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女士不断点头,觉得说这些话的柳箬,是真正地为她和魏涟好。
    毕竟艾滋病是一般人谈之色变的传染病,而且魏涟还是因吸毒而可能感染,就更容易让人不齿,但柳箬却丝毫没有歧视的表现,反而非常热心地帮助他们,又真心地为他们担忧,和为他们的将来打算。
    钱女士并没有当着大家的面给高士程打电话,她让小保姆进来请曹家母女和柳箬去客厅里喝茶吃点心,她这才在卧室里给高士程打了电话。
    “喂,阿平,是我。”钱女士已经收起了之前的脆弱,用很冷静的语气说话。
    高士程道:“我知道是你,有什么事吗?”
    钱女士被他的冷淡打击,心里很不好受,这时候,她又听到了高士程那边隐隐约约的声音:“老公……”
    钱女士因此心里更是暗恨,心想儿子都那样了,你还在那些小妖精的温柔乡里。
    她说:“魏涟现在是在哪里戒毒,我想去看看他。还有,我想问你,你有让人去查魏涟吸毒是被谁带的吗,他之后又接触了哪些人,有没有可能感染上什么病。你有让人为他检查吗?”
    任惜自从怀孕,已经搬离了她之前住的红莲小区,现在住在s城郊区的别墅里,这里山清水秀,适合养胎,高士程很大男子主义,而且颇有些歧视女性,觉得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庸,所以他的那些情妇们,他对她们决计没有什么爱情,但他却很在乎自己的骨肉,这种在乎血脉的观念,已经是刻入中国传统男人的骨子里的,高士程也不例外。
    所以任惜怀孕,高士程就待她颇不一样了。
    高士程年轻时太过透支身体,之后一直有精子活力弱的毛病,他的精子是不足以让女人自然受孕的,所以这么多年,他睡了那么多女人,就没有谁怀上了他的孩子,任惜也是拿着他的精子做了处理增加了活力,才得以怀孕,但高士程却不知道这件事,以为任惜是自然受孕,为他带来了老来子,便更加高兴。
    任惜看高士程在和人打电话,很明显是个女人的电话,于是就走上前去挽住了他的胳膊,撒娇道:“外面太阳这么好,我们去散步,你边走边说也是一样。”
    钱女士自是听到了任惜的声音,高士程对任惜说:“你先自己出去走走,我一会儿去陪你。”
    任惜不会死搅蛮缠,说:“嗯,那好吧,我等你。”
    就走开了。
    但高士程对她说那话的温柔和体贴,相信电话那一头的女人听到了,她便也达到了目的。
    高士程这才同钱女士说:“魏涟在b城,并没有回s城来。他交那些狐朋狗友,多如牛毛,他到底接触了哪些人,我只查出了几个,他最先吸毒,是在g城,到底是谁在他的酒里加了料,他自己都没有搞清楚,我这里怎么好查出来。”
    钱女士怒道:“你就知道睡女人,儿子的事都没往心上去,哪里查得出来。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害了魏涟,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高士程说:“魏涟吸毒这段时间,你在哪里,在澳洲度假,你好意思说我!”
