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暗自深吸口气,向床走去。
    躺下后,她习惯地侧卧,程彧随后关了灯,热乎乎的胸膛靠上来,手还是习惯地伸向她腹部。
    她忽地出声:“别碰我。”
    他动作一顿,疑惑道,“吃枪药了?”
    白露在黑暗中闭眼,默默咬住下唇,阻止即将迸出的下句:嫌你的手脏。
    这只不知沾了多少罪恶的手,她再也无法容忍它碰触自己……
    可那只手稍微停顿后,还是覆上她的肚皮,干燥温热中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熟悉的掌心纹路摩擦着她的肌肤。然后他略带倦意地批评道:“一惊一乍的,当心动了胎气。”
    白露死死地咬着唇,按捺着跳起来或吼出来的冲动,双眼紧闭,也无法阻止泪水流出,源源不断地,溪流般没入鬓角发丝中,枕头里。
    这静静地触感让她想起那日的瀑布,心中越发悲伤。
    他怎么能,一边带她瞻仰自然奇观,一边暗中布置一场暗杀。
    她在瀑布前又跳又笑,感受着巨大的幸福时,有人正被无辜地夺去生命,用最激烈最血腥的方式。
    他怎么能这么残忍?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说点啥好,下一章,明晚20点。
    ☆、39
    这一晚,程彧作为本地明星企业家,陪同市领导应酬几位内地来参观学习的官员,为尽地主之仪,多喝了几杯,回来得也比平时晚了许多。
    进门后,客厅静悄悄。
    他口渴直奔厨房,厨房亮着灯,柔和光晕下,熟悉的背影在灶台前忙碌着什么,他温柔地叫了声:“白露……”
    转过身,却是她妹妹,不过身上睡衣好像是她的。
    “姐夫你回来了?”小雪热情打招呼。
    “你姐呢?”
    “睡了。”小雪笑笑,“孕妇嘛,多休息,姐夫你要喝水是吧,这有醒酒汤。”她说着端起一只保温壶,倒了一杯递给他。
    程彧在椅子上坐下,接过喝了一口,不知用的什么材料,清香入口,温度适宜,“你做的?”
    “嗯。”小雪乖巧点头,“晚饭时听周姐说你有应酬不回来吃,一猜就得喝酒,就顺便做了这个。”
    “还不错。”
    “那我把这方法告诉二姐,以后让她给你做?”
    程彧听到这个,眼神恍惚了一下,白露给他做醒酒汤,那可是天下奇观了,少给他点冷脸比什么都强。这还没入秋,她脸上就开始挂霜了,每天人前还装装样子,一到只剩俩人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跟他连多余一个标点符号都欠奉。
    他当然知道她为何反常,司机当日就汇报了她的去处。那个人活着扰乱她的心,没了依然磐石般占据她的心,好在,他又无意中走对了一步棋,多了个筹码在手里。只是,这大半年来,他早已习惯了和她之间那种步调不大一致又异常“合拍”的互动,如今一切节目暂停,他心中还是会隐隐的失落。
    不,是非常失落。
    想到这儿,一种夹杂着烦躁的疲惫感油然而生,程彧举杯两大口喝完,放在一边。起身时脚下绊到椅子腿,高大的身子猛地一晃。
    小雪忙过来扶他,“小心。”
    “谢谢。”
    近距离之下,她头发上的味道飘过来,是他熟悉的,还湿着的发梢落在他手背上,女孩子的手心贴着他手腕,很热,能感觉到微微发颤。
    他皱眉同时,听到小雪一声低呼,“二姐?”
    程彧回头,看见白露站在门口,一脸冰霜。
    他拉掉小雪扶着他的手,朝门口走过来,柔声问:“怎么起来了?要喝水?”
    白露这才如梦方醒,一言未发地从他身边走过,直奔角落里的饮水机。
    小雪也回过神,捋了一下滑下一点的睡衣肩带,低声说:“我来吧。”
    “不用。”白露冷冷道,自己拿了杯子去接水。
    程彧在门口停顿几秒,面色平静地走出去。
    小雪尴尬地拢了拢头发,“那我也回去睡了。”
    厨房里只剩下白露一个人,瞬间空旷许多,刚才真的是,很拥挤。
    看到那张歪了的椅子,还有流理台上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的壶……她忽觉嗓子堵得慌,心里像是有一团火,连喝了几口凉水才熄灭。
    然后又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回房。
    床上没人,浴室哗哗水响。
    过了不多时,那人出来,腰间裹着浴巾,半低着头,手里攥着毛巾随意地擦着头发。在她看来,这行为还有一个解释,迅速消除罪证……
    灯光下,男人腹肌块块分明,犹挂着水珠,闪着光泽,随着呼吸一下下鼓动……在白露眼中,这就是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德行,可恨可憎。
    程彧一抬头,看到她杵在门口,问:“怎么还不睡?”
    白露冷声质问:“你们刚才在厨房干什么?”
    他不答反问:“你关心?”
    白露冷着脸,“别打我妹妹主意。”
    他笑出声,走到她面前,把擦头发的大毛巾自上往下一兜,套住她的脖子,“你逻辑错了吧?”
