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走了,还是你这女人瞎说。”流丹早就瞧不管秋娘那副妖里妖气的模样,听到她那么说半信半疑道,“你是不是把我们家大人藏到哪去了。”
    秋娘睇了她一眼,旋即一笑:“这丫头细皮嫩肉的,该是你以前的丫头吧。”
    “我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与你主子说话又与你有什么关系。”秋娘懒洋洋地依靠在身旁门房身上,她们这些做皮肉生意的都是昼伏夜出,先是沈屺春来了趟,又来了余令,大白天的让她应付这些不给银子的主还没笑话可看。
    “还是我水月楼的丫头好,至少主意不往姑娘的客人身上打。”秋娘笑眯眯地道,流丹察觉她意有所指的目光,止不住微虚。
    “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还能不明白。”秋娘一笑,男人女人刚开始不明白,看多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吓了吓不懂礼貌的小丫头,秋娘瞅向余令,之前她期待着余令绝望的从枝头坠在地上四分五裂,如今她却是期待余令从泥地里又翻出什么风波。
    “听说你与谢家公子私会,你不守规矩他不愿把你狠狠推开?”
    这消息传遍了望京的大街小巷,所有人都盯着沈府与谢府,只是见着这两家都没动静,又都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
    她刚刚问了沈屺春,沈屺春没搭理她,如今问完余令,见余令转身既走,秋娘就知道她在他们嘴里是听不到答案了。
    不过这事恐怕大部分是真,瞧着余令的背影,秋娘笑道:“我这里有不少助兴的药物,你要是有兴趣只管拿了银子来买,保准没有男人能拒绝的了你。”
    余令脚步一顿没搭理秋娘。
    只是略停的脚步落在秋娘的眼里,引得她哈哈大笑,他们这些读过书的人被逼到绝路,脑子都比普通人要有意思。
    余令回到沈府沈屺春果真已经回了,她听秋娘的语气,猜想沈屺春不会是空手回府,但见到彩蝶余令还是一怔。
    彩蝶模样跟以往没什么不同,只是脖子上有一道入骨的伤痕,看伤不像是新伤。
    从水月楼出来,余令就把水月楼的一切抛到了脑后,现在见到彩蝶,还是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彩蝶,余令没立刻进屋,反倒是退出屋子关上了门。
    沈屺春在旁边站着,见她惧怕的神情,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他脸上的笑让余令升起了一股怒意,她再次打开了门,进去后把门紧紧关上。
    彩蝶坐在墙角,一直是抬着头看着门边,此时见余令进来,脸上微微惊讶。
    “你脖子上是怎么一回事?”
    这伤痕明显就是刀痕,余令上前掀开了彩蝶的衣裳,没在她身上见到鞭痕,就知道这刀伤应该不是水月楼做的。
    水月楼里面用鞭用药,却不会用刀子,每个姑娘都是一笔银子,哪怕丫头也是,所以不可能用刀毁了她们。
    彩蝶捂着自己的伤口,不想余令去看。
    她不知自己该对余令说些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沈府,余令竟然还愿意见她。
    她本以为她会被关在柴房直到饿死。
    “伤口是怎么一回事?因为我?”
    彩蝶摇了摇头,长久没说话的嗓子哑的不成样子,不复之前小姑娘的清脆:“不是因为姑娘。”
    彩蝶要是聪明,就该知道她现在应该抱着余令的腿,哭着喊着是因为余令受伤,但是她不后悔。
    想法子求余令收留她,只是可惜到了现在这个下场她依然不是什么聪明人。
    “姑娘你走了,秋娘没罚我,只是把我调到了旁处做事。”
    原本她胆颤心惊,因为她感觉到了余令要跑的意思,她甚至当做不知道,隐隐的在帮余令。
    等到余令彻底从水月楼消失,她还以为自己会被迁怒,至少也要被打到半死,没想到秋娘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自己的事。”
    彩蝶低着头不怎么想说,“姑娘把我扔出去吧,让我自生自灭,你现在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了,不必浪费精神同情我。”
    话虽那么说,但彩蝶还是害怕地发抖。
    她从出生就在水月楼,她以为她至死也会死在水月楼里,谁想到她竟然被丢了出来,这般她也不知道之后她还能去哪里。
    见人抖的像是风中的落叶,余令知道这事若是问沈屺春或许能更加清楚,但她此刻耐着性子,蹲在彩蝶跟前瞧着仔细认真地看着她。
    “能与我说说?你自己的事。”
    彩蝶一怔,她不想说只是觉得余令一定也不想听,余令就像是天上的人,不爱理会世俗的事情,但没想到她会开口问她,那么认真地看着她,说想知道她的事。
    顿了片刻,彩蝶张嘴道:“姑娘你走了之后,我没有再贴身伺候别的姑娘,而是被打发去打杂,厨房与前厅到处走,然后遇到了一个人。”
    听到遇到一个人,余令脑子里立刻就浮现了绿腰。
    水月楼就是个泥潭,里头的人总想遇到把她们捞出泥潭的人,但泥潭遇到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捞她们的能力,不够是会把她们扯得更甚。
    连喘息的口鼻也遮没了。
    “那个人年岁比我大一些,却大的不多,他没多少银子,却一直说想要叫姑娘陪他说话。”
    “你陪他说了?”
