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我大喝一声,眼睛几乎要瞪得爆裂出来,“那个高人,叫什么?”
    “姓许,叫许一城,是五脉的掌门人——五脉你知道吧?它又叫明眼梅花,自古……”
    大眼贼接下来的喋喋不休,我完全没听进去。我整个人僵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内心巨浪滔天。我万万没想到,这件事居然牵扯到了我爷爷许一城,这可真是横生波澜。
    “哎,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要不咱们休息一下?”大眼贼关切地问道。
    “不,不用,你继续。”
    “许一城因为卖文物给日本人,被当作汉奸枪毙。我二爷爷在长生牌位前大哭了一场,说打死他都不信许掌门会当汉奸。我二爷爷哭完以后,买卖也不做了,宣布退隐,估计受的刺激不小。抗战胜利以后,有人突然来找二爷爷,说请他去郑州豫顺楼救急。本来二爷爷都回绝了,可他一听要对付的是五脉中人,一拍桌子,说许掌门死得那么惨,跟五脉那群忘恩负义的东西有直接关系,他的仇我不能不报,立刻就赶了过去。”
    我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眼眶湿润起来。许一城当年身死,举国皆斥为汉奸,想不到在开封这里,还有人一直相信他是清白的。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知道了。”大眼贼说,“我二爷爷出去的时候,带的是一幅画,回来时却只带了一堆碎片。回来不久,他就咽气了。”
    我几乎坐不住了。那幅画,肯定就是《及春踏花图》,果然如刘一鸣所说,在赌斗中被拆成了碎片。
    “那堆碎片去了哪里?”
    大眼贼道:“二爷爷临终遗言,说他已经替许掌门报了一部分仇,无愧于心,让我们把那张画的碎片陪葬。这样在阴曹地府告诉许掌门说为他报了仇时,也好有个凭据。”
    “陪葬?廖定葬在哪里?”我问。
    大眼贼又说:“二爷爷说他死后要葬在许掌门离魂之地,这样二魂相近,方便他寻见许一城的魂魄。我们家里人遵照遗言,把二爷爷火化,骨灰装进锦盒,一路运到北平埋葬。”
    “等一下,火化?”我大惊。
    “我们阴阳眼能窥视天机,为天地所不容。所以我们家历代不留尸骸,死后全都火化。”大眼贼一本正经地说。
    我暗叫糟糕,如果这样的话,那陪葬的《及春踏花图》碎片岂不是也化为了灰烬?不会让我在最后关头抱憾而归吧?不行,无论如何,我要亲眼看到那些纸灰,才肯罢休。
    “廖定是葬在北京哪里?”我问。
    大眼贼点了点头,朝东边伸手遥遥一指:“我二爷爷下葬之地,就是当年许一城被枪决的刑场旁边,就在如今燕郊灵山脚下。”
    我傻在了原地。
    我站在公路旁的一片凸起的丘陵之上,负手远望。广袤的燕山蜿蜒至此,山势已尽,余脉突拔而成一座尖峰灵山,东接群山,其他三面皆是平原。峰顶有一座建于辽代的灵山宝塔,五级八角,与东边的盘山塔、西边的孤山塔结成三角之势。
    燕郊这里距离北京五十多公里,属于三河市境内。明、清两代,三河都属顺天府,一直算是京畿之地。清代皇帝拜谒东陵,就在这里驻跸,所以三河素有“天子脚下,御驾行宫”之称。民国迁都南京,直隶改河北省,它才划归为河北,但老百姓心目里,始终把它当成北京延伸的一部分。
    我爷爷许一城被老朝奉陷害,以汉奸的罪名处决,即行刑于此。而解决这次五脉危机的关键人物廖定,他的埋骨之地,也在这里。如果还嫌命运不够奇妙的话,我还可以告诉你们,我们许家四口人的墓园,就在不远处的灵山宝塔墓园,离刑场旧址不过数百米之遥。造化这只大手,把我拨来弄去,划了一个大大的圆,最终却将我送回到了起点。这究竟预示着什么呢?
