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服务生反应过来,迅速扶起孩子,紧张地问。“言言,你有没有摔到哪里?姐姐有没有压到你?”
    被撞倒的男孩站稳后,垂头拍了拍自己弄脏的裤子,摇了摇头,“拉拉姐姐,我没事,不过你以后走路能不能看前面啊?”
    女生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讪讪道,“我刚才太兴奋了,没注意。”说完才想起跟在身后的江少卿,脸嘭地爆红。55,她竟然让帅哥看到自己的糗样。
    男孩看她这模样,左眉轻挑,暗道,大人们怎么都这副德行?
    他学着顾叔叔的样子,无奈地叹口气,然后抬头准备替拉拉姐姐道歉,可视线接触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呆住了。
    同样呆若木鸡的还有江少卿,怎么会有那么神奇的感觉,只消一眼,他认定这个跟自己幼年一模一样的男孩儿是他的儿子。
    心脏狂烈地节奏仿佛要蹦出胸膛,等不及发问,男孩儿的话瞬时让他石化在原地。
    “你是爸爸吗?”
    第76章
    你是爸爸吗?
    江少卿一瞬不瞬地凝视那个小小的自己,心跳呼吸全数停止。
    小男孩歪着脖子研究江少卿的表情,心下暗忖,这人比照片上的爸爸瘦了些,不过样子很像啊?难道他认错人了?
    郭拉拉望着沉默不语的一大一小,视线在两人脸上转了又转,倏地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这帅哥眼熟得紧,这不就是言言给自己看过的“爸爸”吗?
    郭拉拉捂住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叫,仔仔细细地把两人端详了一遍,这越看越发现他们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嘛,江少卿是正常版,言言是缩小版。
    大中小三个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静默着,午后的大堂,只有空调机发出的呼呼风声显示时间仍在流淌。
    最后打破沉默的还是小男孩。
    “你不是爸爸吗?”他重复问道。
    处于呆滞状态的江少卿被问得一惊,他注视着一脸淡定的“儿子”,嗓子里就像挤碎了一个柠檬,酸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男孩对他的呆滞似乎有些失望,不过仍旧不死心,于是换了一个问题,“你是叫江少卿吗?”
    听到儿子这样问,江少卿眼眶倏地红了,一滴眼泪啪嗒砸到地上。这一生,他从未有过这样一刻,想跪地感激上苍,感激他的仁慈让自己不仅找到了妻子,还有幸拥有一个儿子。
    江少卿缓缓蹲下身子,半跪在儿子面前,用尽全力点了点头,“我是江少卿,是你……”他顿了顿,紧咬牙关憋出两个字,“爸爸。”
    男孩抿着唇,眨了眨眼睛,好似做了一番思考后才缓缓伸出手,“你好,我叫宋拙言。”
    江少卿愣了一瞬才明白儿子是要跟自己“握手”做自我介绍,忙不跌伸出未受伤的手,可递到一半又仿佛是怕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他怔怔地盯着那只肉嘟嘟的小手,极度渴望能感受它的软度和温暖,可害怕这一切只是个梦,就像那些关于宋楚的梦一样,一旦他试图靠近,就会扑一个空。
    男孩不解地望着父亲脸上纠结、犹疑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见到我,你不高兴吗?”
    儿子一闪而过的受伤神情如一把锥子凿进他已血肉模糊的心中,顾不得手上的伤,江少卿猛展开双臂将孩子抱进怀里,颤颤地说,“怎么会?爸爸很高兴、从没像现在这样高兴过。”
    宋拙言小朋友窝在他怀里,感受着那抑不住的颤抖,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原来这就是爸爸的怀抱,跟顾叔叔比起来真的有点不一样,好像更暖和,更舒服。想到这里,宋拙言轻轻抬起了小手,环上父亲的背。
    江少卿感受着儿子肉乎乎的小胳膊上传来的滚烫温度,心里软得一踏糊涂,他更用力地搂住儿子,眼泪汹涌而出。
    一旁的郭拉拉也被父子相谐的画面感动得热泪盈眶,捏着几张已被浸湿纸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以至于有人进门了她都没发现。
    **
    宋楚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诡异的画面,一个男人抱着个小孩儿,而自家服务生则站在一旁泪眼汪汪。
    由于江少卿是背对他,加上宋拙言整个埋在父亲怀里,所以后面看过来的宋楚一时没认出他们,她刚想走过去问郭拉拉出了什么事,紧跟其后进来的顾淮扬倒是先开口了,“这是干嘛?”
