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还未明,我就起床梳洗打扮,将自己整得漂漂亮亮的。
    桃竹也没怎么睡,所以就顺势起来帮我了。
    “桃竹,你这个簪子好好看啊,能不能借我用用?”我拿起盥洗台上的一根绛紫色簪子,晃荡两下问桃竹。
    桃竹摸了摸,摇摇头道:“这个太庄重了,不适合你。”
    我瘪瘪嘴:“怎么不适合?我感觉挺好的啊。”
    话说到这里,我突然脑筋一转问:“你是说我不正经?不够庄重?”
    她没答,拿起了抽屉里一只水蓝色簪子,插入头发,看了看道:“还是这种好一些。”
    我晃晃头,听到簪子下坠放的绿色宝石叮铃铃碰撞的声音,感觉又吵有幼稚。
    “太幼稚了,一走路还叮叮响。”我伸手将它拿下,换了另一个没有下坠宝石的绛紫色簪子,“我就要这个。”
    桃竹有些失落地接过,将绛紫色簪子给我戴了上去。
    我臭美地左右看看,怎么也看不尽:“白大侠不仅武功高强,还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呢。”
    桃竹勾勾唇,附和道:“确实。”
    我仰起头,吧唧一下在桃竹嘴唇上轻飘飘地亲了一下,转瞬即逝。
    “大美人亲你了,开心不开心?”我笑嘻嘻地看着她。
    她似乎被我吓住了,呆滞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双目空灵地看着我。
    我伸手在她眼前摆了两下:“喂喂喂,高兴坏了,脑子给弄傻了?”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一把按住我的后脑勺,急迫又莽撞地吻我。软绵绵跟抹了药似的舌头吧嗒一下就撬开我的嘴唇,在我口腔中肆虐一番。
    “嗯....”我又舒服又怪异地闷哼一声,尽可能回应她。
    一吻,两吻,足足亲了四五次,她才将我松开。
    “咳咳....”我拍了拍自己快要窒息的胸腔,没好气道:“怎么这么凶?下次不给你亲了。”
    她擦了擦嘴边的银丝,吞吞嗓子没说话。
    “怎么回事啊你,亲都亲了还一副欠债脸,搞得跟我强迫你了一样。”
    她垂了眸子,任我数落,不吭不响。
    我登得一下,火气就上来了:“你是蠢货吗?昨夜开始就心事重重的给谁看啊,伤心难过一个人去一边,别在我面前碍我眼!”
    她攥了攥手心,在我以为她要发作的时候,上前将我抱了个满怀。
    我身子一僵,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这骗子怎么了?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别....别离开我。”她勒得我快喘不过气来。
    我冒着窒息的危险,轻哼一声,回抱住她,一下又一下地安抚她。
    “白大侠跟你这种骗子才不一样,说了一直跟着你就一直跟着你,才不会骗人呢。”
    她又沉默了。
    我想了想,脑袋瓜突然就开窍了:“你该不会是怕,我姐回来之后,我就抛弃你吧?”
    感受到她身子一僵,我笑了笑:“臭骗子担心什么呢,有了姐姐我也不会冷落你的。”
    良久,她才十分轻声道:“嗯。”然后将我松开。
    我揉了揉她紧皱的眉头笑道:“好了好了,别愁眉苦脸了。”
    然后捏着她的脸捏出一个笑:“这样子才好看。”
    折腾完了,我拍拍她的肩膀,扬声道:“好啦,我要出发了,天还早,回来好能一起吃个早饭。”
    刚没走两步,桃竹又叫住我:“白沐。”
    我疑惑地回望她。
    她欲言又止地张张嘴,最后一咬牙问:“你....你还喜欢我吗....”只是不知为何,话音到后面越来越小。
    我本想不屑地轻嗤一声,但看着她紧张的样子还是好好答了,“当然,我喜欢你。”
    她动了动嗓子:“那....我....我娶你如何?”
    “娶娶娶我?!”我脑子嗡得一下空白,十分不知所措。
    我虽然知道,我俩之间互相亲吻的关系早就不是寻常闺中蜜友能做的,但....
    女子之间还能成婚吗?!
    这....会不会有些太惊世骇俗了了....
    我动动嘴唇,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眼中亮闪闪地期待渐渐暗淡了下去,静静地站在那。
    气氛一时间尴尬又诡异。
    “好了,你去吧,别耽搁了时间。”桃竹主动打破沉寂,扯出一抹勉强又难看的笑容。
    “我....”我苦恼地开了口,但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没....没事,你....就当我胡说八道的。”她故作轻松,“去吧去吧。”
    “真的?”我狐疑地看着她,总觉得怪怪的,刚刚的口气不像是开玩笑的吧....
    她猛地点了点头,直接将我轰了出去:“别磨叽了,你姐都要等不及了。”
    一说到我姐,我心思立马就跑远了,满脑子都是有个家人还活着的事情,噔噔噔就蹿了出去。
    所以我并不知道,待我的脚步声渐远之后,桃竹颓然又无助地坐在了一门之隔的地上,沉默着落了泪。
    这是她人生中第二次哭,上一次已经是十一年前了。
    出了客栈,我直奔阿姐住的地方。说来也巧,她住的客栈离我们住的就隔了条街。如果那日我们在往前走走,大概就能碰上了,也不会有这一个多月的事情了。
    不过,总归是没错过。
    一个飞跃,我稳稳落在了客栈窗前的一棵树上,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紧张。
    我笑了笑,拍拍脑袋,上前轻轻瞧窗户三声。
    片刻之后,窗户被打开了。
    一瞬间,我心里闪过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先问好,还是先叙旧,还是先解释自己离家出走的事情。
    突然有些后悔手这么快,应该先好好想想再敲的。
    可没想到,开窗的不是阿姐,是老头子。
    我:“....”
