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蘅在回到t市后不久召集了一些旧友在一家会馆聚会。她本性不爱做这种热闹的事,之所以这样无非是前两天在路上碰见了之前的同事,对方与她交好,兴致勃勃地提出要聚一聚庆贺她回t市,她不好推拒。
    确切来说杜若蘅很想让自己回t市这件事低调处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在她的观念中,这不是一件多么值得庆贺的事。然而在聚会上却有一群人纷纷感慨她命好。
    这出乎杜若蘅的意料之外。一众以前的朋友纷纷羡慕她既有个好女儿,又有个好前夫,除此之外远珩还如囊中之物。杜若蘅大权在握美人在侧,俨然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有人还说:“当年知道你离婚,大家都替你觉得可惜。”
    杜若蘅说:“那么如今看着我是一点都不值得可惜了,对吧?”
    对方道:“那是当然。你现在让人羡慕嫉妒还来不及好不好。”
    杜若蘅笑得有点复杂,抿了一口红茶。对方看她一眼,因以前同她关系较好,所以讲话也更直接了几分:“这是实话。这世上夫妻结了婚之后谁不是磨合妥协跟将就,有几个男人能像你的前夫那样诚心悔改,五年过去了你们还能有联系,你还能为了他回来t城。”
    杜若蘅一本正经纠正说:“我回来可不是为了他。”
    “哎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世上离了婚之后,女方妥协得多,男方妥协得少。大多数离了婚的男人都奔着更年轻更美貌的小姑娘们去了,要想再复合也是女方退让得多的份。也就只有你那位周先生还能把远珩所有股份都给你表示诚意。”对方说,“你不要了把他让给我,我可喜欢接着呢。”
    杜若蘅笑了笑。对方又说:“所以其实还是惜福么。你看吴朝妍,跟旁边人笑得那么开怀,谁不知道她前阵子跟老公闹离婚,结果分文都没取到,孩子还归了她。你不在t市这几年,人事乱得你都想象不到。还有今天没来的那个姚梓心,这么多年过去一直没孩子,结果今年过年之后,她把她老公在外面弄出来的私生子纳到了自己名下。所以在我们这个年纪,你能有现在的光景,已经是相当幸福的了。”
    杜若蘅只是笑,一句话都没开口。
    她能感受到聚会上众人对她各种形式的恭维。还有人询问她手腕上戴着的一只翡翠手镯,指着问道:“这是周先生给买的吧?”
    杜若蘅差点就要脱口说这是自己以前在s市拿薪水买的,想了想又将话咽了下去。
    她在众人之中说的话很少,却越发显得众星拱月一般。耳边听到的都是别人对她明里暗里的讨好。口吻与语气杜若蘅有种遥远的熟悉,她在最初回国时,与周晏持相携参加一次酒会,便是因为格外不想看见这种脸孔的缘故,从此很少再同意跟他一起出席类似活动。如果是那个时候,她一定受不了。但换了现在,她已经格外有耐性。
    聚会到了晚上将近九点才散,从会馆出来时杜若蘅给人轻戳了一下后背,笑着说:“看,有人来接你了。”
    已经是春末,夜里凉风习习,周晏持只穿简单一件衬衫,袖口挽上去,露出小臂,倚在车旁边,正朝着她遥遥看过来。
    身形很修长匀称,又恰是好看模样,便格外散发成熟男子才有的魅力。
    杜若蘅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过去,周晏持为她打开车门,接着很有风度地向众人略一点头致意,然后两人在身后一众艳羡的眼神底下离开。
    车子开得不算快,杜若蘅撑着车窗往外看。周晏持问她晚上聊得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含糊的回答:“还可以。”
    他又问都聊了些什么。
    杜若蘅说不就是聚会常说的那些,男人,女人,儿女。
    他说:“看着有点心情不好。”
    杜若蘅冷冷说:“我好得很。”
    周晏持再没继续这个话题。过了片刻他开口:“董事会有几个人想开临时会议,你是最大股东,大概需要去一次。就在这两天。”
    杜若蘅终于瞧了他一眼,说:“想逼宫?”