    然后手一收,嘴巴凑过来,她皱着眉躲过,“别碰我。”
    程彧似笑非笑,“你这么一再拒绝我,是把我往别的女人那里推吗?”
    她身体微微一僵。
    他顺势搂住她,让她的身体贴近自己,凑近她耳朵说:“以后别把自己衣服借别人穿,还有洗发水什么的也别给别人用,虽然你男人坚贞不屈,可是如果喝的再多点儿,今晚月色再朦胧点儿……”他咬了下她耳朵,“你男人该被别人占便宜了。”
    次日一早,程彧神清气爽地坐在餐桌前,沐浴着晨光斯斯文文地看报纸,吃早餐。
    小雪下来时,脸上有点不自在,左顾右盼着问:“二姐还没起?”
    “嗯。太累了。”
    昨夜某人□无效,又用了无往而不胜的恶劣招数,白露到底是有所顾忌,不敢闹出太大动静,于是被他得逞,把近日欠下的零头一并讨了回来。
    小雪似有所悟,脸微微发红,“昨晚,我二姐没误会吧?”
    程彧抬头,“有什么可误会的么?”
    她一晒,“没什么。”
    “对了,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出去,带你去个地方。”
    小雪心头一跳,似是听到喜乐奏响,脸又开始发热,低着头说了声好。
    两人出门时,白露还没起床。
    坐进车子里,听程彧跟司机报了个地址,像是小区名字,小雪心里一阵紧张,有些事想象是一回事,亲自实践又是另一回事。
    到了地方,果然是一个小区,看起来很高档,门口私家车一辆接一辆地驶出。
    程彧将一串钥匙递给她,钥匙扣上有门牌号,“这是公司配给高层的宿舍,你先住着,门口有班车,公司那边,周一去人事部报道,上班之前需要添置什么,可以跟你姐说,她那有我的副卡。”
    小雪眼色暗暗变了变,问:“姐夫,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她,眼神淡淡的,透着距离感,“白雪,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夫,就该清楚自己的身份,之前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让她开心点,忘了有些距离还是要注意。”
    小雪沉默几秒,忽然问:“你就这么喜欢她?”
    程彧一挑眉,不置可否。
    “可惜,她喜欢的是那个姓苏的,她连你的孩子都不想要。”
    小雪用极轻的声音充满快意地说完,又直视着他,认真地问:“程先生,你喜欢白露哪里呢?漂亮?还是单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这种一根筋的个性,恐怕一辈子也转不过弯来,所以,你没戏了。”
    面前男人脸色明显不豫,车厢里空气瞬间变得窒闷,却又让人隐约发冷,但既然捅破了窗户纸,她也只好破釜沉舟,“你是不是觉得我比她有心计,见到有钱人就往上贴,不是的,我是真喜欢你,第一眼见到就喜欢了……”
    “下车。”程彧冷冷打断她。
    小雪想说的也都说得差不多了,顿时一阵轻松,伸手推开车门,最后一刻,仍是不放弃地低语一句,“我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
    回答她的是两个字:“开车。”还是对司机说的。
    车门刚关好,车子就嗖地从身旁擦过,掠起一阵疾风,小雪往后躲了一步,刚刚英勇无畏的表情倏地垮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抓住裙摆,久久才放开。
    白露醒来时,已经十点多。恹恹地下楼去餐厅,周姐给她热好早点,喝粥时她轻轻嘶了口气,嘴唇被那个混蛋给咬破了。
    正一口一口地晾着粥慢慢喝时,小雪回来了,站在门口也不说话,脸色古怪地看着她,白露抬眼,“你去哪了?”
    “吃完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她说完就拎着包咯噔咯噔走了。
    周姐在一旁好笑,“姐妹俩闹矛盾了?昨儿不还一团和气的。”
    白露想到昨晚,哼了一声,继续喝粥。
    白露吃完出去,在游泳池边找到小雪,背对着她不知在想什么,连她走到身边都没注意。
    “什么事?”
    小雪扭过头,“你不是问我一早去哪了吗?告诉你,”她忽而诡异一笑,“你男人带我出去了。”
    白露一愣,又听她似在回味地说:“啧啧,你男人体力可真好,折腾了一早上,我都招架不住了,原来你平时都过得这么‘性福’……”
    话还没说完,就听啪的一声,伴随而来的是白露激动的声音,“你疯啦?”
    小雪不敢置信,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捂住脸,“你才疯了,骗你的也信,白痴啊?”
    白露收回手,怒气仍在,“有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吗?他不是好人,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小雪气呼呼地反击,“白露我看透你了,你真虚伪,你口口声声不喜欢姓程的,可昨晚一看到我跟他单独在一起你就甩脸子,还说什么让我不要去他公司工作,你分明是怕我跟他走太近,防着我。”
    白露皱眉,“这是两码事。”
    “什么两码事,都是一回事。你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不过是怕人戳你脊梁骨说你是卖的。”小雪咄咄逼人地说完这句,又阴阳怪气道:“都说你傻,你根本就是装傻。你如果真是为了报恩为了还债才跟的他,那好,我替你还啊,你既然能把学习机会让给我,那就再大方点,把这个男人也让我啊。”
    白露被她那两句伤到,也气得够呛,脱口而出:“就算我让了,他也未必肯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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