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简直是找死,大年夜的在皇帝面前如此放肆,当真以为陛下不敢轻易如何他们吗?!
    君傲之更是气恨,舅舅一向最是隐忍明事理,如今怎的这么冲动,他自己被父皇处置也就罢了,别到最后来连累他!
    他给龙椅旁边的贤妃使了个颜色。
    贤妃如今也正是焦急的时候,看到儿子的暗示,在庆远帝发火之前就已经怒斥出声,“方大人,你有什么委屈与陛下说陛下自然会为你做主,做出这等姿势是想胁迫陛下还是如何?殿前失仪是那等只懂得呈口舌之快的莽夫才会做的事情,方大人你可是读着圣贤书长大的,何必与那等无耻小人做这样计较!”
    淑妃也不敢落后,冷哼了一声,斜睨着贤妃冷声道,“读圣贤书长大的?嗤——”她冷笑。“姐姐以为读圣贤书就能守家卫国了吗?曲大人一心为国镇守边关,二十多年来不知道砍杀了多少奸细敌人,又岂是您一个‘莽夫’就能污蔑的了的,曲大人一心为国正直勇敢,乃国之栋栋梁也,姐姐你这话一出,不知道有多少武将被您一棍子打死了。”
    “呵——”贤妃亦回之冷笑,“本宫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若是谁往自己身上套,那是愚昧。倒是妹妹……”她盈盈一笑,眸子里冷光一闪而过,“妹妹这样为曲大人说话辩解,为的又是哪班?”
    “妹妹为的是边关守战的将士,为的是大远朝的江山。”淑妃面不改色,眼底火光乍现。
    “那妹妹的意思是说,我们大远朝少了一个曲艺便会江山崩溃不成!”
    “那倒不至于。”淑妃淡淡一笑,和贤妃对视着,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仿佛有闪电从两人交汇的眼底乍现而出,“只是若是不弄清楚事实就妄下判断恐怕会寒了一干边关将领们的心。”淑妃冷笑着看着贤妃,一字一句道,“姐姐,虽然犯事的是您的娘家人,您维护也是正常,可是一切都是要讲究证据的,姐姐可要三思而后行。妹妹相信曲将军在边关待了这么许多年,定然不会信口开河,既然他说是令侄先动的手,就必然是如此,否则他又何必与一个无知小儿多做计较!”
    “妹妹也说了,凡事要讲究证据,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妹妹也不要太过自信的好,免得风大闪了舌头!”
    “你们都给我住口!”
    庆远帝对两个人的明争暗斗恼火不已,原本方仁和曲艺两个人的事情就已经够让他恼火了,偏偏这两个无知的女人还来捣乱。
    他冷冷的扫了两个女子一眼,冷声道,“你们是想坐到朕的头顶代朕做决定?!”
    这话说的过重,两个妃子当场白了脸色,慌张的跪倒在地,“臣妾不敢!”
    “不敢?!”庆远帝冷笑,“还有你们不敢的事?你们一个个何曾把朕放在眼里,朕不过是做个决定,你们一个个就如长舌妇一般,朕看就是平日对你们太过放纵,才会如此,今日年夜宴之后你二人给我各自在殿里给我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口谕和旨意,不得出宫门半步!”
    这是软禁啊!
    贤妃和淑妃身子一颤,这个关头却软禁她们……
    两人下意识的对视一眼,眸子里都闪过一丝恐惧!
    殿外的大雪越发的大了,有片片雪花顺着寒风窜进来,有人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曲艺!”
    “臣在!”曲艺收敛了脾气,实在是两个一向受宠的娘娘都被斥责,他再也不敢张狂到目中无人了。
    “你说是方家的小子先动手,所以你才是正当防卫?”
    “回陛下,正是!”
    “那你可寻得到证人,证明此事?”
    曲艺的额头渐渐的渗出冷汗。
    当时在揽月楼里情况其实并不明朗,更何况揽月楼里的人都是大富大贵之人,哪里会不知道如今朝中情势的变动,若是让他寻人来为他作证,那些人怎么可能会冒着得罪太子的危险来作证?
