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千年的记忆之五
    那一刀刺下去,秦霄想救她,也再救不活。可他信鬼神,所以不愿让宋白和柳玉去地府做一对鬼鸳鸯。
    “把宋白的魂魄打得魂飞魄散!不许他靠近阿玉!”
    国师顿了顿,看着那已经开始离体成形的魂魄,恍惚了下。师父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他,一个是他的师弟,就在宋家当门客。因为总是吊儿郎当,又不勤学,别人便叫他神棍。
    神棍师弟喜欢夸夸其谈,但是说起宋白时,神情却完全不一样。宋白于神棍师弟有救命之恩,而师弟跟自己情同手足。将宋白最后一缕魂魄打散,那就等于杀了师弟最敬重的人。
    他定了定身,答道:“领命。”
    秦霄已经让人将柳玉拉开,准备送往皇陵厚葬,即使是死,也要和他死在一块,而不是和宋白一起:“柳玉可能救活?”
    国师低头说道:“人已死,没有法子了。”
    “不是……有借尸还魂的说法么?”
    “倒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抹魂性子执拗,而且心脉已经受损……要活不是不行,但也得等百年之后。”
    秦霄冷声:“百年之后?那不是正好么。”
    国师这才明白过来,圣上这是打算在自己西去后,和柳玉一起往生?他拧眉:“这样做的话……”
    秦霄眼神阴冷,盯的国师冷汗直落,硬了头皮说道:“臣会尽力去办,访遍天下名士,定不会辜负圣上嘱托。”
    秦霄点了点头,也觉得乏了。除去心腹大患,再不用担心,沉声:“宋柳两家叛上作乱,不降者,尽——除。”
    国师冷汗涔涔,师弟还在宋府……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早让他走,他却偏不走。可如果当场求情,圣上必然起疑,到时候他活不成,宋白和柳玉的魂魄交由别人,也活不成。
    “师弟……师兄知道你最后,定会选择保护宋将军。师兄也会倾尽全力,为你护全宋将军。”国师心中悲叹,目送秦霄离去,俯身将阿白的心裹好,又拿瓶子装了两人心血,这才让人将他们搬走。
    国师府,药童见师父这几天都足不出户,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说道:“师叔他……去了。”
    国师手微微一抖,连头也没抬:“知道了。”
    药童诧异师父的反应,师兄弟感情明明那么深……
    门外敲门声骤响,另一个药童在外面急声:“师父,皇宫来了很多侍卫,说您和宋将军府上的神算勾结,要抓您进宫!”
    国师心一惊,到底还是暴露了。可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容器重铸宋白的心,也没有找到容器装载柳玉的魂魄。这一去肯定凶多吉少,他急得额头渗汗,将装药丹的葫芦取来,将柳玉的魂魄封进葫芦中,又把宋白的心魄嵌入整个葫芦。这样不是道行很深的人,发现不了宋白的心魄已经跟葫芦融为一体。但愿日后,能有人发现,把宋白的心魄放出……让那已经成为幽魂的宋将军,重新找回自己的心,再世为人。
    他将葫芦交给药童,定声:“要是他们问起柳玉魂魄的事,你就说在这葫芦中。不可透露心魄的事!”
    药童自知师父凶多吉少,泪目:“师父……”
    门外吵闹,来人近在眼前。国师将药童一推,拿鞭抽打。众侍卫破门而入,见他毒打药童,立即将他捉住,又对药童喝声:“你拿着的是什么?”
    药童愣了愣,站起身对国师咒骂:“这是这老糊涂要带走的东西,装着柳姑娘的魂魄。我要拿去献给皇上,他就想杀了我。”
    侍卫相觑几眼,把药童也押走了。为首一人,扬起长剑,刀刃转眼划过国师脖颈,血洒炼丹房……
    柳玉坐在房梁上,低头看着自己心口上已经缺了一角的红色胎记,不知所措。底下的道士时而往她这看来,似乎在商议什么,她想出去,出去找家人,找阿白,可是刚从那个葫芦里出来,才发现被束缚在了这个贴满符咒的屋子里。
    “圣上,我们实在无能为力,让魂魄百年后与您生死不弃。能做此事者,唯有国师大人,可是如今他……”
    秦霄脸色沉沉,怒喝:“那要你们何用!”
