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接下来战事顺利,天魔跟蔚蓝政府达成平衡局面,李晔往后会面对什么?相比于这两者,他自身势力弱小,大战结束后,无论是哪一方,都可以轻易击败他和他的修士队伍、大唐世界。而且他们都有这么做的理由。
    但是,如果天魔臣服于他,哪怕只是一部分,他就能收拢天魔的气运之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加上蔚蓝世界里那些给自己贡献了气运之力的人,李晔就能同时在天魔世界、蔚蓝世界拥有拥趸,在双方都获得一定影响力。
    那么用天魔制衡蔚蓝,用蔚蓝制衡天魔,就能最大限度保障自身利益。零和博弈的局面,也会因此发生松动,甚至是被彻底改变。
    一旦自己促成天魔跟蔚蓝共存,那么自己的威望就无人能及,势必拥有更多气运之力。
    到了那时,谁也奈何不了他,他将成为这方宇宙的主人!
    希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未必如李晔所愿。他的这个设想,看起来完美,要变成现实却是太难了。所以李晔也没抱太大希望,权当是一个方向,努力尝试一下总没错。
    因是之故,这些年来,他百般研究,想要看看,能不能帮助天魔。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他想获得一些天魔的气运之力,就得让这些天魔获得好处。
    左右这种尝试,也不会影响接下来这场大战的战局——时间太短了,天魔们获利有限。
    而一旦大战开始,一切都会发生剧变,李晔也无法控制整个局面,无法预料接下来的形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在此之前,还不如将自己能做的,可能对自己有利的事情,都尽量做了。
    一阵狂欢之后,李晔被放了下来,他表面喜气洋洋,暗中则细细感应,看有无天魔气运之力向自己汇聚过来!天魔说到底也是人类,如果他们拥护自己,必然会有气运之力加身。
    这七年的努力,到底有没有白费,是资敌了,还是对自己的未来有帮助,就在这一刻揭晓!
    李晔禁不住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
    广场里,有数千名天魔,都在看着他。
    此时风轻云淡,没有天地异象,任何动静都很好分辨。
    李晔知道,他不需要等,如果有气运之力过来,在他感应的这一刹那,就能察觉。
    猛地,他心头一动。
    一条条游蛇般的气流,正在从一些天魔的头上,汇聚到自己这里,被龙气吸引着、吸纳着。每一条气流入体,他的修为之力就强了一分!
    李晔大喜。
    这些天魔,果然也不是石头,不是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狼心狗肺之辈,自己帮他们保住了性命,让他们能够长视久生,他们也知道感谢自己!
    只是,数千名天魔里,只有数百道气运之力汇聚而来,占比不到两成,这让李晔在起初的惊喜之后,心里很是不愉快。
    怎么还有那么多没良心的?
    他很愤怒。
    不过他很快又冷静下来。
    自己毕竟是人类,对方是天魔,双方的隔阂有三千多年乃至更久的仇恨,自己虽然帮助了他们,但一时之间,就要让他们全都效忠自己,明显是过于苛求了。
    不过有了这个开头,李晔对来日就有信心多了。
    他决定趁热打铁,跟这些天魔套套近乎,表示自己跟他们的亲近。
    遂清了清嗓子,往前站两步,大声道:“蔚蓝政府的‘天神下凡’计划,是人类进入星际拓展时代后最大的罪恶,是人类文明史上最黑暗的一页,蔚蓝政府必须为此付出代价,也一定要承担责任!那些主导这个计划的权贵,需要被从这个世界上清除!
    他越说语调越铿锵,神色越愤恨,声音越激动,还充满了深情。
    他继续道:“这七年来,我跟你们朝夕相处,了解你们的痛苦,也知道了你们的性情,实话实说,在我看来,天魔一族简单纯粹,都是性情中人,最值得深交,跟你们在一起很愉快。
    “这些年我也交了一些朋友,譬如说孙元首,譬如说我曾经的对手陈玄之,能跟他们做朋友我很开心,因为他们都是胸怀宽广,不计前嫌的重义之人!”