    听到问话,店堂中央的三个人纷纷循声望向他们这边。这一看,宋楚全身的细胞瞬间僵硬发麻。她石化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模糊不清的身影,连呼吸都忘记了。
    五年多没见,他依然帅气逼人,只是比原来消瘦了许多,两颊有些凹陷,精神也有些憔悴,一双黝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里面有浓得化不开的复杂情绪。
    这些年,江少卿得不到她的丁点消息,宋楚却从潘辰有意无意的话题里获悉了许多关于他的内容,她知道他过得不好,但没想到会如此糟糕。想起潘辰说他靠药物和酒精麻痹自己,宋楚的心像被针扎似的,细细密密的疼。
    不敢再迎视他饱含情谊的眼神,宋楚仓惶地别开头,望着门边的盆栽。
    一旁的顾淮扬睨了一眼江少卿,当即明白楚宋失态的原因,他暗暗叹了口气,凑到宋楚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想见他吗?不想我帮你打发掉。”
    两人亲昵的模样落在江少卿眼里成为最刺目的光,他幽深的眸子剧烈紧缩,抱住宋拙言的指节越来越紧,眼底有抹不去的痛苦神色。
    他不是没想过宋楚身边会有人,但真正看到时才尝到了那种滋味,就像数九寒天被人扔在冰水里,连血液都透着冷意。
    被扣得死紧的宋拙言小朋友再也受不了手臂上的力道,忍不住发出低低的抗议,“疼。”
    江少卿吓得赶紧松开手,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弄疼你了吗?”
    宋拙言摇了摇头,龇牙装男子汉,“还好了,一点点小感觉。”
    这副成熟稳重的样子让江少卿胸臆一酸,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他用手摸了摸儿子的手臂,扯出一抹笑,“言言真乖。”
    宋拙言被表扬得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腼腆地笑了笑。笑过后才想起妈妈还站在不远处。他看了眼面露伤心的父亲,再看看妈妈红红的眼眶,小小的黑眸滴溜溜地转动,唇角露出狡黠的笑。
    他稍稍往后退一步,离开江少卿的怀抱,然后迈开步子朝宋楚跑去。
    “妈妈,你是哭了吗?”小家伙抱住宋楚的腿,仰起脖子问。
    他洪亮的声音传到江少卿耳朵里,令他浑身一震,成拳的手握得更紧。
    宋楚吸了吸鼻子,蹲下来,迁就儿子的身高,“妈妈没哭,只是刚刚剥了洋葱,有点刺眼睛。”
    言言摸了摸宋楚的脸,乖巧地问,“妈妈疼吗?我给你呼呼吧。”
    “言言乖,妈妈没事。”宋楚将儿子抱在怀里,视线却忍不住流转在不远处僵硬的身躯上。他手上的绷带是怎么回事?是伤了骨头吗?还有他动来动去做什么,绷带上都有浸出红色了。
    言言越过妈妈的肩膀,瞄了一眼观战的顾淮扬,无比镇定地说,“妈妈要是不想让言言呼呼,就让顾叔叔给妈妈呼呼吧。”
    顾淮扬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一边偷偷给小家伙竖起大拇指,一边如言走过来,将宋楚一把揽起来,圈在怀里,用手点了一下她的脑袋,“怎么那么笨呢?都跟你说切过洋葱的手不能揉眼睛。”
    那宠溺的语气和亲密的姿态让江少卿险些提不上气,他死死地盯着一对璧人,看到他们出奇的般配,五脏六腑都好像被一把利器搅动着,不只心脏,全身每一个部位都开始隐隐疼痛。
    不明就里的宋楚以为顾淮扬是为了给自己圆谎,也没挣扎,只垂下头,轻声说,“我没事儿,已经不疼了。”
    “真不疼了?”顾淮扬挑起她的下巴,无限深情地凝视着她,“你呀,总叫人不放心!”
