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湘楚立在原地,双目微弯出些许弧度。这个样子看起来是在笑,可是笑意很冷。她反握住白湘凝的手,与白湘凝十指交缠。
    两人看起来如同亲姐妹一般亲密。
    “姐姐,”白湘楚说,“听闻太子在东宫养了一批奇人,都是有本事的道士和和尚。太子对这些人很尊敬,要求姐姐也一起尊敬。姐姐见了那些人如何?这些人可能呼风唤雨?那日也不知听谁提起,太子最近还要修建道观,不知有这回事没有。”
    白湘楚说一句话,白湘凝脸色便要沉下去一分。当白湘楚将这段话说完,白湘凝的脸色十分难看。
    她睁开白湘楚的手,道:“传闻而已,太子在宫中照顾帝君,衣不解带,没说什么要修建道观的事情。”
    白湘楚很是赞同地点头,“姐姐说得对,都是些闲话罢了。”
    一旁云逐月心中清楚,白湘楚所说皆是真话。云逐月那个身为太子的大哥,的确对道人、高僧很信服。
    在宫中照顾云帝是真,但同样也在着手准备修建道观。且据云逐月所知,太子因为要养这批人还和白湘凝争吵过一次,那日白湘凝摔了东宫的东西,京中权贵都有所耳闻。
    从白湘凝宴请回来后几日,阮南依都在阮府中。平日也没有其他事情去做,阮南依很多时候都在阮夫人身边。
    一日阮南依在秋千架上看书,暖玉带一封信进来。
    她拿到了信也不给阮南依,而是藏在身后,问:“小姐猜猜,谁给你的信。”
    阮南依在心中期望是谢晟,可谢晟去安州很久了,一直没让人带个信儿回来。这么一排除,阮南依知道是谁了。
    “苏玉虎。”阮南依道。
    “对。”暖玉将信递给阮南依,“苏家小姐来信了。”
    苏玉虎的字迹看起来有些粗糙,不知为何下笔总是颇重,整个字看起来有些圆。她在信重同阮南依说:
    “……阮姐姐,我最近晒黑了许多,皮肤也变粗糙了。体重倒是变轻了,但我感觉我更有力气了。”
    “父兄总是与我开玩笑,问我今日吃了多少沙子,然后嘲笑我不在府中好吃好喝,偏要来边关找罪受。但父兄也对我很好,今日给我烤兔子吃了。”
    “阮姐姐你现在怎么样?京中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边关有没有什么你喜欢的东西?等回去时我带给你。”
    阮南依默默看信,看到吃沙子时忍不住多了一丝笑意。随即阮南依想到了什么,又多了一些愁色。
    这封信只有一页信纸,信纸上内容不多。阮南依很快看完,她将信纸叠好,一点点装到信封里面。
    正当阮南依做这件事时,轻烟匆匆走来,神色骇然又凝重。
    她只说了三个字,“山陵崩。”
    山陵崩。
    这代表云帝死了,新帝即将继位。
    云帝膝下成年的儿子有三个,算上谢晟有四个。其中两个在京都,两个在外面。朝中局势越发诡谲起来,从阮正一直拧着的眉心可以窥见一二。
    阮南依掰着指头差日子。
    一日,太子继位。
    次日,四皇子封王,还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封地。
    三日三皇子云靳星夜兼程赶回来,然而还是迟了。
    云靳在平定叛乱中夺取不小的战功,但真正能给他封赏的是云帝,能让他更接近唯一王权的人也是云帝,可是云帝已经死了。
    原本的赫赫战功变成了他的催命符。
    新帝不可能容忍一个有着野心,手握赫赫战功的人还在朝堂之上。在云靳离开时三皇子党沉寂下来,当云靳回来,三皇子党露出冰山一角。他们虽未和新帝党有明显冲突,但双方的关系很微妙,保持一个按兵不动的状态。
    时间一直在往后推移,书中的剧情也在推进。
    云靳最后还是交出了手中的兵权,表示自己的臣子忠心。此时新帝才算是勉强坐住了这个位置。
    阮南依坐在秋千架上,慢慢地晃悠,心中在想云逐月的事情。
    国丧期间,阮南依远远见过云逐月,后者一身素白,平日的锋骨都被白衣所掩盖。阮南依几次设想自己走过去,牵住云逐月的手或者拍拍她的肩膀,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在云逐月身边。
    有一次阮南依被这样的思绪愁地烦闷,等她回神时已经走过去。阮南依一时语塞,留下一句“好好照看你们公主”就离开了。
    姜遂从院墙翻进来,脸上收敛了笑意,应当用肃整形容——这也是姜遂说正事专用表情。
    阮南依一看便知,便在心中做好准备,这才开口问:“出什么事了?”
    “属下拿到白羽卫调动的消息,得知白羽卫要围住府上。”
    阮南依不得不拧起眉心,思索哪里出了问题。
    姜遂沉声问:“阮小姐,属下送您出城?”
