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阿妩惊诧万分,不由眯起眼仔细看去,无奈她离得太远,实在看不清那人模样,而那人像是看到她,突然收了手。就在这时,黑衣死士接连撤去,如同来时神不知鬼不觉。玉暄谨慎,没有去追,而是退到营中将另一边敌兵打退。捣鼓到半夜终于消停了,可是众兵大多睡意全无,似乎被这波鬼祟之徒扰了心境。
    事后,阿妩找上玉暄,说她看见了蓝若,玉暄听了先是一愣,之后连连摇头。
    “这不可能。”
    阿妩不解,又问:“为何?”
    玉暄思忖片刻,终于道出实情。
    “蓝若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就是那场仗,我请来达喀兵马,柯林他亲自砍下了蓝若的首级,这事我一直没能告诉你……”
    话落,玉暄闭眸,似乎也被这场战役的余威折磨着。阿妩不信,那油嘴滑舌之徒诡计多端,怎么会死得这么轻易。
    “你们一定认错人了。”她说得斩钉截铁,手却不由自主地抠着椅扶手上的纹。
    “蓝若帮过我们,他对我们有恩。”
    “知道……但兵器无眼。”话半,玉暄无力再往下说,他欠蓝若一个人情,可这辈子怕还不上了。
    十几年的灯节,他还身在黄金笼里,天色已暗,宫里寂静无声,与外边嚣闹相比,简直不是一个天地。那时他已经明白了,知道何为男女之事,听到内待与宫女调笑,偶尔几句下流话也能惹到他脸红。
    那夜,他听到宫女在说阿姐又去了海鸿厅,穿得少而薄,想必周王喜欢这般调子。之后,他又听说,周王有怪癖,喜欢把人身上弄得青一块紫一块,这使他不由想起阿姐衣下的红迹……他们笑声变得刺耳,他越来越受不了这副屈辱,不由拿了案上果刀,想要冲到海鸿厅报仇。
    “去哪儿呀?”
    蓝若突然到此,他措手不及,慌乱地藏起袖中之物,没想被人一眼看穿。
    什么都逃不过蓝若的眼,那副湛蓝的眸子连墙也能看穿。他起了他的袖子把刀夺走,随后无奈地笑着说:“这东西可伤不了他。”
    他听了这话万分悲愤,出拳用力捶墙,把手都打出了血。
    “我对不起阿姐,全是因为我,她才变成这样……”说着,他觉得难过得很,不想哭,可泪珠儿不听话的落下。
    “那你还不快些跟我走。”
    蓝若边说边掷来一布包,打开看里面是件黑袍和一副面具。他让他快点换上,别枉费小鱼心意。他问要干什么,他笑而不答。
    之后,他就随蓝若逃离了王宫,一路上守卫无数,蓝若镇定自若一一挡过,一直把他送到四方馆。临走之前,他说:“记得和他们走后别再回来了,今天你就当没见过我,我也没有帮过你。”
    话落,他便消失在人潮之中。玉暄从没想到,再次相见他竟然是一具无头尸。
    他何尝不难过呢?玉暄对蓝若怀有几分情谊,没曾想害了他的命。
    可是与阿妩相比,这痛又不算什么。
    阿妩呆坐,如泥雕木塑,随后眼眶渐渐泛了红,眸子垂下就落了泪。
    “可有厚葬?”
    玉暄轻叹。“尸体被领了回去。”
    “真可惜,还没能来得及替他上香。”
    阿妩哽咽,悲痛显而易见。她与玉暄不同,玉暄与蓝若只有过几面之缘,而她却是蓝若带大的,他教会她许多东西,可是她却害他丧命。
    好不容易平复心境,阿妩又想到在林中的那人,蓝若风姿不是他人能及,除了其本人,阿妩实在想不起会是谁,而且他看到了她,随后便鸣金收兵,那样子也像认识。
    “其实我希望他能活着,毕竟我欠他人情。”阿妩喃喃,心里抱着丝侥幸,突然,她很想再见那人一面,想看面纱下的脸是何模样。
    玉暄听她这话不由柔声劝慰道:“阿姐,人死不能复生,先生在天有灵,想必……”
    说到此处,玉暄不知拿什么话接,仔细想来蓝若是周王兄弟,若真是在天有灵,也是帮自家人的吧。
    正当纠结,突然一人冲入帐中,扯开嗓子猛喊:“报殿下,出大事了。潘将军受了伤,伤口冒黑血,像是中了毒。”
    话音刚落,阿妩脸色涮白,她看向玉暄,眼中竟是急切之色。玉暄知其意,连忙让小卒带路,走时不忘带上几瓶灵丹妙药。
    兵器上抹毒像是蓝若惯用招术,他曾经就教过她,想赢就不管手段,这世道只讲成王败寇,不管你是否卑鄙。
    ☆、第97章 我是加油狂码的97章