    我举头仰望,天空湛蓝,清澈到仿佛可以看到飘渺的灵魂。一阵微风吹过,似乎有几缕轻烟凭空浮动,在金灿灿的阳光下变换着形状。
    “爷爷,爸爸,是你们吗?”我喃喃自语。
    我没等到回答,也不必等到回答。我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抬步迈下丘陵,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工兵铲。
    廖家当初把廖定葬在灵山脚下,遵照遗嘱并没有特意设墓,只是在紧邻刑场的正东方起了一个低矮的小土包,连墓碑都没立。刑场旁边乃是大凶之地,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人特意埋在这里。也幸亏如此,让廖定的坟墓躲过了这几十年来的各种折腾,一直幸存到了现在。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小土包上面覆上了一层碧绿色的杂草,密布着蚂蚁窝,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如果不是大眼贼指点,我就算脚踩到坟包,都发现不了。
    挖坟掘墓是不道德的事,我来之前特意请求大眼贼准许。大眼贼是个好人,他对我的要求没有异议,只希望作为回报,我能定期带几本最新的法律书籍去牢里,他好学习。
    我把随身带的香烛摆好,恭恭敬敬冲着廖定的坟磕了三个头,说五脉遇难,我今日不得不冒犯开坟,五脉是许一城的心血所在,他若在世,必不会袖手旁观,希望廖二爷爷在天之灵能够理解,不要怪罪云云。
    说完以后,我拿起工兵铲,狠狠地插进泥土里,然后双手一抬,铲出一块泥土。蚂蚁们惊慌失措地四散而逃,我顾不上怜惜这些小东西的性命,又铲起了第二下。这个土包不大,我很快就把它全都挖开了,露出来的是个标准的主墓室加左右耳室的结构,只不过规模非常小,跟微缩模型差不多。
    我又铲了几下,在墓室正中,铲子头突然碰到一样东西。我急忙俯身,从土里挖出一个锦盒来。这盒子也就一尺见方,通身铁制,外头覆了一层锦缎。锦缎已经腐朽不堪,看不出颜色,手指一碰即烂。盒子外壳锈迹斑斑,上头勉强可以分辨出“廖定之墓”四个字。
    我把铁盒小心翼翼地捧出来,发现上头没挂锁,只用一根糟朽了的木销子卡住。我把木销子拔开,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堆灰白色的骨灰。在骨灰当中,还可以分辨出有纸灰痕迹。这两者很容易分辨,骨灰颗粒较大,呈灰白色,纸灰发黑,更为细腻。
    我脸色苍白,双手几乎抱不住盒子。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灰飞烟灭了。我与真相只有咫尺之遥,却倒在了最后一步上。
    我沮丧地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胸中的郁闷简直要让人窒息。我失魂落魄之下,右手一歪,盒子朝一侧倾去,我吓了一跳,连忙恢复平衡,廖定算是我许家恩人,挖坟已经很过分了,可不能让他的骨灰都洒出来。
    就这么来回一颠倒,我忽然看到,盒子里的灰烬之中,似乎多了样东西。我凑过去瞪大了眼睛,看到露出一角枯黄。我屏住呼吸,用随身带的镊子轻轻地夹住那一角,拈出一张小绢片来。
    这绢片只有小婴儿手掌那么大,一直埋在盒子的最底下。它的形状很不规则,边缘发黑卷边,显然是火烧成的。我夹起纸片,对着阳光看去。绢质老旧,但上头的痕迹仍旧可以分辨。这是一块小巧的暗红色印记,上头犹有双龙形迹,绢面还沾着几滴像是眼泪一样的痕迹。
    没错,就是它,就是那片自明代以来就失踪了的《清明上河图》残本余片,就是那片可以挽狂澜于既倒的关键证据。
    我哈哈大笑,整个人倒在草地上,四肢伸展开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
    廖定和《及春踏花图》显然是分开来烧的。廖家在开封先将廖定火化,骨灰带来北京在灵山这里下葬。在把骨灰盒埋下去之前,把《及春踏花图》的碎绢片点燃扔进盒子里,这才算是入土为安。