    毕竟如今太子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继承人,方仁是他的亲舅舅,他于情于理都要帮忙。
    而他只不过是一介武官,因为常年在边关镇守,京城中根本就没有他的人脉,在外人的眼里,他只不过是五皇子的一个下属而已,又谁会为了一个五皇子的下属而去咬方仁一口!
    分析完利弊,曲艺额头上开始渗汗,背后贴身的里衣已经湿了一层。
    他暗恨自己不该逞一时之快,就算要斗,在暗地里也有五殿下帮他,可如今在陛下面前,就连淑妃都吃了排头,五殿下又如何帮得了他!
    “陛下……”一滴冷汗顺着眼角滑下来,他眼睛一片酸涩,声音也低沉了下去,“臣……臣……”
    庆远帝眉头一皱,不耐烦道,“回答朕!”
    “臣没有证人!”他心里紧了紧,又望着方仁,“不过方大人也没有证人能证明不是方家小子先动的手!”
    庆远帝摆摆手,示意曲艺不必多说,他沉声道,“方家的小子已经不在人世,即使没证据也没法子,可是爱卿你既然没有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朕却不得不做一些决定。”
    曲艺心猛然一沉。
    “朕会让刑部的人立案查明此事,在此之前就委屈曲爱卿在刑部先呆一阵子,爱卿杀了人是不争的事实,若是刑部的人能证明爱卿的确是正当防卫,朕自当还爱卿一个公道,可是若不是……”庆远帝的眸子像是笼罩了一层寒霜,“那朕必然会秉公办理,绝不偏袒任何一方,方家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儿子,葬身在爱卿的手中,必要以命抵命才能以示公正!”
    “陛下……”
    “怎么,觉得朕的安排不合理?!”庆远帝目光沉沉。
    曲艺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躬身道,“臣,不敢!”
    “那事情就这样办了,郑九如!”
    一身青衣的刑部尚书郑九如从人群中起身,他一生未娶,今日参加宴会也是孤身前来,听到庆远帝的召唤他从容起身,拱手道,“臣在!”
    “这案子朕就交给你了,莫要让朕失望。”
    “臣定然全力以赴!”
    “朕要的不是你全力以赴,而是务必办到!”庆远帝面沉如水,“朕给你七日时间,查出事情的真相!”
    “臣——领旨。”
    接下来的宴会每个人都没有心思再玩乐,庆远帝亦然,所以几个节目表演过后他便疲惫的挥了挥手,“行了,天色也不早了,爱卿们都散了吧。”
    风蓝瑾和云卿对视一眼,和一群大臣们站起身,目送梅妃搀着庆远帝离去。
    有宫人们领路带人离开。
    郑九如缓步前行,却被宫人领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他眉角不动,瞧着等候在假山后面的君傲之,丝毫没有意外。
    “不知太子殿下所为何事。”
    “郑大人。”君傲之负手而立,淡淡一笑,假山的阴影笼罩住他的脸部,郑九如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天空的白雪一点点的洒在脸上,沁出无数点冷意。他拢了拢披风,就听到君傲之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郑大人是聪明人,该知道如何权衡利弊才是。”
    郑九如淡淡一笑,青衣傲然而立的他如同东日的松树一般,承受着无数的寒风冰雪,却巍然不动,“殿下,臣……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是吗?”君傲之淡淡一笑,仿佛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郑大人在朝为官也许多年,为人一向正直,今日的案子本宫只希望郑大人秉公办理。”
    “那是自然的。”
    君傲之点点头,“那本宫就不打扰大人了,大人早些回府歇息。”
    有宫人从阴暗处闪身而出,再次领着郑九如出了假山。
    “殿下,为何不给他施压?”一女子望着郑九如离去的身影,妖艳的红唇微动,吐出的却是冰冷无情的话语,“你是太子,你的话他应当会听才是。”