    两人争吵了好一阵,最后高士程总算答应了钱女士,让她去b城见还在戒毒的魏涟。
    而魏涟是否已经做过hiv检测的事,高士程说:“送他去戒毒时就已经查过了,不过那边说过一阵还要再查,因为艾滋病的窗口期很长。”
    钱女士之前在度假,回来又被儿子吸毒还可能感染艾滋病的事震惊住了,一直没有关注高士程那边的事,她前往b城前,才去了解了高士程现在的事。
    随即,她便知道了跟着高士程最久的那个叫任惜的情妇怀了高士程的种,不仅如此,高士程已经打算和她结婚。
    钱女士震惊不已,在飞机上时,因满脸仇恨,都让乘务员担心她是不是要炸飞机,时时刻刻关注着她。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钱女士得以见到了在戒毒的儿子,看到瘦得皮包骨的儿子,钱女士大哭了一场,她狠狠地拍打着儿子,哭道:“你呀,你呀,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居然去沾染毒品。”
    但魏涟却不以为意,说:“这又不是什么事,你们却像天要塌下来了似的。”
    钱女士因为他的死不悔改更是难过,哭着说:“你这么不争气,你爸爸马上就会有其他儿子了,你名义上只不过是他的养子,到时候他一分财产不分给你,你说你要怎么办,你去喝西北风吗。”
    魏涟因她这话惊道:“怎么会,爸爸他不是没有办法生育了吗。”
    钱女士说:“谁知道那个小妖精怎么怀上的。”
    虽然这么咒骂,不过她知道,以高士程的精明,他不会是给别人养儿子的人,他的那个情妇也不会蠢到和人通奸怀孕来骗高士程,那样的话,她估计只有死路一条。也就是,她怀上的,的确是高士程的种。
    这才是钱女士很没有办法的事。
    钱女士虽然舍不得魏涟受苦,但的确觉得他非戒毒不可,所以魏涟虽然要求出那监狱似的戒毒所,但钱女士狠下心没有接受,她离开时,让医生抽了魏涟的血,医生又对血液做了处理,以便钱女士想办法带上了飞机,带回了s城来。
    柳箬在第一时间拿到了这份血液样本,她对钱女士说,她会让她同学兼好友多用几种方式检测这份样本,而且以最快速度出结果,让钱女士耐心等待,不要过于忧虑。
    钱女士接到柳箬打来的电话时,她正和高士程坐在一家高档茶馆里喝茶谈话。
    钱女士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她知道自己现在拿高士程没有办法,所以就采取了弱势博同情的手段。
    她对高士程说:“想想当年的苦日子,我跟着你的那些年,过过什么舒坦的日子吗,不是在为你筹钱,就是在为你担惊受怕,魏涟刚生下来那会儿,家里没钱,我想喝口鸡汤都不行,奶水不好不够,魏涟吃不饱,在我怀里一个劲儿地哭,还是你去想办法弄来了奶粉,不然他就只能喝米汤。之后日子稍微好了一点,你又出事了,一躲就是好几年,你知道那几年,我和魏涟是怎么为你担心的吗,魏涟几乎每天都会站在门口看爸爸是不是回来了。”
    虽然高士程知道前妻说这些,只是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利益,和为大儿子争取利益,但他毕竟不是真的全然铁石心肠,心里便也有些触动。
    他说:“只要魏涟能戒毒改好,我就准备放手一个下面的项目让他去做,只要他能做好,以后我会分产业给他的。你放心,我的儿子,我不会让他吃苦。”
    钱女士是想要他所有的财产,分一点给魏涟算怎么回事,但她现在不会暴露自己的这份贪念,说道:“我去看魏涟,他还不断问起你,说你不去看他,是不是已经对他失望了,他说他很后悔。他当时是被人下了药才染上了瘾,想戒没有戒掉。这次他会好好戒掉的。”
    高士程说:“那就好。”
    正是这时候,柳箬给钱女士来了电话,钱女士看到是柳箬,就赶紧接了起来,并没有避讳高士程,她问:“是不是结果出来了。”
    柳箬很迟疑,犹豫了一阵才说:“钱姐,我可以当面和你说吗。”
    柳箬的迟疑,让钱女士瞬间紧张了,“难道是真有什么事吗?”
    柳箬说:“你不要先担心,我觉得电话里说不清楚,我还是同你当面说吧。”
    钱女士看了看高士程,觉得要是儿子真是hiv阳性,那瞒他也是瞒不住的,还不如让他一起来想办法,她觉得高士程看在魏涟是他的儿子的面上,即使他是hiv阳性,他也会爱护他,让他好好控制,这样说不得能活十几年呢,那时候科技发展,艾滋病说不定就不再是不可治愈的了。
    所以钱女士答应了柳箬当面谈,并给了这个茶馆的地址,还说:“我派司机去接你吧。”
    柳箬道:“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过去还快些。”
    钱女士挂了电话之后,高士程就问:“什么事?”
