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油腥从额头上滑落时,她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一旁的陈瑛完全吓住了,哆嗦地跪下,头不敢抬。她绝望地闭了闭眼,真觉得这次入宫不是好事,她算是彻底得罪贵妃了。
    只是,她有些奇怪,太后发作的也太厉害了,居然半点情面不留,怎么说,也是贵妃啊!
    “哀家不是吩咐过了,要你准备阿瑛入住的一切事宜,你这个贵妃到底是怎么当的?”太后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你难道不知道阿瑛还在守孝,不能食用荤腥吗?”说着,似是气急,太后猛地抓起一只茶杯狠狠向楚瑜丢去。
    那么大一个茶杯,吓得钱女官心脏一缩,这要是打在贵妃头上,可就破了相了。她心中惶急,太后有点过了,不过是想借机挑错,让德妃插手宫务,如今还有外人在呢。若是闹得太大,失了陛下颜面,连带着太后也不好过。
    安逸日子太久,久到她真的把自己当成皇上生母了!
    眼看着茶杯就要打在楚瑜头上,就在这时,斜里突然飞出一根筷子将茶杯打飞。
    延熙帝站起身,走到楚瑜面前,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向太后:“母后切莫动怒,这件事就交给儿臣吧。”
    其实茶杯扔出去那刻,太后就后悔了,她这人胆子小。而且一开始时,她并不想管王佳音的事。可王佳音毕竟是自己亲侄女,为人也孝顺,总要为她考量。
    太后这些年养尊处优,延熙帝又从不驳斥她,养得她胆子大了些。不过,见延熙帝目光幽深,她还是有些畏惧,摆摆手:“皇上问吧。”
    延熙帝望向楚瑜,正巧撞上楚瑜回望的目光,两人目光交汇,延熙帝心脏瞬时一紧。
    ——只见楚瑜眼中写满了委屈、幽怨、恐惧和绝望。
    那样白嫩的小人可怜兮兮跪在地上,宽大的衣衫衬着她整个人又瘦又小。
    “你有吩咐过此事吗?”
    楚瑜连连点头,然后心中的委屈如潮水一般,她不是委屈太后害她,而是委屈延熙帝说话的语气。
    呜呜,他怎么能对她这么凶,他生气了吗,要罚她吗?
    “果真交待过?”延熙帝又问了一遍。
    楚瑜更伤心了,他这是不信她吗?
    她默默地点头,悲伤不能自抑。
    好!延熙帝转向太后,语气清淡:“恐怕是永安宫的膳房失职,贵妃掌管宫务,不可能每件事都亲自去问。”
    太后皱了皱眉,显然是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但她又不好反驳延熙帝,只能嘟囔:“不然派人问问膳房?”
    延熙帝看向钱女官,钱女官赶紧跪地。
    “你是永安宫女官,是母后身边得用的,永安宫诸事,你都应该一清二楚。你说说看,贵妃有没有吩咐过陈氏正在守孝,不能食用荤腥。”他声音清淡,但威势慑人。
    钱女官腿肚子直抖,哪敢否认:“回陛下,回陛下,是奴婢失职,没有督促膳房。”
    延熙帝拧眉:“下去领板子吧!”
    太后哪里想到事情居然发展到这等地步,眼见着钱女官被拖下去,刚要开口,就听延熙帝道:“母后年纪大了,表妹又不在宫中,这些刁奴就都懈怠了,欺上瞒下,玩忽职守,实在该死!”
    他清冷的声线回荡在这盛夏的大殿中,却带着一股寒凉的杀意。
    太后身子一抖,缩回去,不敢说话了。
    “李友财!”延熙帝道。“你派人,仔细彻查永安宫这些刁奴,务必严惩,一个也不许放过!”
    “遵命!”
    ……
    不过一天的功夫,永安宫就彻底大换血,除了半死不活,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钱女官,其他一概换上新面孔。
    这下子,太后彻底安份下来。
    ☆、第39章 教妻
    楚瑜直到回到寝殿仍旧没有回神,呆呆的,比小黑猫还呆。一双妩媚的桃花眼也失去了水润,半合着眼帘,悄咪咪无生息。
    延熙帝坐在榻上,转眸看了她一眼,再看一眼,然后扶额,无奈叹气。
    这么傻,真是一会不看着都不行。
    “过来。”他招手。
    人在巨大的惊吓后,会有些疲软,提不起劲。楚瑜整个人都愣愣的,之前的恐惧还有些余韵在缠着心脏,导致她行事分外小心,连眨眼睛都不敢用力。
    听到延熙帝唤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小黑猫用爪子扯了下她裙角,才算彻底回神。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这个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怕的。但当她整个人都被延熙帝卷在怀里,耳边听着他咚哒沉稳的心跳,鼻腔满是他的气息时,委屈瞬间蔓延。
    就像是雨天无家可归的毛绒小鸡,全身淋得湿答答,然后突然回归温暖的窝窝。
    满是委屈和无助!
    楚瑜抬头瞅了眼延熙帝,喉间哽咽,声音好委屈:“陛下,我、我吩咐过……”她真的吩咐过。
    见她可怜巴巴的模样,延熙帝有点想笑,但这样似乎不厚道,所以,他低下头,封住了她嘴巴,用行动表明,他信她!