    众人立刻跪下求饶,柳玉盯着秦霄许久,恨不得杀了他,可一动,手上脚上的铁链就在作响,道士也纷纷往她这看。她打不过他们,没有必要去送死,只要她还在这个皇宫里,她就能伺机杀他。
    秦霄默然许久,摆手说道:“只能一直把她关在这屋里?装在这葫芦?不能……让朕看着她?”
    一人答道:“您有龙气护体,离得过近,这魂魄也会受伤。”
    秦霄轻笑一声,她连死都要陪着宋白死,还怕受伤么?他刚要开口,旁边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弯身说道:“陛下,茅山术士天下闻名,兴许可以找他们问问。”
    柳玉听见声音熟悉,愣了愣,往那胖人看去,更是惊异。宋府的管家,宋伯?他怎么一身太监装束,还跟在秦霄身边?
    她虽然在那天死后就一直没有出过门,但是宋柳两家被灭门的事,宫里偶有议论。宋家也逃了很多人,但是留下的也不少。可宋伯会逃,她完全没想到。
    一个道士说道:“茅山派的人深居简出,心高气傲,就算是陛下召见,也有胆子不来。”
    秦霄心中烦闷,这几年杀孽太多,生怕被厉鬼缠身,仔细衡量,说道:“找到他们的住处,朕亲自去,不可走漏风声。”
    说罢,拂袖离开,不想在这里多待片刻。
    宋定留下将葫芦摆正,上香焚炉。等道士走完了,才开口,声音却像在哽咽:“柳家姑娘,你定要保佑我,让我手刃那禽兽。我们少爷那样忠心,转眼却落得这个下场。宋家上下都被杀完了,不是奴才不想追随少爷去,也不是甘愿净身做他人走狗,只是我若死了,就没人给你们报仇了。九泉之下,求你们原谅。等我寻了机会,一定拉了秦霄一起去地府见阎王。”
    柳玉愣神,宋家的人,哪怕只是个管家,都是骨子里透着忠诚的人。
    没过多久,她还没看见秦霄死,就被秦霄带到了茅山门下。
    熟悉的山门印在萧可眼里,她蓦地有了气力,坐起身。虽然过了那么多年,但修修补补,那山门却还保留着最初的样子。
    她怔愣看着这空白世界,拼凑的记忆在被彻底封存在茅山那一刻,全部回来了。身后拥来一股冷清气息,已将她整个人都抱住。她缓缓回头,阿白的面颊就在她面前。
    “阿白……”她伸手将他抱住,可阿白身上的鬼气似乎已经淡了许多,心觉有异,伸手往他心口摸去,“你的心回来了?”
    阿白只知道葫芦碎掉那一刻,心就归来了。萧可突然想起来:“对,国师把你的心魄封印在了葫芦里,我的记忆也都在里面。时机成熟,葫芦碎裂……”
    所以阿白的心回来了,她的魂魄也完全恢复。原来这千年两人从未分开过,一直在一起,只是他们如今才知道。
    但为时不晚!
    萧可颤颤起身,拉着他要去找出口:“我知道烧死秦霄的是人是谁了,是宋伯,你们宋家的管家,如今的小岛管理员,宋伯!”
    阿白微微一笑:“原来宋伯就是他……也没有背弃宋家。”
    “嗯,我们去找他,只有他能杀了秦霄。”萧可拉着他往前走,可没走几步,就觉得阿白很不对劲,回身看他,才发现他比起之前来,脸色更差,身体也几乎……透明的看不见。
    阿白鬼气已在渐渐往外散,声音很低:“阿玉,已经过了零点……我违背了和祖父的契约。”
    萧可猛地一顿,违背契约者,将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千年之大结局终
    第八十三章千年之大结局终
    两人牵手而立,久久说不出话。
    相聚难,别离易。萧可颤声:“你总让我等,我等了,等了三年又等了两年,这次可你却又要丢下我。”
    阿白愣神看她,伸手抹去在她冷冷面颊上垂落的泪:“我错了。”
    那附来的手很冷,冷得萧可清醒过来:“阿白,你祖父还没有杀死秦霄,契约只是成立了一半。我们去杀了秦霄,契约也会消失,你就能活了。”
    阿白笑笑:“对,还有这个,我们出去吧。”
    萧可顿了顿:“你为什么没有意外?你早就想到这个了?”可就算是知道了,这笑却好像不是开心的。她忙上下打量阿白,没有看到其他伤口,那只要杀了秦霄不就可以了?