    钱女士便说了柳箬拿了魏涟的血液送去cdc的性艾所让她的同学走后门做检测的事。
    这种走后门做检测,当然是违反规定的,会让人担责,所以钱女士没有多说,高士程则已经领会其中的意思。
    他略微奇怪的是,“柳箬?你和她关系这么好?”
    钱女士盯着他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之前看上过她,不过,楚未宝贝她着呢,人家会看上你?老牛想吃嫩草,也先掂量一下自己。”
    高士程不满她的讥讽,说:“我只是觉得奇怪,你怎么会和她认识。”
    钱女士说:“怎么不能认识,她和曹家的巍巍一直关系很好,她又是楚未的女朋友。”
    高士程虽然有些疑惑柳箬为什么和他家每个人都维持着关系,但此时他并没有多想,因为他和柳箬有交道时,柳箬就是和曹巍在一起的,而魏涟他妈和曹巍的妈是远房表亲,经常在一起打牌逛街,她和柳箬因此认识也不奇怪。
    只是他还是有些疑惑:“为什么柳箬知道魏涟这事。”
    魏涟这事他们都注意保密,并没有传开。
    钱女士说:“魏涟之前在b城吸毒,她正好和楚未在一起,她亲眼看到的,还说楚未因为这件事差点打魏涟,但被人劝住了。楚未这孩子,对魏涟倒是真的不错的。魏涟那么多好哥们,有谁看他吸毒真心劝他吗,也只有楚未真心为他担心。”
    钱女士一颗心很偏向楚未,因为楚未长得好,钱女士对长得好的男人没有抵抗力,再说,他又替她做投资赚过不少钱,而且真心和她儿子交好。她怎么会不偏心楚未,以至于也很喜欢楚未的女朋友柳箬,把她当自己儿媳妇一般。
    高士程虽然不喜欢楚未,但他也知道楚未和魏涟是真的关系不错,以前魏涟闯祸,楚未也帮他解决过几次事情,这次也是楚未先劝魏涟戒毒不果才不得不告诉他,让他去教训儿子,高士程由此也欠了楚未一份人情。
    高士程不再怀疑,但也担心柳箬会带来的不好的结果。
    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之前已经给魏涟查过一次了,那一次的时候就没有事,应该没事的。”
    柳箬被服务生带到了钱女士和高士程所在的包厢里来了。
    这座茶馆乃是古色古香的两层建筑,静谧而安闲,柳箬进了屋,看到高士程时,她的脸上露出很明显的惊讶。
    钱女士和高士程都知道柳箬是个不大知世事的做研究的书呆子,说话做事都很直,脸上也藏不住事。
    钱女士已经起身来,拉了柳箬去坐,又介绍高士程说:“你高叔叔也在。”
    柳箬对着高士程,似乎颇有些羞涩和不自在,都不大敢和他对视,但好在是言语大方地打了招呼:“高叔叔好。”
    高士程说:“快坐吧。”
    又让服务生拿水单给柳箬点茶,柳箬随意要了一杯碧螺春,就在钱女士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大约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高士程至今对柳箬都还有些遐思,柳箬的长相虽然漂亮,但并不是独一无二,美得倾国倾城,但她的气质非常独特,那种书卷气的清高和做研究的单纯,高士程没有在别的漂亮年轻女孩子身上看到过,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高士程分明感受到的,柳箬对他的眷念。
    柳箬对他的迎合,不是想从他那里得到好处的勾引,而是一种缱绻依恋,目光在他身上,崇敬他,又羞怯地不敢往前走。
    高士程没有让人去查柳箬的资料,但他隐约从哪里了解,大约是曹巍同魏涟在一起时无意对他提起的,说柳箬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也改嫁了,她现在的父亲是继父。
    高士程便自我感觉良好地认为从小没有生父的柳箬爱他,是带着对父亲的崇敬追逐和依恋的爱,这份感情,即使是优秀的楚未,但作为小年轻的他,也是无法给柳箬的。
    高士程想,她不图我的任何东西,只是崇敬和依恋我,这种想法本身,就足以让高士程心醉。
    今日柳箬面对他时的不自在和害羞,更是让高士程觉得她至今没有对自己忘怀,之前没有任何联系,不过是她和楚未在一起,害怕和自己接触。
    柳箬给钱女士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她说:“因为没有走正规程序送样,而且没有建档,所以我同学不能打出正规的报告来给您。我这里只有一份她手写的结果。”
    她将那张纸递给了钱女士看,钱女士从上面的各种英文简写和加加减减的符号上并不能看出什么名堂,她又把纸张给了高士程,高士程接过看了,他虽然没有看得全懂,但还是看明白了一些东西。
    他说:“这个加号,是阳性吗?”