    他淡淡道:“他们没这个胆量。”
    两天后的上午杜若蘅去远珩,周晏持跟在她身后,所到之处人人鞠躬说周总好。这是他残暴统治残留的影响,杜若蘅以狐假虎威的姿态一路走到顶层会议室前面,隔着门板听见里面有人咳嗽了一声。
    她先走进去,几个董事刷地一下子盯向她,那神情像是比她还紧张。杜若蘅反倒微微安心。在一旁做会议记录的张雅然低声跟她报告:“康宸董事说有急事脱不开身,这次会议请假。”
    杜若蘅嗯了一声,在首席的位子上坐下。
    周晏持不占股份,临时会议上没有他的席位。但也没有人敢开口说一句请他出去。张雅然另外给他找了张椅子,他坐在门口边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这边。
    有人看见这一幕已经憋气。会议还没开始,杜若蘅端坐着心里发笑,刚才进门的时候摆明了阵势像是专门要开批^斗大会,却在看见周晏持的顷刻间连点勇气都不见,这群人在想些什么。
    她环视了一圈,才说会议开始。室内静寂了一会儿,有位年长的董事咳嗽了一声后先开口:“我听说杜小姐对管理公司集团基本没经验。”
    杜若蘅稳稳说:“管理公司不是我的事,那是远珩代理人该解决的问题。我最多只是跟各位董事商量一些投资决策而已。不过如果您觉得不痛快,或者您可以这么想,正因为我虽然有绝对控股权而又什么都不懂,您才能暂时还坐在这里。”
    对方是长辈,她这么讲话很快引起窃窃私语。周晏持的指关节在扶手上不轻不重地一敲,才重又鸦雀无声。
    杜若蘅说:“召开会议究竟想说什么事?”
    另一位董事冷淡说:“新的董事会成员还没选出来呢。”
    “按流程来就是。”
    如果没有周晏持坐镇,杜若蘅不会用方才那种施威的口气说话。她拿准了他在这里,她一定毫发无损。但从另一方面,没有周晏持,她也不用坐在这里跟一群老头子周旋。
    杜若蘅被一群董事针锋相对得有些火气。明明她不用遭受这些,全都是因为周晏持。会议结束的时候她往外走,有人在身后不冷不热地开口:“不就是个婚内出轨,搞得一副软弱模样。自己妥协也就算了,还要拖上整个远珩都仰一个女人的鼻息行事。”
    周晏持还未发一言,杜若蘅停下脚步先转过身。她笑了笑:“赵董事,您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吧?既然半截土已经埋到了脖子,好歹也积点口德么。”
    她在离开远珩之后就朝着周晏持发火:“远珩就非要留着这种人?看着我被架在火上烤有意思?凭什么你就这么闲,我平白无故要遭受这些非议?到底是谁的错,你们都是一些什么逻辑价值观!”
    她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显然已经气急。周晏持开车注视着前方,一边说:“那些人你可以直接任与免。”
    杜若蘅冷冷说:“你当我是你,做事的时候只考虑自己完全随心所欲?你专断独^裁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还要以后给缇缇积德?”
    这话戳了周晏持的软肋,他瞬间不再讲话。
    过了半晌他才说:“以后我会注意。”
    杜若蘅根本懒得理他。
    “你不要凡事都把我往坏处想行不行?”他又说,“我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过得舒适一些。”
    他想揉眉心,又半路将手收了回去。表情很平淡。杜若蘅想他一定有了些不耐烦,这种话明明已经被他说了不止一遍。
    片刻后她才回应,有些复杂的口吻:“我怎么敌得过你的手段。你如果想做什么,哪是别人能阻止得了的。”
    “你还是对我有误会。”
    “闭嘴。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一段时间后苏裘给杜若蘅给打电话,关心她在t市过得怎么样。
    杜若蘅说还行。
    苏裘说还行是几个意思啊。
    杜若蘅正咬着一块黑巧克力看电视,隔壁房间有吸尘的声音,她含糊回答:“和在s市差不多,请的清洁工还不错。”
    苏裘说:“问你感情生活呢别跟我说有的没的。”
    杜若蘅淡淡说:“还能怎么样?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只好就继续这么过下去。”
    等周晏持打扫完卫生,洗净了手摘了围裙从厨房出来,杜若蘅招手要他过来。
    她拿出纸跟笔摆在他面前:“我们约法三章。”
    “哪三章?”