    那几滴眼泪状的东西,叫作烛泪。
    刘一鸣在301医院培训我时说过,书画在重裱的时候,要加胶、加矾、加蜡,把背面轧出光来。重裱次数多了,侧看绢面会有一层极为淡薄的光芒,叫镜面,也叫鉴云。这片双龙小印本来属于《清明上河图》的,被补缀到《及春踏花图》上以后,被特意轧过几次。在燃烧之时,绢面的胶、矾、蜡起了一点保护作用,加上盒子一关,里面空气稀薄,使得这一片没有燃烧完全。蜡融化之后,就留下了眼泪一样的痕迹。
    造假者本意是为了修补破绽,却无意中保护了原作。《及春踏花图》的其他部分都烧成了灰,偏偏这一片因为抹过了蜡而幸存下来。
    为了虚假而施展的手段,却遗留下了真实,这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啊。
    我躺在草坪上,手里拈着残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到后来,竟然泪流满面。
    刘一鸣说得不错,人可鉴古物,古物亦可鉴人。
    这一幅徽宗赝品,鉴出了我爷爷许一城的坦荡胸襟,鉴出了廖定的煌煌忠义,也鉴出了我内心深处最底层的希冀——我的家人从来没有抛弃我,他们一直在我身边。不然实在无法解释,为何我一直苦苦追寻的东西,会藏身于许家四位成员埋葬的墓园附近。
    我跪倒在地,在这片许一城被处决的刑场旁,在这一片埋葬着我所有亲人的墓园旁,嚎啕大哭。那一刻,我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真正的家一样,每个人都在,他们都面带微笑看着我,叫着我的名字。
    天空变得更蓝了,几片白云悄然飘过,为我遮去了炽热的阳光。
    第八章 香港:真假国宝现场对决!
    我一踏下飞机,一股带着海腥味的热浪扑面而来。我手搭凉棚,举目眺望,远处九龙城的繁华闹市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香港和北京真是不一样。首都机场附近是大片大片的空地,视野开阔,格局很大。而启德机场附近全是高楼大厦,空间非常局促。刚才降落的时候我从舷窗往外看,飞机居然从香港市区上空呼啸掠过,吓得我手心全是汗。听我邻座的客人介绍,启德机场三面环山,距离海港和市区又非常近,所有的飞机都只能从西面进入降落,不愧是世界十大危险机场之一。
    飞机安全降落以后,我长出一口气,那枚珍贵之至的双龙小印残片,就在我身上。两版《清明上河图》的对决,将由这枚残片做出最后裁决。就算我出事了,它都不能出事。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内地,好在方震事先帮我打点好了所有的手续,一路顺顺当当出了关。我注意到,在通道两侧,已经张贴了京港文化交流文物展的海报,《清明上河图》占据了海报最核心的位置。距离文物展还有三天,可气氛已经炒得很热烈了。
    我一出闸门,看到有二十多个香港记者等在门口,其中有几个我认识,在上海参加过对我的围追堵截。
    此前我在上海当着他们的面,宣称我会带着真相前来。我的宣言第二天就上了报纸头条——《打假英雄打破沉寂,亲临鉴定现场揭发真相》,还有比这更有戏剧性的转变吗?公众本来就因为真假《清明上河图》公开对质而兴奋不已,我的宣言一发,这个话题变得比香港天气还要火爆。
    这次我没有不耐烦地把这些记者推开,而是先整了整西装,先任凭他们拍了一通照片。然后我缓缓抬起手,他们立刻安静下来。
    我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我此前发表了对《清明上河图》的质疑文字,但比较仓促,论证未臻完备。恰逢百瑞莲拍卖行宣布《清明上河图》真本现世,与故宫藏品孰真孰假,引发公众争议。我身为五脉的成员之一,秉承去伪存真之理念,有责任对这一争议厘清真赝。所以,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进行了一系列调查。现在我手里已经掌握了辨别《清明上河图》真伪的决定性证据,这次到香港参加京港文化交流展,我将会在现场进行对比,正本清源。”