    阮南依摇头,“父亲今日再宫中,怕是回不来了。”
    闻言姜遂一噎,但也无可奈何。即便他是玄龙卫,也很难从黑羽卫层层护卫的皇宫中抢人。
    此时姜遂有一些焦虑,但他掩饰很好,只是再短暂静默后迅速给阮南依整理情报。
    “据属下所知,调动是勤政殿出来的消息,换言之是新帝亲自调动。阮大人为官多年,一直谨小慎微,也不曾与党派结交,更没有勾结外敌。这次白羽卫调动应与阮大人无关……阮夫人与人为善,性情温婉,也未与人结怨。”
    听到此处,阮南依已然明白根源所在,勉强扯起唇角,“是我。”
    “我是谢晟的未婚妻。”
    一旁的姜遂默然不语。
    “给我一点时间。”阮南依道。
    在姜遂的沉默中,阮南依迅速理清前因后果。
    现在与原本剧情还是不同,原本剧情里谢晟在国典前已经娶她为妻。剧情中没有所谓围府相关的事情,只在谢晟从安州反叛时才将阮南依软禁在世子府中。
    很可能因为原本剧情中阮南依身边没有姜遂,所以不知白羽卫暗中调动。事实上白羽卫早已暗中埋伏好,阮南依一言一行都在新帝的掌控中。
    新帝想对镇国公府动手吗?
    阮南依不太相信这个推测。
    太子新登基后朝局不稳,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单是理清这些需要占去太子许多心力。太子同时还要除去国公府?新帝不惜在这个时候动手,证明谢晟能够威胁到他的皇位——与他其余两个兄弟一样。
    也就是说太子很可能在宫中找到了关于谢晟身世的东西。
    云帝没有完全抹除这些证据,因为什么?自负吗?
    “阮小姐。”姜遂不得不出声提醒。
    他是玄龙卫,清楚白羽卫从下达命令到布防所需要的时间。
    阮南依忽然看他,“保护父母和我三人出城,玄龙卫有几成把握。”
    姜遂回答:“两成。”
    姜遂从未这样看过阮南依,坚定、不容任何质疑。大多时候姜遂都是云淡风轻,好像天底下都是欢乐,什么都不值得一提。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吃两片薄荷叶,遇到什么难过的事情也吃两片薄荷叶。
    阮南依与他对视,通过这个眼神阮南依明白,这个时候的姜遂是不看重自己的命——无论生死,他一定会送阮南依出去。
    “谢谢。”阮南依垂眸看姜遂,轻声道。
    后面的语气更轻了,“你知谢晟身世,我也知。新帝呢?他拿到的是确切证据,还是仅仅对谢晟的怀疑?”
    姜遂赧然,“宫中是黑羽卫的地盘,皇帝身边还有黑羽卫统领,暗桩没办法拿到更确切的消息。”
    阮南依摇首,表示她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现在不能走,无论谢晟做什么,给他一些时间。”阮南依垂下眼皮。
    “父亲也在宫中,你那个两成应当将闯宫也算进去了,要死多少人呢?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现在不是离开的最佳时机。我们贸然离开,谢晟真的没有退路了。”
    阮府前厅。
    阮夫人已经到了,在左首的位置坐着。厅内还有一名武将,从盔甲样式可以判断出隶属于白羽卫。
    武将面容多比较凶悍,这名将领也不例外。他皮肤黝黑,一连严肃,同阮夫人说了许多不许,看到阮南依,这位武将又补充了一句,“玄龙卫不许随便出入。”
    “将军请坐。”从说话时武将就站在厅内。
    这武将道:“多谢阮小姐好意,在下事务繁忙,说完就走。”
    阮南依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在阮夫人右手边的位置坐下来,才道:“将军,玄龙卫是否出入,你不能同我说,我并未在军中领职。”
    武将:“……”
    谁不知道玄龙卫听你的。
    但肯定不能这么直白说,武将只能道:“请阮小姐不要总是找玄龙卫,不然我也很难办。”
    阮南依似有所思,“我配合将军的安排,将军不用担心。”
    武将松了口气,但那气还没咽下去,忽然听人道:“将军不担心,我们统帅比较担心。”
    姜遂过来了,懒散地靠在门边。
    武将:“……”
    姜遂道:“统帅远在安州,特别担心世子妃的安危。作为手下和兄弟,玄龙卫肯定要尽心尽力。”
    武将还能再挣扎一下,“这是帝君旨意,要抗旨吗?”
    姜遂:“不敢,你执行旨意就可以。”
    言外之意,被你抓到算我输。
    武将一想到这些玄龙卫的手段,简直头皮发麻。这句话代表只要旨意还在,玄龙卫一定会想尽办法守着阮南依。
    光凭想象,他都能想到这方寸之地即将发生的腥风血雨。
    “也……不是不可以见面。”武将改口道,“帝君只是让我等封锁这里。”
    在姜遂含笑的目光中,武将硬着头皮道:“我在场时,玄龙卫可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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