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你先冷静一下绍聪!”同伴拖住郑绍聪,焦急道:“咱们是出来玩的,要报仇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可不能一时冲动啊,你今天打断了他的手,明天莫总就会再找上你!要我说,这次就先算了······”
    “你放开我!我今天不废了他我就不姓郑!还他妈敢跟我叫板,真当我怕了姓莫的不成!”
    吴肖一动不动的站的。被郑绍聪迎面一脚踹中胸口,往后踉跄了两步跌到地上。手里拎着的甜点掉到地上,被脚乱七八糟的踩成了一滩渣子。郑绍聪还想扑上去,又被同伴抱了住,两个人先你一拳我一脚的在那边撕了起来,动静把客房的服务生引了过来,没一会儿就来了一大群人,七手八脚的把郑绍聪给拖走了。
    走廊里重新安静了下来,一名留下的服务生走过来小心翼翼的询问,“先生您还好吗?有没有受伤?要不要送您去医院看看?”
    “我没事。”吴肖摇摇头,刚谢绝了对方的搀扶,就偏头止不住的咳了起来。
    “啊!”服务生看到吴肖嘴边咳出的血,噔时吓得失色,也不管吴肖拒不拒绝,赶紧伸手把人搀了起来,焦急道:“我还是送您去医院看看吧,您好像伤的很重······”
    “真不用······”吴肖努力压下凶猛的呕意,用手肘将服务生撑开一些距离,“老毛病了,我自己知道······真的没事······谢谢······”
    “可是······”
    服务生眼看着吴肖脚步虚晃的走开,抖着手拿出房卡,几次才将房门打开,消失在了门内,心下一阵担忧莫名。可客人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强行做什么。只能暂时离开,让监控室留意着点,不要人在房里出了什么事出不来,他们却没发觉。
    好在第二天一大早,客房的门就开了。监控人员看着吴肖好端端的出了酒店,这才算是放了心。
    而且一连三天都是这样。
    早上出门,到了晚上才回来。
    这三天,吴肖没有去别的地方,仍然是去了海边。从早上到晚上,不凡其烦的,从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走回这头,累了就靠在岩石上休息一会儿,吹着令人作呕的海风,安静的看海浪无声起伏。
    海水太冷了,不像夏天还能跑进海子里,只是鞋子被打湿一点都会冷遍全身。
    吴肖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小学四年级的时候,那时候妈妈用攒的工资给他买了第一辆自行车。他兴奋的不知所以,没吃晚饭就推着车子跑了出去。
    那天莫匀去上补习班了,要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家,他十分生疏的骑着新自行车要去找莫匀,接莫匀一块回家。
    十几年前市区建设的不像现在这么繁华,郊区面积比现在更大,路灯也不多,他满心留意着车轮底下坑坑洼洼的路,骑了许久才发现自己跑错了地方,跑到了一片正在开发的郊区,还把自己连车带人摔进了一条排水沟里。
    那时候正是大冬天,臭烘烘的污水把他整条棉裤都泡透了,本来骑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都冻成了冰碴子钻进了肉里,冻得他浑身哆嗦,又不敢张嘴大哭。因为一张嘴,臭水沟里的味道就会往嘴里跑更多,他饭都没吃,这会儿更是前所未有的难受。
    他也顾不上哭,因为新自行车摔坏了,链条不知被什么割到从中间断了。他从臭水沟里爬出来,拖起断了链子的自行车,心里害怕极了。
    又冷又臭,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死在这臭水沟旁了,不知道哪里还有狗叫,说不定狗会闻着味过来,把他吃的骨头都不剩,那么妈妈和莫匀就再也找不着他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吴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听到了沉重的跑步声,和熟悉的呼喊声。
    是莫匀!
    莫匀在喊他!
    吴肖扔掉自行车,爬起来跳着喊,“莫哥!莫哥!我在这里!”
    莫匀提着一只手电筒,呼着大团大团的白气,一头汗的跑了过来。
    “你怎么回事!这么晚了不回家一个人跑这里来干什么!阿姨都急疯了!”
    吴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扑到莫匀怀里,“我想去接你下课的,可是我迷路了······摔进了水沟里,新车子也摔坏了······我还想带你回家的······”
    “有没有哪里摔伤了?”
    “我没伤,就湿了裤子······莫哥,车子让我摔坏了······”
    “车子坏了就坏了,修一修就好了。”莫匀将他拉开,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确定只是裤子湿了这才松了口气,又狠狠朝他背伤抽了他一巴掌,“又不会骑车,你逞什么能,谁要你接了!这回老实了吧!把裤子脱了!”
    “冷呢······”吴肖抽抽搭搭的抹着眼泪。
    “冻死你才好,看你下回还敢不敢了!不想把小.鸡冻掉了就赶紧脱了!”
