想要什么?”那晚上遥遥絮絮叨叨的还说了许多东西,只怕胡乱送去不合心意,也是这时,大将军才意识到从前送一整箱的字画,一整箱的珠宝,有多鲁莽无知。
    但良宵默了,她没什么想要的。
    不,方才她被将军下巴上的胡茬扎到了!被扎了好多回,那便意味着,
    将军已经很久没有主动亲她了!
    于是她仰起头,娇气道:“想要你亲亲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没有二更。抱歉。
    祝小阔爱们好,嚒嚒哒。
    第65章
    ——好。
    按到怀里亲。
    四月中旬, 连绵下了三个月的暴雨终于停歇下来,良宵的伤口也慢慢愈合了, 别的刮伤倒还好,偏生白皙的肚皮上留下一个丑陋的疤痕。
    大将军四处找膏药想把那疤痕消去,小娇妻白白嫩嫩的,不能留下那么个丑陋的东西, 然伤口太深,再好的药物也只是稍微消褪痕迹, 要想恢复如初是不能的。
    大将军有些颓丧。
    良宵亲昵的把脸贴在他背上,温柔抚过上面斑驳错杂的疤痕。
    她说:“就是一个小疤痕呀, 别人瞧不见的。”
    “瞧见的就你一人,难道将军嫌弃良宵了吗?”
    近日余朝曦来信说, 她肚上生了好些丑陋的斑纹,女医士说怀了八月的身,这是常有的, 生产后好生保养便会消掉。
    她没去看过, 但总觉那是极丑的,她有些害怕。
    宇文寂不知她想到这些, 好声好语的宽慰:“说什么胡话, 怕你瞧着不舒服, 要说嫌弃, 便也是我被你嫌弃。”
    良宵才笑了,轻吻落在他背上。
    疤痕一事就此告一段落。
    这日,皇后娘娘的拜贴送到将军府。
    良宵装整妥帖, 将军新指派来的阿四和冬天随她一同进宫。
    阿四身形高挑,比她高出半个头,腰间佩剑,会些拳脚功夫,不怎么爱说话,按将军所说,阿四是来保护她的,但凡她出府必要带着此人。
    良宵深以为然。
    宴席设在御花园。宫人恭恭敬敬的在前头领路,行至一小亭子时,忽见几个宫女匆匆走过,怀里紧紧揣着小包袱,神色瞧着有几分慌张。
    领路那宫人是王皇后宫里的,见状只低低一声呵斥:“御花园可是你们这些贱婢子来的地方?还不快滚!”
    几个宫女仓皇低头离去。
    良宵淡淡看着,一言不发的跟着宫人往前去。
    而那宫人则暗自在心底思忖一番,这位夫人乃是皇后娘娘极看重的贵客,又是大将军的夫人,身份尊贵,多多讨好总归是没有错。
    于是她边走边说着吉祥话:“几个贱婢子污了宇文夫人的眼,还望夫人莫见怪。”
    良宵淡淡一笑:“自是没有。”
    “几个贱婢子原是德妃宫里的,见主子失势,逃的逃走的走,说来也是求条生路。”
    德妃。后宫之争。
    是王皇后动的手,还是将军?
    良宵忽的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惊讶,只静静的听那宫人说下去。
    “在这宫里做奴婢难,主子也……德妃算是皇上跟前最有资历的老人,如今一落千丈,当真是谁也想不到……”临近设宴的寸心亭,宫人忽的顿了顿,转而道:“皇后娘娘已经等着您了,皇上现今在前殿议事,待会也要过来,夫人您这等尊贵殊荣,一般人可享不到!”
    说罢,已行至设宴地。
    王皇后笑容满面,“本宫的小恩人可算来了,快来给本宫瞧瞧,身子还有哪处不舒泛?”
    良宵却觉惶恐,言行举止未敢逾矩,先俯身行礼道:“臣妇参见皇后娘娘。”
    “快起来”王皇后往前两步扶住良宵胳膊,那日凶险万分,幸而良宵拽了她一把,将身滚落时又得了一道庇护,额头碰到树桩反倒停了下来,伤势算轻。且那日许多人在她身旁,只有这位小恩人伸出手。
    王皇后是心存感激的,拉着人坐下便问了许多近况,想起去年那茶话会,越发觉着满意,倒也忘了当初还觉这是红颜祸水,要惑乱人心的。
    “你年纪还小,多用些补身之物,身子恢复起来快,可别忧虑。”
    良宵笑着应下,又蓦的想起那些个乱七八糟、飘着一层油脂的补汤,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在将军没逼她。
    想着,她笑意深了些,两个酒窝若隐若现,衬得娇俏容颜多了几分甜美。
    王皇后瞧着,轻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就见皇上跟前伺候的朱公公腋下压着拂尘走来。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朱公公俯身行礼,不经意间抬眼,见到良宵时面色一顿,且足足顿了好一会才回神过来,谄媚道:“见过将军夫人。”
    良宵微微颔首,也在回忆着方才朱公公那一顿,总觉有深意。
    “秉皇后娘娘,卫大人方才来了,这会子皇上怕是过不来,差奴才给娘娘传个信。”
    王皇后心神领会,摆手叫人退下,才转身对良宵道:“前朝政事繁忙。”
    “皇上勤政爱民,实乃大晋之幸,臣妇倘若真叨扰了才是惶恐。”今日进宫已是受之有愧,良宵自知自己受不起这等优厚待遇,此刻听说皇上来不了才是松了口气。
    尤其是记起那日良美说的宫廷秘事,心里头总有几分不畅快,虽没有立场说道什么,偏就是觉得皇上此人太过狠毒阴厉。
    她遐想时,王皇后已叫人呈上来一个锦盒,“小恩人快来瞧瞧看,喜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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