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渐渐地,雇佣兵车队也不再吃这一套了。柯林斯把一只耳朵里的棉花拽出来,冲着对讲机说:“我看见远处过来的那些,好似都在耳朵里塞了东西……看起来像是羊皮卷。”
    “好的,”罗珊娜沉着地回答,“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赶紧回地下城。”
    “好嘞!”柯林斯望着面前躺了一地雇佣兵,高高兴兴地从餐厅屋顶溜了下来,掀开餐厅里的墙板,通过密道回地下城去了。
    “海莲娜,现在就看你的了!”罗珊娜把手里的收音设备交给了海妖少女海莲娜。
    海莲娜已经实际上接过了海妖族长的位置——因为现任老族长把族里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了她,自己到地下城7F去颐养天年。
    在此之前,海莲娜一直是地下城文娱团体的倡导者与积极成员。无他,这就是海妖少女的天赋,要让海妖们停止歌唱,大约就相当于让史莱姆停止分裂,乃是不可能的事。
    因此海妖们在海莲娜的带领下,登上了地下城的舞台,她们不仅唱自己本族的民歌,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那些歌谣,她们也参加合唱,甚至还自编自演了歌舞剧,在地下城里极受好评。
    可能海妖登台放歌的机会多了,大家就渐渐遗忘了她们的能力——这个习惯于生活在水里的种族,过去曾因为她们的歌声而臭名昭着。海妖的歌声,能让人魂牵梦绕,也能让人失魂落魄,更能让人彻头彻尾地被歌声诱惑,从而心甘情愿地跳入大海,付出生命。
    从罗珊娜手里接过那枚小小的魔能设备,海莲娜深吸一口气,冲罗珊娜用力地点点头。罗珊娜拍了拍她的肩,丢下一个信任的眼神,随即转身去找西索和米兰达去了,他们还有更多的战斗需要准备,只要海莲娜能多拖一会儿,他们就能多一点时间做准备。
    于是海莲娜握紧了手里的设备,微闭上眼,静静地回想从前,从前那些无法无天的日子……
    *
    从后面跟上的雇佣兵都在耳朵里塞上了小羊皮卷——他们在卡莱城的时候就听见了远处传来惊悚而又凄厉的叫喊声,只是没想到这叫声的威力竟然这么强大,前面派出的几个小队竟然全军覆没,武器翻车,人员晕倒,真是丢了他们雇佣兵的大人。
    这一批塞上耳朵小心翼翼地靠近,对方反而没什么动静了。
    塞着羊皮卷令人相当难受,有些士兵没走出多远就忍不住了,偷偷拧松了耳朵里的羊皮卷,走上十几步,听听,尖叫声不再传来——
    这应该是安全了吧?!
    再朝前挪个几十步,依旧没有异状,后来的雇佣兵小队便放心大胆地靠近,来到地下城跟前,开始帮助早先那些被震晕过去的同伴。
    这时,有一道极轻柔的歌声,就像是春天里从火焰岭上吹过的风,慢慢地吹过士兵们不设防的双耳,又像是汩汩的清泉,流淌进他们的心。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籁吗?
    士兵们手底都慢了下来,这歌声在不知不觉之间占据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即便这时有人想起来应该按照长官的要求把羊皮卷塞进耳朵里,但刚刚送到耳边,就纷纷觉得难以下手——根本下不去手,这么空灵,这么动听的歌声,哪里就能割舍得去,哪里就能硬生生冷着心肠,忍住了不去听呢。
    渐渐地,有人忍不住了。
    他们来到了设在餐厅周围的魔能扩音器周围,围着扩音器开始细听。可刚刚么响亮那么犀利的“扩音器”,这时候却完全像是摆设一样,从扩音器里传出的歌声越来越柔美,但是音量却越来越小,强逼着人凑着耳朵,把整张脸贴上去聆听,只觉得那声音柔柔弱弱的,却直往人心里钻……
    渐渐地,扩音器附近开始起了冲突。一个士兵一把推开身边的同伴,独自一人,抱着整个扩音器的大喇叭。
    被推开的士兵刚开始只是愣住了,一旦反应过来,就像是要拼命一样,冲上来使劲一顶,将“霸占”了某一枚魔能扩音器的同伴顶开,随即两人扭打起来,滚做一团。
    眼看这两人打得激烈,旁人却都无动于衷,而是全心全意沉浸在这无比美妙的歌声中,全然没有注意到原本柔和而妩媚的歌声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点点激昂……
    *
    身在地下城中的海莲娜心中忍不住感到些许歉然。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在歌声中注入魔法竟然会感到歉疚?这不是她们海妖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的基本技能吗?
    可能就是从入住地下城的第一天起,她被告知:这个世界的秩序已经发生了改变,只要勤劳就能获得财富,而不需要通过损害他人而取得利益。
    没想到,只在地下城生活了这么些天,海莲娜就已经全盘接受了这个理念:海妖完全可以凭借她们的吃苦耐劳生存,可以依靠聪明才智致富——而她们祖祖辈辈保留下来的传统技能,注入魔法的曼妙歌喉,则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将来会有更广阔的用武之地。
    这样的歌喉,似乎不应被用来当做挑起争端的武器。
    但是海莲娜记起了罗珊娜的话,她微微闭上双眼,将更多的魔能注入她的歌声——海妖一族目前所拥有的一切,都基于地下城的和平发展。任何人想要破坏她的将来,破坏海妖全族将来的幸福生活——都绝对没办法在她海莲娜这里讨得了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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