    莫匀把自己的裤子也脱了,只留了外面的校服长裤自己重新穿上,把脱下来的棉裤给吴肖套上。吴肖的棉裤泡了水,又臭又沉,一大团。莫匀把湿棉裤搭在自行车杠上,然后把没法拖着走的自行车扛到了肩上。
    “先回家吧,都到处找你呢。”
    吴肖提着长一大截的棉裤焉耷耷的跟着走了几步,伸手拽了拽莫匀的校服褂子。
    “怎么了?”
    “莫哥······你背着我······”
    莫匀弯腰摸了摸他的腿和脚,“你伤着了?刚才怎么不说!”
    吴肖没伤着,莫匀的棉裤热乎乎的,他这会儿也暖和过来了。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不想自己走。
    他转开眼珠子,心虚的点了点头。
    莫匀叹了口气,把自行车从肩上放下来,走到他跟前蹲下,“赶紧上来。”
    吴肖看看被扔到一旁的自行车,又有些犹豫了。
    “快点,不然把你扔这儿喂狗!”
    吴肖赶紧扑了上去。莫匀被他压得往地上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那时候莫匀就长得很高了,只比他爸爸矮一头,力气也大。背起吴肖,往前走了两步,单手就把自行车拎了起来。
    就这么的,莫匀一手拎着坏掉的自行车,背着吴肖一路走回了家,走了足足俩小时。
    醒过来的时候,海边已经漆黑了。
    这一次不会有人来接他,鞋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涨上来海水打湿了,从脚底往上整条腿都冻僵了,也不会再有带着体温的热乎乎的棉裤给他换上。
    眼角紧皱的发疼,吴肖抬手抹了抹,抹到了一手的湿凉。
    最近吃饭越来越困难,好在莫匀不像之前那样有时间每天都盯着他吃饭,偶尔一起吃一顿,吴肖也会努力多吃一些,随后就会去洗手间吐得一干二净,而且,他发现自己吐血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
    周末的时候医院给他打了电话问他为什么没过去,他借口已经找了别家医院手术,让医院把这次机会让给别人。
    他并不是想死,他是害怕死。
    虽然手术成功率很高,也可有万一不是吗?如果再醒不过来的话怎么办?
    莫匀找不到他了怎么办?
    他都没来得及跟莫匀好好告别呢······
    他,还想多看看他的莫哥。
    而且化疗真的很疼,他怕剩下的时间里就只剩下疼痛的记忆。
    做了手术也不会永远活下去,不过是延长了痛苦的时间罢了。对自己来说是,对别人来说,也是。
    他不想这样。
    方子谦给他打电话来的时候,他没再推脱拒绝,主动提出请方子谦去看那一场许诺已久的电影。
    方子谦早早就到了电影院,在侯影厅等着了。今天不是休息日,所以电影院里人并不多。吴肖被大厅里热烘烘的暖气扑了一脸,他朝方子谦走去。
    “等很久了吗?”
    “我也刚到。”方子谦拎起手里纸杯装的热饮,“喝的我买好了,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买了牛奶。”
    吴肖在心里笑了笑,方子谦就算是关心也是这样润物细无声,不会让人感到压力。明明就是怕他喝不了别的,才特意买了对他比较好的牛奶不是么。
    他并不后悔上一次对方子谦说了那些话,他不想给方子谦没意义的期待,而值得方子谦这样的心意的也不会是他。方子谦会遇到比他更好,也能健康的活的更久的人。
    他来这一趟也不过是为了彻底还清方子谦的人情,以后谁也不要再对谁有期待。
    虽然他知道,请一场电影根本不足以抵消方子谦对他的心意。
    至少,他想自己能够让方子谦愉快的看完这场电影,他也就能稍微安心了。
    所以,他特地选了一部喜剧。
    介绍说这部喜剧片特别搞笑,那就应该能笑的起来吧。
    进了放映厅,方子谦温和有礼道:“牛奶趁热喝,我帮你拿着围巾和外套。”
    “我自己拿着就好。”吴肖解下围巾搭在臂间,接过了方子谦递过来的牛奶。
    方子谦忽然顿了一下,目光从他露出的脖子上不自然的转了开。
    坐下之后,吴肖才猛地想起什么,抬手摸了摸脖子一侧。
    这些天与莫匀见面的时间少了,每次见面都会缠绵亲热。昨晚莫匀难得能在家里住下,他们几乎一夜没睡,一直做到了天亮。出门时他还留意了一下脖子上的痕迹,用围巾遮了。
    好在头顶的灯适时的灭了,远处大屏幕的光亮不再足以旁边的人看到那些痕迹。虽然电影开始后,方子谦始终目视前方,他还是觉得旁侧有不容忽视的目光。但他也没有再戴起围巾刻意遮盖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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