    钱女士一听心就紧了,柳箬接过那张纸,说:“嗯,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看钱女士一脸惊惶,她赶紧安慰她,“钱姐,你不要先着急。现在事情是这样的,我同学,她用了几种方法做检测和确证,这里面,只是核酸检测结果为阳性,抗原抗体检测,现在都是阴性。”
    钱女士着急地问:“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柳箬说:“她怕核酸检测可能是出的假阳性,所以多做了几次,但都是阳性,因为她听说这是我的朋友的血样,怕我担心,还用了她们最新到的pgm第二代测序仪再做了一次,发现依然是阳性。现在出现这种结果,第一种可能,就是魏涟的确感染了hiv,但现在只在核酸水平上能够检测到,抗原抗体都还无法检测,这样的话,就要再抽血做复检,第二种可能就是血液样本之前被污染了,因为核酸检测很灵敏,被稍微污染,就能检测到。这样的话,也需要再抽血做复检。”
    钱女士听后几乎晕倒,因为那份血液样本是密封的,怎么可能在路上被污染,因为柳箬没有给出第三种可能性,所以钱女士只会想到她儿子的确感染了hiv。
    连高士程也被柳箬的话所误导,觉得虽然柳箬给了两种可能性,但第一种很显然更合理,恐怕的确是感染了hiv。
    他说:“要复检吗,那我让在b城给他再做一次复检。”
    柳箬说:“我的同学比我对这方面更加了解,而且她同b城那边也有很好的关系,我们之前还有一个同院同学,她是专门做艾滋研究的,在a国做了六年这方面的研究,现在回国在国家cdc,我可以把她们介绍给你们。要是真的是阳性,你们也不要太过伤心,很多阳性病人,也活十几年,真到十几年后,以现在医疗科技的发展速度,艾滋病说不定已经攻克了。”
    柳箬的话对钱女士并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反而让她感到绝望,她愣愣地哭了起来,高士程倒还有些理智,说道:“不知道可不可以请你的那位同学吃顿便饭。”
    柳箬说:“我得问问她。”
    柳箬的这位同学叫李鹤,是个肌肤白嫩如婴孩儿的女孩子,看不出已经是三十多岁做主任的人了,还像个本科生一样。
    她略微有点胖,眼睛却又大又黑又清澈,让人一看就生出好感来。
    柳箬接她进了饭店的包厢,对她介绍:“这位是他的妈妈,这是他的养父。”
    这个“他”虽然没有名字,但李鹤知道是柳箬让她帮忙搭样做检测的那个人。
    李鹤很礼貌地说:“叔叔阿姨好。”
    大约是物以类聚,李鹤除了比柳箬胖些,在气质上非常相似。
    虽然面相显小,但她说起她的工作和研究来,却不会让任何人抱以怀疑态度,因为她认真谨慎不怕辛劳专业知识扎实且了解很广,话也很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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