    延熙帝吻得很细致,像是抚慰,温柔地含着她的唇舌,吞吐推缠,温馨而浪漫。
    楚瑜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等一吻结束,她就已经忘记之前的恐惧了。而是小脸酡红,小脑袋羞答答地埋在延熙帝怀中,心中满是羞涩和欢喜。
    你说,不过是两张嘴巴碰来碰去,她怎么就这么喜欢呢。
    心跳加速,呼吸不顺,身体发热,都是不舒服的表现,但是结合在一块却又舒服至极。
    她忍不住想再亲一下。
    于是,楚瑜抬起头,闭上眼睛,噘起嘴巴凑过去。
    延熙帝低头瞥见,没忍住,噗哧笑出声。
    楚瑜脸蛋顿时红成了猴屁股——啊啊啊,好丢脸。
    人在丢脸丢大了时,通常有两种表现,一种是羞红着脸,逃之夭夭,找个没人的地方画圈圈;另一种就是将错就错,死鸭子嘴硬。
    楚瑜呢,她下意识是想跑,但是被搂在怀里,动不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吧,她心急地想掩饰自己的尴尬,一个虎扑窜上去,咬住了延熙帝的嘴巴。
    ……
    结束时,两人已经滚到了榻上,皆是衣衫不整,面色潮红。
    延熙帝伸手摸了摸楚瑜脖颈上的红痕,想到堂前教子,枕边教妻,遂清了清嗓子,道:“知道你今天错在哪吗?”
    楚瑜心忽悠一下,瞬间紧张起来,难道延熙帝不信她!
    她眨巴眨巴眼睛,长长的眼睫毛有些湿。她转身趴在手臂中,心里的委屈多得无法宣泄,她不要跟他说话了。
    延熙帝无奈,伸手将她脑袋掰过来,亲亲她的红鼻头:“问你话呢,不许哭,说——”
    还这么凶!楚瑜更委屈了,垂下眼帘故意不看他,“我、我做事不该粗心,应该多吩咐几遍,太后年纪大了,让她动怒,是我的不是……”说到最后声音已然带了哭腔。
    “错!”延熙帝口吻严厉。
    楚瑜眼泪都被吓回去了,连脚边的小黑猫都喵了一声,惊恐地跳下去。
    延熙帝身手,摸了摸她脸上的泪痕,表情一本正经:“你最大错处就是不应该跪得太早,你都承认了,那不是你的错也变成了你的错。”
    嗯?
    这画风有点怪啊!
    楚瑜抿抿唇,小声辩解了一下:“可是太后……”
    延熙帝打断她,手从她衣摆探进去,轻柔地抚着她后背:“太后年纪大了,容易被奸邪小人蒙蔽,所以你更应该硬气一点,以防小人欺凌太后!”
    楚瑜似有了悟,整个人都精神起来:这、这就是所谓的厚黑吗?
    真黑啊!
    延熙帝继续:“比如今天这事,你要做的不是跪地解释,而是要掌控局势,先拿住钱女官,再拿膳房之人。”
    哇唔!
    楚瑜瞪大眼睛,崇拜地看着延熙帝,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可若是太后不让呢。”
    延熙帝皱眉,大手离开后背来到前面捏了她鼓鼓一下,冷哼:“无脑!”
    楚瑜黑线——好个隐晦的胸大无脑!
    察觉到延熙帝完全是站在她这一边,楚瑜胆子就大了起来,还有点小赖皮,挺了挺胸,往前蹭蹭,“那,陛下喜欢吗?”
    延熙帝手上力道一重,眸光幽深起来,撂狠话:“晚上再收拾你!”
    楚瑜嘻嘻笑,她喜欢被收拾呢,不知羞!
    似乎手感颇好,之后延熙帝就没有松手,而是把玩起来:“都说了太后年纪大,糊涂,容易被小人蒙蔽,你怎么能让太后被小人利用呢。先狠狠地打,事后再跟太后解释。”
    “陛下英明。”楚瑜恭维,“是您救了妾身呢。”
    “哦?”延熙帝挑眉,“那小鱼儿拿什么谢我。”
    她整个人都是他的了,还谢?
    哼,夫君救妻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楚瑜哼哼唧唧不说话。
    延熙帝盯着他,也不说话。但他那目光实在让人无法逃避,气势太盛,楚瑜只能松口,讨好地亲亲他:“这样谢,行吗?”
    延熙帝皱眉,显然对她的敷衍不满意,直接将她卷到怀里,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v⊙)
    楚瑜羞愤:坏人!
    ——
    永安宫
    小丫头陈罗扒着门缝听外头的动静,小脸煞白,像只受惊的小老鼠。
    陈瑛看不过眼,将她叫过来:“你在那能听见什么?反正也不会将你捉走,担心什么。”
    陈罗都要吓死了,泪汪汪地看着陈瑛,之前她还因为能跟着姑娘进宫而开心呢,一转眼全变成惊吓了,这皇宫也太恐怖了。
    “姑娘?”陈罗好奇,“你就不怕吗,据说是奸邪小人蒙蔽太后。唉唉,姑娘你说,这宫里的奴才还真是胆大,连太后都敢蒙蔽,连贵妃的话都不听,那可是太后啊太后,还有贵妃。幸好皇上英明。”
    陈罗在那边叽叽喳喳,陈瑛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陈罗看向陈瑛,见她家姑娘神情落寞,一时心疼,安慰道:“姑娘莫多想,虽然将军和夫人过世了,但您如今入了太后的眼,有太后和皇上看重,日后一定会更好的,说不得还能得门好亲。”
    陈瑛苦笑两声,“什么好亲啊,我这辈子也许就要待在宫里了。”难受之余想到延熙帝的丰神俊朗,心情稍微好受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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