    江少卿沉默地看着相拥的两人,太阳穴突突的直跳,握紧的手因为太用力骨节已泛白。他的妻子被一个男人亲昵地搂在怀里,他却连冲过去将她抢回来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像个白痴一般,傻傻地站在原地。
    顾淮扬瞄了眼脸色发青的男人,嘴角露出得意的笑。他用手指揩拭掉宋楚腮边的眼泪,柔声说,“晚上别做饭了,我带你和言言出去吃吧。”
    “好呀,我要吃必胜客。”言言配合道。
    “好。”顾淮扬笑着抱起他,“乖儿子,你想吃什么,我就带你吃什么。”
    嘭,就像被人从后面抽了一闷棍,江少卿脑子嗡嗡直响,儿子?这个男人难道是……呼之欲出的答案让他心脏一阵剧烈紧缩,胸口就像要爆炸一般,痛得厉害,连四肢百骸都麻木得无法动弹。
    被抱起的言言扭过头睨了眼呆若木鸡的父亲,然后凑到顾淮扬耳边嘀咕了几句。
    顾淮扬唇角扯出一抹弧线,转过头问,“江先生是吧?要一起吃饭吗?”
    第77章
    此问一出,惊讶的岂会只有江少卿呢?
    宋楚不明所以地望向顾淮扬,企图在那严肃认真的表情中探寻些什么,这男人一向玩世不恭,越是一本正经,越有名堂。直觉告诉她,顾淮扬正在谋划着什么?而且,貌似她还是那个被坑的对象。
    看着她蹙眉隐隐不耐的表情,顾淮扬唇角扬起舒心的笑。这才对嘛,30出头的女人总摆出一副看破红尘,万事皆无所谓的态度多无聊,人生嘛就该该笑时笑,该哭是掉眼泪。
    玩味地欣赏了一番宋楚的表情,顾淮扬将视线转到那僵硬得像块石头一样的男人身上,故意遗憾地问,“江先生没兴趣吗?”
    重逢带来的冲击慢慢缓和,宋楚冷静的理智也渐渐归位,她先递给顾淮扬一个别添乱的表情,再转头对儿子说,“不去必胜客了,言言要是想吃披萨,妈妈给你做。”
    宋拙言固执地摇了摇头,一双小手圈住顾淮扬,有些任性地拒绝,“不要,我要去吃焗蜗牛、烤鸡翅,还有炸虾球。”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尽拣店里没的食物,诚心让宋楚无法拒绝。
    顾淮扬把小鬼头的心思看在眼里,宠溺地亲了亲他的脸,“好好,言言想吃什么,就去吃什么。”说完腾出一只手来牵宋楚,笑道,“走吧,儿子难得提要求,你别扫兴。”
    手背被碰到时,宋楚下意识望向大堂中央,看见江少卿死死盯住她的手,竟没来由一阵心虚。可几秒过后又心生不忿,她有什么好心虚的,他俩早离婚了,她爱跟谁牵手是她的自由,用得着顾虑他的感受吗?想到这儿,宋楚一发狠,用力回握住顾淮扬的手。
    她比顾淮扬矮几公分,这往下一使劲,竟把顾淮扬扯得一晃,再看她一副不甘示弱的挑衅表情,顾淮扬不禁失笑。
    他早知道,这丫头不是没性子,而是没遇到那个让她使性子的人。既然她难得显露真性情,那他自然要配合到底,气死某个不懂得珍惜的人。
    顾淮扬捉住她的手得寸进尺地环上自己的腰,然后转过头对江少卿微微一笑,“江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刚才听我儿子说不小心撞到了你,本想请你吃饭道歉的,不过……”他满脸幸福地望了望宋楚和言言,用酸得掉牙的语气说道,“还是改天吧,晚上我们一家三口想单独聚聚。”
    说完,不等江少卿有反应便一手抱着言言,一手固定住宋楚放置在腰间的手,吹着口哨离开。
