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太爷显见得对宁湛很是赏识,言语中只见夸赞,特别是对他不留恋京中权贵,安于在西北做个闲散之人很是满意,这权力之事上得容易,下来却是难啊,这一点杜老太爷却是深有体会。
    宁湛能舍自然将来会有得,这一点杜老太爷是相信的,俩人只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他便单独叫了宁湛到书房去说话。
    “你外祖父是越来越喜欢阿湛了,我也觉得这孩子实在,当初真是没有看错人。”
    杜老夫人拉了萧怀素说些知心话,白涟漪便借故出去转转,也不打扰他们祖孙叙旧。
    “外祖母您快别夸他了,外祖父都夸得够多了,再让他听到这些话,他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啊!”
    萧怀素捂着唇笑,对于杜家两老赏识宁湛她心里自是开怀的,宁湛就是有这点好处,为人总是不骄不躁的,看起来尤其稳重,这点特别讨老人家喜欢。
    “对了,刚才我在门口还瞧见延德了呢。”
    萧怀素说起杜延德来,杜老夫人便忍不住夸了他两句,“这孩子肯学,用功,这不才考上了秀才,你外祖父荐了他年后去京城拜得名师座下,想来今后十七房也能光耀门楣了。”
    “延德是个出息的孩子。”
    萧怀素笑着点了点头,刘妈妈在一旁也插进了话来,“老夫人,刚才在门口我见着表姑奶奶与延德少爷聊得开心,便邀了他们母子晚上一起过来吃顿饭,也算是为表姑奶奶他们接风了。”
    “应该的,他们就孤儿寡母的平日里也清静得很,今儿个一起热闹热闹。”
    杜老夫人笑着吩咐刘妈妈,“去厨房里看看,再加几个怀素喜欢吃的菜,再去问问表姑爷想吃些什么,老太爷那里是不是要备些下酒菜……”说罢又转向了萧怀素,“难得你们回来,想来你外祖父开心只怕要拉上阿湛喝上几杯了。”
    “那我也陪您老喝上几杯,正好这次我带了好几坛果子酒回来。”
    萧怀素说罢又从代儿手中接过礼单递给了一旁的刘妈妈,“好些野味吃食都在册上,妈妈看着今晚加些进去,大家一起尝个鲜。”
    “好咧。”
    刘妈妈应了一声,又对杜老夫人道:“老夫人且和表姑奶奶先聊着,我这就下去安排了。”
    “你去吧!”杜老夫人挥了挥手,见刘妈妈退下了了,又拉了萧怀素的手问道:“你说的果子酒是不是那些酸酸甜甜的,有酒味又不醉人的那种?”见她点了点头,杜老夫人不由眼睛一亮,“我记得从前你也托人给捎回来过,我尝着味道真是不错。”
    萧怀素笑道:“您喜欢就好,这次我又调了几种新的口味呢,今儿个您老好生尝尝。”
    杜老夫人与萧怀素相谈甚欢,祖孙俩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光一般。
    *
    萧怀素又住进了曾经住过的那个小苑落,她还记得那时姐妹几个分住了几间厢房,如今看着那些熟悉的屋舍,唇角又不由缓缓勾了起来。
    宁湛自然是与她同住一起,奶娘带着元哥儿住在东厢房里,只白涟漪有些不便与他们同住,便单独辟了后面的小跨院住着,连接着一个月洞门即到。
    萧怀素午睡后起了床,左右都瞧不见宁湛的身影,叫了代儿来一问才知竟是被杜老太爷叫着一同去河边垂钓了。
    “外祖父倒是耐心好。”
    萧怀素笑着坐在棱花镜前梳着头发,又挑开妆奁取了个宝蓝点翠珠钗递给代儿,“今儿梳个桃心髻,穿那套水蓝色的衣裙。”
    “是,少奶奶。”
    代儿一边给萧怀素梳着头发,一边道:“白姑娘中午用了膳又出了门去,眼下都还没回呢,倒是元哥儿醒了一次,刚才奴婢去瞧时他还在吃奶,也不知道现下是不是睡了?”
    “涟漪还没回吗?”
    萧怀素怔了怔,接着摇头轻笑,“这丫头定是在侯府里呆得闷了,眼下难得出来透气,自然想四处走走,由得她去!”
    白涟漪有武功在身,可不是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对于她的安危萧怀素倒是不担心。
    等穿戴妥当之后,萧怀素便去看望元哥儿,小家伙这次是睡足了觉,眼下正精神抖擞地爬在床榻上呢,见了她来立时手舞足蹈的,咧嘴笑得口水都流了一地。
    “元哥儿知道不知道这是哪里啊?”