    说到这,他看向一旁的陈玄之,“陈兄,你说是也不是?”
    陈玄之面颊抽了抽,他跟李晔有个屁的交情,自从李晔来了天魔星,他就在等着对方被切成一片片的去做研究,原本以为这会很快发生,孰料李晔跟孙无极聊了半天后,这件事就没了影儿。
    这七年李晔过得有多顺利,他就有多糟心。
    然而此时在众魔面前,陈玄之却不能反驳李晔,毕竟对方帮助天魔解决了一个根本大难题,他虽然很不喜欢李晔,但也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可当李晔盯着他看就是不回头,一定要他给出答复的时候,陈玄之有一瞬间差些失控,要不顾一切冲过去掐死李晔。但在接触到孙无极若有若无的警告目光后,他只能勉强咧开嘴,发出呵呵的干笑声,心痛的说道:“李老弟说的没错。”
    李晔这才满意,丢给陈玄之一个哥俩好的眼神后,也不管陈玄之黑白变幻的脸色,转身对众天魔振臂高呼:“天魔一族的兄弟们,从今天开始,我,李晔,愿跟你们每一个魔做朋友,为了打倒蔚蓝政府不分你我,不懈奋斗!”
    他说的大义凛然,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真的不能再真,天魔们顿时群情汹涌,大声应和:“灭亡蔚蓝政府!”
    孙无极看着李晔,满面微笑的点点头。
    李晔的话他虽然不全信,但也不能不信。李晔这些年跟天魔相处得确实不错,态度积极热情,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外人,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如今李晔又做下这等大事,听到李晔这番话,他也乐意接受李晔成为天魔们的朋友。
    在他看来,李晔仇视蔚蓝政府,是理所应当,有良心的表现,所以也没怀疑。面对天神下凡计划这样的罪恶,任何一个心智健全的人,都应该愤怒才是。
    面对天魔们的高呼,李晔心情变好了很多,因为更多气运之力,正从天魔头顶汇聚而来,数量跟前一波相差不多,很是可观。
    利用修炼的方式,以高明艰深的功法,一步步逼出体内的化学、药物杂质,最终达到身体不会失控,变成健康修士的目的,这个过程对每个天魔来说,都需要耗费很多时间,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完成的。
    根据天魔个人资质的不同,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五年。
    眼前这数千名修士,是在李晔研究出方法,并经过少数天魔实验后,第一次大规模推行。这数千名天魔之后,接下来就会是整个天魔族群,开始使用李晔的修炼方法。
    “天魔世界虽然人口少,但也只是相对而言,不管怎么说,十位数的行星是装不了这么多天魔的。也就是说,三年后,即便只有一成的天魔因为这个功法,而将气运之力奉献给我,我的修为也会得到极大提升。”
    想到这里,李晔舒了口气。
    这些年的努力,至少没有白费,往后还有多大效果,就看实际情况了。他看了孙无极一眼,对方的修为实力高深莫测,哪怕是李晔,也无法有准确把握。这就说明,对方的实力,至少在圣人境之上。
    圣人境之上会是什么境界,再上又是什么境界,李晔其实不是很迫切的想知道。如果不出意外,那是他早晚都会达到的。但即便是以孙无极的实力,好似也不能脱离这方宇宙,远游飞升到达更高的层面。
    这方宇宙虽然广阔,但人类已经探索到了很大的星域,没有发现特别的力量,连其他智慧种族都没有。到了现在,对李晔这个层次的修士而言,这个宇宙已经没有那么神秘。
    随着修为、见识的提升,李晔如今已经隐约感觉到,这方宇宙不是“世界”的全部。
    跟孙无极一起回到他的办公室,李晔刚刚坐下,孙无极就开门见山的说:“天魔大军已经集结得差不多,如果不是你的修炼方法对天魔意义重大,天魔一族的修士必须立即修炼,战争已经开始。
    “但就算如此,跟蔚蓝政府的下一战,也会在三年后开始,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做?之前你为蔚蓝政府作战,但现在既然你也敌视蔚蓝政府,是否可以回去调集自己的力量,在战时配合天魔大军行动?”