    “呦,来得挺早啊。”他皱着个黄脸,咧嘴笑,还露出一嘴大黄牙给我看。
    我忍住骂人的冲动,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几个字:“你怎么在我姐屋子里?”
    他理所当然:“废话,保护她。”
    保护?我眯了眯眼睛,“所以这就是你偷看年轻女子的理由?”
    “别乱说啊,是你姐拜托我的,怎么还怪我了?”他有些不满。
    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沐儿?”他背后一声软绵绵的声音响起。
    我赶紧推开老头子,一个翻身蹿了进去。
    “沐儿!真是你!”,下一刻我就被拥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是她,真的是她。软软的,暖呼呼的,真正的大活人。
    鼻子一酸,我就有好多话想说,想告诉她,我错了,我不该丢下她们,我好想她们,我好内疚,我....
    可到头来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想就这么抱着她。
    “你长高了,真是好久不见了。”她说的宽慰,还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捏了捏我的脸,“都长成大姑娘了,变成大美人了。”
    刷啦,我忍不住了,泪水哗啦啦地往外流,腿一软,我跪了下去。
    “我....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们,我....不该离家出走的,我好想好想你们啊,好想的,真的....”
    她也跪了下来,搂住我的肩,点了头:“嗯,我知道,我们都知道的。”
    我摇摇头,金豆子刷啦刷啦四处飞扬:“我赶回去了,接到信就回去了,我不知道,我找不到你们了。爹....爹和阿兄的尸体好冷....我真的不知道,不是故意的....”
    她鼻子也算了起来,抵住我的额头:“乖,乖,不哭了....不怪你,真的。”
    不怪我?怎么能不怪我?我这么混蛋这么该死,该怨我的,该恨我的。
    她抬起手,擦掉我的泪水,“爹娘他们,还有我们,都不怨你。爹爹很后悔,当初反对你学武,他们早就原谅你了。不,他们本就不怪你。”
    她亲昵地蹭蹭我的脸:“活着就好,都过去了。乖,别想了,别哭了,爹会伤心的。”
    我打了个哭嗝,瞪着眼睛不哭了。
    她看见我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两只手覆上我的双眼,轻轻揉了揉:“红得跟兔子似得。”
    我吸吸鼻子,“兔子就兔子了,只要姐姐好好的,我当一辈子兔子都好”
    她刮刮我红彤彤的鼻子,笑道:“我才不要,我可没有一只兔子妹妹。”
    兔子妹妹。
    我咯咯咯笑了起啦,“那就不当兔子,好好当姐的沐儿。”
    她拉过我,让我枕在她的胸口,一下一下地抚摸我的背,“阿姐好开心啊。”她说的怅然。
    我轻声道:“沐儿也很开心。”
    过了一会,她停下了抚摸的手:“沐儿,阿姐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
    “帮阿姐找回娘亲好不好?”
    “什么?!”我猛地坐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阿姐。
    她目光坚定地与我对视:“娘亲被抓走了。”
    “怎么会!”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她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道:“那日,武威快守不住了,爹将我和娘先送了出来。”
    “送了出来?”我不可思议道,脑子里突然闪过在金城遇到的小将军徵陇延的话:我遇见了一个姓白的女子。
    又猛然想起,白府里只有爹和兄长的尸体,我那时以为阿姐和娘亲被匈奴抓去杀了,没想到....她们逃走了!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那日我们出来之后就往华山跑,准备去找你。却不料还没走多远,就遇到了一群黑衣人。”
    “他们都很厉害,上来就将我们绑了。我当时以为遇到了山匪,但不是,他们压着我们就往蜀郡去。”
    “蜀郡?为什么带你们去那里?你怎么知道?”我一把抓住阿姐的肩膀。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也不知道为何。蜀郡还是他们中间休息的时候,提到的地方。”
    “那你怎么逃了出来?娘呢?”
    “我们趁他们去城里买东西的时候,偷偷溜了出来,只是不巧被发现了。娘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我先逃了出来。”
    “然后呢?”
    “然后,我就拼死拼活往华山去,好不容易找到你师父,崔瑁前辈,却得知你已经离开了。”
    我恍惚地点了点头:“没错,当时我有一封娘给我的信,我就草草离开了。”
    “信?”她抓住了重点,疑惑道:“什么信?”
    我奇怪的看着她:“就是一封让我赶紧回去的信,还说想我了。怎么了,有问题吗?”
    她点了点头:“娘根本没给你寄过信,匈奴一早就打过来了,娘不可能在这个时间让你回来。”
    我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不可能!那确实是娘的笔迹没错!”
    她摇摇头:“我听崔前辈说,你是七月离开的,可匈奴五月就不安生了,六月多已经打到武威了。也就是说,这信写的时候大概是娘第二次被抓之后了。”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逼迫娘亲写信,故意将我引出来?”我道。
    她不可置否。
    被抓之后才写了这封信,那这信,不就是为了阻拦阿姐找到我吗?!
    我不禁攥紧了手,是谁?究竟是谁!真是打了一盘好算计!
    但事情远没有我想的简单,阿姐拉了拉我的手,又道:“你可知匈奴为何那么快突破了边关?”
    我摇摇头,不明白为何她要提这个。
    她继续道:“驻守边关的军队出了叛徒,有人连夜大开长城城门。”
    “什么?!”我不禁语气激奋起来,“你怎么知道这些都?”
    “那军队的将军,是爹的朋友,他连夜逃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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