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惯了太多雷同的装潢,思想就会麻木。沿海太多富丽堂皇的酒店,在蕾亚看来不一外乎是暴发户炫耀式的审美。
    这个大理石贵,铺上!这个吊灯好多水晶,挂上!这幅油画看起来好深奥,摆上!越大越好!还有红毯塑料花,怎么华美怎么放!
    “不是吃白食吗?这些人是干嘛?”
    前前后后七八个穿西装戴耳麦的男人,蕾亚扯着唐佳汶的袖子哑声问着。
    “放心,不仅有大餐吃,还有钱拿。”
    两人被簇拥着挤进电梯,直达顶楼。
    推开那扇沉甸甸的大门,眼前展开的是一个风格奢华的阔大空间,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每个角度都折射出如梦似幻斑斓彩光。
    华美的欧式桌椅、小巧精致吧台,都漆成纯白色,处处散发着贵族气息。零散的几张桌子上都摆放着一个白色的瓷花瓶,花瓶里粉色的玫瑰柔美地盛开,与周围的幽雅环境搭配得十分和谐。
    是室内花园,但让蕾亚觉得舒心的,是那巨大的占有三分之二天花板的玻璃幕墙,连接起同样的落地窗。
    夜幕降临,路灯,广告的霓虹灯,还有店铺里射出的灯光,辉映在一起,人在其中,仿佛置身天街。
    蕾亚隐约想起,这种升空感还是礼颂的大门才能给她。
    “唐小姐!请您一定要帮我啊——”
    蕾亚被那声沙哑的哭嚎吓到,本能地躲在唐佳汶身后,衣着光鲜的旗袍太太已经难过到说不出话来,勉力支撑在先生怀里。
    “郑夫人请放心,先休息下吧,我和郑先生在这里……”
    唐佳汶说的郑先生是鸿升控股实业的总经理郑永晟,也是这次工作的雇主。
    面前哭的肝肠寸断的美妇人是郑永晟继母,许佩珍,她靠着的那个才是鸿升第一把手郑善基。
    鸿升啊,蕾亚有印象,这个酒店就是他们的,而前阵子请她推算真正杀人凶手的雇主,许如澜,即是许佩珍的堂妹。
    算起来,许郑两家还真是门当户对。
    “咳咳,我想去洗手间,你陪我去。”
    唐佳汶正和郑永晟说到要准备的材料上,顺便对他说,“周师父最近在山上找东西,应该是下不来的,如果你不放心给掮客打个电话,说是我要求再找两个人,他知道怎么安排……”
    郑永晟蹙眉看着蕾亚拖她走,想到的话又咽进胃里。
    “你不是要去洗手间吗?”
    结果两人蹲在花台后头是几个意思。
    “你还记得许如澜吗?我跟你说哦……”她心虚地看看周围,“我是受许家拜托,查出她真正的死因,毕竟那么大笔家产,他们都不服遗嘱安排,有招数尽管闹,我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嘿嘿,你猜怎么着?”
    唐佳汶似笑非笑道:“你让他跑了,那个男孩?”
    “嘘,这事儿你肯定知道,新闻不都有说吗,许如澜身边好几个男的,上到精壮下到正太,名义上收养或资助,其实都是,你懂的。”
    唐佳汶扶额,“你好猥琐,你扒拉我就是为了说八卦?”
    八卦怎么了,八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啊!
    蕾亚瘪瘪嘴,又眉飞色舞地圈起手,支到她耳边,“我在许如澜的眼里看到,她死前和一个男的在咿咿吖吖,然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发生争执半途而散,她心情不好,就去虐待宇……那个男孩,看起来一切都很合理,她被养子失手推落至死。”
    “但是如果她有那么多男人,还不待见男孩,怎么会把所有遗产给他啊!”