    听了这话,李晔不免心头一苦,刚刚在众天魔面前,表态自己要跟他们并肩作战,将蔚蓝政府灭掉,现在孙无极就要蹬鼻子上脸。要说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怕别人都不信。
    对李晔来说,这是两难的局面。
    而且很难解决。
    不过,他早就料到孙无极会有此一问,故而也早早思考了该如何面对。
    李晔端正坐姿,煞有介事,认真地对孙无极道:“其实,在我心底,一直有一个梦想。”
    孙无极微微一怔,“什么梦想?”
    李晔严肃得不能更严肃:“我希望世界和平。大家友好相处,不要有战争,也不要有杀戮。”
    孙无极:“......”
    他就像是吃了一碗苍蝇,被李晔恶心得不行,很有将杯子里的茶水,泼到对方脸上,问问对方是怎么能把这番话,说得这么义正言辞的。
    见李晔始终一副这就是我真心想法、你如果怀疑我就是侮辱我的模样,孙无极万般无奈,只得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你要打倒蔚蓝政府,怎么现在就变卦,想要世界和平了?”
    李晔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蔚蓝政府的确罪孽深重,应该被替换,但蔚蓝世界的民众是无辜的,他们有什么错?天魔跟蔚蓝三千年战争,打到现在,无数百姓死于非命,他们承受了本来不该他们承受的苦难,付出了不该他们付出的代价。
    “而蔚蓝政府呢?他们还是安然无恙,地位权力仍旧握在手中。这三千年的天魔纪元,追根揭底,不过是害了百姓,能有什么实际意义?”
    孙无极脖子上青筋跳动,艰难道:“这是战争,战争!不击败蔚蓝军队,如何灭掉蔚蓝政府?那些愚蠢的民众,也不会接受天魔政府替代蔚蓝政府,这是种族之争,是文明之争,是意识形态之争,不可避免!”
    李晔苦口婆心:“我们就不能多想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派遣大修士潜入蔚蓝地界,刺杀蔚蓝政府要员?还是你去将蔚蓝政府一锅端?李晔,你不会这么天真,所以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翻脸了!”孙无极有失控的迹象。
    李晔仰天长叹,悲天悯人,“我想要世界和平,想要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幸福美满——这不是人类大众最基本的追求吗?如果战争开始,我不会帮你们的。”
    孙无极愤然起身,甩袖离开:“看在你帮了天魔大忙的份上,我不为难你!”
    走到门口,他又折返回来坐下,指着门对李晔道:“这是我的办公室,该走的是你!你如果还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李晔摇摇头,无奈起身,一步三回头,作欲言又止状。
    出了孙无极的办公室,李晔暗暗苦笑。
    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并不都是为了搪塞孙无极。如果世界没有战争,那无疑是最好的。
    但这明显不可能,天魔跟蔚蓝的战争不会就这么结束。而如果天魔不被削弱,李晔制衡双方的愿景也就无法实现。只有天魔跟蔚蓝达成力量均衡,他又拥有制衡双方的能力,和平才有可能在他的努力下到来。
    看着房门被关上,孙无极面上的恼火之色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忧虑。
    “这厮的修为这些年一直在增强,已经很接近我的境界,如今又帮了天魔一族大忙,我本想跟他说说那场星域风暴的事,听听他对更强的宇宙力量有何看法。”
    孙无极暗叹一声,如果这方宇宙里,还有谁能有可能理解,曾经出现过的那个强大力量,除了自己,他认为就只有李晔,“但他不肯帮助天魔作战,不肯将自己真正跟天魔摆在同一立场,这件事我就没必要告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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