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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临不是个很依赖烟草的人,但是此时他很想在车上抽一支烟再走进咖啡馆。
    他曾经有很多理由选择结婚,为了商业利益,为了站稳脚跟,但是这些随着离开华悦和离开京城一并消解了。没有了工作上的需求,仅靠感情也无法支撑他走入婚姻。况且里头坐的那姑娘他连名字都没记住呢。
    他打开备忘录,幸好有先见之明提前把对方的信息记了下来。虽然是例行公事,但也不好就此太过敷衍,给别人不好的体验。
    余临掐着表,在约定时间前五分钟终于迈开步子走进去,尽管他看到姑娘更早地就坐在了座位上。独身一人的只有她,即便没有约定好的白色衣服,他直觉就是这位频频往窗外看的姑娘。
    他一进门就径直走向她,要是认错就正好找借口走人。哪知对方目光立即锁定了他,笃定得不行。
    余临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和他要开会或者接洽商业伙伴时别无二致:“你好,请问是常小姐吗?我是余临。”
    对方脸上浮现出一种意料之内的喜悦,尽管不太明显,大半都遮盖在她的眼镜之下。
    “你好,我是常希彤。”
    余临的察言观色成了一种习惯,将对方神色尽收眼底之后再斟酌开口。唯一让他省下这个力气的是谢弘深,因为不必讨好和揣摩,太好懂,太容易满足。
    寒暄几句后余临终于入座,他不是第一次相亲,非常老道地推出一个暗蓝色的缎面礼盒。
    “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就选了一个可能会适合你的胸针。”
    “这……太不好意思了吧。”
    “我的一点儿小意思。”
    一般人如果相亲收到礼物都会不自觉以为对方对自己有意思,然而常希彤也是深刻浸润在职场的人,这一点完全没有撼动到她的芳心,反而大方地收下了。除此以外,她还察觉到面前这个帅哥是套了十二层冷淡疏离,足够礼貌,也足够客套。
    第一次见面嘛,可以理解。
    “说到安迪沃霍尔的画,最近美术馆有画展,能不能赏脸下周一起去看看?”常希彤说。
    余临放下咖啡杯的手顿了顿,问:“是谁的画?”
    “穆夏。”
    “哦,穆夏,他的画很有商业价值。”余临不动声色地拐走话题,“你觉得他的风格怎么样?”
    “他笔下的女性都很富有魅力……”
    在常希彤滔滔不绝地阐述洛可可风格的起源和为新古典主义取代的时候,余临还是保持着礼貌凝视她眼睛的姿态,只是视线有轻微的失神。
    他总感觉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还没来得及确认,常希彤又抛出了新的话题。
    “余先生,你为什么想结婚?”
    “我不知道。”余临诚实道。
    “我倒是很羡慕你。”常希彤说,“男人到四十没有结婚——啊,我不是说你——还能安然无恙,女人二十五没有结婚就要接受社会的指点……”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的确很不公平。”余临说,他不露痕迹地看了眼手表,已然过去一个小时。
    紧接着常希彤恨不得将波伏娃的《第二性》现场背诵全文给余临听,一向善于倾听的余临也有些坐不住,他不反对那些观点,只是不想浪费时间。
    所幸常希彤在饮完手里的冰咖啡之后及时刹住车,她起身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多么熟悉的拒绝。余临却迫不及待看到她走掉。
    “我来买单就好。”余临说,“我送你回去?”
    “两个都不用了,还是aa吧。”常希彤说,“加个微信吧,有空下次再见。”
    余临起身:“那我送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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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他对我没意思啊。常希彤后知后觉地想到,微信当然也没加上。她坐在出租车上打开那个盒子,里面躺着一枚胸针,橙花形状,小巧精致。
    余临自然察觉了她的小九九,只是实在没有心力去应付。他正准备走人,哪知被人从身后揽住肩膀。
    “这不是余临嘛。”有个陌生的男音在耳边响起,“这么多年没见,出息了!”
    余临皱了皱眉,将肩一松,那人的手便滑了下来。
    “还是这么不近人情啊。”
    “不好意思,你是?”
    “余哥,我是魏浩啊。”
    余临眼皮一跳,是高中同学。
    “巧了,正好在这碰上你。今儿我们打算同学聚会,毕竟也这么多年啦。”魏浩说,“您是我们这届考得最好的,不去就说不过去了吧!”
    余临淡道:“不用了吧,以前也没去过。”
    “那是以前我们没联系得上你,别这么见外嘛,都是同学!去一下有什么要紧。我这就和东子他们说你要来。”
    余临见他真打了电话,拒绝的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左右他也没事情做,去坐一下也无妨。
    哪知一去就是龙潭虎穴。
    魏浩说的酒楼离咖啡馆不远,两人走两步路就到了,期间余临趁他不注意将戒指又戴了回去,不知出于什么心理。
    四十上下的年纪,哪个不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收入稳定,儿女双全。
    众人见难得余临肯赏光,场面一度热闹起来。只是这热闹底下暗流汹涌。
    “余哥,您在华悦混得挺好啊!我都在杂志上看到你了。”
    “哎呀?这不是当年的大学霸吗?现在在哪儿高就啊!”
    “是不是有什么内幕啊,不然您怎么会急流勇退呢!”
    “还以为您在京城好吃好喝的忘了家乡呢,结果还是回来发展了。”
    “哟,结婚了,不知道谁家的姑娘这么有眼光,有孩子了没?”
    “照我说啊,余哥最会读书,生下来的小伢肯定也聪明。哪像我们这些蠢笨的,基因遗传给小孩也读不来书。”
    “您也太不给面子了,这么多年都没联系老同学,看不起我们不是?现在倒是想起我们来了!”
    “黄老板你喝多了吧!人家大学霸现在可是精英,人家那朋友圈的水准比我们这些人高多了……”
    余临脱不下笑意的面具,像是赎罪一般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他读书的时候傲,一心想出头。第一次高考考了本地的大学,咬牙再复读,上了京城的学校。这帮同学是高四时认识的,本来交情就浅,再加上他废寝忘食地学,没怎么搭理同学。那会儿也没什么qq微信,散了就是散了,谁能想到这茬。
    最后他实在是接不住这些夹枪带棒、向他飞散刺来的语句,借口酒醉和天色逃走,刚下楼又被人抓了去。
    “操/你妈的。”他眯了下眼才看清这个抠着他肩膀破口大骂的年轻人,“余临你他妈背着我搞这个?你就这么想找人结婚?”
    “啊,是你啊。”余临疲惫地应了一声,头倒在谢弘深的肩窝里。
    他好想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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