    唐佳汶上线,“你的意思是,背后有人……”
    “那个男人梳着大背头,浑身散发着纸醉金迷的做作感,自恋又野蛮,看起来和郑先生很像诶——”
    她没用手遮挡,湿湿热热的嘴贴在唐佳汶耳心,呼出的热气烫得她一缩,还能闻见她嘴里的蛋香味。
    “两位迷路了吗?”郑永晟带着酒店保安出现在花台外面,文质彬彬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背后说人闲话的蕾亚“噌”地冒出来,手里抓着只扑棱的蜻蜓,自豪地对着他笑。
    晚间六点,本来是郑李两家联姻吉时,可不知怎么的,李家便灰头灰脸地溜出宴会厅,只剩郑家人慌乱地安抚客人。
    新娘郑咏毓是许佩珍唯一的孩子,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于化妆间消失,情况太过诡异,只能往灵异方向猜想。
    郑家安排了三倍的安保,封锁出入口,不惜得罪来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郑咏毓,足以证明郑家对许佩珍,对郑咏毓的重视。
    “CCTV显示她并没有出过化妆间,欢欢喜喜漂漂亮亮等待着,也去不了哪里,但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呜呜……我和Yoyo正说着话,眉笔掉了,低头的功夫,呜呜……她就不见了……”
    “李嘉明?我不知道,他和伴郎还在二号化妆间……对的,两人之前有些误会,在吵架,但是立刻又和好了,小打小闹的情趣嘛……”
    “太可怕了,咏毓和紫涵坐在镜子前,我和小姨坐在对面的化妆镜前,眨眨眼,她就不见了,更可怕的是她的婚纱还坐在椅子上……”
    宴会厅选在最大的礼堂,共有两个化妆间,事发的是一号室,郑家一大家子守在门口,除了回房休息的郑氏夫妇。
    唐佳汶带着东西进去,锁门,看着贴在墙上的蕾亚笑,蕾亚本来不想进去的,谁都不敢保证什么时候能解决,她的自助餐还有没有。
    毕竟外面有一两百人候着呢!
    而她贴墙不是因为害怕,更不是因为肚饿腿软,刚才在门口问话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一层又一层的阴寒从门缝里渗出来。
    郑明琅,那个眨眼间就发现郑咏毓不见的姐妹还借了件B牌外套给她。
    蕾亚被凶狠的阴气压迫在墙面,上下牙齿忍不住地打颤,“我没有害怕,只是冷。”
    唐佳汶走到她面前,目光颇有些揣度之意,想了想,双手撑在墙上圈住她又没有真正的身体接触,是蕾亚主动张手环住她,冰冷的手要钻进她衣服里面。
    “好点了吗?”唐佳汶让她缓了会儿,她没觉得有多冷,或许是经常在冬天下水,裤腰上两只小手如同海草般细软。
    蕾亚摇摇头,吸吸鼻子,等了会儿再松开。
    她是在一阵刺耳的笑声里清醒过来的,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墙纸上的玫瑰印花,和化妆台上年旧斑驳的镜子。
    然后她将目光移向噪音来源——站在两面震动欲碎的镜子里,一位白发苍苍面皮紧致,看着不像是好人的女人。
    “佳汶!后面——”
    唐佳汶抓紧她的手,一朵绚然欲绽的红莲业火炸开镜中结界,身形一闪,随即在接连不断的爆破声中消散不见。
    门外的众人怔忡地听着,不明白为何会有爆炸声,还是郑永晟身旁的助理率先反应过来,打不开门便指挥保安撞门,封闭空间升起一股妖风,将人吹得东倒西晃,门内一片狼藉,始终不见人影。
    “啊——”有人尖叫,渐渐的,场面开始失去控制。
    浓厚的黑烟铺天盖地潮水一般涌过来,黑烟里还涌动着无数恐怖的人脸,齐齐发出凄厉的尖叫。
    蕾亚被震得心头发闷,丝毫不觉手指已将唐佳汶的小臂抓破,下一刻突然就感觉不到风了,抬头一看,正看见她挡在面前那高高瘦瘦的背影。
    随即她就见唐佳汶取下手腕上戴着的佛珠,往头顶一抛,瞬间白光大作,照的整个空间亮如白昼。那股声势浩大朝她们扑来的黑烟只落得冰雪消融的下场。
    蕾亚不知不觉中已趴在唐佳汶背上,抱着她的肩膀不敢下脚,暗暗感叹不愧是有修为者,驭风为履,指珠成灯,那些呜咦哇啊的鬼影老远就自爆了。
    眼见黑色迷雾无休止的围绕着,蕾亚手脚都抱酸了,禁不住开口打扰一直默然无言的唐大神,“咳咳,我们要一直这么飘下去吗,什么时候到头呢?”
    “不知道。”
    “你还好吗,还能坚持多久?”
    “说不准。”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不碍事,人是我带来的就该负责到底。说起来,你的五星级大餐没了哦~”
    “嘿嘿,这比什么自助餐厉害多啦!不过当然还是你更厉害,都是周师傅教的吗,你们还缺人手不……”
    唐佳汶背手抬了抬她的大腿,和人东拉西扯地说着话打发时间。
    空气莫名地躁动起来,像是终极Boss要放大招了,果然,光晕外面阴风阵阵鬼影幢幢,看着声势极其可怖吓人,饶是蕾亚这样已经被磨练过许多遭的大胆妹子,也是心中一寒。
    耳边传来昆虫震翅的声音,脸颊还被什么东西勾挠,蕾亚以为是自己的头发,两手便松开准备扎紧些。
    谁知,虚空出现一只庞大鬼手,捻起蕾亚的长发就跑,还未开口威胁,唐佳汶就缓缓抽出了一直跨在腰间未曾出鞘的白剑,朝着鬼手重重一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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