    萧怀素跪坐在床榻边的脚踏上,伸出一根手指来逗弄着元哥儿,立时被他紧紧握在了掌心里。
    小家伙还是瞒有劲的,握着她便不愿意松开,惹得萧怀素呵呵直笑,又抱了他在怀中走了一圈,“这里啊,就是你娘小时候待过的地方,今日娘带你来看望两位曾祖,你可要乖些喔!”说着便捏了捏他的小肥脸,倒是唤来元哥儿一阵咿咿呀呀的抗议声。
    “这孩子今日也都吃了几次奶了,我瞧他眼下精神正好,不如抱他去看看外祖母!”
    萧怀素说着站起了身往杜老夫人的正屋而去,走了一半正遇到了刘妈妈,见着他们娘俩忙笑着迎了上来,“刚才老夫人还在念着你们娘俩了,这觉也没睡踏实,索性便起身了。”
    “那正好,我这就带着元哥儿去看她老人家。”
    萧怀素笑着对刘妈妈点头,“妈妈先忙着去,我这是在自己家呢,也不用你招呼着。”
    “好,那我就先去忙了。”
    刘妈妈又吩咐了身旁的丫环几句,这才赶着往厨房那厢去了。
    人这年纪越大倒是越喜欢小孩子,果然萧怀素带着元哥儿一去,杜老夫人这屋里的笑声就没停过,元哥儿的萌态逗得老夫人笑个不停,一屋子都是满满的欢欣与喜悦。
    “看看这孩子,刚才我还不觉得,眼下爱笑爱闹了才觉得和他父亲长得太像了,不过却又比阿湛漂亮些,五官上肖你,神态上就是他父亲那模样。”
    杜老夫人拉着元哥儿的小手,这小家伙爬在了罗汉床上,两个小腿一蹬一蹬地,竟是想用肚皮蹭着往前走呢,又将老夫人给逗乐了,“这孩子聪明,小小年纪心眼就多!”
    “您老不知道,他在家里调皮着呢,也就是这段日子好些了,才生出来那阵天天晚上哭得人睡不着,可让人头痛了。”
    细数元哥儿出生后的点点滴滴,那绝对是把辛酸泪,虽则有奶娘带着他,可有时候元哥儿也有粘着她,萧怀素足有好几日都睡不足觉,深感带孩子的不易,好在奶娘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又哄又说地这才将元哥儿给抱走了,不然她只怕还清静不了。
    为了这事宁湛还曾经睡过几晚的书房,实在是元哥儿夜里吵得不像话,若是宁湛再与萧怀素守在一处,他白日里也不用去当差了,尽补瞌睡得了。
    杜老夫人呵呵地笑着,“哪个孩子不是这样长大了,奶娃都要哭够一百天,三个月后就慢慢地好了,眼下元哥儿也快满半岁了吧?”
    “快了,还有一个多月就半岁了。”
    萧怀素点了点头,又有些感叹道:“照这模样还要守上他半年才能走路,做娘的就盼着孩子快些长大,可他真长大了,咱们就又老了。”
    “你这孩子才多大点,我都没说老呢,你就老了,存心寒碜我呢?!”
    杜老夫人嗔了萧怀素一眼,她这才捂唇笑了起来。
    祖孙两个又说了会儿话,萧怀素这才被石娟给唤了出来,说是白涟漪找她有事。
    “这丫头找我就直说不是,还搞得这般神秘?”
    萧怀素随着石娟拐了两个游廊才瞧见站在不远处廊下的白涟漪,脚步微微顿了顿。
    白涟漪那神情颇有些不好说,像是雀跃,又像是羞涩,双手竟然还扯着衣衫带纠结似地绕起了圈。
    萧怀素真是从来没见白涟漪出现过这种模样,就连当初遇到宁湛时她也没这样过,眼下又是哪般?
    “涟漪?”
    萧怀素走得近了,这才唤了白涟漪一声,她一惊一咋地转过身来,见着是萧怀素才微微松了口气,只抚胸道:“你到了也不说一声,吓着我了!”
    萧怀素用手肘碰了碰白涟漪的肩膀,揶揄一笑,“我记得练武之人耳力好得很,你刚才又是在想什么想得出了神,连我到了都不知道?”
    “刚才……我遇到了一个人。”
    白涟漪倒也没有遮遮掩掩,她本就是真性情,又将萧怀素当作了好朋友,这事不好与别人说道,总能与萧怀素说的。
    石娟知道俩人要谈事情,又见白涟漪那番模样便自动地退远了些,她有些预感,有些事情真不是她该知道的。
    “什么人?”
    萧怀素渐渐起了好奇心,白涟漪应该是没什么熟人,那么这遇到的究竟是个什么人才能让她放在心上?