    “我说,你写。”
    周晏持依言而行。她开口:“第一,除去周缇缇之外,双方之间不得再有任何交集。”
    周晏持写了两个字就停下笔,杜若蘅问:“你不同意?”
    他眉目不动平静道:“这里的交集需要定义。你需要说明,这个交集究竟是指财产方面的来往,还是人与人之间的见面或者问候,或者是两者兼有。另外,如果是指人与人之间,那么是仅限于主动地没有交集,还是被动的交集也要回避?比如在路上偶然见了面,我们究竟打不打招呼?另外,如果有人逾越了怎么办?或者没有明显的逾越,但以周缇缇为借口而见面,这究竟算不算交集?”
    杜若蘅冷冷看着他:“说完了?”
    他嗯了一声。
    她咬牙说:“两者兼有。并且主动和被动都不能再有交集。”
    周晏持突然问:“你打算把远珩的代理执行权交给谁?”
    “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平心静气:“如果给旁人,那什么异议。如果你打算慈悲为怀地交在我手上,那么问题又来了。未来公事上我肯定会跟你有交流,而这显然又属于除去周缇缇之外的交集。”
    杜若蘅终于恼火,一脚踹在他身上:“你给我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严肃脸推个文——
    有个家伙她开坑了也不说一下,反而搞得我乱激动一把________''
    该文有保证!点一下不会后悔的!
    文案:
    他只想圆一个谎,却犯下了滔天的非故意伤人罪。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周晏持自然没走,他问她约法三章的第二点是什么。杜若蘅冷着脸只作没听见。
    两人的协议没能达成一致,杜若蘅没有什么好心情。周晏持不再撩拨下去,他适可而止,转身去了厨房片鱼。
    到现在两人渐渐形成一种新的相处模式——杜若蘅在对待周晏持的时候很难维持十分钟以上的好脸色,而周晏持已经试着习惯她对他的不耐烦。他摸索着揣摩她的真实心理,尽量从她的那一角度考虑,慢慢也就看惯了杜若蘅对待他的态度。
    周晏持炖好鱼汤出来的时候杜若蘅正望着窗外发呆,怀里抱着只抱枕,一边拧着眉心咬指甲。他说:“饭做好了。”
    杜若蘅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他把她的抱枕抽^走,杜若蘅瞪着他。周晏持说要么这样,我们签另外一个协议。
    “我所有财产转在你的名下,未来你拥有合法支配权。”
    杜若蘅听懂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和普通生活的夫妻没有什么区别。严格意义上来说周晏持就变成了真正的无^产阶^级,自身不占有分文资产。大概手里只剩下杜若蘅给的零花。如果未来哪一天两人再次誓死不相往来,周晏持无疑就变成身无分文。
    杜若蘅微微喟叹一声。她说:“我是你什么人,我哪敢拥有这么大权利。”
    他看着她:“你希望是什么人?”
    杜若蘅漫无所谓的口气:“清洁小时工就够了。”
    ******
    周缇缇对两个大人之间的争执本来有些惴惴,过了一段时间发现每天都是如此,并且其实也没怎么真正过火过,也就渐渐放心下来。她最近醉心于围棋,周末的白天跟着新拜的师父学习,晚上就和周晏持对弈。
    小女孩是很能沉得住气的性格,晚饭后一连坐上四个小时都不动一下。她的师父夸奖她未来可成大器,周缇缇对着长辈躬了躬身,脆生生地说谢谢师父抬爱。
    小模样逗得大人们都欢喜不已。
    杜若蘅的棋艺不及周晏持,因此每天周缇缇都赖在周宅不肯走。到了十点的时候杜若蘅催促,周缇缇对着棋盘仍然舍不得抬头,一边说:“妈妈你再等一等嘛。”
    如此三番地连着几天,都是到了晚上十一点杜若蘅才拖着恋恋不舍的周缇缇从周宅离开。夜里风大,折腾了不久之后周缇缇便感冒。管家看着孩子心疼,跟杜若蘅商量:“要么您带着周缇缇也在这边住下。房子大,再多住两个人没什么问题的。”
    杜若蘅说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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