    潘逸伤势不重,可伤中的毒血甚是厉害,随行军医切开皮□□毒,再拿药草敷贴,几个时辰过去不见好,军医束手无策。
    时间紧迫,理应翻过这山攻破周国下城,集结大军攻主城,结果这几天波折拖去不算,如今潘逸还负伤中毒,王将军不想再拖延便下令行军,至于潘逸,他只好把他安置在车马队中自求多福。
    听此消息,小鱼当然心急如焚,玉暄知其心意,就与王将军商议,将人转治他们这处照顾。白日里,军马伏着潘逸翻山越岭,夜临之后,小鱼便会现身帐中细心照顾他。她看了他臂上的伤,已经黑了一片,对于毒,她略知一二,但是这样的毒症,从来没见过。
    潘逸见她哭丧着脸,便蠕起苍白的唇,笑着劝慰说:“没事,如果是剧毒,我早就死了,还会在这儿看你哭。”
    这话不说还不打紧,一说出口,小鱼便哭了出来,极为伤心地啜泣。过了会儿,玉暄说军医要来检查其伤势,小鱼拭去泪连忙找了处地方躲好。查验伤势只花了一会儿功夫,军医退出帐外,语重心长对对各位大将道:“潘将军的手怕是保不住了,商量商量,这要命的话就截了,等全都发黑,连命也就没了。”
    玉暄问道:“敢问军医是何毒。”
    军医回道:“在下猜是周国的一种草,应该叫鬼见愁,至于有何药可解,在下真不清楚。”
    话落,便是一片死寂。
    潘逸擅长枪,若是把他右臂截去,他算是废了他下半辈子了,再说军中还缺不了这么个人物,还未到正战就少一猛将,士气自然是大跌。
    众将哀叹,商议半日无果,而截臂之事,谁都说不出口,拖去半日,潘逸手臂上的黑又大了一圈。
    玉暄回帐后同阿妩说了这事,一听是鬼见愁,阿妩不哭反笑。
    “那军医不知何解,我知道。”
    话落,她便起身出了营帐,只身入了林子去找蛇。以前听蓝若说过,鬼见愁的克星是蛇毒和蛇胆,只要将此两物相融即可解毒。
    伏龙山上苍树葱葱,可是蛇却是难见。玉暄派一支小队一同捕捉,搜寻半晌无果。阿妩埋首在草堆石缝间,拿根小枝翻来翻去,不知不觉就离了队。
    不远处传来潺潺流水声,想必是条小溪。溪边应该能找到蛇。想着,阿妩疾步而去,到了溪边见到块大石,她费了浑身力气把它翻了个,果然底下盘了条腹蛇。
    阿妩喜不自禁,拿出麻布袋套上蛇身,随后把口一收,刚转身眼前闪过一道银光,紧接着她就觉得脖子一凉。
    “别动,我奉周王之命带你回去。”
    这声音低沉得很,阿妩抬眸看到一双眼,如海湛蓝。这就是她昨天见到的人,依旧蒙着面纱,不过他的眼睛像极了蓝若,她不由轻唤他的名字,而他没反应。
    那人夺了阿妩手中的麻布袋扔到溪流中,看这救命玩意沉下,阿妩不由想追过去拿,可架要她脖上的刀冰冷无情,她稍动,他就在她脖上割开一道口。
    阿妩逃不掉了,被那人绑了双手带走。原来离他们营之外,周王已经布了眼线,这蒙面男子是首,底下还有二十来个黑衣死士。阿妩就像落入狼穴的羊,被一群猛兽瞪着,蒙面人做了两个手势,这群狼便乖乖地挪了地方。
    “你是谁?”阿妩问道。蒙面人朝她看了会儿,拉开遮脸的皂纱。
    一张很年轻的脸,看来十五六岁,他看人的眼神竟似阿妩,直勾勾的像不知道怕。原来他不是蓝若,阿妩不免失落,她打量起这少年,他的眉目口鼻都极为清秀,不像是刀口舔血的人。
    蒙面人斜眼瞥着,也像在打量她,看饱之后他不屑冷哼,接着席地而坐,拿出随身羊皮囊子喝几口水。
    “我也渴了。”阿妩厚起脸皮,张嘴就要。少年想了会儿,把羊皮囊子伸过去,阿妩嫌弃扭头,说:“你喝过的我不要。”
    少年听后竟然没生气,另拿了个破陶碗,往里倒了些水放她嘴边。阿妩佯装喝水,趁其不备之时,狠狠地跳起来,拿头撞他的鼻梁。
    少年一闪,阿妩扑了个空,差点面磕地,摔个狗啃泥。她转身打翻少年手里的碗,似泼妇般咬了他的手。少年怒目横眉,干脆一掌把她掴倒在地。阿妩摔疼了,打着滚儿,可怜兮兮地哼唧,一边哼一边拾了块破陶片藏私在袖里。
    ****
    潘逸睁眼时已经日落西山,他动了下胳膊,火烧似地疼,再低头一看,纱布裹了好几圈就像个粽子。
    不知睡了多久,头有些沉,潘逸准备起身,一动把旁边打瞌睡的豆子惊醒了。
    “哎呀,是谁?谁?”豆子像点燃的爆竹,一下子炸得老高,落地之后迷糊地转了几圈,终于看清了潘逸。
    “哎呀,潘大哥,你醒啦。”这一惊一乍弄得潘逸糊涂,难道睡了很久?
