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唇息撩过耳畔,裴枝痒得缩脖子直想笑。然而她恐怕,如果真的笑出来,陈恪下一秒就会撕咬掉她耳
    朵。
    “我都哪儿玩你了?”她偏头,陈恪的唇擦过她耳垂,落到脸颊。
    她又低低问了一遍:“说我玩你——你自己留下来的。禽兽一样射在里面那么多次,你戴过套?我玩
    你……”她这才嗤笑,“肿成那样,疼得我都掉眼泪了你还一直要……你爱惜过我?”
    陈恪怎么想得到她反咬一口,当下一怔。
    前后凝神探听的人模糊只听见几个关键字眼,这也已足够他们发出轻轻一声嘶,再看陈恪的眼神,便多出几分
    不敢相信与刮目相看。
    他被那么多人暗里以异样的眼光瞩目,却毫不分心,只专注向着她,眸光黯沉:“你……”想问:他怎么没有
    爱惜她?然而……他确实没有。夜里她还在他怀里嘤嘤地哭,一早就又被他那样翻来覆去地折腾,一滴不剩喷在花
    心。
    裴枝水眸清淡,虽然是被他钳制的状态,但半点不见被追责的心虚与回避。相反的,她越来越镇定:“你还不
    理我,给我脸色看。是,你一直讨厌我嘛,把我当泄欲工具也还是讨厌,怪我自己要缠上来。那我伤心了,走也有
    错吗?”
    她那么平静地诉说着。没有委屈,没有控诉,仿佛只是说出事实。
    陈恪不知不觉松开手,心下巨震。
    裴枝才扶着脖子坐直,立即起身从教室后门出去了,余光扫都不扫一眼陈恪。
    不追还是追?在身体快于脑子行动前,陈恪视野里,突然拔起徐向阳的影子。
    “谁让你追出来的?”
    裴枝在回廊下听见脚步声,紧接着手腕被人拉住回转,她微妙牵起的笑容却在看见来人时倏地隐去了。
    徐向阳难得脸色不善一次:“你什么意思?”
    “什么?”
    “我的面子要丢尽了——”
    “关我什么事?”
    “裴枝!”
    她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突然向前凌厉地一指他:“你阳奉阴违还敢来怪我?!”
    徐向阳被喝住了。
    “你什么!”裴枝见他还要开口,“你都跟陈恪说什么了!”
    那可是陈恪。
    先是问她“就这么欠操”,然后——“是个长鸡巴的,你都行?”。
    最后就是“还想玩我几次”。
    他得心里多少委屈,才做得出当众恨她成这样。
    徐向阳只同她瞪着眼,半晌,“我怎么对你,你不是不知道。”
    裴枝眼睫扇了扇,也短促地笑了一声:“是啊,那你他妈还来耍我玩?”
    “我没想耍你!”他一字一句,全是愤怒,“我只是……那个人有什么值得你花时间陪他玩?我第一天认识你
    么,你真看不起一个人是这个样子吗!”
    她面朝徐向阳,忽然上齿咬着嘴巴里面,抿出了一个类似微笑的弧光。
    “所以呢。”她轻轻地说,“所以呢。”
    徐向阳真的是非常聪明的人。又或者,只是了解她的过去。
    他转过头,像是不忍戳开她的痛点:“所以,你别把陈恪当成你爸试验。”
    晚上。
    雨无休无止地下了一整个白天,此时仍在继续。
    火锅扑腾的食物香气在庞大的雨声里袅袅漾开。
    “牛肉煮好了,很辣的,你小心。”
    红汤翻滚,肉片香滑鲜嫩,沙沙有声。徐向阳捞起,送到她碟中。不用他说,这辛味也直冲鼻喉。
    老杜问她,裴枝,你要果汁还是酒。
    小胖笑哈哈:“你一看人家也不像喝果汁的样子。”
    裴枝没动筷,仍望着窗外。
    外面像是天宫打翻了墨砚,过往的行人都缩成泼溅的污点,辨不清方位地移挪。她透过茶色的玻璃,看火锅店
    廊下小桥流水的景观。干冰缭绕,似仙雾淼淼,与方寸之外的乌霾潦倒鲜明区分。
    陈恪的身影映现在玻璃上。
    茶色的玻璃,似乎为他镀上一层磨砂的质感。还是那件浅灰色的外套,映衬着峻刻乌邃的眉眼。他到来之时,
    蔽天潇狂雨势为之一缓。
    裴枝不由自主屏息和他对望。
    一坐一立,陈恪隔着玻璃,那么努力地去看清她——在她的头顶是一支椭叶形的强光灯,照得颅顶棕发一片赤
    金的白芒,顺承到额心凿出照耀一切的钻亮光晕,眉如远山,走势长缓而目中锋芒隐隐欲现。
    而裴枝只是定定地飘远思绪:泥沙浑浊,他怎么还能这么干净疏朗。
    “他怎么来了。”老杜筷子停在半空中。
    “我发短信叫他来的。”
    小胖意味深长,看着徐向阳:“噢——你叫他这么多次,他偏偏这次来了。”
    是啊,偏偏这次,他来了。
    “傻的么你。”
    在徐向阳说出“别把陈恪当成你爸试验”后,裴枝顿了顿,感到荒诞般嗤道。
    徐向阳低着头:“我知道你恨他。”
    她是恨高良夜——不像个丈夫,不像个父亲,也不像个男人。
    他但凡要是有从裴家这个笼子里挣出去的勇气,笼罩在她心底的阴影也能少去一二。
    可惜他没有。裴时茂改变不了裴流霜,却改变了一个曾经意气清高的年轻人,使得这两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
    裴枝,她的存在即是错误本身。
    她逼问高良夜十几年就甘心做狗是吗,他怎么说,他说——当初是你妈妈设计怀的你,逼我娶她。
    他为此断送美满婚姻和生身父母,失掉尊严和自由,她还有什么能厚颜无耻要求他?
    她只能怪自己。
    “我说过,这次回来,我谁也不报复。”雨点嘈杂,裴枝难得心平气和一次,“我也没必要去试验陈恪,毁掉
    每一个像……曾经的高良夜的人。”
    她越鄙俗放纵,就越接近裴流霜。一度以为,只要像她,就可以麻痹自己不去恨她,不去在意。然而兴许她天
    性里终究失缺裴流霜的基因,以至于她终于肯承认——
    “我只是需要陈恪。”
    需要那双清醒的眼睛,愿意交出情意的心。
    需要泥沙溅足,也永葆明净疏朗,不会失掉方向的人。
    就算此刻,一窗之隔,楚河汉界。
    我也知道,要么他托我回去,要么我拉他下来。
    裴枝站起身,穿过座位区,向门口走,一路眼神仍然定在他身上。
    陈恪目光同样不错开,跟着她走。隔着这一面长得不甚真切的玻璃窗,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似乎她停他
    也会停——然而裴枝一下也没犹豫,她拉开门。
    陈恪像一颗不移的树,站在门外,站在她的身前。
    风雨之中,他的气息那么幽长平静。
    裴枝稳了一稳才出声——“你怎么来了?”
    “叫陈恪来。”
    傍晚时,她这么说,徐向阳叹息:“没用的。聚餐这个理由,陈恪没来过。”
    她只是又说了一遍:“他会来。”
    听到她这么问。
    “我为什么来。”陈恪低下头,微微像是思索,又或者简单的重复。然后,他缓缓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穿
    过朦胧的烟火白雾落定在她眼中:“你不知道么。”
    他身后是芸芸众生。
    身前是众生中的她。
    “他会来。”裴枝接着说,“他想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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