    说到这里,我提高了声调:“《清明上河图》是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是所有中国人的伟大财富。我不会容许任何虚假来玷污它,无论以什么借口。”
    记者们一起鼓起掌来。
    这段讲话,是我事先准备好的。刘一鸣当初曾经指出,百瑞莲的计划里有一个破绽,他们为了破坏五脉声誉,将我推至一个很有公信力和影响力的高度,这让我成为一把双刃剑。
    看看来迎接我的记者阵容就知道,如今许愿这个名字,知名度已经不逊于那些电影大明星。我在机场这一番大造舆论,会让我在公众中的影响力进一步提升。届时公开鉴定,我的举动将会对结果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
    说得简单点,只要我手里有合理证据,公众就会认可我作出的最终判断。
    记者们还要继续发问,我微笑着把手摆了摆,表示已经说完了,迈开大步走出候机楼。
    这时一个车队耀武扬威地停到了大门前面,一水全都是大头宾士和劳斯莱斯。第二辆车停在我前面,从车上走下一个中年人,大背头,穿着打扮……嗯,就跟录像带里那些香港黑社会老大一个扮相。
    “许先生,欢迎欢迎。”中年人热情地朝我伸出手,操着一口生硬的普通话。他见我在原地没动,拍拍头,“哎呀,一兴奋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王,王中治,百瑞莲的香港负责人。这次听说您亲自莅临香港,我们百瑞莲准备了接风宴,请您务必赏光。”王中治朝车里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才注意到,车子后排还坐着一个大美女,冲我抛了个媚眼。
    一直处心积虑要搞垮五脉的百瑞莲,总算是露面了。我本以为他们各个三头六臂,神通广大呢,原来也只是普通人类而已嘛。王中治亲昵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把头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我们老板说了,一定要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您尽管吩咐。”
    我后退一步,微微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端详着王中治。利诱这一套手段,他们已经玩过一次了。钟爱华曾经许诺让我担任一处拍卖行的主管,被我拒绝了,百瑞莲应该已经了解我的决心。他们现在突然跑过来示好,用意很值得玩味。
    我揣测,应该是我在上海发布的那个宣言,让百瑞莲有点坐立不安。他们肯定能猜到,我从戴海燕那里得到了关键性的线索,并且拿到了足以翻转局面的底牌。但他们不知道那张底牌是什么,只好派人来试探我的虚实。
    一直加在五脉身上的压力,现在开始悄然转移到百瑞莲的身上。
    一句话,他们急了。
    我咧开嘴,对王中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王中治连忙道:“有什么事?可以坐我的车去,我陪你。在香港,没有我办不了的事。”
    “呵呵,不用了。”我委婉地回绝,继续朝前走去。王中治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脸色有些阴沉:“许先生,你也许没听懂我的意思。在香港,没有我办不了的事。”
    “哦,那还真是让人佩服的。”我耸耸肩。
    基督山伯爵不吃仇人家的任何东西,我也有必要遵循这个原则。我把略显惊愕的王中治推开,大摇大摆穿过这一大溜豪车的队列,到对面打了一辆出租车。记者们注意到这个小小的过场,扑过来又是噼里啪啦一通乱拍。
    我在出租车后视镜里看到,王中治面无表情地做了个手势,然后坐回到车上。整个车队有意加速,示威般地超过出租车,扬长而去。司机探出头去啧啧称赞:“好大的排场——先生您去哪?”我靠在后排座椅上,跷起二郎腿,用笨拙的粤语说道:“玛丽医院。”
    我没骗王中治,我确实有事。我得先去探望一下黄克武。