    “是啊,醒了。”说着,他动了下右臂,仍是痛得要命,不过黑肉好像看不见了。
    豆子见之连忙解释道:“真是谢天谢地,潘大哥,你有神龙护体啊,本说这只手臂要卸掉的,没想找到解毒的药,这下可好,保住了。”
    “什么解毒的药?”
    “就是蛇。”小豆边说边伸开双臂夸张地比划了下。“他在林子里抓到这么大的一条七寸子,取了蛇胆配蛇毒,敷在你手上。”
    “怪不得这么腥。”
    潘逸缓过神,小声嘀咕。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动静,听来急切地很。他不由问豆子:“怎么了?又有敌进犯?”
    豆子为难皱眉,嗯嗯啊啊半晌。见他神色不对,潘逸厉了眼色,再次逼问:“出什么事了?说啊。”
    豆子扯出个快哭的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回道:“他们叫我别告诉你的,这……妩夫人不见了,整个营都在找呢。”
    “咣”的,脑中一阵嗡鸣,潘逸像被震碎了魂魄,呆若木鸡。豆子知道自己惹祸了,那个丹兰玉什么的再三关照别告诉他,结果他还是嘴贱说了,想着,他偷偷地抽了自己几个嘴巴。
    “不行,我要去找她。”潘逸回魂,声嘶力竭,他连衣裳都顾不得穿,就弹起身冲了出去。
    豆子心想闯祸了,忙捡起潘逸的袍子追出去,这么冷的天,赤、身、裸、体,不冻死才怪。
    无数火把亮着,就如天上繁星,已经找了半天不见人,玉暄急得快哭,一转身见潘逸大步流星走来,他先是欣喜之后又被焦虑裹住。
    “潘将军,你没事就好。”玉暄说道,本是件高兴事,可他脸上没有半点愉悦的样子。话落,他漫无目的地环顾四方,俊秀的眉拧成肉疙瘩。
    “这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
    潘逸比他更焦急,不由抓上他的手,差点没将他的胳膊拧碎。玉暄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诉了他,原来是他中毒之后,小鱼去抓蛇,这人才不见的。
    潘逸听后凝神思忖,她那小腿跑不远,十之八、九遇上什么人,想到那夜偷袭的黑衣人,很有可能是同一伙。
    “这样,天黑他们走不了多远,不如你与我召集一队小人马,到天亮去寻,这里定是没人。”
    潘逸说了他的想法,玉暄一听有理,点头答应了,可是当要去准备,玉暄又突然叫住了他,将他拉到僻静之处,小声说:“你不能去。”
    潘逸拧起眉,问:“为何?”
    “王将军他们已经起了疑心,再与我们走得近,怕会对你不利。你是否有信得过的人,让他随我们,你看如何?”
    “不行。”潘逸不假思索地回他。“我得去找她,若有什么不测,我也希望……”
    说到此处,他收了声,似乎是不愿深想。
    玉暄好心相劝,说:“如今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若是阿姐在,她定是与我们一样的想法。你还是在此处养伤为妙,我明早就派人去找,一定能找得回。”
    话落,他用力拍了拍潘逸肩头,潘逸经一番深思熟虑,不得已点头答应。此时,已近深夜。
    北边的红暗了下去,阿妩知道他们定是寻不着她偃旗息鼓。此时天如黑墨,冷得刺骨,他们也找不出个名堂,还不如等到明天天亮,到那时她故意拖慢步子,或许玉暄能找过来。想着,阿妩朝那少年看去,他睁着大眼,如蛰伏在暗中的兽警惕四处。
    “你叫什么名字?”阿妩问他,暗地里偷偷地用破陶片割绳。
    少年转过头,直勾勾地看向阿妩,说:“父王给我取了个名字:影。”
    父王?阿妩心里一颤,如今提及父王二字,她依旧会起鸡皮疙瘩。难道他会是周王收的另一个孩子?
    “我知道你。”阿影说。“父王常说,他最疼爱鱼儿,可惜鱼儿不听话,跟着别人跑了。那个人就是派兵来打我们的人。”
    阿妩听了嗤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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