    君傲之冷笑一声,“我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方仁是他的舅舅,而曲艺是君莫的人,立场原本就十分的明显,郑九如不是蠢货,早已权衡好了利弊,而他一直都是个正直的人,他若是施压只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不过他相信舅舅的话,表弟虽然纨绔可并不鲁莽,又贪生怕死,以他的性子不可能去招惹曲艺。所以他艰坚信是曲艺从中捣鬼,如此一来,只要郑九如能秉公办理事情,就已经能让曲艺万劫不复了。
    “你好好伺候着人,别忘了欠我的事情。”君傲之冷冷的瞧着女子,淡淡的道。
    女子正是如今备受庆远帝宠爱的梅妃。她勾起烈焰红唇,魅惑一笑,“殿下的再造之恩,小女子自然不敢忘却,只是殿下也别忘了答应小女子的事情才是。”她双臂勾上君傲之的脖颈,红唇擦过他的耳际,宛若情人调情一般,只是她和君傲之一样,眸子里都没有热度,“殿下答应过我,要让云府就此败落,可是如今云常却不过是丢了一个兵部尚书的职位,现在他还是一介侍郎呢,侍郎的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跟殿下承诺的让云家落败还有好大的一个过程呢,殿下不会忘记了吧。”
    “自然不会。”
    “那就好了,殿下忘不了答应小女子的要求,小女子自然也不会忘记答应殿下的事情。”她呵呵轻笑,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妖冶叫人侧目,眸子转了一圈,“对了,殿下,恐怕小女子还有一事相求呢。”
    君傲之不耐烦道,“说!”
    梅妃丝毫不介意他的态度,依旧笑嘻嘻的道,“殿下要帮小女子一个忙呢,帮我离开皇宫一天,小女子许久不曾回家了,要回家看看。”
    “你疯了!”君傲之猛的甩开她的手臂,冷声道,“如今这个敏感的时候,你要回家?我不可能帮你!”
    梅妃轻笑一声,“殿下何必这么生气呢,我只不过是听说我家大姐姐回了一趟家之后,家里的老夫人就中风病倒在了家里,你也知道的,小女子最是孝顺不过了,自然要回去瞧瞧我那亲爱的祖母如今的情况了……”
    “你以为皇宫这么好出去?”君傲之冷笑看着她,“不说皇宫,就算出了皇宫,你有如何回府?顶着你梅妃的脸回云家,你是担心云常认不出你?更何况那老太太是云常的母亲,你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云家而不被发现!”
    梅妃玩弄着自己的长发,笑的漫不经心。
    “那是殿下要考虑的事情,小女子只知道最多三天,小女子一定要回复瞧瞧我那祖母的情况。唔……对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殿下可别忘了帮小女子安排好各方面人物的打点,务必让我‘单独’会见我亲爱的祖母哦。”眼看着君傲之的脸色越来越阴暗,眸子里越来越深,梅妃呵呵掩唇一笑,娇媚无比,“殿下,您也知道的,小女子的娘亲离世了,这世界上可没有小女子的亲人了,所以不必想着要如何来威胁小女子,没用的!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东西能威胁到小女子了呢。可是殿下不同呀,殿下在乎的东西太多了,所以殿下还是乖乖的给小女子安排,这样小女子才会尽心尽力的为殿下办事呀。”
    “你!”
    “哎呀,殿下别生气嘛,你帮我我帮你,这样才能体现出我们合作愉快嘛。小女子答应殿下,只要殿下帮了小女子这个忙,小女子以后一定对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殿下让小女子做任何事,小女子定然都不会有一句怨言,如何?”梅妃仰头瞧着君傲之,娇笑道,“这可是笔好生意呢,殿下也该知道陛下如今对小女子宠爱有加呢。”
    君傲之冷冷的拂开她不规矩的手,大步离去。
    “等着。”
    梅妃在他转过身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如同摘下面具了一般,消失的无踪无影,她眸色清凉,不苟言笑的她却画着妖媚惑人的妆容,瞧上去十分的诡异。
    她在假山旁站立了半晌,许久才冷冷一笑。
    “云家,云卿。”从假山上握住一把雪在手里,缓缓的收拢掌心,感受着掌心的冰冷,而掌心的热度渐渐的融化了雪花,有湿润的水滴从指缝间一滴滴的渗出,她整个人宛如鬼魅一般,“你们……都该消失……”
    为她那可怜的娘亲……陪葬!