    玛丽医院算得上是香港最著名的医院,别说香港人,就连我们这些看惯了香港电影电视剧的内地人,都听过它的名号。出租车一路把我载到玛丽医院正门,我没顾上多看一眼西博寮海峡和太平山的景色,直奔住院部而去。
    我推开病房门,首先看到的是躺在病床上的黄克武。他仍旧处于昏迷状态,身上插着各种管子,旁边几台我看不懂的仪器有规律地发着蜂鸣声。而在床边趴着陪护的,居然是烟烟。
    “烟烟?”我有些吃惊。
    烟烟抬头看到是我,先是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一下把我紧紧抱住,下巴垫在了我的肩膀上。烟烟怕惊扰到黄克武,只敢咬着嘴唇嘤嘤地小声啜泣。细细的悲伤如同牛毛细针刺入心中,这比嚎啕大哭还要令人心疼。我笨拙地抚摸着她微微抖动的肩膀,一句话都没有说。在看守所里待了那么久,一出来就听到最疼自己的爷爷在香港病危,这对一个刚二十出头的姑娘来说,冲击未免有些太大了。
    我们就这么无声地拥抱了好久,直到烟烟情绪缓和了点,我才问她怎么会跑来香港。烟烟告诉我,她一从南京看守所放出来,就听到黄克武的病情,当即联系方震,直接赶往香港来照顾爷爷。
    “老爷子现在怎么样?”
    烟烟道:“没恶化,也没好转。医生说他是情绪过于激动诱发脑溢血。好在我爷爷有武功的底子,不然很难撑过这一关。”
    我侧脸去看黄克武。老爷子本来红光满面,可现在脸色却苍白得吓人,眼窝都凹陷下去,仿佛被抽光了所有的精气。自从五脉事发以后,刘一鸣在北京坐镇指挥,黄克武就亲赴香港冲锋陷阵。老爷子就像当年独闯豫顺楼一样,殚精竭虑,硬生生把一面倒的质疑扳回来。若没有他的努力,恐怕五脉连这个公开鉴定的机会都没了。
    “都要怪那个女人,都是她害了我爷爷。”烟烟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询问详情。烟烟告诉我,黄克武那天约见几位文化界的主笔谈话,然后返回酒店休息。在酒店大堂,一个盲眼女人忽然叫住了黄克武。据随行的人说,黄克武当时面色一下子就变得很差,立刻和那女人走到一旁。两人没交谈几分钟,忽然“当啷”一声,一件瓷器从黄克武手里跌在地上,然后他就捂着胸膛倒下来。那个女人在一片混乱中悄然离去,但根据目击者的描述,相貌和素姐一模一样。
    “喏,这是那个瓷器。”黄烟烟递给我一包碎片。
    我一看就知道,这就是素姐托我送给黄克武的那个小水盂。他们两个之间,一定有什么难以解开的纠葛,才能让黄克武精神如此坚韧的人,都遭受了重大打击,连这么个小东西都拿不住。
    百瑞莲可真是太阴险了。黄克武在香港的游说对他们的计划非常不利,但他们又不敢动手除掉他,只能用素姐去影响他、打击他。老人是自己得的脑溢血,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任何嫌疑。
    我轻轻叹了口气,归根到底,黄克武弄成这个样子,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从一开始没被仇恨蒙了心,他根本就不必跑来香港。如果我早点查出《清明上河图》和当年豫顺楼一战的联系,黄克武说不定早就把实情讲给我听,就不必躺在这张病床上,有口难言。
    “黄老爷子,对不起,对不起。”我握起他苍老如树皮般的手,喃喃说道,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
    “你这个混蛋,这些天都跑哪里去了?”烟烟站在我身后,轻轻地用拳头捶了我一下。
    “一言难尽呐……”我简略地介绍了一下我之前的经历。烟烟安静地听着,时而皱眉,时而轻笑,听到我夜闯戴海燕宿舍的时候,还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手去掐了我手臂一下。
    我讲完以后,满脸愧疚地说:“归根到底,这一切,都是我惹出来的祸事,烟烟,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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