    望着相携离去的“一家三口”,江少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干呕。他从未觉得如此痛苦,喉咙像被人紧掐住,五脏六腑拧结成了一团,心如刀割。
    **
    宋拙言小朋友原本想借吃饭时,用顾叔叔刺激一下爸爸,也让妈妈和他有更多相处机会。可现在顾淮扬明显是要把江少卿撇下,这似乎超出他的计划。他想跟顾淮扬打耳语,可又怕妈妈听见,急得他只能扭着脑袋频频回顾。
    单手抱着他本就挺吃力,他再这么扭来扭去,顾淮扬有些吃不消,忙放开宋楚的手,从兜里掏出车钥匙,“你去把车开过来。”
    看宋楚走开,他才拍了一下宋拙言的屁股,打趣道,“慌什么?你爸跑不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爸爸?”言言惊讶地望着顾淮扬,不明白他怎么也知道江少卿是自己父亲。
    “那你怎么知道的呢?”顾淮扬不答反问,从刚才宋楚的反应和小家伙故意撮合的表现来看,宋楚应该没有告诉过儿子有关父亲的事情。
    言言咬着下唇,小小的眉头微微挑起,好像在想一件特别重要的事,过了半晌,他才抬起头,轻声说,“我告诉你,但你不可以妈妈。”
    顾淮扬点点头,伸出小手指,“行,我不说,咱们来打勾勾。”
    言言瞟了眼他纤长的小拇指,话里有掩饰不住的嫌弃,“切,女生才信打勾勾!”
    汗!想表现下童真的某人被红果果地打击得只想捧胸吐血。
    不过,打击归打击,在宋拙言小朋友眼里,顾淮扬还是值得信任的。他清了清嗓子,说出原委,“是高爷爷告诉我的。”
    师傅?顾淮扬一惊,继而微怒。老头子也太不厚道了,当初他把宋楚交给自己照顾时特别严肃认真地吩咐,“如果她不想说,就别问她过去的事儿。”
    这怎么一转头就把所有事儿全兜给一个小屁孩?
    言言自然看不出他复杂的心思,继续说道,“高爷爷说我爸爸叫江少卿,还给我看爸爸的照片。”
    “那他有没有说你爸为什么不和你们一起?”顾淮扬好奇地问。
    宋拙言无奈地叹了口气,“高爷爷说,爸爸做错了事让妈妈伤心了,所以妈妈就不理他了。”
    他顿了顿,有些生气地说,“我猜他肯定犯了很大很大的错,妈妈才那么久都不理他的。”
    他记忆里,妈妈最生气的一次就是他跟着街头的小龙偷偷跑去水库玩,结果掉水里差点被淹死。那次,妈妈气得哭了,还足足三天没跟他说话,最后是高爷爷教他画了一张道歉的画,妈妈才哭着原谅了他。他把妈妈气成那样也只被罚三天,爸爸跟他们分开5年,想必错误一定很大很大。
    顾淮扬赞同地点头,附和道,“对,一定罪不可赎”
    小家伙已经学过不少成语,虽然这个词没听过,不过根据字面意思理解后,歪着脖子问,“罪不可赎是不可以原谅的意思吗?”
    顾淮扬颔首,故意逗他,“对呀,你妈不会原谅你老爸。”
    言言下巴一扬,驳得斩钉截铁,“不会的,我妈妈才没那么小气呢,再说还有我呢!”
    “哦?是吗?你打算……”
    顾淮扬的问题被背后传来的尖叫打断,“啊,救命啊!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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