    “他那点银子叫不到什么姑娘,我觉得有趣……”
    彩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那时的想法,绿腰的死法秋娘没有瞒着任何人,秋娘是想来吓她们这些小丫头,但她却因为绿腰的死的那么可怜,时不时会想绿腰为什么会这样。
    那时候加上余令走了,雪色经常讽刺她太傻,说她什么都明白,一腔真心也没人当做一回事,明明是个世俗蠢人却呆呆的往别人身边靠。
    她听得多了,不由就开始想自己如何能与旁人不同。
    那个人出现的正好,她每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没人听,而那人却愿意听,每日都偷溜进水月楼跟她说上许多话。
    “你因为他愿意听你说话便动心了?”
    彩蝶点头又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晓得我不止因为他听我说话。”
    “后来呢?”
    “他带了一笔银子说要赎我……”彩蝶脸上露出了个似笑似哭的神情,“我从来没想过离开水月楼,我不愿意走他就一直求我,说要带我离开这里,说要带我去个没人认识我们地方。”
    “他用了心。”
    彩蝶摇头:“他只是为了他自己罢了。”
    嗓子干涩,彩蝶重重咳了几声,“他想逃出望京,但是他自己不敢,所以想带上我。”
    “为什么?”
    “他是个和尚。”
    这个答案让余令微怔,她怎么都没想到彩蝶的心会落在一个和尚身上。
    “他到楼里都会带假头发,我开始没发现后面就晓得了,他赎我的银子是他们寺庙的香油钱,他说他是庙里大师占卜出灵童转世,所以自小就成了和尚,可他不愿做和尚,所以偷偷往水月楼跑,他想吃肉喝酒,想要如同普通男人一般与女人欢好。”
    之后的事自然是他们还没踏出水月楼多久就被发现了,寺庙的人虽然恨弟子不守清规,但这弟子却是灵童转世,所以他们为他想了个借口。
    他们说他是肉佛,要参透了世事才能修成正果,给了他一把刀,让他杀了她立佛。
    听到彩蝶脖子上的伤口是那人砍得,余令靠着她坐了半晌。
    彩蝶依靠着余令,没想到有一日她还能与她那么近。
    那日彩蝶真以为自己要死了,看着说要带她离开的人,一边哭一边恐惧地朝她挥刀,她躲不可躲,最后水月楼的人出现把她带回了楼里。
    两人靠着,不知不觉余令就睡着了。
    睡着的她似乎感觉到了彩蝶描绘不出来的情绪,因为一个人喜悦,又因为那个人感到绝望。
    她仿佛只是睡着了一会,但又像是睡了很久。
    把她从梦中惊醒的是脚步声。
    沈屺春的脚步落地无声,但她却在他踏入屋里的瞬间睁开了眼睛,两人安静地对视,沈屺春上前几步抱住了她。
    他低头亲吻她,微凉的唇瓣摩挲片刻,舌尖就入了她的唇。
    余令的肩头靠着眼角挂着泪痕熟睡的彩蝶,余令却搂住了沈屺春。
    两人加深了这个吻,甚至急于在对方身上再多获取些什么。
    衣裳一件件的剥除,余令的嗓音溢出唇瓣,余令的手指扣着沈屺春的肩头,被撞的破碎的语调就像是一声声的呼唤。
    她在叫沈屺春,沈屺春,沈屺春……
    像是颤动的叶面停留了一只蝴蝶,彩蝶稳稳地靠在叶面上,她的手紧紧扣住了余令,就像是传递着一切她无法宣泄与口的情绪。
    狂风急雨终有停的时候,沈屺春环抱这余令,头靠在她的另一边:“余令,余令……”
    余令空出的另一只手一下下抚过他的发丝,温柔缱绻,像是回应他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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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沈府多了个丫鬟并不是什么大事, 沈老夫人那边问过了一声, 知道彩蝶身上有疤,还特意送了一瓶膏药。
    余令把彩蝶安置在了她身边,待她像是比浮翠流丹还亲厚几分。
    浮翠无所谓,流丹却有些惶恐不安。
    “你这是怕什么?我们跟姑娘是从小长到大是的情分, 姑娘只是瞧那个小丫头可怜罢了, 她代替不了我们。”
    连着看到流丹几天神不附体, 浮翠以为她被外头的话影响,好笑地朝她道。
    “你不明白。”
    她怕的不是彩蝶的存在,她怕的是秋娘说的那些话。
    她对沈屺春是真的动了心思。若是以前的姑娘,她一定不可能对姑娘的人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但对她来说,她现在伺候的不过是一个跟姑娘长得很像的陌生人。
    她怨这样的姑娘, 恨她为什么没在水月楼就死了,恨她为什么一直活着,破坏她心中的一切。
    她厌恶楚美人她们, 却又在楚美人她们亲近沈屺春,让余令难堪的时候心中高兴, 她给她所有的心思都找了合理的理由, 但被秋娘点出她又害怕了起来。
    她等着余令来问她一切, 可余令却什么都没问,她不信余令听不懂秋娘的意思, 但余令就是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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