    ※※※
    风蓝瑾和云卿回到府里的时候,府里已经闹得快要翻天,小厮丫鬟们没有了往日的拘谨,站在院子里欢快的放着烟花,大半夜里没有人休息,都在玩闹着。
    风家的年味十足,红色的绸带,大红色的对联,欢快的笑脸。
    云卿和风蓝瑾也似乎沾染了喜庆,脸上也挂满了笑容。
    莫言和风染墨都没有休息,风蓝瑾就带着云卿去给两个人去请安。
    刚到桃园就听到嚎啕大哭的声音,以及哄劝声。
    风蓝瑾和云卿对视一眼,微微一笑,风蓝瑾已经脚下生风的飞快迎了上去。
    到了屋里,两人均是一愣。
    只见圆圆的大桌子上用银色的盖子盖满了一碟碟的饭菜,而莫言的手里抱着正嚎啕大哭的笑笑,风染墨抱着老大风磐。风澜月和风澜星分别抱着老二风云和老三风熙。
    “怎么还没吃饭呢。”风蓝瑾快步走上前去,从莫言的怀里接过哭的惊天动地的笑笑,抱在怀里轻轻的哄着,有小丫头侍候着风蓝瑾和云卿褪去身上的披风,屋里燃着火盆倒也暖和,不担心会着凉。云卿瞧着一桌子的饭菜,轻声道,“爹娘,你们怎么还没有用饭呢,都快子时了呢。”
    莫言甩了甩有些酸疼的胳膊,“你和瑾儿不回来这年夜饭吃的也不团圆,我们想着反正是要守夜的,所以就干脆等你们一起回来吃,宫里的宴会饭菜虽然做的精致,可真是的没心情多吃,你们也该饿了吧,我们快些用饭。”
    和子衿手脚很快的揭开了一个个银色的盖子,立马就有汤汁和饭菜的香味散发出来。
    “好香……”云卿心里一暖,这才是一家子吃年夜饭该有的温馨。
    那边笑笑一到自己最爱的爹爹的怀里就立马止住了哭声,在风蓝瑾的逗弄下咧着没有牙齿的小嘴,笑的十分开怀。
    莫言看到了,心里十分的不平衡,埋怨道,“这丫头真是难伺候,除了她爹爹谁都不要,一觉醒来瞧不见爹爹哭的那叫一个嗓门亮啊,谁哄都不好使,我跟你爹爹,还有澜星澜月都没辙了,胳膊抱酸了还是哄不好,哎,你说这丫头到底像谁吧,怎么这么爱哭爱闹呢。瑾儿小时候也不是这样的啊。”
    一旁候着的周妈妈闻言便笑了。
    “夫人,小小姐像我们小姐呢,小姐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不过她不是认爹爹,是认哥哥,除了少爷当初谁都不让抱,哭起来更是没完没了的。”
    “我有吗?”云卿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红了。
    周妈妈嗔笑道,“怎么没有,算起来你还是你哥哥一手带大的呢,当年……”她想到白幽兰和云冲离世之后,云卿哭的嗓子都哑了好几天。面色微暗止住了话题,轻笑道,“都过去了,不过小小姐是真的像极了小姐呢,那眉眼跟小姐小的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有吗?”云卿凑上前去,去看笑笑的五官,嫌弃的道,“看不出来啊,哪里有像我?”这么小的孩子,她实在是看不出来跟她有哪里相像。
    “眼睛像你。”风蓝瑾把小丫头递给她,让她抱在怀里,然后搂着母女两个,指着小丫头的眼睛,温柔的道,“看,尤其是刚洗过的模样,眼睛亮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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