    阿白无奈道:“我只是累得说不出话罢了。”
    萧可狐疑看他,但说话确实是有气无力,稍稍放下了心:“走。”
    这个地方白茫茫一片,但是越走越阴冷,冷进骨子里,冻得萧可越走越慢。阿白心有疑虑,思索良久,说道:“如果这里是你的记忆之城,怎么会像是在冰天雪地。”
    萧可也觉得奇怪,这儿跟秦霄一直待的地方实在很像,记忆归来时还是空白境界,可现在完全就是秦霄的地盘吧,难道他还在附近盯着他们?
    阿白猛地一顿,忽然明白了什么:“当初我们不是讨论过,秦霄复活后,真正想找的人是谁么?”
    萧可想了想:“当初杀他的那个人。”
    阿白点头:“对,因为他彻底复活后,只有那个人才能杀死他。但是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而一千年前还‘活着’的人,只有我们,可宋宅的人一直在宫外,能知道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你在宫里被囚禁过一段时日,也就是说,你可能会知道。”
    萧可蓦地明白过来:“你是说,秦霄筑造了这个记忆之城,是为了侵入我的记忆,找到放火的真凶?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秦霄如今已经知道谁是凶手,只要杀了那个人,就能平安无事了。
    阿白立刻拉着萧可找出口:“快去找宋伯!”
    空白境界外,鬼界已经乱作一团。
    新皇没有登基,还不知道跑哪去了。阎罗殿那边已经来人,要把宋判请走。鬼界马上就要无王,怎么能不乱。
    鬼娘闻声赶来,竟然在宫里见到了王小二。大致问了前因后果,恼了:“那只死秦兽,渣!”她恼得说不出话来,一股热气徘徊于掌心中。低头看去,一颗红球影子在手上游离,转了四五圈才停下来。
    王小二探头看了看:“这是什么?”
    苏瑞安答之:“鬼娘跟茅山师兄联络用的珠子。”
    “他找到老大和阿玉的下落了。”鬼娘立刻收起手掌,往外面跑去,随后众鬼追随,王小二也打起精神往外跑,可没跑几步,就被鬼侍卫包围,留下来畅谈人生。
    宋定安的家萧可去过很多次,但惟独这一次,觉得十分不同。从小路过去,一路阴冷,如同进入残酷地狱。天眼一开,墙壁两侧有无数寒冰血爪,欲逃出禁锢墙垣。
    以鬼爪所有的寒冰鬼气来看,确定是秦霄所饲养,只是如今仍有天敌的秦霄不能肆无忌惮释放这些厉鬼,一旦杀了宋伯,被囚禁起来龙气得到解封,那秦霄就真的毫无顾忌了。
    所以他才一直设计要抓自己,掠取她的记忆,为他找到凶手。
    宋伯绝对不能死!
    萧可疾步往前,一路念咒,将那鬼爪暂且压回冥路,不许它们越界害人。唯有杀了秦霄,这些厉鬼才会回到自己的地方。
    此时宋定安的家,已经遍布阴霾鬼气,不祥阴云笼罩屋顶,气氛极为诡异。站在门前,已觉周身冰冷,莫名心悸。
    不待他们进去,却见远处有人往这跑来。阿白放眼看去,有些意外:“师兄。”
    来的人正是韩成。
    他看见安然无事的萧可,松了一口气。看见本要继位的阿白在这,倒是心觉奇怪,但是他们既然在这种时候到这鬼气深深的地方来,肯定不是在胡闹:“鬼娘他们都去鬼殿看册封大殿了,我在宅子里突然感应到你的踪迹,就追了过来,已经告知鬼娘,他们应当很快就会过来。”
    萧可点点头,没空和他说前因后果,简略说道:“宋伯就是当初杀死秦霄的人,秦霄现在要彻底解封当年用来复活而交换的龙气,必须杀了宋伯。”
    韩成了然:“这里就是宋伯的家。”
    他抬头看了一眼,煞气冲天,唯有厉鬼来临才会如此,来者不善。
    门没有锁,轻轻一推,阴冷之气扑面而来。
    萧可往里走去,叫了几声没有人应答。心里不安,步子也快了。
    因宋定安住的是流沙岛管理所,所以这里比起一般住宅来大多了。幸好今天是周末,职员要么外出要么回家,只有常住这里的宋定安每个周日都在,今天如果没有意外,他也会在。
    “宋伯伯,宋伯伯?”
    一间间房都空荡荡的,只有回音,没有人应答。可生气就在这里,没有变成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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