    “是一个穷酸书生,有些傻,不过人却是很可爱。”
    白涟漪想了想,便将她在杜家村不远处的林子里闲逛,见着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的事说了,那人有些笨拙,不过心地还是挺善良的,她见着他救了一只受伤的小兔,却反被小兔子尿了一身的尿,看着让人笑死了。
    白涟漪有心捉弄那书生一下,便佯装崴了脚,没想到这人竟然用藤蔓树木编织成了一个拖床,硬生生地将她给拖了回来,虽然很傻很笨,但那股执着的傻劲确实让人动容。
    关键是这人长得也不丑,更可以说是一表人才,就是衣衫破旧了些,显见的是家里没有什么钱财,也绝对不是村里的富户。
    “这么说,你是看上人家了?”
    萧怀素忍着笑意看向白涟漪,她的这种大胆想法在这个时代的女性中虽然少见,但率直的本心却让她很是欣赏。
    “笑什么笑,我就是觉得他人挺不错的,想你帮忙打听一下。”
    白涟漪这才变得有些扭捏了起来,被萧怀素这样瞧着微微红了脸。
    “你就这样回来说上一通,我怎么去打听啊?”
    萧怀素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至少你得知道他姓什么,或是长成什么模样,你能画得出来吗?”
    “我……倒是没问。”
    白涟漪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她就尽顾着去捉弄这书生了,倒是没将他的家世问清楚,“不过我知道他住在哪里。”
    当时她是胡乱地说了一个地方让那书生将她放下,书生不放心还陪着她等了好长一会儿,最后实在是有事忙着这才先行离开,而我们的白涟漪则是尾随其后,终于探得书生是住在哪里的。
    “你倒是精明了一回嘛。”
    萧怀素笑了笑,“知道他住哪里那就好打听了,待会我找刘妈妈寻个可靠人,你带着那人去书生家里转上一圈,想来什么都能知道了。”
    白涟漪高兴地抚掌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帮我!”
    “行了,帮了你也不知是好是坏。”
    萧怀素嘀咕了一声,不禁在心中为那书生点了根香,若真是摊上这说风就是雨的白涟漪,也不知那个傻笨的书生是否吃得消?
    “也是你说的,看人不能看表面,虽则他看着没什么可取之处,可人实在,我就想与他认识一番,相互了解一下。”
    白涟漪挽了萧怀素的手往前走着,嘴上却是不消停,“从前就是吃了这不了解的亏,若是我早知道宁师兄是个锯嘴的葫芦,我才不喜欢他呢,让我相思了这么些年,为了他甚至还从宗里跑了出来,你要知道……”见萧怀素的目光斜斜地望了过来明显带着几分不善,她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口,“那就不说宁师兄了,还是说这个书生,我还不知道他姓什么呢,到时候他瞧着我找上门了,一定是以为来道谢的,你说我要送他什么谢礼才好……”
    一路上萧怀素便听着白涟漪这样喋喋不休,虽则有些高兴她终于找着了上心的对象,但对她这样的热情却是有些担心,也不知道那个书生到底是个什么性子,是不是已经婚配了,会不会喜欢白涟漪这样的女子?
    一切都还只是堆在心中的疑问,若真要确认这一切,只怕她也要找个机会探探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262】章 对味
    晚膳时的接风宴十七房的杜延德母子果然来了。
    萧怀素再次见到了十七表婶,虽说觉得她也苍老了几分,但衣饰却是整洁干练,往那一站也是个精精神神的妇人。
    这些年十七表婶的期盼也都在杜延德身上了,虽然俩人不是亲生母子,可相处间也算是感情融洽,至少杜延德对她很是孝顺,仅这一点让人瞧着也是满意的。
    “怀素他们夫妻归家,我也拿不出什么好礼,就将那年延慧出生时埋在地里的女儿红给挖了两坛子出来,也让老太爷与你们家表姑爷尝尝。”
    十七表婶说完这话,杜延德已是将两坛女儿红给抱上了桌子。
    杜老太爷见了不由理了理长须呵呵笑道:“正愁家里这酒年份不够,十七他媳妇拿来得正好。”又招呼杜延德,“你也陪叔祖喝上一蛊。”
    “行啊!”
    杜延德爽快地答应,杜老夫人却是转头叮嘱了杜老太爷一声,“年轻人可以多喝一些,你这老家伙可不能贪杯,得顾着自己身子才是。”又对宁湛道:“多看着你外祖父些!”
    “外祖母放心,我省得的。”
    宁湛笑着点了点头,与杜老太爷相处虽然有一定的压力,可他知道两位老人对他们夫妻是全心全意的好,心里自然对他们敬爱有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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